我的祖父是武将出身,终身为国效力,父亲的年少生活还算富裕,娶了大家闺秀的母亲。后来,祖父去世,朝廷表面上关照家里,实则暗中打压,最后父亲一家不堪重负,搬离了京城,来到这远离京城的州郡,用所有的积蓄换了这幢房子和土地。由于没有立业根基 ,父亲只能种田养家,然而利润太少,只能勉强糊口。我出生后,又过了两年,钟仁出生了。这要是别的人家,一定会因为连着两胎都是男的而欣喜不已,但是对于我们家这种贫穷的人家,这并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消息。男子不比女子,男子娶妻时,是要付女方彩礼的,我和钟仁就得要两份这样的钱,可家里年末几乎没有盈余,这钱怎么出?
我记得那是我五岁那年的一天,我拉着三岁的钟仁在院子里玩,玩累了就想进屋喝口水休息一下,刚走到门口,我们就听见父母的谈话。
“唉,这俩孩子一年年地长大,娶妻的钱却攒不下来,可如何是好?”
“要是我们的孩子里有个女孩就好了,嫁出去得到的彩礼可以给另一个当彩礼。”母亲整了整袖口。
“生都生下来了,哪里还有重选的机会。怪我无能,没能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相公,比别这样说。”
三岁的钟仁还听不懂,拉着我的手抬头看我,我却听懂了大概。当即就在思考怎样能省下钱来。我想,若我死了,就好了。上一次,我的小狗死了,娘便不让我喂它东西了,说死了就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了。可是我并不知道怎样才能死……我就又想,要是我是个女孩就好了,隔壁的阿婶和阿婆聊天时说,女妻的彩礼比男妻的多很多。我要是能得到“女妻”的彩礼,钟仁长大就有娶妻钱了。
“兄长,”钟仁摇了摇我的手,“我渴……”
“好,兄长带你去喝水。”我拉着他的手回了房间。钟仁有些累了,我便让他先睡一会。
我跑到云婆婆的房间,“云婆婆!”
“什么事?钟大。”云婆婆是我家的仆人,由于家里穷,我家就只剩下这一位仆人。说是仆人,其实和家中婆婆的待遇并无二般。婆婆带着个小姑娘,叫小月,只比我小一岁。
“婆婆把我扮成女孩子好不好?”
“钟大为什么想扮成女孩子啊?”
“好不好嘛~”我抱住她的手臂,摇晃着。
“好好好,来,坐过来。”云婆婆只当是小孩子的玩笑,并不在意。
“嗯!”我坐到镜子前。
一刻钟后,我看着镜中的人,心中有些失望,怎地这么奇怪?这样如何能嫁出去拿彩礼?虽这样想着,我还是跑到了父亲的房间。
看到这般打扮的我,父亲气得差点把桌子拍坏,“这,这成何体统!”
我的身体跟着杯子被这一拍震得一颤,退了一步。
“钟大,你这是做什么啊?”母亲急忙按住父亲紧攥着的拳头。
“娘,把,把钟大扮成女孩子嫁出去,钟仁就有娶妻的钱了。”我抓着衣角,颤抖着回答。
“不行!”父亲立即否认。
“钟大,你……”母亲叹了口气。
“把我嫁给一个嫡长子,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我当时就想得很明白了。
“钟大啊,你这是为何啊?”母亲开始抹眼泪。
“我是钟仁的兄长。”我跪下来,磕了个头,“爹,答应我吧。”
“你会孤老一生的钟大!”母亲的话带了哭腔。
“你给我想明白了再起来!”父亲出了门。
“钟大,你别再想这件事了,谁人不知你是我家大儿子?”母亲了解我的性子,不说服我,我一定会这么拗下去的。
我听见自己说,“金钟大,已经死了。”
后来,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我不记得自己跪了多久,只记得马上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父亲粗壮的手臂紧紧地环住了我,“是为父无能啊!”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我的脖子流进衣领。我知道父亲一定是答应了,好闻的烟草味道萦绕在身边,我终于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娘说,我们在后院的空房子里。接下来的两年,我和娘学习礼仪,妆容,琴艺和书画。
学成之后,我以养女的身份住进原来的地方。起初,钟仁很排斥我,哭喊着要兄长,我真的心酸得很,但无奈只能像一个事外之人一样安抚他,等待他一步一步接纳我。我看着他,时常叹息:大概,我这一生也无法再听钟仁唤我一声兄长了吧?
我依旧叫金钟大,只是作为未出阁的女子,不会有人冒然问我的名讳,因此这些年也就未曾暴露。
后来,我认识了鹿晗,再后来,他说他要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