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版西游记“删减之谜”（下）

有不少网友给我留言，说电视台现在播放的西游记删了好多内容，那最后一集最初播的时候是不是有陈家庄的内容，后来被删掉了？还有人说，看到过陈家庄那场戏的照片，剧里为什么没有呢？这个我来说一说。

在最后《波生极乐天》那一集里面，我们确实拍过这段陈家庄的戏。唐僧师徒从水里把经捞出来以后晒干，晒完后发现了一个叫救生寺的庙。进去一看，哟！发现怎么供奉的是他们师徒四人的像？就挺奇怪的。正要走的时候，碰见了一个来收香火的人，这个人就是陈家庄的陈清。唐僧就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啊？陈清就讲，当年你们在通天河把鲤鱼精打败，救了我一双儿女，所以为了感谢你们，我们就给你们师徒四人塑造了金身像。后来师徒来到陈家庄用晚斋，夜里悄悄离开了。

这场戏是在当时的灌县二王庙拍的，就是现在的都江堰那里。安排了剧组的班底演员来扮演塑像，包括徐霆雷啊李建成啊他们几个，陈清是项汉演的。上期咱们说了，原本准备拍30集，后来因为资金的原因，被迫甩掉了5集，其中就有《险渡通天河》。而通天河这集戏又是跟陈家庄这场戏有关系的：因为唐僧忘了问佛祖老鼋的岁数，老鼋才把师徒抛进了通天河中；而正是经文晒干后，他们才发现了陈家庄救生寺的。所以在最后一集拍这场戏，就是想留一个悬念，怎么在通天河和妖怪打的、怎么救了陈清一双儿女的，让观众看了后果琢磨前因。杨导演的意思就是说，通天河这一集将来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它拍出来的。

可是后期在编辑当中就发现，这一集太长了，超过一个小时十来分钟了。这个一寸带最长的时间就是一个小时多一点儿，过几分钟问题不大，再长那个带子就不行了。最后，只能忍痛把这场戏删掉了。所以也就是说，陈家庄这场戏确实是拍过，也有剧照，但从来也没有播出过，更不是电视台后来删的了。

再举个例子，在内蒙古拍“天河牧马”那场戏，一开始御马监的两个御卒啊，我们是找的一对儿相声演员，不是太有名，形象还可以，一个特别胖一个特别瘦，一对比还挺有特点的。结果呢，这个场景的景片做的很简单，就是几个马槽弄的一个云片的东西，太抽象了，不符合西游记的整体风格，而这两个演员的表演也不太理想，不行。这场戏是需要大量烟雾的，但是在内蒙古拍外景风很大，烟雾没法放，一放就吹散了，所以后来这个戏就放在内景了，用了张寄蝶和闫怀礼来演两个御卒。因此说这场戏也是属于一开始拍过一些内容，但后来没有用的情况。

拍完舍弃的“天河牧马”戏份。
还有一场戏，是一场小戏，是在海南岛拍的。当时是82年11月到83年2月，去福建和海南岛那趟，我们觉得海南那片椰林的感觉特别好，就说拍一场师徒四人走路，走累了歇一会儿，让猪八戒去找水喝，孙悟空偷偷跟在后面耍弄他、戏弄他的戏吧。这场小戏其实拍得还不错，就想着场面有些异域风情，以后拍天竺国、玉华州的时候应该能用上。可是谁成想后来汪粤离组了啊，换了唐僧，这场戏也就没法用了。
所以说有些人看到了这张剧照，就认为汪粤实际演出的唐僧不止那三集，这是不对的。汪粤只演过三集唐僧，没有唐僧的戏份，他也一直在跟组拍摄，直到离组，第一集他演的那只猴子大家看出来了吗? 其实剧组每到一个地方，觉得景色不错，大都会拍些师徒四人行走的素材，有时候会穿插在剧中，可也不是所有的都能用上，片尾有些镜头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拍摄的。

在海南椰林拍的一场小戏，最终没有用上。

“唐王游地府”前25集和续集都没拍成
上面那些说的是拍了、但最终没有用上的，还有一种就是压根儿没有拍出来的，比如唐王游地府。原来想拍30集的时候，这个内容的剧本已经写出来了，但上面领导看了后说这个内容不要拍，因为涉及因果关系。后来拍续集的时候，又给唐王游地府写了本子，我们还非常看重这一集，觉得这里的几个故事都挺好看的。但是这一次还是没让拍，我们也搞不清什么原因，这个西游记本身就是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让拍，所以呢，还是白写了，唐王游地府还是没拍成。
还有人问我25集里有没有拍过蛇精的内容，说董行佶的女儿董岱出演过蛇精。这个是没有拍过的，董岱当时就在剧组，她不是演员，是负责服装的，但她确实出演了一个小角色。在第一集的菜市场上，被孙悟空的样子吓了一跳、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那个女的，就是董岱。她唱歌不错，后来出国了。

《除妖乌鸡国》因演员、表演问题被重拍
再说一下重拍、补拍的事情，这里动作比较大的，大家也都知道，就是《除妖乌鸡国》。这一集的戏大部分等于是重拍了，这是什么原因呢？有演员的原因、有化妆的原因、有表演的原因，几个方面，总之就是觉得质量达不到要求。杨洁看了以后，她觉得有些必须重拍。
最初1982年拍这集的时候，这个乌鸡国的王后，是选的中国京剧院的李维康来演，觉得她非常合适这个角色。当时一共跟他们京剧院借了三个人，除了李维康，还有两个副导演，荀皓和任凤坡。杨导演那时候是戏曲导演，对他们都比较了解。他们出发那天呢，人都已经走到车站了，后来来了个电话，说院里不让他们走了。剧组当时是跟他们团里谈好的借人，可没想到院里不让走了。荀皓和任凤坡就跟杨导演商量，说你要是能敲定、能做主呢，我们就跟你走。那意思就是说，你要能扛的话，我们就不怕。杨导演说没问题，这事儿我来扛着，你们走。我已经跟你们团说好了，院里说不放人就不放人啊！最后他们俩就来了，可李维康就没来成。
扬州那边儿呢，计划是7月1号，正日子开拍。王后的景都搭好了，可李维康没来，必须马上找到一个代替的演员。后来临时派人到南京找了一圈儿，最后就在南京话剧团找了个演员。杨导演一看，就说那只好这样吧。所以这个情况就不是很理想，而且当年刚开始试装的时候，猴子的形象、猪八戒的形象都太脏，不好看，从表演上来讲也不理想。因为他们刚开始进组时，舞台上的东西甩不掉，糊里糊涂的，不懂什么叫镜头，东看一下西看一下，眼睛里也没内容，所以说表演上也不太理想。
杨洁就下了决心，说我一定要把王后的戏、还有猴子大部分的戏重补一下。后来，我们再次到苏州去拍别的集的时候，就把向梅请来了，上影厂的，让她来演王后。因为汪粤离组，唐僧就换上了迟重瑞。另外武打设计方面，也做了很大的改动，重拍。武打设计原来是夏伯华，后来改成了董洪林。除了王后的戏、唐僧的戏以及猴子的近景以外，其他的都是原来的。有些没有他们的戏的地方，就不用补了。这就是《除妖乌鸡国》为什么要重拍的原因。

播出后又改动过是因为“精益求精”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改动，播出过之后的改动。比如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面，一开始是多想是棵小草那个歌，是个女声唱的，通俗唱法。后来杨导演认为，这个比喻并不好，孙悟空怎么能像棵小草呢？他被压在山下并不是一棵小草的心态，不行，重写。这才改成了后来的五百年桑田沧海，让郁钧剑来唱。还有《女儿情》播放时有没有台词的问题，后来考虑到，放上台词确实影响了这首歌的效果，而且不放台词这里的意境更美，要传达的感觉也是完整的，所以后面就拿掉了对白。
这里要说的是一个什么问题呢，西游记有不少小修小改的地方，是后面发现了问题，有更好的做法，我们就尽量把它改到最好。杨导演的想法就是在整个剧组没有解散之前，发现不完美的地方就改过来。有些朋友来到我家，看到一口钟的版本、看到有女儿情带台词版的视频，高兴的不得了，这个心态我觉得是没什么必要的。改动的，肯定是要往好里改动的，越改越差那还改什么呢，当然了，艺术创作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有些观众坚持认为没改的好，那我也不说什么了。前段时间一个朋友分析说，这仅仅是物以稀为贵的意思吧？什么不好找什么就是好的？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呵呵。

杨洁坚决不允许四位主演跨戏离组
下面我再谈一下当年拍摄时，剧组对演员的一些规定和要求吧，这些事情也都能反应出整个剧组对艺术认真负责的态度和精神。为什么师徒四人不能跨戏？为什么导演不允许主演去兼拍电影、或者上学和演戏同时进行？谈一下这个问题。
师徒四人的戏并不是每天都有、每时都有，有时候几天都没有。按现在的演员演戏来讲，一个人可以跨好几个戏，但杨导演那时候不允许这样。第一个原因是，她要求师徒四人真正建立一种师徒关系，住的地方也是基本安排他们四人住在一起，有时候两个人一间的就挨着。他们可以在一起充分培养师徒之间这种关系，可以在一起研究剧本，这对在戏里呈现出来的感觉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杨导演不允许他们兼顾别的东西。
第二个原因是，师徒四人随时要做好准备，始终处于待命的状态。偶尔发现一个美景，天气特别好，就马上让他们穿上戏服拍一组，这些景色常常是预计不到的，可遇而不可求的。比如片尾曲中的那些景，很多都是这种情况。插空一看，发现景好，就赶紧走一遍。举几个例子。
有一次，在云南喜州拍戏，我们住在下关。拍完那天的戏往回走的路上，我突然就发现眼前的景色特别好，背景是沧山，那边是洱海，堤坝上有云，非常漂亮。我就赶紧说“停停”，大部队就都停下来了，我跟徐少华说你赶紧上去骑马，勒着马快跑一趟，找找感觉。结果后来，这个镜头不就出现在片头上了嘛，很飘逸的剪影，慢放这个动作，马要飞起来的样子。这完全是临时抢拍的，计划外的收获。大家都很喜欢的这个西游记的片头，是杨导演剪的。

还有一次在内蒙古，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大家在一片草原上乘着夕阳走，我发现这时的剪影很好看，又临时拍了一组，后来也用上了，用到了片头曲的最后。所以说师徒四人如果有一个人离队的话，我上哪儿临时叫人去呢，肯定不行，所以必须随叫随到，不能离开剧组。
第三个原因是，他们在剧组里面还可以起到一个带动群众演员的作用。这里面很多群众演员都是找的当地老百姓，像第一集猴子吃面条那条街上，好多都是当地的群众演员。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可以扮成各种各样的人物，带动群众一起入戏，在戏里起到一个活跃的作用。你像汪粤在那个群猴找水帘的地方，让那些小孩儿嚷嚷，过来喊啊，他就会起到这样的带头作用。

林志谦不仅扮演过二郎神，他饰演的广目天王、混世魔王、酒客，你都看出来了吗？

如果说由孙悟空变化的人你能认出来，那由六小龄童扮演的老太婆和酒客你能认出来吗？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杨导演怕他们分心。她还是一个比较果断的人，拍我这个戏，你就不能兼别的戏、不能兼别的事儿，我的事儿你就得一心一意的来。第一次我们在扬州开拍的时候就有个教训。扮演乌鸡国国王的雷鸣要赶一个电影，头天还在组里，第二天必须走。结果那天我们一直工作了23个小时，干到快天亮了，收工后他马上就赶到江西去了，大家伙精疲力尽。经过这件事以后，杨洁就说，我以后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特殊情况、个别情况行，一般情况下坚决不能这么搞。

马德华饰演的其他戏份也不少。

闫怀礼是剧组扮演过角色最多的演员之一。剧组制作连环画时用的照片，都是当时现场拍摄的剧照，剧照不够用的话就需要补拍。如果当时就有这种截屏技术的话，就可以省去补拍照片的麻烦了。

拍摄火焰山、珍珠滩戏份危险重重
具体拍摄过程中也常会遇到一些难点。比如火焰山那场戏，师徒四人在上边走。就这一个镜头，拍起来非常不容易。什么原因呢，火焰山那个沙石啊，走一步往下滑两步。猪八戒也好、孙悟空也好、沙和尚也好，他们是带着肚子、挑着担子的，就吃力地往上爬，爬到顶上要爬半天，而我就需要远处那个剪影的效果。当时是一没有对讲机、二没有手机，全靠喇叭喊。风一大，根本也听不见远处的声音。上面可能是个平的地方，但你不能找平的地方走，要往靠近摄像的这个画面斜着走，否则就看不见好的效果了。像这种镜头，拍起来真是费了大劲了。

再比如在灌县，就是都江堰那个激流底下，师徒四人在那儿行走，那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就滑下去了，马也好人也好，都一样。可是这里我就需要他们展示这个全景，这也才能表现出一个艰难险阻的感觉。还有九寨沟那个珍珠滩瀑布，这是一个仰拍的镜头，他们必须往边儿上走，不往边儿上走拍半身就不好看了。后来他们说，你再让我们往边儿上走可就掉下来啦！所以那个也是很危险的。

讲了这么多事情吧，主要还是围绕着西游记的精神来谈。首先是认真负责的态度，然后是精益求精的态度，细节也好、歌也好，能改好的尽量把它改好，少留遗憾，这就是杨洁的要求。当然了，即便是经典的作品，也难免出现有缺陷的地方，没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今天看来，我们这样的工作方法都不太实用了，可能在金钱面前，很多事情都要退让吧，包括对艺术执着的追求。
自从我开这个公众号以来，很多网友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有人想听听续集里真假美猴王的特技是如何拍摄的、有人让讲讲到底有多少社会精英参加了西游记的拍摄，别着急，这些咱们后面都会讲到。现在我看大家对齐天乐晚会和剧组当年在泰国的拍摄经历挺有兴趣，下面几期的话，我就详细讲讲这两个事情，也会把齐天乐晚会的完整视频和剧组在泰国的完整视频发上来给大家看。另外，也有很多人对杨导演的另一部作品《司马迁》很感兴趣，以后我也会把《司马迁》的宣传片、电视剧视频放上来。这么多内容一时间是展示不完的，来日方长。

有一次，在云南喜州拍戏，我们住在下关。拍完那天的戏往回走的路上，我突然就发现眼前的景色特别好，背景是沧山，那边是洱海，堤坝上有云，非常漂亮。我就赶紧说“停停”，大部队就都停下来了，我跟徐少华说你赶紧上去骑马，勒着马快跑一趟，找找感觉。结果后来，这个镜头不就出现在片头上了嘛，很飘逸的剪影，慢放这个动作，马要飞起来的样子。这完全是临时抢拍的，计划外的收获。大家都很喜欢的这个西游记的片头，是杨导演剪的。
这个骑马奔跑难道不是北京郊区吗

然而连六小龄童也把这篇文章转到微博了是不是说明公众号就是本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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