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问未消,却见凌紫娇已然跃上船头。她一番奔忙,脸上已渗出汗珠,此番她神情严肃,道:“殷六侠,黛宁确是去了吴县。只是,三日前,张士诚已经据了常熟吴县一带。从此地始,你一定要非常小心才是。”
“为什么?”殷梨亭问。
“张士诚不比别人。”凌紫娇道。
“张士诚比别人多长了两个脑袋,还是多了三支胳膊?”不悔的声音从殷梨亭身后传来。这几日朝夕相处,她虽说对凌紫娇不再如先时那般讨厌,却远远称不上喜欢。
凌紫娇听罢,头一次没有和她争锋相对,只说:“你若大意,吃苦的还是你自己。”说罢,她看了不悔一眼,这一次,眼神中竟有些莫名温情。殷梨亭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他这次也终于不待不悔说话,施礼道:“多谢姑娘提醒。我一定留意。”
凌紫娇点点头,余光一扫眼前还有些“余怒未消”的不悔,忽而抿嘴一笑。招呼着才上船来的赵师宸,入了船舱。
是夜,船只再度起航。不悔日间也总算到集市上逛了一回,倒是苦了殷梨亭,免不得四处小心。此刻万籁俱寂,唯听船进水声而已。不悔小心翼翼将日间买的一个纸包取出,放到殷梨亭手中,轻声道:“六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怪不得,那时‘鬼鬼祟祟”,生怕我看到,你呀……”他笑着摇了摇头。
“你今天一个下午把我盯得好紧,人家好不容易才趁你不注意买的嘛。不然先都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不要说啦,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哪?”
殷梨亭打开手中纸包,却见是枚古玉剑挂钩,心中自是欢喜,他抬起头,见不悔嘴角微扬,看着自己,满怀期待的样子,却故意皱了皱眉头,道:“这东西,我可不能要。”
不悔一听,信以为真,急声道:“怎么不能要?”
殷梨亭见她如此着急,不免有些好笑,生怕她不信,又道:“你看,这枚剑挂钩所用之料,是和田青玉,质地细密而未免太软,若是文人雅士做个装饰也罢了,我天天用它挂着剑,年久难免磨损,这怎么了得?而雕刻的纹饰,用的又是兽面纹,不知是何年月古墓里王侯将相曾用之物,自是阴气十足,我怎么要呢?”
不悔听他句句在理,原来的期待心情坠入谷底,竟然情不自禁,哭出声来。这下倒是殷梨亭措手不及,连忙抱住她,道:“傻丫头,我跟你开个玩笑呵,你怎么这么当真?你挑的东西,我怎么会不喜欢。”
不悔仍旧抽噎道:“六哥,不要安慰我了……我只是看着不错,只想着你原先那个用了二十年,太旧了,却没想到你说的……我……”
此刻她梨花带雨,看得人好不怜惜。殷梨亭实在后悔自己的玩笑之词,道:“不是安慰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他拿起这挂钩,佩于自己腰带之上:“这青玉虽软而韧,若太硬则倒磨损的快了,正是做剑钩的上选。”
不悔听罢,点点头,道:“那阴气十足呢?我可不想你用了这个折寿……”
“哈哈!”殷梨亭此刻正是哭笑不得,道:“且不论我从来不信这些邪说,此物雕痕尤新,恐怕不出三年上限。”
“真的?”
殷梨亭郑重称是。这么一说,不悔终于释怀,接着想到他也会开玩笑了,也是好气好笑,指着他道:“六哥,原来人都是会学坏的!连你也不例外了……”她话未说完,竟忽然脸色大变,杏目微合,昏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