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张家港土生土长的老沙人,说的是土生土长的老沙话。最近秦豪教授送我一本他编著的新书《独特的老沙话》(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我越读越有味,越读越亲切。 记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年幼的我到无锡读书,一身土布衫,一口老沙话,在吴侬软语的包围中举目无亲。不久我们几个沙上同学渐渐熟悉起来了,聚集在一起说着我们的老沙话,“你督”、“他督”、“宿早”、“要翘了”,谈笑风生间我的孤独和乡愁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的两个兄长上世纪三十年代就走出了故乡老沙,后来大的去了台湾,后定居美国。进入2000年后,我的大姐到美国探亲,去看望他,90开外高龄的他悲喜交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他和我姐交谈时竟然还是一口浓重的乡音——老沙话!另一个兄长,曾任中央航空公司重庆无线电台台长,后常年在沈阳民航工作,1990年他回老家看望我们,见到我,仍是一口地道的老沙话。这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从老沙走出的游子,不论时空如何悠长遥远,人生如何跌宕起伏,那一口乡音——老沙话依旧!老沙话,根植于老沙儿女生命里的DNA,寄托着老沙儿女的情感归属,积淀着老沙的历史和文化。你说,我今天能读到这本《独特的老沙话》,焉能不喜! 打开这本散发着墨香的新书,一个个原生态的老沙方言词汇在耳边响起,那么亲切,令人无限遐想:一块块沙洲从滔滔长江水下透出了水面,绿草如茵,芦花翻飞;我们的先人从四面八方而来,靠扁担泥筐,钉耙大锹,肩头脚底,筑起了长龙蜿蜒高大的江堤——“皇岸”,挡住了汹涌波涛的江水,围垦出新陆——“新田”,用一条条小堤——“岸头”将新陆分割成一个个“圩塘”,再开出大大小小纵横交叉的河渠——排涝灌溉航运的水利系统工程,东西走向的大河叫“套”,南北走向的大河叫“港”,圩塘里东西走向的小河叫“腰河”,比腰河小的叫“腰沟”,埭(自然村落)前后东西走向的小河叫“戧河”……今日我们读着《独特的老沙话》里汇集的这些原生态的水利词语,不由得想起正是我们先人的劳动和智慧,为我们这些后世子孙创下了繁衍生息的基业。 在过去,老沙一个个埭几乎家家门前屋后都有一个或大或小的粪坑,搭上极其简陋勉强遮羞的棚子,老沙话的词汇里这是“坑缸”和“坑缸棚”。从前瓦房少,草房多,老沙草房屋面用的材料是小麦秆,盖得科学而艺术。小麦秆梢朝上,专用木板将它拍齐拍平,可以拍厚,也可以拍薄,盖到屋脊用篾丝将一个个“风霸”和几根竹片紧紧地扎在正梁屋脊上。“风霸”状如卧狗,小麦秆捆成,它的作用是镇压住所有的麦秆,经得住大风的吹刮。有的富裕人家不用“风霸”,而用“堆脊”。所谓堆脊就是将许多麦秆一层层结结实实堆在屋脊上,高高地耸立着,状如侧看的马鞍形。那新草房屋面金黄平整,冬暖夏凉。今天老沙的乡村富裕起来了,高楼替代了昔日的草房,自来水马桶替代了粪坑。自然,“坑缸”、“坑缸棚”和“堆脊屋”以及“盖屋匠”这样的老沙特有的词汇就渐渐从我们的口中消失了。但是秦豪教授将它们保留在《独特的老沙话》里,在这本书里,我们还可以欣赏到许多或音韵别致,或形象诙谐的词汇。在普通话的潮流中,这些词语有的已经从我们的口中消失,有的仅仅保留在一些老人的口中,有的正向普通话靠拢……正如本书的卷首语中所说的,“当今的老沙话却渐行渐远……” 传承和保护老沙话,秦豪教授无疑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我们老沙人能喜读《独特的老沙话》,值得庆贺!
张家港老沙话语言特性研究 张家港市位于长江下游南岸,江苏省东南部,北滨长江,与南通、如皋、靖江相望;南近太湖,与无锡、苏州相邻;东连常熟、太仓,距上海98公里;西接江阴、常州,距南京200公里,是沿海和长江两大经济开发带交汇处的新兴港口工业城市。在张家港999平方公里的土地上,90万张家港居民却操着四种不同的方言,其中老沙话是独一无二的在张家港土生土长的方言。不仅如此,老沙话也是张家港方言中使用区域最大,使用人口最多的一种方言。 一、老沙话简介 张家港总共有四种方言:虞西话、澄东话、老沙话、崇明话(极少部分江北话不计入讨论)。张家港方言区划大致以沙漕交界河和南横套为界,分南北两部。南部俗称“江南”,统称“江南话”;北部俗称“沙上”,统称“沙上话”。南部“江南话”以界泾和、新沙河为界分东西两片,东片为虞西话,西片为澄东话;北部“沙上话”以南中心河为界,西片基本上都说老沙话,东片大多说常阴沙话(崇明话)。语言学家将虞西话、崇明话归入苏沪嘉小片片,将澄东话、老沙话归入毗邻小片。 虞西话同时也是常熟地区的方言之一,澄东话是江阴东部地区的方言,崇明话的使用人口更多,启东、海门、崇明岛等地都有人使用这种方言,唯独老沙话在张家港的老沙地域使用着,是独一无二的在张家港土生土长的方言。不仅如此,老沙话也是我市方言中使用区域最大,使用人口最多的一种方言。秦豪经多年研究发现,老沙话是来自靖江、镇江、扬中等地的移民在此长期居住、生活、繁衍过程中,多种方言相互影响、融合,形成了以靖江话为主,杂糅了各地方言的方言,属于吴语太湖片中的毗陵小片。与我市境内其他几种有代表性的方言相比,老沙话语音悠婉,多重唇音。(本段摘自百度百科) 二、老沙话主要特性 老沙话的形成从明代嘉靖初年(1522年—1066年),正兴沙围圩后,无锡莲蓉黄天宕严氏迁入和靖江人路氏、江阴东乡任墩陈氏、江阴北门章氏、如皋人黄氏家族相继迁入村埭后,混在一起,用各自的习俗语言,在共同生活、共同生产、交易、攀亲等血缘相连下,各种方言又互相学舌融合,最终形成以苏北靖江、如皋俗语为主、无锡江阴话为次的共同语言,这就是独特的老沙话老沙话。至今已有三百七十年的历史。 老沙地区处于吴语太湖片毗邻小片和苏沪嘉小片分界区域,与之一江相隔的是毗邻小片的靖江和江淮官话泰如片的如皋,其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老沙话独特的语言特点。 老沙话以西北部德积、大新、合兴为代表,含有一些江淮官话成分,如“没有”说成“么得”,“豇豆”说成“年豆刚”。老沙话自成一体,比如“那边”用老沙话发音为“过边”,“小孩”发音为“小细老”,与其他方言迥然不同,发音上有趋近江阴市区话及靖江话的特征。(本段摘自百度百科) (一)基本用语发音 我——ŋəw,你——你,他——他;我们——我俚,你们——你笃,他们——他笃;我们的——我俚个,你们的——你笃个,他们的——他笃个。 父亲——爹爹/爸爸(现在前者基本不用),母亲——姆妈,祖父——公公,祖母——阿婆/奶奶,儿子——老小家(laoxiaoga),女儿——丫头家(wuteiga),丈夫——男人/小官人,妻子——娘子,人——宁。 太阳——太阳,月亮——亮月子,闪电——忽闪,东西——么事,事情——事体,鱼——鱼yu,不吉利——触霉头,早餐——早饭,中饭——点心,晚饭——夜饭,玩——别相/相相,未曾——称/分,什么——啥个,什么东西——啥个么事/啥个牢头,昨天——宿早(suozao),今天——今早,明天——门早。
(二)特性分析 将老沙话归入吴语应该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但是因为其由靖江话、江淮官话、江南话等方言相互影响而形成,与其他吴语相比受淮语影响更大,所以有人说老沙话是“七分吴三分淮”也是有他的道理的。老沙话与张家港其他方言相比语气更加的硬,自我感觉说话中带有着更多的棱角。 1、通话程度 熟悉老沙话的人都知道,老沙话与属于江南话的澄要话(源自江阴市区的澄江和要塞一带,张家港港区、南沙、后塍地区使用)相似程度极高,主要不同在于后者语气更加柔和,另外部分词汇也有所不同。在张家港老沙话和澄要话能够100%无障碍沟通,如果不是操这两种话的人很难分出其中细微的口音区别。去江阴市区用老沙话和他们讲话沟通起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以认为澄要话即为老沙话的底层方言。 而老沙话与张家港其他几种方言沟通起来就没有那么顺畅,作为一个老沙人现在对澄东话、虞西话、崇明话还是不能完全听懂,大概能听懂80%左右,其中澄东话相对好理解一些。 令人不解的是,最近看了几期苏州电视台的《施斌聊斋》,发现其中苏州话能够听懂90%以上,对苏州话的语速和语气也比澄东话、虞西话更加适应。我个人的感觉苏州话语速更加平均一点,而澄东话、虞西话我感觉语速时快时慢,很难把握。另外我一直疑问老沙话人称代词复数“你们”、“他们”是“你笃”、“他笃”,这个“笃”是不是受到了苏州话的影响? 因为上海有几个亲戚,所以上海话大部分也能听懂,相比还是苏州话好理解一点。 总的来说老沙话和江阴市区话(澄要话)还有靖江话相近,语气受淮语影响更加硬气。 2、发音特点 有人总结:沙上方言(准确说是老沙话,笔者注)和原住“江南人”相比,吴侬软语味道更浓,而崇明话则更柔和。沙上话处在吴语和江淮方言的交界处。吴语是基础,但由于江淮方言的长期影响,因而形成了“南中有北”的特点。(摘自网上) 在老沙话中,是没有卷舌音的(都发平舌音),也没有前后鼻音之分(都发前鼻音),这是老沙话发音的最大特点,也是老沙人学普通话的最大难点。同时老沙话“吴”和“胡”、“王”和“黄”不分,问别人姓氏时总会加上是“口天吴还是古月胡?”、“三横王还是草头黄?”。 老沙话的淮语特性主要表现在: 一是语气相对生硬,这是与张家港其他几种方言对比结果,但是前两天听了一下常州话,基本能够听懂80%左右,感觉和常州话语气差不多。 二是部分词汇受淮语影响,比如老沙人说没有既说“呒不”也说“么得”,回去除了“转去”也说“家去”等等。 另外据说老沙话还有少数通东话(古常州话,同属毗邻小片)的词汇,可见老沙话的形成受到了多种方言影响。 三、老沙话发展 老沙地区现在虽然地处江南,但是老沙人还是习惯性的称操澄东话、虞西话的人为江南人,小时候我总是问妈妈“我们又不在江北,他们是江南人那我们是哪里人呢?”我想这种习惯也是老沙人世代的传承吧。说起老沙话的特点,有几个比较细微的改变可能老沙人自己不注意都察觉不出来,更别说其他方言的人了。 一是老沙话的生硬的语气逐渐变得柔和,好像语气中的棱角被慢慢削平了一般。可能老沙人自己也觉察出相比生硬的语气,柔和更加让人接受,这也是受到了江南话的影响。 二是淮语词汇使用频率越来越少了。比如以前好多人说“没有”是“么得”,现在“呒不”使用频率越来越高了,另外没有做某事讲“朆做”更多了,“称做”更少了。 这些变化自己不刻意留意都很难觉察出来,这也是语言发展的一种现象吧,也许再过几十年老沙话的特点也会慢慢消失吧。 上世纪80年代统计,将老沙话的人在张家港四种方言中占的比例最大,但是总的来说老沙话在张家港并不是强势方言。随着经济的发展,老沙地域的人们往市区迁,外来人口大量涌入,这导致使用老沙话的人口逐步减少,而且,受其他方言的冲击,老沙话的味儿也越来越淡。老沙话作为张家港最具本土特色的语言,在语言学、民俗学、社会学诸领域均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已被列为张家港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