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迷情记(南风同人，多年老坑新开)

14-5
卢善恒与商队一同入住汴京最有名的丰来客栈，本来他是雄县首富，又是商队头领，自然入住最大最豪华的天字一号房，但过访杨家后，他便换了房，目前住的是极不起眼边间小房，众人虽感奇怪，但也不便过问。
这处简陋的房间，令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日子，那时过得真是苦，虽已相隔十余年，如今想来，仍心有余悸。好在，那封信改变了他往后的日子。
“也许是我多心了，只是人有相似而已，而且那人的身分，又怎甘心在杨家做下人？”虽然如此，但他仍是惶恐不安，十余年前的往事不断浮现眼前……
“别胡思乱想了，没事的。即便真是那人，终究也要顾全杨家办喜事的面子，这几天总不至于轻举妄动，婚礼过后我便速速告辞，随即隐匿行踪，等风头过后再做打算。这些年我做了许多善事，就算不得上天庇佑，靠着人情躲藏个三年五载的总不成问题……”也许是抛荒功夫已久，加上年纪也大了，近日舟车劳顿，渐渐难支睡意，脑袋也渐渐昏沉起来，还隐约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气……
瘦小的黑衣人一闪而出，此人从怀中取出绳索，正捆向卢善恒之际，忽听“嗖──”的一声，一枚极小的暗器破窗袭来，黑衣人侧身闪过，发现原来只是颗小泥丸，心知来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但警告意味甚浓，正有几分犹豫，忽听一名男子低声道：“跟我来！”那人虽然是刻意压低变声，但却极为耳熟……
黑衣人一咬牙，当即追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卢善恒耳边响起了既陌生又熟悉的嗓音。
“起身！”
昏昏沉沉之间，在这幽暗的房间内，他见到了一个宛如鬼魅的黑影……

14-6
月光清冷，轻洒天波府后院东南角，此处是府中死角，向来人迹罕至，当然也没人注意到今夜此处竟聚了三名黑衣人。
“排风，你为何要偷袭卢老爷？”杨宗保先是责问，随后又怀疑道：“莫非……他与你家灭门惨事有关？”
“我……我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那人的样子了。其实，我今夜便是想弄清楚此事，所以才想趁夜下药绑了他，问个明白。”杨排风低声道。
“你这举动也太鲁莽了，万一卢善人与此事无关，岂不是让杨家没法做人？”杨宗保自觉语气太冲，又道：“总之，无论你的仇人是谁，杨家既已答应助你复仇，就绝不食言。若查清楚真的是卢善人，杨家也绝不宽贷，定会给你个交代。”
杨排风对卢善恒是否为仇人之事本就无十分把握，如今听杨宗保所言，心中更多了几分忐忑茫然，倘若他真是凶手，杨家又该如何面对？难道真要天波府恩将仇报？于是道：“也许真是我误会卢老爷了，人家是出名的大善人，又对杨家有恩，怎么会做出那种残忍可怕之事？定是我搞错了，好在今晚也没酿成大错，不如就当没事发生，赶紧各自回房安睡，白天还有得忙呢！”
杨宗保与排风一同长大，情同兄妹，知她是为了顾全大局才如此说道，心中除了不忍也是大起疑窦，不愿就此放过此事，转向问道：“桂英，你师门中有许多奇技妙法，不知有没有办法帮排风想起往事？”
“有是有，不过……”穆桂英欲言又止了一阵，终于还是摇摇头。

14-7
杨家主仆二人见她吞吞吐吐，自是更为好奇，当即连番追问。她拗不过二人，只得道出实情：“师父曾传授一种迷心大法，可以惑人心智，控其言行，倘若逆而行之，则可令人回想起人生往事。”
“既然有此方法，那你便赶紧帮排风回想往事吧！”杨宗保显得颇为兴奋，又道：“无论真相如何，总得求个明白。倘若凶手另有其人，排风也能循线找寻凶手。”
“只是……这迷心大法颇为凶险，稍有不当，便会令人心神全失，余生疯癫痴呆。逆而行之，更为凶险，我从未施展过，倘若一个不小心……”穆桂英一脸不忍。
“恳请穆姑娘施法！”杨排风忽然一跪，道：“灭门惨事已萦绕排风心头多年，日夜只盼能手刃仇人，若不能报此深仇大恨，排风此生日夜不安，了无生趣，因此纵然凶险，也愿放手一试。”
“排风，你这是何苦呢？眼下你在杨家有这么多人疼惜，日子也过得开心，难道你愿意为了知道谁是仇人，而赌上这一切吗？倘若真的发生意外，不但报不了仇，还得凄惨度日，如此又岂能令先人安心？”穆桂英一面扶起她，一面劝道。
“每个人都各有执着，排风当然也不愿疯癫痴呆，但若有机会报仇而无所行动，又怎对得起亡故的父母？就算父母不怪罪，排风也将终身纠结……”她眼圈一红，又跪了下去，“恳请穆姑娘成全！”
穆桂英正感为难，想多做劝解之际，杨宗保却道：“桂英，你就成全排风吧！她向来是这固执脾性，你这次若不帮她，她往后没一天能放下此事，只怕更加难受。”
穆桂英无可奈何，只能答应，心中暗暗叹道：“排风这丫头如此执拗，倒跟那家伙有几分相似。”

14-8
女孩玩累了，趴在父亲胸前睡着了，睡了不知多久才醒，她看着领口隐约露出线条，似是某种图样的边缘，好奇心起，拉开了父亲的衣襟，指着父亲左胸颈上的图腾问道：“爹爹，你身上这是什么画？”
“这叫麒麟，是一种神兽……”父亲还没说完，便被母亲截断了话头。
“小风，这是爹爹的秘密，不可以随便露出来，也不能跟人家说。”母亲勾起了小指，说：“来，我们勾手指，要保住这个秘密，看谁嘴巴紧些。”
“小风不说，一个字也不说！”
“小风真乖。”母亲怜爱地抱起女孩，一旁的父亲却稍稍沉了脸色，“你总是这样，她迟早也要知道这些事的。”
母亲还来不及回话，仆人就带着一个狼狈的客人来到厅中，那人姓卢，身行精瘦，原本模糊不清的五官变得格外分明──从这一刻起，即使这张脸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除了仇人的面孔，她还看到了许多早已模糊的往事片段：当日，父亲被敌人刺伤，流出了黑血，连忙要母亲带着她快跑，母亲带着自己头也不回的飞奔，却躲不过仇人的暗器……母亲撑了三天，终于和父亲一样，倒在暗红腥臭的血泊中。虽然悲愤交集，但年仅四岁的她除了哭之外什么也做不到，几日后，饥寒交迫、流落街头的她被人贩拐走，改了个名字叫飞飞，然后……
熟悉而温暖的嗓音将她唤醒。
“排风，你看清楚了吗？卢老爷可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
“我看得很清楚，不是他。”她虽泪流满面，满身大汗，还是很清醒地说着：“不是他。”

14-9
杨穆两家联姻的大喜之日很快便到，朝中大臣与江湖豪客齐聚，场面自是甚为热闹，有恩于杨家的卢大善人当然也是座上嘉宾。杨六郎与他多年未见，如今难得逢恩人到访，也想趁婚礼过后留下贵客，好好招待一番，一尽地主之谊。不料，却遭卢善恒一口婉拒，他说日前接到消息，刑州的生意出了点问题，要及时前往处置，由于事关重大，必须实时启行。
杨六郎暗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莫非是日前排风得罪了恩公，他才不愿留在天波府中？”问道：“杨某斗胆，不知是否由于日前我家丫环排风出言不逊，得罪了卢老爷，所以……”
“不是不是，杨元帅误会了！”卢善恒连忙否认，但脸色却甚是尴尬，道：“卢某确实是另有要事，与排风姑娘绝无关系，您可千万别误会她！”他见杨六郎不甚相信，又解释道：“刑州这门生意过往都是交给底下人执行，如今出了大乱子，于卢某信誉有损，这才亲自前往处置。”
杨宗保见父亲仍有些许怀疑，但人家去意已决，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是排风确实曾对恩人出言不当，杨六郎心中也始终有个疙瘩，今日若不给个交代，只怕她往后在杨家日子也不好过，插口道：“既然如此，杨家当然也不能强留贵客，但排风确实曾冒犯恩公，天波府上下也很过意不去。宗保斗胆提议，让排风给恩公敬茶赔罪，以免她心中有愧，日夜不安。”
杨六郎、柴郡主都觉得如此处理颇为恰当，但杨排风和卢善恒脸色却同时沉了下去。

14-10
一瞬间，许多往事闪现眼前，杨排风彷佛看见了初到天波府的自己，那时她的哑症未愈，但杨家上下并未嫌弃她，后来，她看见杨六郎教杨宗保枪法，一心想报仇的她在旁观看偷学，被发现后也未遭惩处，杨六郎父子反而觉得她天资不错，时常在闲暇之际指点她武艺，教授她内功，还送了她一柄杨家子孙才有的匕首。而她却一再给杨家惹麻烦，先是被皇帝传召进宫却趁刺客之乱私逃，然后又放纸符在无佞楼，险些害得杨家被灭门，如今又因质问卢善恒而使杨六郎愧对恩人──忽然间，她觉得自己真是杨家的灾星，杨家对她恩重如山，她却总是为杨家带来许多的麻烦……
“少爷所言甚是，排风无知无礼，言辞失据，冲撞了卢老爷，恳请老爷见谅。”语毕，她便恭恭敬敬地斟了一杯茶，端到了卢善恒面前，盈盈下拜，道：“排风诚心赔罪，恳请卢老爷大人大量……”
“排风姑娘言重了，只是小事一件，真的毋须放在心上……”卢善恒没等她说完，便匆匆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总算是了结了此事。
傍晚时分，卢善恒带同了几名随从离开丰来客栈，在城门附近与一名青衫公子会合，一同出了汴京城，准备前往刑州。一行十余人中，竟似无人察觉一名劲装娇小的女子正暗中跟踪……

下一章〈绝崖〉
真令人感动，南风终于要掉下去了

十五、〈绝崖〉
15-1
一路上，卢善恒对青衫“刘公子”毕恭毕敬，而刘公子却是神色傲然，对这位素有善名的富商颐指气使，身边的人都议论纷纷，颇感不平。不久，出了汴京，他便打发了随从与王管家返回老家雄县，自己则与刘公子往代县前行，众人虽有疑心，却也不好多问，便依他的吩咐行事，各自散去。
“卢大善人真是驭下有方，底下人个个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可比我刘氏一族高明得多啊！”
“少主言重了，那些人听命于臣下，自然也是效忠北汉，并无二致。”
“这也难说得很，俗话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眼下他们过惯了太平日子，往后复国起义，面临生死关头之际，却未必不起异心哪……你说对吧？卢护卫。”
“少主明鉴！臣下从来都是效忠北汉，亡国之恨，无时或忘，只叹年老体衰，势单力孤，这才隐忍至今。”卢善恒似乎愈说愈是心虚，忍不住跪了下去，“老臣赤胆忠诚，日月可鉴……”
“不必再说了。”刘皓南冷哼一声，道：“你这番话是真是假，日后自有明证，眼下前往五里坡才是正事，先办完了再说。”语毕便径自前行，连看都不看卢善恒一眼。
卢善恒连忙点头称是，追了上去，但刘皓南身材颀长，又疾步而行，他身形矮胖，追得有几分吃力，过不多时，又慢了下来，刘皓南颇感不耐，出言斥责，他连忙解释道：“启禀少主，臣下并非有意躲懒，而是觉得似乎有人在跟踪，这才放慢脚步，以便查看实情。”
“没什么可看的，跟踪我们的人是天波府的杨排风，眼下你知道了，也不必再多花心思在这事上了。”
“少主英明！原来少主早已察觉，不知该如何处置？就怕此女子对臣下……对臣下另有算计，还先下手为强得好。”
“放心，她不会把你放在心上的。”刘皓南说着微微一笑，道：“她与我有不少过节，此次也是为我而来。她虽自不量力，不成大患，却颇为有趣，我倒想看看这丫头能耍出什么把戏。”
卢善恒一征，似是想说些什么，话到口边却又吞了回去，刘皓南见他欲言又止，虽微感奇怪，但不愿与他多言闲扯，耽搁了赶往五里坡的行程，遂不再多问，两人续赶路，杨排风自也一路跟踪。

15-2
数日后，刘、卢二人便进入代县，来到城郊五里坡，两人正立于一处悬崖边上的残破石碑旁。
沉沉暮色中，刘皓南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卢善恒站在他侧后，低着头，似是盼着那长长的影子将自己遮住。
“事隔多年，不知卢大善人是否还记得昔日五里坡之约？”冷笑一声，刘皓南又道：“卢老爷多年来尽享荣华富贵，养尊处优，只怕连卢忠这个名字都早已抛诸脑后，又岂会记得一个小小的约定？”
“求少主明察！当年臣下失约实是万不得已！”卢善恒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似是强忍某种剧烈痛楚，颤声道：“十三年前的往事臣下日夜萦绕心头，五月初八日，宋兵突然杀到，先皇御敌之时不幸身受重伤，当时我方人单力薄，终究无法持久抗敌，先皇为顾全大局，遂将少主托付于臣下，自己与娘娘带同残余部众与宋军同归于尽，甚为惨烈。”
“你我二人出逃之后，你又说怕宋军人多，继续追击，所以拿了些树枝扎成人形，装进麻袋中，装成是我。你说要以此引开宋兵，叫我独自逃亡，三日后若仍活命，在五里坡会合。当时，我还以为你赤胆忠诚，心中十分感激。”刘皓南神色渺然，百般滋味袭上心头。
“可叹臣下无能，未能摆脱宋军纠缠，没能依约前往五里坡，令少主失望，实在罪该万死！请少主开恩，允许罪臣戴罪立功，为复兴大业尽力，若有生之年能得见北汉中兴，罪臣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卢善恒愈说愈怕，忍不住磕了几个响头。
“宋军人多势众，又有备而来，你独自引开他们，未能依约前来，本属意料中事，无可厚非。”刘皓南见卢善恒脸色稍有放松，又冷笑一声，沉声道：“奇怪的是，我在五里坡等了三日，最后竟等到了一群宋兵！逼得我跳下山崖──五里坡之约只有你我二人知晓，那些宋兵如何得知？卢忠，你倒是说说看，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怕、怕是宋军四处搜索，竟碰巧找到了五里坡……”
“亏你说得出口！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吗？哈哈哈……”刘皓南仰天大笑，道：“别忘了，你现在身中黑古墨心丹之毒，除我之外无人能解。我已非当日无知小儿，你最好一字一句从实招来，一旦让我发现你言词弄虚作假，你便会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
“罪臣知错……”卢善恒一想到毒发惨状，几乎要留出泪来，“确实如少主所言，当年宋兵对罪臣严刑逼供，罪臣抵挡不住，才说出五里坡之事。”
“你今日的富贵，想必是卖主求荣而得，怪不得你与杨家如此亲近，原来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刘皓南略略沉吟，道：“如此说来，你对赵宋朝廷之事也应颇为熟悉。”
“少主误会了，罪臣长年守在先皇身边，与杨家中人未曾谋面；当年逃离宋军之后，便隐姓埋名，改做生意，后来才意外结识了杨家。”

15-3
“短短十三年，你便由一个逃犯成为一个时时赈济百姓的巨富，真可算得上经商奇才啊！”刘皓南又是一声冷笑，道：“又或者，这笔财富不是经商而得，而是来自一大笔宝藏呢？毕竟，复国宝藏之事，除了邵郡王之外，就只有我刘家与你知晓而已。”
卢善恒闻言大惊，又磕了好几个头，颤声道：“求少主明察！罪臣虽然贪生怕死，却也不敢妄自动用孝和老皇爷留下的复国宝藏。更何况，那笔宝藏是邵郡王找到的，也只有他知晓下落，罪臣……罪臣根本不知宝藏所在啊！”
“当年父皇要你我前去与邵家会合，你失约未现身，我被宋军逼落山崖。我艺成之后前往邵府故居，却见该处已成宋国县衙，邵家人也全无消息，你又做何解释？”
“这……这罪臣真的不知道啊！多年以来，罪臣也曾四处打探邵郡王一家下落，但真的音讯全无，想必是惨遭宋军灭门……”卢善恒边说边磕头，额头都渗出血了，“毕竟我北汉与宋国缠斗最久，对宋帝而言始终是心腹大患，邵郡王虽长年扮作商贾，却难保不被人揭穿身分，被宋廷追杀，家破人亡。罪臣念及此，也是心痛非常。”
“别惺惺作态了！你既能出卖我，又怎会对邵家顾念旧情？邵氏一族之事是否与你有关，我日后自会慢慢查明事实。今日带你前来此地，只是要问清楚当年你失约的真相，你既已招供，我就暂且不再追究，日后你好好戴罪立功，助我复国便是。
卢善恒听他语气略有和缓，稍微宽心，连连点头称是。
“今日五月初八是父皇的死忌，你便在这失约之地谢罪忏悔，立下重誓，此后你便专心随我复国，依我命令行事，只要你再无异心，我自会给你解药，往后论功行赏，列土封王也是指日而待。”
此刻卢善恒命悬其手，当然不敢有半分违逆，连忙大磕响头，重重数落自己的如何不是，赞扬少主如何有为，表明自己定必为复国大任披肝沥胆云云，刘皓南听他严词浮夸，说到底也只是恐惧黑古墨心丹而已，觉得十分恶心，不愿多听，便侧身走开了几步。
此时，身后的树丛隐隐起了骚动……

15-4
几天以来，杨排风不眠不休地追踪卢、刘二人，心中当然也怀疑两人的关系，暗想：“耶律皓南怎么会与姓卢的混在一起？莫非他们早已勾结，要来陷害杨家，颠覆大宋？不对啊，姓卢的有名声有家业，为何要冒险帮外人？想来是那耶律皓南握了他什么把柄，不然就是下了什么毒，控制了他。总之，无论他们有何阴谋，只要我一举除去他们二人，杨家和大宋便有太平日子了。”
虽有此想法，但她也知道以自己的本领，最多只能与卢善恒打个平手，与耶律皓南更是天差地远，所以也不敢贸然行事，只盼能早些等到二人分离，以便对卢善恒出手，但一路上也只能伺机而动，始终苦无机会下手。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处人迹荒芜的悬崖边，她见到刘皓南声色俱厉地说话，而卢善恒一会儿鞠躬哈腰，一会儿又下跪磕头，虽然距离遥远，听不清楚二人言语，心中却隐隐觉得似乎有机会出手，心道：“这两人絮絮叨叨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大概又是在商讨什么阴谋诡计，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耶律皓南派任务给姓卢的，姓卢的又怕又不敢拒绝，因而讨价还价……反正这趟谈妥后，他们应该就会分头行事，到时我先报灭门之仇，阻断耶律恶贼膀臂，再想办法对付他！”
终于，她看到卢善恒跪倒在地，举手起誓，但刘皓南却一脸不屑，别过脸去，走开了几步──机不可失！她立刻施展轻功，跃出树丛，将全身劲力运于双臂，抡起惯用的烧火棍，砸向卢善恒的脑门。
此番出手她全力进攻，只求速速了结敌人性命，即便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辞，是以招招只攻不守，一击未中又是一击，卢善恒虽然武艺根底深厚，毕竟抛荒许久又年老体胖，见她来势汹汹，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往崖边连退了好几步。

15-5
刘皓南立刻出手，一把拉住卢善恒，向身后甩去，令他远离崖边──这人是复国关键的一枚棋子，岂能由得他人诛杀？杨排风的武功他早已见识过，虽然不值一哂，但此际两人离崖边只有半步之遥，稍有不慎便会坠落那个宛如地狱的谷底，是以他此次也不再说笑，反倒凝敛神色，严肃以对。
杨排风眼见只差一棍就能报灭门之仇，哪知途中又杀出个程咬金，更是怒不可遏，本已只攻不守，眼下更是不要命的打法，毫不在意身在崖边，几近疯癫的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简直要与眼前之人同归于尽！
他看准时机，侧身避开一击，衣袖一带，将她的力道带偏了半分，她忽觉脚步虚浮，本能地要踩定脚步，稳住身子，不料足下泥石松软，身子立刻向下滑去。
坠落悬崖的这一刻，她总算意识到自己脚边就是万丈深渊，但已经太迟了，现在只能勉强抓住石壁上的一条粗树藤。在她万念俱灰的瞬间，左手忽然被某股力量向上一提，错愕地抬头望去，竟见到了那张深恶痛绝的面容！
“抓紧，别放手！”
是耶律皓南？杨排风大惑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个人，只见他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攀住崖边岩石，心中正有满腹疑惑，还来不急开口询问之际，就见那岩石松动开来，两人也随之下沉。
他离崖边甚近，只需松手将她甩下，再一掌按向石壁，便能顺势借力而上，但不知为何，他并未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也令自己被扯了下去，现在，他们二人都靠着那条树藤，挂在石壁上了。
树藤支撑不住二人的重量，裂了开来。
“算了，你放手吧！”她本想这么说，但还来不及开口，树藤便已断开，两人同时坠像谷底！
“救命──”
落入水潭的同时，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呼救……

15-6
“扑通！扑通！”杨排风一落入水中，便觉得一股冰寒之气由四面八方袭来，她本颇通水性，但如此奇冷无比的水中竟使她一时之间难以施展，不仅手脚活动不便，抓不住烧火棍，还被好呛了几口，这是她未曾经历过的。
好不容易行气全身，手脚活动自如后，她抓回烧火棍才探出水面，四周张望，看准岸边的方向，缓缓游过去。然而，才一上岸，就听见一阵呼救声……
“救命！咕嘟......救命哪！”
是何人呼救？这喊声凄厉悲惨，令人为之心揪。杨排风定睛一看，竟是耶律皓南！“没想到你这魔头也有今日！”她暗暗有几分幸灾乐祸，心想：“我还道这人真是飞天入地，无所不能呢，原来连区区游水也不会！也好，就这么淹死了他，杨家日后就不用再烦心了。”
但听多几声，便深感不忍，心念一转，想道：“说到底，他也是为了救我才搞到这步田地，此刻若见死不救，实在忘恩负义，有违良心。但是，他向来阴险狡诈，处处谋害杨家，此番若是救活了他，日后只怕杨家会毁在他手中，我岂不成了杨家的罪人？再说，这水潭极为寒冷，短时间内若再次进入，只怕要受内伤，到时我又有什么方法可以对付他？”一时之间，她思潮起伏不定，极为矛盾。
就在犹疑不决之时，那呼救声愈来愈弱，终于消失，水面也静了下来……她心头一惊，不假思索地放下烧火棍，纵身跳入寒潭，潜入水底，找到渐渐下沉的刘皓南，托着胁下，奋力上游，将他带出水面，拖上岸边。
她冻出一身白霜，冷得浑身不停发抖，费尽力气才将他推至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好不容易才抖着嘴，喊了一声“喂──”，却见他毫无反应，忍不住伸手探他鼻息，竟发现他早已没了呼吸！
她吓了一大跳，顾不得自己已虚弱不堪，用尽全身力气按压他胸腹之间，“喂，你别死！别死！”终于，他呕出一大口冰水，也恢复呼吸，虽仍是奄奄一息，却总算保住了性命。
她心头一宽，竟昏了过去，就倒在他的胸膛之上。

15-7
坠入水面的一瞬间，刘皓南后悔了，他知道自己不该伸手拉住那个丫头，即使再怎么觉得她有趣、喜欢逗弄她，也不该平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说到底，那终究是个敌人，不是吗？当时在崖边时明明有机会可以松手，为什么
偏偏不放开她？
这谷底与世隔绝，即便再无伯父虐打，那寒潭的滋味与一线天的艰难，也足以令人戒慎恐惧，更何况他还身负复国重任，为何要令自己身赴险境，还是为了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敌人？
一切已经太迟了，冰水灌进了鼻腔，呛入了咽喉，寒气沁入心肺，一点一点地冻结了意识。他不谙水性，只能勉强载浮载沉，这一刻，他彷佛不再是大辽国师、北汉皇孙，只是当年那个十一岁的男孩，本能地大声呼救。然而，那个他拚死相救的女子却置若罔闻……随着身子愈来愈冷，他也渐渐放弃希望。
也许，他根本不该动善念、起恻隐之心，他没那个命！就算对人好，也注定得不到回报，这个世界从来就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善意。
终于，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感受不到冰冷，一切都痛苦都消失了，只剩眼前的一片白光──
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看见了一张冻得苍白小脸，那张玲珑细致的面孔距离太近了，几乎都能闻到那翘挺鼻尖的呼吸气息。“想不到我竟然尚在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昏迷了多久？”怀着满腹疑惑，定睛看了看眼前人，才发现竟是杨排风趴在自己胸前，似是昏了过去。
“这女子也太放肆了，竟然如此……如此不知分寸。”他权倾辽国，又曾游历四方，自是见多识广，但却不曾与女子如此靠近，此刻不禁脸上微微发热，有几分不知所措。
为免尴尬，他轻轻将她推到一旁，自己再勉强撑起身子，盘腿而坐，试着运功行气，没想潭中冰水曾沿着口鼻灌入心肺，又到在寒水中待得太久，肺脏与经脉皆已冻伤受损，才稍稍行气，便呕出了一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