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h,human nature,how,If utterly frail thou art and vile,If dust thou art and ashes,is thy heart so great?If thou art noble in part,How are thy loftiest impulses and thoughtsBy so ignoble causes kindled and put out“Sopra un ritratto di una bella donna.” (这首诗译述如下:“啊,人性,如果你是绝对脆弱和邪恶,/如果你是尘埃和灰烬,/你的情感何以如此高尚?/如果你多少称得上崇高,/你高尚的冲动和思想何以如此卑微而转瞬即逝?”)
这几行是最深入的悲观派诗人理巴第(Leopardi)的诗。一座荒坟的墓碑上,刻着冢中人生前美丽的肖像,激起了他这根本的疑问——若说人生是有理可寻的,何以到处只是矛盾的现象,若说美是幻的,何以他引起的心灵反动能有如此之深刻,若说美是真的,何以也与常物同归腐朽?但理巴第探海灯似的智力虽则把人间种种事物虚幻的外象,——给褫剥了,连宗教都剥成了个赤裸的梦,他却没有力量来否认美!美的创现他只能认为是神奇的,他也不能否认高洁的精神恋,虽则他不信女子也能有同样的境界,在感美感恋最纯粹的一刹那间,理巴第不能不承认是极乐天国的消息,不能不承认是生命中最宝贵的经验,所以我每次无聊到极点的时候,在层冰般严封的心河底里,突然涌起一股消融一切的热流,顷刻间消融了厌世的凝晶,消融了烦闷的苦冻。那热流便是感美感恋最纯粹的一俄顷之回忆。 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And eternity in an hourAuguries of fnnocence William Blake
他和她自一九一三年起,即夫妇相处,但曼殊斐尔却始终用她到英国以后的“笔名”Miss Katharine Mansfield。她生长于纽新兰(New Zealand,原名是Kathleen Beanchamp,是纽新兰银行经理Sir Harold Beanchamp的女儿。她十五年前离开了本乡,同着她三个小妹子到英国,进伦敦大学皇后学院读书。她从小即以美慧著名,但身体也从小即很怯弱,她曾在德国住过,那时她写她的第一本小说“In a German Pension”大战期内她在法国的时候多,近几年她也常在瑞士、意大利及法国南部。她常住外国,就为她身体太弱,禁不得英伦的雾迷雨苦的天时,麦雷为了伴她,也只得把一部分的事业放弃,(Athenaeum之所以并入London Nation就为此。),跟着他安琪儿似的爱妻,寻求健康,据说可怜的曼殊斐尔战后得了肺病证明以后,医生明说她不过两三年的寿限,所以麦雷和她相处有限的光阴,真是分秒可数,多见一次夕照,多经一度朝旭,她优昙似的余荣,便也消减了如许的活力,这颇使想起茶花女一面吐血一面纵酒恣欢时的名句:“You know I have no long to live,therefore I will live fast!”——你知道我是活不久长的,所以我存心活他一个痛快!我正不知道多情的麦雷,眼看这艳丽无双的夕阳,渐渐消翳,心里“爱莫能助”的悲感,浓烈到何等田地!但曼殊斐尔的“活他一个痛快”的方法,却不是像茶花女的纵酒恣欢,而是在文艺中努力;她像夏夜榆林中的鹃鸟,呕出缕缕的心血来制成无双的情曲,便唱到血枯音嘶,也还不忘她的责任,是牺牲自己有限的精力,替自然界多增几分的美,给苦闷的人间,几分艺术化精神的安慰。她心血所凝成的便是两本小说集,一本是“Bliss”,一本是去年出版的“Garden Party”。凭这两部书里的二三十篇小说,她已经在英国的文学界里占了一个很稳固的位置,一般的小说只是小说,她的小说却是纯粹的文学,真的艺术;平常的作者只求暂时的流行,博群众的欢迎,她却只想留下几小块“时灰”掩不暗的真晶,只要得少数知音者的赞赏。
现在让我讲那晚怎样的会晤曼殊斐尔,早几天我和麦雷在Charing Cross背后一家嘈杂的A.B.C.茶店里,讨论英法文坛的状况。我乘便说起近几年中国文艺复兴的趋向,在小说里感受俄国作者的影响最深,他喜的几于跳了起来,因为他们夫妻最崇拜俄国的几位大家,他曾经特别研究过道施滔摩符斯基著有一本“Dostoievsky:A Critical Study ”,曼殊斐尔又是私淑契诃夫(Chekhov)的,他们常在抱憾俄国文学始终不曾受英国人相当的注意,因之小说的质与式,还脱不尽维多利亚时期的Philistinism。我又乘便问起曼殊斐尔的近况,他说她这一时身体颇过得去,所以此次敢伴着她回伦敦来住两个星期,他就给了我他们的住址,请我星期四晚上去会她和他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