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池塘养出的泥鳅,也敢阻本座垂钓诸天?”荒的声音让虚空坍缩成漩涡,他甚至没有出剑,仅仅抬手虚握,周元身后的八首祖龙虚影便轰然炸碎。龙骨碎片化作时光的灰烬,每一粒灰烬中都映出周元过往的败局——幼年气府被夺、苍玄宗血战武煌、圣族大祭时夭夭沉睡……那些刻入骨髓的耻辱与绝望此刻被荒的法则具象成锁链,缠绕住周元的四肢百骸。
周元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喉咙里却挤出嘶哑的笑声。他任由荒的时光锁链穿透肺腑,染血的手指突然捏碎胸口的祖龙逆鳞,鳞片中迸发的不是龙威,而是当年圣族大祭时万千苍生跪拜的画面!那些画面裹挟着天源界众生的因果线,顺着时光锁链逆流而上,如毒藤般缠住荒的投影。
“你以为本座会在意蝼蚁的哀鸣?”荒的讥讽还悬在虚空,剑鞘却微微一滞——投影的指尖竟生出细微裂痕。周元咳着金血踉跄站起,天元笔残骸在他脚下熔化成银色的河,河中倒映的却不是水流,而是苍渊师尊临终前刻在他神魂里的最后一道源纹。“不是哀鸣……”他染血的牙齿咬穿舌尖,以圣龙精血在虚空写下当年戏耍天元笔的诡诈文字,“是毒饵!”
祖龙渊的地脉突然沸腾,那些被荒剑气碾碎的祖龙鳞片重新凝聚,每一枚鳞片都化作周元的面孔。十万个“周元”同时结印,十万道“四灵归源纹”在虚空交织成囚笼——这是当年他在苍玄宗藏书阁偷学的禁术,以自身血脉为引,将攻击性源纹伪装成防御结界。荒的投影第一次蹙眉,剑鞘轻震斩碎九万幻象,却漏掉了藏在地脉深处的那枚真鳞。
就是此刻!
周元引爆最后一道圣龙气运,被斩碎的源纹碎片突然倒卷,裹挟着天源界众生的命运丝线刺入荒的投影。那些丝线中承载的不是力量,而是最卑微的执念——母亲临终前攥紧的襁褓、孩童丢失的糖人、老者坟前未烧完的纸钱……于仙帝而言,这是比尘埃更渺小的污秽,可当十万亿尘埃汇聚成洪流,竟让荒的因果线出现一瞬的滞涩。
“你赌对了。”荒的投影在溃散前忽然轻笑,荒剑终于出鞘三寸。那一剑没有斩向周元,而是劈开了天源界与时光长河的连接。周元浑身经脉在剑气余波中寸断,却死死盯着荒眼中转瞬即逝的波动——那不是一个仙帝被冒犯的愤怒,而是看到蝼蚁举起树叶对抗暴雨时,近乎怜悯的兴致。
虚空裂痕缓缓闭合,荒的真身始终未现,唯有余音在崩塌的祖龙渊回荡:“本座名号中的‘荒’字,是独断万古的荒芜,亦是众生哭嚎的荒野。今日留你残命,且看这条小泥鳅能在这滩死水里扑腾出什么水花。”
周元跪倒在血泊里,脖颈处浮现一道漆黑的剑痕,那是荒留下的“荒”字道伤。他颤抖着捡起一片祖龙残鳞,鳞片上倒映的不再是威震天源界的祖龙第一神,而是一个浑身浴血、瞳孔涣散的疯子。“赢了……吗?”他扯动嘴角想笑,却呕出掺着内脏碎片的金血。远处幸存的半座大陆上,有孩童指着天空欢呼:“祖龙大人赶跑了域外天魔!”却无人看见他们膜拜的神明,正用天元笔的残骸拄着身子,一步一血印地爬向祖龙渊废墟深处。
时光长河尽头,荒的真身收回目光。他指尖残留的一粒因果尘埃中,隐约可见周元蜷缩在废墟里的身影。“倒是比安澜有趣些。”仙帝拂袖碾碎尘埃,脚下流淌的星河中,映出某个满身是血、在虚神界石碑上刻下“最爱吃兽奶”的少年身影。那个少年与此刻的周元重叠了一瞬,又消散在独断万古的荒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