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宫颈开八指了。"她将手掌覆在产妇紧绷如鼓的肚皮上，触到皮肤下翻滚的浪潮。监测仪显示宫缩强度飙到90mmHg，数字每跳动一次，床单就被冷汗浸深一个色度。

"陈默...陈默呢？"林夏的指甲抠进床栏，指节泛出死白。周晴转头看了眼紧闭的产房大门，那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十分钟前被护士劝去接热水，保温杯此刻正孤零零立在窗台，杯口蒸腾的白雾在月光里碎成齑粉。

胎心突然滑向110次/分。周晴掀起产褥垫，羊水里漂浮着墨绿色胎便。"脐带绕颈两圈，现在剖还来得及。"她语速加快，消毒器械在托盘里碰出清响。产妇却剧烈摇头，发丝在枕上扫出凌乱的水痕："我妈生我时...剖宫产大出血..."

镇痛泵的药剂顺着透明软管滴落，像倒流的更漏。记忆在剧痛中裂成碎片——六岁那年消毒水浸透的校服，太平间白布下渗出的暗红，父亲把遗物箱摔在医生办公室时飞溅的玻璃碴。林夏的牙齿咬住下唇，血腥味漫过味蕾，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深呼吸！"周晴的手掌压住她抽搐的小腿，"想象你在爬开满紫藤花的山坡。"胎儿却在此时调转方向，颅骨卡在耻骨边缘。助产士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胎位像极了她接生的第一个病例，那天急救车顶灯把雨幕染成猩红。

林夏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来了...陈默...轮椅..."破碎的语句混着血沫，监测仪数字开始疯狂闪烁。周晴这才注意到产妇右腿的矫形支架，金属关节处磨损的漆皮下露出暗哑的铝色。

记忆如潮水倒灌。急刹车的啸叫穿透鼓膜，安全气囊爆开的焦糊味，消防液压钳剪开车门时迸溅的火星。那年杏花巷的雨下得绵长，陈默推着轮椅穿过产检走廊，保温饭盒里的黄芪鸡汤在颠簸中泛起涟漪。

"看到头发了！"护士的惊呼扯回现实。胎心骤降至80次/分的刹那，林夏喉间迸出兽类般的低吼，指甲在周晴小臂划出四道血痕。仿佛有远古的风掠过产床，两个女人的血在无菌布上交融，汇成生命最初的河流。

啼哭破晓时，晨雾正漫过新生儿翕动的鼻翼。周晴剪断脐带的手突然颤抖——婴儿后颈缠绕着两圈淡紫色瘀痕，与林夏剖宫产疤痕的形状惊人相似。窗外玉兰树抖落夜露，第一缕阳光恰好漫过心电监护仪的曲线。

"要抱抱他吗？"周晴将襁褓倾斜的瞬间，林夏的眼泪砸在婴儿胎脂未褪的额头。陈默的保温杯仍在窗台蒸腾着热气，杯壁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晨曦里绽开成六棱形的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