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经常下雨，我们老是在半路上被淋成落汤鸡，佐佐木还老是开玩笑说我是雨男。幸好现在已经入冬了，大部分日子都天气晴朗，肯定不用担心下雨什么的了。
在路灯的照明下，佐佐木头戴毛织帽，脖系围巾，手戴手套，把自己的身体紧紧缩成一团的坐在后面。
虽然今天确实挺冷吧，我也带了手套和帽子，但佐佐木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呢？
“唉，在下也不想这样啊，奈何之前有过几次，自己大胆的轻装出门，结果第二天就感冒了。其实在下比起夏天更喜欢冬天的，清冷的空气让人头脑冷静不是吗？奈何在下的身体硬件有点跟不上头脑啊。这应该就是柏拉图为什么要强调身体和头脑的并重吧。”
额，意思是说佐佐木你怕冷吗？
“嘛，可以这么说吧。本来在下的先天条件就不太好，初三这一年又疏于锻炼，怕是现在比平时还虚弱吧，实在有点经不起寒风，只能多穿几件作为防御了。阿虚你难道不冷嘛？”
“比起气温的高低，对我影响更大的是风的大小，毕竟我是要直接面对气流的。那种大风天骑起来寸步难行，冷风嘶嘶的往嘴里脖子里灌，那才是真难受。今天没有大风，对我来说算是很不错的日子了。再说，就算气温再低，只要动起来身子自然就热了，所以我觉得还好。”
“哼，骑行者的便利啊……我这个乘客倒没资格说啥就是了。”
随着冬天的寒风，我们很快抵达了补习班，我和佐佐木的闲聊自然也就到此为止。
最后一节课也没上什么特别的，只是就常见的一些错题做了分析。当然了，也留了些寒假作业。

“佐佐木，寒假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嘛？”
“并没有，就短短这么十几天，在下打算就在家里读读书，复复习。阿虚你呢？”
“差不多吧，不过应该还是会稍微顺应一下过年的氛围，新年参拜应该也会去搞一下吧。估计我父母会狠狠祈望我考试顺利的。”
“在下就没那么多安排了， 【年】只是计时方便做出的人为规定而已，在下打算就像平时一样度过。”
车站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了，平时我们就是在这里分开。
“……倒是有一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特殊安排。”
“说来听听？”
“24号有个升学讲座，地点是隔壁市中心，在下打算去听一下。特邀嘉宾中有市里甚至是东京的教育权威，或许会透露一些重要情报呢。”
佐佐木打算亲自去听嘛？这种讲座好像都是老妈去听，然后回来之后语重心长的说教我。虽然说自己的事情自己负责的道理我也知道，但感觉就是提不起劲去听。
“那……”
佐佐木停下了脚步，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一阵冷风吹过，她抱住了自己的身体，打了一阵哆嗦。
“……不行啊，这种时候退缩的话，就对不起……”她低声自语道。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佐佐木？”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佐佐木抬起头来，迟疑的神色已经消失殆尽，她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具体来说，那场讲座在下幸运的拿到了两张票，正烦恼该拿第二张票怎么办呢。”
“诶，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佐佐木从喉咙中发出了风铃一般的笑声，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两张纸质票，把其中一张递给了我，然后毫不在意的说：
“呀嘞呀嘞，在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阿虚你要是还不明白就太过迟钝了吧。不，我猜你只是不想明白吧？毕竟这还挺突然的，
在下也花了不少时间下定决心呢。总之，在下已经是跨过卢比孔河了，阿虚你也要拿出相应的决心才行。”
不，我是真没明白啊？跨过卢比孔河？那我是庞贝？这是在比喻什么啊，不就是一场讲座吗？
“真的还不明白吗？显而易见的事情啊。”佐佐木微笑着，用话语在我的心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
“这是约会，约会啊。”

“那么，24号上午八点在车站前集合，如果爽约的话在下会一直把你当胆小鬼哦。”留下这样一句话，佐佐木就搭上来的很是时候的电车离开了。
我无力的躺在床上，盯着她几乎可以说是强塞进我手机里的号码。
如果她那句惊世骇俗的发言是“小男孩”，那这串号码对我来说就是“胖子”。
记得是哪位老人极其不幸的连续遭遇了两次核打击又极其幸运的全都幸存来着？我现在多少有点能体会他的感受了。
……好，冷静，冷静下来。
放轻松，只是佐佐木约我出去听讲座而已。讲座，那不是上课差不多吗？所以这和去补习班是一样的性质。
再说了，就算不是讲座，也只是她约我出去玩而已。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这有什么可慌张的吗？
我又不是没有和女孩子一起出去过，之前美代吉不也和我一起去看电影吗？这是一样的，不必承担额外的心理压力。
手机号码也是，这只是方便协调，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约会”，那只是佐佐木的幽默而已。啊哈哈，她的幽默感总是稍微有点怪，这种玩笑很正常，哈哈……
……说实在的，唯独这点我是一点笑不出来。
因为看她那态度，佐佐木完全没在开玩笑。
所以说，她是认真的把这当成一场约会？
但这就更不合理了，她上午才刚重复过自己关于“恋爱是精神病”的论断啊？
虽然周边的人往往误会成这个那个，但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很坚定的朋友关系。佐佐木也一直是澄清误会的立场啊，为什么今天要主动做出令人误会的行动和发言？
难道她突然中邪了？还是被什么人胁迫了？这么胡思乱想的我，绝对和一开始“冷静下来”的初衷毫无关系了。
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什么理由？我突然有一种拨通电话问个清楚的冲动，但仔细想想，她刚才没有清楚明白的告诉我，那也应该没有理由在电话里告诉我。
没有清楚明白的告诉我，是不想告诉我？出于什么理由不能告诉我？还是说……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佐佐木当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人，就算在我看来她已经几乎是什么都知道了，但有些时候她也会承认自己的无知。
“承认自己的无知乃是通向智慧的第一步，这是苏格拉底的名言哦。孔子不也说过类似的话嘛？在下知道自己所知道的，不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知道自己不知道本身也是一种知道，而不懂装懂的发表议论，只会是纵容无知的增长而已。”她之前是这么说的。如果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话，我在这胡思乱想又有什么用呢？不过且慢，她也说过自己不会基于不确定的信息去采取行动，那这次又是为什么呢？况且她说自己“下定决心”，可是她不是只会去做自己有把握的事吗？“决心”这个字眼可是极少出现在她的口中啊。

这个时候，一个适时出现的闯入者打断了我这一系列毫无头绪的胡思乱想。
“阿虚，妈妈让我提醒你赶紧写作业~”妹妹推开门走了进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很快就写，现在就写。”
大概是我的语气显得有些急躁吧，妹妹说：“阿虚不开心吗？补习班不顺利吗？”
“不，今天的补习很顺利，数学小测我还拿了史上最高嘞。”
“那就是因为佐佐木姐姐？”
闭嘴，跟你说了不准传谣，少多管闲事———这样的话被我咽回了肚子里。
因为我突然想到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谚语，如果我看不清佐佐木的目的，是不是问别人看看会比较好呢？
虽然我也没指望从老妹那得到什么高明的见解，但说不定能得到点启发呢。这么想着，我问道：
“说到这个，问你个问题，你觉得佐佐木是怎么样的人？”
“很温柔的大姐姐~”
也是啊，佐佐木对我妹真的特别好，虽然每次都只到玄关，但每次她来都能把我妹哄得特别开心。
“然后呢，还有吗？”
“佐佐木姐姐很喜欢阿虚~阿虚好像也很喜欢佐佐木姐姐，虽然你一直不承认。”
“下午佐佐木她的解释还不够吗？我们只是同班同学的朋友关系，没有除此以外的什么东西。你不是也和美代吉关系特别好吗？我们两个的关系也无非如此。”
妹妹眨巴着眼睛，说：
“可是，佐佐木姐姐是女生，而阿虚是男生啊？”
"……"
好了，她这话算是点到房间里的大象上了。
因为无言以对，于是我以兄长身份把她赶出了房间，然后接着呆呆看着房间的天花板。
真是的，刚才思索的方向就不对，佐佐木怎么想的毫无疑问是佐佐木自己的问题，关键在于———
“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是怎么想的呢？一有了这个念头，我就立马知道了佐佐木经常挂在口头的“认识你自己”到底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佐佐木是女生”，这就是我脑海里那只房间里的大象了。
我当然知道佐佐木是如假包换的女生，无论从什么角度上都不会有人认为她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男性，或者在外貌上有半分须眉气。性格上同样也是如此，我也不觉得佐佐木身上有那种英姿飒爽的假小子气，所以无论如何她不是任何意义上的男生。
但是，不知为什么，我也不觉得她身上有那股明确的女孩子的气息。无论是那副宁静且几乎不变的微笑，还是学者式的措辞腔调，又或者是她在与我对话时惯用的男性自称，虽然不足以让她看起来男孩子气，但也足以让我忘掉性别问题了。要问我她算什么的吧，我大概也只能回答“佐佐木就是佐佐木”吧。
不对，这是逃避问题。佐佐木是女生，而我是男生，无论如何这是遗传学的事实。作为健康健全的男生，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癖好，而是普通正常的对同龄异性感兴趣。
但是，佐佐木到底又算什么呢？既是同学，又是朋友。抛开性别不提，这个答案难道不够吗？
“……呀嘞呀嘞……”
无意识的念着这句口头禅，我的思绪开始无意识的到处飘转。
说起来，这句口头禅貌似并不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国木田也专门就此问过我来着吧？我记得，第一次念出这个词是……
…我的思绪，不知不觉的飘回了那个雨天。
佐佐木无精打采将衬衫向前拉起，整个上半身都能看到肌肤的颜色。
从她的刘海间，豪雨留下的残片啪嗒一声滴落的画面，不觉间与从泳池爬上来那时的佐佐木互相重合。
这副画面，又和初见佐佐木时，那副茶褐色的静止画的印象相互映射。
“……原来如此吗？”
原来如此。
佐佐木当然是毫无疑问，无可置疑的女生。
我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点，是因为这对我来说实在太自然而然了。
“什么嘛，原来从第一天开始我就是那么看她的啊。”
但是因为太过理所当然，太过稀松平常，我平时完全察觉不到。
就好比空气中那78%的氮气一样，明明占据绝大多数，人们却只盯着那21%的氧气。
氧气因为异于其他气体而被关注，我也一样，一直以来都关注着佐佐木异于常人的那部分。
但是，佐佐木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而且啊……
“……是很有魅力的人。”
无论是普通的地方，还是特别的地方，都是如此。

嘛，虽然理清了心里的这个大疙瘩令我挺舒畅的，但是要我下自己已经坠入爱河的结论还是为时过早。
我和佐佐木已经就这么安稳相处了大半年了，我也没对这样的日常有过什么不满。
而且，再过三个月就是毕业考了，我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跟得上佐佐木，和她考上同一所高中。想必她是要考上顶尖明星高校吧，我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以附近的公立校为目标。分别已经近在眼前了，就算表白什么的也是浪费时间吧。
好啦，就算这是恋爱，我和佐佐木也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吧。就把这段青春情愫藏在心底，等哪年同学会的时候再当做笑谈谈起吧。
———能这么冷静的去对待这份感情，果然这还不是恋爱吧。
还是说，我已经受到佐佐木如此巨大的影响，以至于我也开始觉得恋爱是一种不必要的精神病了？
唉，就算像装成弗洛伊德给自己来个精神分析，认识自己果然也是困难重重啊。平添烦恼，平添烦恼罢了。
我是怎么想的，她是怎么想的，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近在眼前的邀约。
虽然那只是讲座罢了。这么想着的我，拿出了那张门票，仔细端详了一下。
“12月24日，下午四点到六点……等等，四点到六点？”
我拨通了佐佐木的电话。
“这么快就用上了？在下还以为你打算到临出发再用呢。”佐佐木似乎很意外我这么早打来电话，一边偷笑一边说。
“佐佐木，讲座是下午啊，为什么我们上午八点就要出发？”
“讲座是下午没错啊，不过在下什么时候说我们只听讲座了？”
什么？抱歉再说一遍。
“隔壁市的大型综合商场有圣诞促销活动，在下要去买点东西。换句话说就是逛商场shopping啦。阿虚你会跟我一起去的对吧？”

很快，约定的24日就到了。
7：50，拖着已经因为数日的慵懒晚起而有些僵硬的身体，蹬着我心爱的自行车，我到达了车站前的广场。
“呦，阿虚，来的挺早啊。”佐佐木身穿厚厚的白棉袄，手戴棉线手套，挥舞着手迎接着我。
“你这不是来的更早吗？”我一边锁车，一边说，“到底对你来说什么才算早啊。”
“以阿虚来说提前十分钟应该算来的早了吧？毕竟平时上课你永远是58分卡着点进班门。”
“你是觉得这种邀约对我来说和上课一个重要程度吗？”
说着这些有的没的，我们穿过闸门，登上了列车。
“对了，前两天我把须藤同学借我的书读完了，稍微有点读后感，阿虚你要听听看吗？”在列车上找到两个相邻的位置坐下，佐佐木对我说。
其实前两天我也去市立图书馆借看了那本《元珪君的忧郁》，但是我完全没看懂。总感觉人物的行为动机特别别扭。
“别扭就对了嘛，正如在下所说，这可绝对不是歌颂青春阳光的作品。不过在下先前的结论现在看来也有些欠妥，这部作品比在下意料之中还要深刻，难怪新人出道就能连获三奖呢，实在了不得。”
我还以为这是恋爱小说呢。
“是啊，是恋爱小说，整个故事都是围绕恋爱展开的，政治，战争，阴谋全都是恋爱的背景和衬托。在下说所说的深度，正是在恋爱中写出来的。”
那我洗耳恭听咯。
“事先说好，接下来在下要讲的长一点……虽然我想阿虚你大概已经习惯了，不过还是稍微做下心理准备吧。”

佐佐木清了清嗓子，然后说：
“虽然作者没有明说，不过看文化背景和官位设置，毫无疑问这是以中国的魏晋南北朝为历史背景写的小说。在下也专门去考证了一下，作品里许多事件和人物都能找到明确的历史原型。不过正如我所说，这些扎实的考据都只是文化背景而已，男主角不是一个符合历史，符合文化背景的人物，反而是一个完全现代化的角色。某种意义上是当然的，这毕竟是给今人看的文学作品，而不是给古时候的文人墨客看的。男主角有着相当超前的观念，反叛等级秩序和封建伦理，主张自己的个性独立自由，尤其是恋爱自由，也是因此对女主角一见倾心，持续不断的进行追求。如果只到这里，那说到底没有脱出罗朱或者红楼的旧套。但是，主角所感到的精神的痛苦和忧郁，不只是来自于所谓旧思想旧社会的不理解与压迫，更多的来自于他自己内心的质疑———这种质疑虽然往往以前现代的形式表现，但是其内核往往是后现代的。”
“我这么说有点抽象吧？稍微剧透一点好了，就比如说第三卷中男主因为政治的失势而外避，和女主分离时，有过一大段独白，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人文主义思想进行了猛烈的自我批判。但他可绝不是从三纲五常的角度去反省。‘人究竟高贵在何处？”所谓理性难道只是自我欺骗的谎言？”神圣的爱情到底由谁担保？’，这事实上是在质疑他所信奉的人文主义价值观，将他导向后现代式的解构当中。嘛，那一段的文学性也很强，在下这样转述难免失真，有兴趣的话阿虚你自己去看会比较好。”
“当然了，这些疑问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是不可能有解答的，因此主角最后还是选择了前现代的心理安慰，也就是佛教。但主角又并不是成为了忠实的佛教信徒，事实上他拒绝去听讲经说法，蔑视权威，认为‘佛由内心而悟，我也能’。依然是明显的现代乃至于后现代作风对吧？但他又确实严重受到佛教影响，开始否定自己的个性解放和欲望。呀嘞呀嘞，总之说起来很复杂，在下也只是说了一点浅显的皮毛。”
“说回爱情主线吧，这里也能看出主角的多种观念的冲突。按照儒家伦理，他应该以家族香火，光宗耀祖为重；按照佛教思想，他应该戒除色欲，追寻空寂，虽然两者相互矛盾，但对自由恋爱一说的反对是共同的。现代人文主义歌颂自由恋爱，强调在恋爱关系中男女双方的主体性和唯一性，将爱情歌颂为【自由灵魂的自愿结合】，我相信你应该听过不少这样的说法了，毕竟自小这就是我们接受的主流观念。至于后现代主义，则从心理学，生物学和民俗学角度质疑单一的【神圣爱情观】，认为恋爱不过是冲动和激素的反应，主张多元多样的恋爱观念————至于怎么个多元法，还允许在下保留。在下还是比较保守的，那些花样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对于历史考据党来说，像这样的角色大概是极其突兀，完全不融入时代的吧。毕竟这些思想都是以相应的社会背景为基础的，在魏晋时期放浪形骸，或者虔诚敬佛都还可以理解，但是理性主义或者多元主义就是闻所未闻了。所以在下认为，历史小说只是这本书的幌子，它的真实面目大概是反应作者本人，或者说我们这个时代的迷茫的作品。”

“回顾一下历史吧，我们的国家在六十年前还是个把忠君与报国放在绝对中心的前现代观念占绝对主导的国家，这六十多年时间里我们快速走完了现代化道路，也算是成长成为一个令人自豪的现代国家了对吧？但是，一方面来说，那些要求你忠顺谦卑，七生报国的旧思想依然存在，不只是那些战前一代的老人，就算是我们这一代也难免被其阴影所影响；另一方面，飞速的现代化也把现代化推向了自己的反面：人文主义许诺的个人独立，终于实现了，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社会的原子化和人的孤立化，我们真的因此变的更自由了吗？现代化许诺给我们进步和增长，但泡沫已然破裂，停滞是我们时代的代言词，对未来的期许真的能够实现吗？宏大叙事和普世价值的衰落消解，正反映了小叙事和多元价值的崛起。嘛，这就是我们的时代了，前现代，现代和后现代本应水火不相容，此刻却交织在一起，在人们的观念中混杂交错。这样的时代，若说不让人迷茫是不可能的，前些年EVA的爆火也是因为这个吧————用那么惊讶的眼神看在下干嘛，在下还没闭塞到那种程度，热门动画也是会去看的。”
"EVA的话题就更大一点了，回头再说吧。如果要在下简要分析一下的话，那司令的威权命令就是前现代，打败使徒拯救世界就是现代，而真嗣的封闭和逃避就是后现代，也是体现了三个时代的作品呢。”
“扯远了扯远了，说回小说，在下认为阿虚你所谓的‘角色动机别扭’，正是作者本身的思想和情感矛盾的结果。虽然主角主要持的是现代人文主义的价值观，但作者在叙述时可是半点没有给予赞扬之语，那些封建旧派人士自不多说，就是作者以旁白口吻说话的时候也极少表现赞许。但这个故事的框架本身却又是正统浪漫故事的，是boy meet girl的，是冲破家族和政治的束缚追寻真爱的。作者在写笔下角色时往往表现出对前现代意识形态的向往，但他欣赏，赞扬的方式又往往是后现代的。咯咯，整的跟绕口令一样，我希望我这样说能让你明白。作者大概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持的是什么主张吧？所以作品中的人物才会陷入忧郁，所以作者才会陷入迷茫。这大概又呼应了我们这个迷茫时代的人的心理，所以一推出才大火吧。”

啊，二十分钟，佐佐木这算是刷新演讲记录了吧……我一边听着她的滔滔不绝，一边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海岸风景。
和佐佐木的互动总是会不知不觉变成这样，她会开始自顾自的发表一些高谈阔论，而我则只是半懂不懂的听着。
出乎意料的，我们两个都从来没有感到过乏味。佐佐木好像永远说不完，而我好像也永远听不烦。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像德川家康那样擅长耐心等待的人，数学题要是超过5分钟还没头绪也会焦躁万分，为什么佐佐木说这些我听不太懂的话我就能听下去呢？
果然是因为佐佐木吧，因为是佐佐木在说，所以我就愿意听下去。这么想来，果然佐佐木在我心里是特殊的吗……
“阿虚，在想什么呢？”佐佐木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好，走神被发现了？
“呼呼，果然还是说太长了吗？抱歉抱歉，在下一不小心又上头了。那阿虚你也说几句吧，刚才到底在想什么，能告诉在下吗？”
我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没什么，就是在想，为什么你能一直说下去，而我能一直听下去呢？”
“什么嘛，在想这个吗？实不相瞒，在下也想过这个问题呢。在下认为自己的朋友也并不少，同性异性都有一些关系不错的。但是和他们相处时，在下总是会顾虑他人的感受，保持距离的去交往。唯独和阿虚你说话时，在下才会像刚才那样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呢。哎呀，从某种意义上这可不好，万一在下不小心说出不该说的呢？不过这也说明在下对你实在信任，相信无论说什么你都会静静倾听，是一个绝佳的聆听者。”
那要我说你就是绝佳的演讲者。
“在下可不擅长演讲，想成为戈培尔那种演讲大师的话，所需要的就不是诉诸理性，而是煽动情绪，那正好是在下最不喜欢的事情。如果说在下是在演讲的话，阿虚你就是我唯一的听众哦。以演讲者的标准来说应该算是很失败吧？”
反正比我强多了，我压根说不出这么条理清晰的大段议论。
“也许，阿虚你比起意见的发表者，更适合当意见的评论者吧？学术一点叫批评家，通俗一点就叫吐槽役。虽然说起【批评】二字大家总归没什么好印象，但正所谓【以人为鉴】，这些人毕竟是为了让我们能够知己得失而吹毛求疵的，所以就算令人心情不悦，也应该尊重他们的议论和批评。当然，在下从来不会因为阿虚你的批评而不高兴就是了。”
可快别捧我了，让人挺不自在的，我和魏征可比不了。
“不相信吗？拿个小实例证明一下吧：刚才的论述中，在下有一点很重要的内容还没提，你能想到是什么吗？”
怎么又绕回刚才的话题了？我还以为那个已经聊完了呢。听她的意思是她还有事情没说，要我猜猜是什么吧？不过刚才的事情我真的没太听懂啊，什么前现代后现代的，她到底还有什么没提呢？
突然灵光一现，我想起了她一开始的一句话。
“佐佐木，这是读后感对吧？刚才你说的可没有‘感’啊，你自己读完的感受呢？”
佐佐木发出了风铃般的清脆笑声，然后说自己果然没看错我。

“刚才说的都是一些理论性的东西，换句话说是知识性，结论性的，比起读后感更像论文综述吧？”
“接下来说说在下自己的感受吧，说实在的，这本书中对人物复杂纠葛的心理和感情的描写确实十分生动，给在下造成了不小触动。不过这方面在下嘴笨，没法详细给你讲就是了。至于刚才那些后现代主义什么的，在下也只是作为知识，进行一个现象的描述，而不是价值的判断。要问在下本人的意见，在下果然还是不能苟同啦，那些后现代的主张。在下终归还是认为理性是值得信赖的，世界是不断进步的，而未来是值得期待的。当然，在下这种乐观主义者大概是越来越少了吧，不过在下不打算跟大流就是了。 ”
“所以说在下对这本书是批判的阅读的嘛，其实在下对什么书都是如此，吸收书中的知识和观点，接纳自己所肯定的，而保留自己所否定的，在下可不打算成为读一本信一本的盲从者。”
“哎呀，说了这么半天怎么还没到正题呢？其实这本书最触动在下，也最令在下反思的还是爱情部分啦。在下先前一直只从个人情感的角度上审视恋爱情感，认为虽然它对于生物的繁衍后代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但对于人的理性思考来说并无积极作用，反而可能是思考的累赘，在下也一直是出于这个理由对此敬而远之的。不过这本小说中不同恋爱观念的冲突的确启发了在下，在下还是头一次从社会学的角度去考察恋爱这一事物呢。比起具有明确社会性，历朝历代都有法律进行规范的婚姻关系，恋爱关系明显是更加模糊的灰色存在，是一种介于纯粹的人际交往问题和完全的民事法律关系之间的存在。时至今日，大部分社会的观念中都把恋爱当做婚姻的预备役，道德和法律也多少会受到这种观念影响而有所宽限或限制。仔细想想不觉得不可思议吗？单相思只是感情的问题，互有好感而不挑明也只是个人的私事，一旦互相挑明，这个问题突然就变成具有社会性质的了吗？这么说来，个人与社会，道德和法律之间的界限其实意外的模糊呢。”
“总之，从中得到的结论就是，恋爱关系是一种具有社会性的人际关系。其实人作为社会中的动物，严格来说没有什么不具有社会性吧？不过还是有程度之分的，比如说朋友关系一般就被认为是个人的私事，不会有那么强的，就宏观社会意义上来说的特殊性。恋爱关系得到这样的重视，到底是因为它在生物学上与繁衍后代有关呢？还是因为它和社会意义上的婚姻有关呢？或许两者兼有吧。总之，虽然个人意义上的恋爱情感在下还得暂且保留，但在下现在逐渐认为，自己可以出于某种理由去接受社会意义上的恋爱关系了，如果这么做对在下有好处的话。”

“你的意思是，把‘恋爱情感’和‘恋爱关系’分开看待？这实在不太合理吧？哪有不喜欢还要交往的？”这个槽点实在有点大，我不得不打断佐佐木的话吐槽道。
“嗯，正常来说是这样啦，不过也有例外不是吗？比如说【假扮情侣】之类的桥段，这里其实就产生了一个错位。无论是出于误会还是有意安排，男女双方已经被周边人，也就是被社会认为建立了情侣关系，但双方的感情还没有建立起来对吧？反过来说，也有互生情愫而没有行动的情况，这也是一种错位。两种情况分析下来就能知道，两者并不是重合的集合，互相之间既不充分也不必要，不过是在理想的情况下才相互统一罢了。”
我当然还是希望不要搞那些特殊情况就是了。喜欢就是喜欢嘛，为什么要像那些玩拉扯炒党争的恋爱漫画那样拖时间呢？又没有连载回数要求。
“理想往往会被现实阻碍哦，阶级之差，门户之见……还有内心的摇摆不定，都可能会阻碍人把话语说出口。”
说完这句话，佐佐木好像没了兴致，别过头去看风景了。
“连载回数也是一种阻碍就是了。”过了一会，她补充了一句。
故事中的男女主要是知道阻碍自己的是这种无聊的东西会是什么反应呢？想着这些没啥营养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列车已经到站了。

她上午的目的地正如她所说的是商场。应该叫购物中心吧？还是应该叫什么别的呢？总之我基本不怎么来这种高档的地方，所以也说不出来啥。
“佐佐木，目标是什么？”起码让我知道我这苦力要拎点啥吧。
“首先当然是衣服，新年新气象嘛，新的一年在下打算换换形象，搞点新搭配。当然，在下手头没那么宽裕，所以也不会买太多，顶多一两件吧。其次是书，这里有个大型书城，不仅有那些流行书畅销书，还有旧书二手书，看能寻到些什么宝藏了。剩下就没什么特别的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特别的吧？阿虚你要有感兴趣的也可以买哦。”佐佐木进到商场里面后摘下了手套，掏出了笔记本和笔，开始在上面涂涂画画。是在记账吗？
“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按你的意思来吧。”
“没有游戏或者漫画什么的吗？这个应该也会打折哦？”
现在要是再买新游戏可还了得，考生的立场去哪了。而且我还有好几个游戏没通关呢，暂且没有玩新游戏的欲望。
“是放了假这几天玩累了吗？总感觉你比上学的时候还有学习积极性了。”
我现在不在学校不用学习，嘴上说说认真学习加油鼓劲的话又能有什么坏处。
“也是呢，有这种态度倒也是好事，不过还是要转化为行动才行啊。”
佐佐木收起话茬，开始往楼上走去。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一家让人相当目不暇接的女子服装店。我本来想说自己在外面等就好的，但佐佐木要我跟她一起进去看。
“嗯，有没有什么衣服是冬春都能穿的呢？这件毛衣会不会显得太厚了呢？”她拎着一件淡黄色的毛衣前后翻看，“颜色倒是问题不大，在下一向喜欢素雅一点的方案，但是和这条裤子配不配呢？还说应该再买一条配套的呢？”她把这件衣服拿到身前，抬起头对我说：“阿虚，感觉如何？请说最真实的感受，不要敷衍了事。”
我把自己的第一印象说了出来。
“这样吗？那应该还不错吧。”她稍微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说：“您好，我想要试一下这件~”
服务员小姐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说：“好的，试衣间在这边哦。男友君还请在外面稍等一下。”
虽然我都快习惯周边人的这种误会了，但还是容我指正一下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服务员小姐完全没有感到惊讶，依然微笑着说：“好的，还不是男友的朋友君请在外面稍等一下~”

唉，总之我就是在外面等了几分钟。佐佐木貌似对这件衣服挺满意，很快拿下了它。稍后，她又拿来了一件紫色条纹连衣裙，虽然我表示这件衣服一看就觉得冷，但她只是表示现在冷就以后再穿，依旧买下了它。
“真的就买两件啊，我妈每次说自己只买一两件的时候最后都会变成大包小包一大堆。”走出店门，看着自己手头一只手就能拎得起来的纸包，我稍微有点诧异。
“都说了在下预算有限，想买多了也买不了啊。”佐佐木在那个本子上记下了账单，说：“而且在下也不认为有买很多衣服的必要。在下已经有段时间没长身体了，可能身高就这样了吧。这样一来的话，现在买的衣服在将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合身的衣服。衣服又不是消耗品，至少磨损的速率是远小于在下定期买新衣服的速率的，这样一来在下是始终不会陷入无衣可穿的窘境的，又何必额外多买呢？”
我实在是发自内心认同你的观点，应该说我始终没搞明白为什么除你以外别的女生都要买那么多衣服。
“那是因为要【追逐时尚】吧？明明依然是贴身且美观的衣服，只因为时尚过季就简单扔掉吗？咯咯，在下果然还是认为勤俭节约才是应有的美德，而这种行为只能称之为浪费啊。不过浪费与否是在下站在消费者的立场上，站在销售方立场上来说，只要能卖掉衣服，顾客穿多久都无所谓了吧。所谓时尚，正是利用人们的爱美之心，煽动人们去大量消费的工具哦。至于为什么中招的大多是女性，大概是因为生理来说女性天然更倾向感性吧。”
说到这里，佐佐木摇了摇头。“唉，先天的事情在下也没办法啊，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自己选的道路上加倍努力了。”
最后那句有点意义不明，不过我没有多问。

又上了两层楼后，我们来到了书店区。
佐佐木进到这里后可谓两眼放光，相当兴奋的绕着书柜走来走去，一转眼就挑了好几本书。
和刚才对待衣服的态度截然相反啊……不过我一点也不奇怪，佐佐木就是这种性格。
至于我嘛，她挑的那几本一眼望过去全是片假名的专业著作我实在是不敢招架，只能到书店的一角去看点漫画。
随手翻到的是一本新出的校园异能漫画，女主声称自己对普通的人类不感兴趣，要校园里的宇宙人，未来人，异世界人和超能力者来找自己玩。结果没过几页，这些人真的聚集到了女主身边来。
像这种心想事成的事情现实中怎么可能发生呢？就这样想着，我合上了漫画。
佐佐木拎着好几本书，心满意足的走了过来。“不愧是全国首屈一指的综合书店，今天在下大丰收啊。这些书我在附近的书店都说找不到的。”
是吗，那还真是太好了。
“对了阿虚，你也买一本吧？在下刚才算了一下，还差一点才能凑够促销活动。”
考虑了一下，我还是把刚才那本漫画拿上了。
“阿虚你对这种故事感兴趣吗？虽然在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啦，不过如果什么都一定要符合现实的话想象和虚构就没有意义了。这本书我请吧，作为回应，待会午饭你请客如何？”
这好像是完全不对等的交易，但毕竟是人家主动请的我嘛，请顿午饭是应该的。
总之，我的手上多了第二个纸袋子，拎着两个袋子的我跟着她走出了大型商场。
“说到圣诞，”她不知道从哪开始了新话题，“阿虚你知道12月25日其实并不是耶稣基督的生日嘛？”
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天就是在给耶稣过生日。
“毕竟字面意义上是这个意思嘛，传统上也这么认为。不过近代的考证给出了不同意见哦，研究者认为圣诞其实起源自罗马的农神节，是一个地道的异教节日。为了拓展信徒，基督教将这个节日收编，并宣称这天是耶稣生日。其实圣经中关于耶稣生日的详细记载相当含糊，很可能耶稣自己都搞不清楚呢。不仅生日，连年份大概都不对吧，现在考证的结果认为耶稣大约出生在公元前6-前4年。 ”
搞错的也太多了吧！
“所以现在有提议要废除BC和AD这种基督教色彩浓厚的说法，用CommonEra取而代之嘛。这样一来，几百年后或许人们就会开始疑惑，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什么都没发生】的年份当做历法的起点呢？历法本身意义本身已经数次变迁，只有历法的形式本身没有变化———大概也不会变化了吧，重新制定一套纪年带来的成本太高了。圣诞节也是如此哦，从异教节日到基督教庆典，再到今天的消费主义狂欢，不同的时代不断在往同一个节日里填充意义呢。”
对我来说圣诞节唯一的意义就是刚才那些折扣了。
“啊啦，没有圣诞老人吗？”
那种东西我从来就没相信过。
“是吗？那可口可乐公司会很难过的，那可是他们花了大力气推销的品牌形象啊。”
自己的形象被拿来给碳酸水做广告，真不知道圣尼古拉斯本人应该对此作何感想。
“说起来，消费主义其实也是后现代主义的重要一环呢。”
不知怎么话题又绕回去了。
“在宏大叙事日渐消解的当下，符号化的文化商品渐渐成为了人们的精神寄托。像是批量生产的文艺作品，以情感发泄为卖点的偶像团体，各种各样【多元化】的生活方式，说到底不都是以消费为表现形式吗？在下果然还是认为，存在的意义应该发自自己内心，而不是寄托于身外之物啊。”
“不过呢，虽然在下这样批判消费主义，但如果有利于我的话，还是会去利用的。像这种促销活动就是一个机会不是吗？”
这么说着，佐佐木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能抓住的机会就要抓住，在下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买点衣服和书而已，不要说的像赤色彗星一样好吗。

在南京街吃过午饭，离讲座开始还有三个小时。把行李在车站寄存之后，佐佐木提议要到市中心溜达溜达。
一路上，佐佐木意外的沉默了下来。
是因为已经说的太多了，所以无话可说了吗？毕竟今天一路上都在一起，不知不觉间今天说的话已经比我们先前每一天说的都多了。
不过，佐佐木她真的会有“词穷”一说嘛？我从来没见过她无话可说的样子，所以也不好确定她是没得说还是不想说。我只能看着她
那依然宁静如水的微笑，妄自揣摩佐佐木的心思。
“怎么了？在下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我转过头去。
唉，这么一观察就发现，佐佐木果然是大美女啊。平时她滔滔不绝时我一直关注的都是她的话，现在她沉默下来了，注意力就转移
到外貌上了。
话是这么说，我觉得还是说起话来的表情更适合她啊。
走到岔口等红灯时，佐佐木突然说：
“说起来，虽然都说哥白尼是日心说的提出者，不过……”
话说到一半，她就自己打断了自己，摇了摇头。
“不行啊，总感觉这样泛泛而论始终说不到点子上。就好像在格斗游戏里施展奥义九连斩，结果全都只打出皮肉伤一样。”
又不是真打游戏，没有必要对着我的暴击点输出吧？
“在下的确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唉，要不我们互换一下角色，你来说吧？”
“啊？那个……”
说实在的，就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我比她更不知道说什么。
快想想！和女孩子，不对和佐佐木，啊不对———啊，怎样都好，说什么她会高兴呢？
正当我打算开口承认失败时———
一抹冰凉的触感落到了我的头上。
“……是雪啊。”我条件反射的说
不知不觉间，天空中日益厚重的云层中已经开始落下雪花。
现在还只是点点盐粒，或许过一会就会变成风中柳絮了吧。
“下雪了吗？”佐佐木好像突然恢复了兴趣。“那这可就变成所谓白色圣诞节了啊，概率角度上来讲还是挺稀有的吧？还是说这不是偶然？那这么说来，连天气都在催促在下吗？呀嘞呀嘞……”
佐佐木偶尔会自言自语的说一些意义不明的话，因为这种话明显不是给我说的，所以我一般也不会多问。
不过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到底在催促她干什么呢？如果是讲座的话，又和雪有什么关系呢？
绿灯亮起了，我们继续前行。
“说起来，雪花的独特形状是来自于冰晶体特有的分型结构，如果空间足够的话这种结构是可以无限延伸……”
结果，和平时一样，她又开始说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题了。
闲逛一段时间后，我们到达了那个讲座的所在地。会场在一所学校的礼堂中，不过今天这场是向社会公开的。不知道这所学校组织这场活动能不能回本啊。
就坐之后，佐佐木立马进入了学习状态，一句话都不再多说，而是开始在笔记本上记记写写。被她放在最前面的就是自己的几所目标院校了吧，那个分数线实在是高到令我嗤舌啊。
想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居然一开始压根没准备纸笔。难道这次讲座我得全靠耳朵记吗？
不过事实证明，我没有必要担心这个。
因为讲座开始之后还没多久，我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