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4
李涯回家的时候,骇然发现秋苓对批斗会顺利过关的兴奋竟然盖过了在广庭大众下出洋相的难堪,只是在自得于机智勇敢的间隙少不了教训“狗特务,尽出馊主意”,李涯陪了笑,递过农场鱼塘里刚打上来的胖头鱼,
“我有罪,这个给你补偿精神损失。”
“晚了,早用两只鸭子补好了。呵,还是活的,赶紧烧好给我们主任送过去。”
见李涯奇怪,补充,
“她被关起来写材料,交代当年跟着苏联专家打丵压传统医学的烂帐,昨天半夜想不开跳了楼,亏得是二楼,又落到万年青上,只断了腿,在病房躺着呢,我和护士长轮流管饭。”
“她男人呢?”
“也隔离着,估计都不知道她跳楼。”
李涯知道这主任全心全意在事业前途,还赶了妇科医生的时髦,没生儿育女,加上一向专横跋扈,从前在台上人人巴结,如今竟是袖手旁观看笑话的多。只剩两三个老同事,虽然磕磕绊绊十几年,日子久了却多少有点感情,能不怕牵连出面帮忙。
做好饭送到病房,见主任半坐着,一条腿打了石膏,脸上也有划痕,正对着面前写了一半的稿纸皱眉。秋苓盛了汤递过去,
“来,先喝汤,老李刚带回来的,鲜得很。”
主任不理她,抓起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李涯这才发现满地都是纸团团,不由想起自己坐牢写材料的日子来,看来这人还没转变心态,适应环境,怕是有罪受了。
秋苓叹口气把床上的纸笔取走,
“唉,你可真是死脑筋,难道人家安个罪名你就有罪了?至于那么想不开吗?我要是你,不得死了多少遍? 别想了,吃饭吃饭。”
“看笑话很开心吧?告诉你,我就是死了也轮不到你这种没有骨气不知廉耻的人来教训!我当然没你想得开,更没你脸皮厚,年纪轻轻就干得出卖身投靠敌人的事,你哥哥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主任满腔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秋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顾着她是病人不好发作,李涯却忍不住,
“畏罪自杀就敢标榜有骨气,还‘以死明志’,不就是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吗?你是二野西南服务团出来的吧,你们刘司令邓政委多大的干部,挨了多少斗,都去跳楼上吊了?亏你还是老党员,入党誓词里‘遵守党的纪律’忘了?党规定受了委屈可以去死?GсD党的群众路线不记得了?老百姓批评两句也要死?我看对你的批判还没触及灵魂,应该加个‘封建文人残渣余孽’,最好开除党籍,省得给GсD党丢人!”
说完扯了秋苓就走,到了院子里,发现老婆眼神不对,没好气的问,
“咋了?”
秋苓笑起来,“你到底是KMT还是GсD?怎么说话比书记还有党性?”
李涯难得地白了她一眼,
“有区别吗?KMT,GсD,基本原则不都一样?不能理解?唉,说你是家庭妇女落后分子还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