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望着眼前伤重阖目的人，乍起的心酸疼惜将藏匿的情绪汹涌推入眸中，眸光闪动，却也只剩一片惆怅与无奈。
前不久她还充满生气地与自己对峙交手，那双眼睛里是愤然的泪光与认命的绝望，劈在他身上，就像无声的谴责。
谴责他这时候的出头拦阻。
更谴责他从前的放手。
沈浪叹息，满身的无能为力，对前路的无能为力，对他们之间的无能为力。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他取出一粒药丸，正要塞进她口中。
下一瞬，那双眼睛忽然睁开。
视线相对，没有他见过的凄楚动人，没有温柔似水，没有冰冷含恨，更没有挣扎破碎……这竟不似他往时感受过的任何一种。
只是清凌凌的，格外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将人推得很远，就好似……他和这世间万物在这双眼中俱是一样的，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飞飞，你醒了。”沈浪心中发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让他忍不住有些慌张，内心荒芜更甚。
“先把药吃了。”
飞飞的目光挪到那颗药，沉默了片刻，接过就直接吞下。
没有拒绝，没有怨怼。
她不再抵触他的好意，本是件高兴之事。
但沈浪心中一阵又一阵地缩紧，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抖动。
这分明不对，她的表现正常得太反常了。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倘若你出现时，我与快活王正杀个你死我活，你是去帮助我杀他的，还是去阻止他杀我的？”
语气轻柔平和。
猝不及防，沈浪喉间涩然，“我……我只是不想你做傻事。”
飞飞了然，摊开手掌，感受着掌心间慢慢回归的力量，又看向他，凝眉好奇：“所以，你没想过杀快活王，为什么？”
沈浪忍不住伸手想要替她擦拭脸上的污渍，在触及她的视线后又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问话好似问到了心底，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想要抬手遮住这双令自己自惭形秽的眸子。
那是对父母、对沈家满门的内疚。
也是对侠义之道的彷徨为难。
昔年的柴玉关恶贯满盈，今日的快活王却并非十恶不赦，他会庇护遗孤，也会兼济弱小，所以在他管辖之下，快活城里一片安宁。
他不清楚飞飞都知道些什么，可她这样问，还是让他感到了羞愧与为难。
“杀了他，又能如何呢，快活城里大乱，熊猫儿宋离他们伤心欲绝，江湖上不得太平……我只是杀了一个人，却留下那么多痈症。”
飞飞的目光从他失魂落魄的神色中游移到屋子外，游移在这方天幕下，叹息，“连你都这么想，这一方天幕之下还有何公平可言，是非曲直然竟已崩坏无序……”
“冤冤相报何时了，旧仇添新恨罢了。”
原来他早就有了决断。
飞飞定定道：“你错了，只有苦痛者得到了安慰，作恶之徒得到了惩罚，如此赏罚有序，恩怨分明，肃清不正之风，方为正道。”
沈浪黯然，“你还是想报仇。”
“是，不止为了我娘，更是为了‘公道’二字。”
“这很难，飞飞，终其一生你也许都无法成功。”
“从前也许是，但如今，未必。”
沈浪眼见劝她无果，只能满腹心事地离去。
飞飞踏出草屋，抬眼望向穹顶。
穹顶之上，是残缺的秩序艰难维持着天地的运转，她放耳听去，是从人间传来的无数凄嚎与哭喊。
当公平这一秩序被世界的缔造力量刻意从天道中忽视剥离，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不被偏爱，随时可牺牲的芸芸众生。
“空渊，她可苏醒了？”
神识海里，名唤空渊的白光围绕着一团弱小的蓝色灵体打转，那灵体也上下飘动着，听到了神识之外的声音，她微弱地回答着：“大人，飞飞已经醒来，我知自己不过是飞蛾扑火，徒劳无用，但求大人为我完成心愿，我纵死也不忘大人恩德。”
空渊道：“你这灵体真有意思，从前委托人的灵体皆是被我捕获困在我的幻境之中，由我将心愿告知大人，这还是第一次有灵体能闯入我家大人神识海里，想来你是与我家大人有缘，大人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暂且安心在这神识海中，看看之后的事。”
“如此多谢两位大人。”
而神识海外的声音破开屏障，淡然道：“不必感谢，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我就是白飞飞。”
空渊透过神识屏障，忽然看到属于白飞飞的那张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奇异的失神，那是……悲天悯人的动容。
仅仅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
不过这一瞬间，也足够空渊感到惊奇。
因为它从未见过大人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他们初次相逢时，大人虽来历神秘却尚未脱离人性，最接近人类的时候都未曾见过她对哪个委托人产生情感，如今他们已一起走过三千世界，划破时间与空间的屏障，万年沧桑里，大人越来越超脱，隐约向着神明的方向成长，属于人的特质被隐在了她冷漠平和的神相之后。
可她方才竟然对这次的委托人产生了情感的共鸣？
空渊不免打量起身边这团渺小的灵体，这个名叫白飞飞的委托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
夜色漆黑，惨白的月光为林间镀上几分苍凉。
宋离被丹田里的内伤疼醒，睁眼时便看到飞飞一个人立在窗前，望着屋外的黑暗出神。
“飞飞……”
屋外的点点火光与条条人影倒映在她无风的眼底，她平静道：“有人来了。”
宋离急了，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
他来到窗前，看到屋外情况，当即急切说道：“飞飞，快走。”
她望向他，“不走。”
很快，快活城的人将这间草屋团团围住，飞飞与宋离踱步而出，他二人面上镇定自若，不见一丝大难临头的紧张。
快活城侍卫头领大喝：“叛徒，你已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
宋离面色苍白，目光如炬，“宋离俯仰无愧，绝非叛徒！”
“助敌逃亡，还说不是！”侍卫头领嗤之以鼻，又指着白飞飞道：“你若此时亲自将白飞飞捉拿，主上那里我念及同袍之情，自然会为你求情！”
“主上那里我自去请罪，何许你多言，飞飞快走！”宋离说完便大步流星抢攻上去。
飞飞立在原地，只是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林子里打斗声四起，宋离拳拳生风。
只是两拳难敌众人，很快落于下风。
眼见一柄杀人斧破开林中杀伐的氛围就向宋离劈去。
霎时，莹白的手轻抬，那柄斧头就这么定在半空中。
所有人睁大眼，望着这近乎神迹的一幕，久久不能言。
指尖继续拨动一二，那斧头就改变了方向，朝着那侍卫头领面门而去。
就在那头领要血溅当场的前一刻，斧头贴着他面目停下，下一刻好似失去控制，掉落在地。
有人发现了飞飞的动作，一个、两个……所有人都将武器朝她举起，大家惊魂未定，无一人敢上前。
就连宋离，看向她时，也是错愕与惊疑。
“不想死的，就滚。”
“哼，装模作样！”有人不信，举起武器就朝她砍来。
她一挥手，那人平地而起，在空中似被人扼住脖子，涨得满脸发紫色，喉间嗬嗬，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濒死之惧，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飞飞轻笑一声，把人扔回队伍中。
重获自由的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眼中盛满惊恐，哪里还有方才的鲁莽狂态。
众人惊惧地望着她，飞飞瞥了他们一眼，“还不走？”
“走！”
快活城侍卫仓皇而逃。
顷刻间，林子里又只剩下宋离与飞飞二人。
宋离沉默地跟着她进屋。
飞飞将药与水递到他跟前，“这药对治疗内伤有效。”
宋离接过药，望着那坐在窗前任由月光镀满一身的身影，倏地，感觉团在心口的那股期望一下子就崩散了。
晕黄灯光中，是四分五裂的残碎情绪在静静流淌。
神识海中，蓝色灵体看到了宋离隐忍的泛红眼尾，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如果换做是她，不过须臾，一个熟悉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她想，她也会崩溃的吧。
空渊道：“看起来他对你用情至深。”
蓝色灵体喃喃：“可我却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他的……”
宋离背过身，用手背擦去了泪水，窗前的人见状眼神微动，眉宇轻蹙，似有失神迷惘。
空渊忽然兴奋大喊：“你看见没有？！就是刚才，你看见了么？！”
蓝色灵体不明所以，小声道：“什么？”
空渊又一次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委托人，它没有看错，大人这一次真的与往昔不同。
飞飞问他，“你要回快活城么？”
宋离勉强平复心绪，再一次看向她时，已经没有了其他情愫，只是沉静着道：“不回快活城，我又能去哪里，我的命是主上给的，他若想要，还给他就是。”
“也许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若是在这儿之前，宋离听到这样的话，他只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他唯剩不解，艰难问道：“为什么？”
飞飞叹息，“难道你不想听听其他人对于快活王的功过评定么？”
宋离垂眸默然深思。
半晌，他道：“好。”
“那便走吧。”
飞飞起身，朝着屋外而去。
“飞飞她……”宋离到底没忍住，叫住了她，明明是期盼与急切地想要知道心上人的下落，可是触及到那人侧身投过来的疏冷眸光时，终是什么也问不出口。
躯体还是那具躯体，神魂却不再是那个人了，这样鬼神手段，又岂是寻常人可做到的。
问与不问，答案都在那里。
飞飞，她怕是回不来了……
这个认知，让一向坚毅的宋离沉默着泪如雨下。
飞飞眼睑染哀，叹息着又一切随风而逝。
她走出草屋，听到这广袤天地间的许多伤心事，可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又如何能够抚尽这世间所有伤感呢。
只有将一切苦厄的源头揪出来让天下审判，才能宽天下人的伤心。
而这其中最伤心的白飞飞，何其幸运，她听到了她的哭声，所以她来了。
悠远的视线尽头，恍惚是来时路上，当初的自己，又是否等到了那个伸出援手的奇迹呢？
太漫长了，漫长到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
前不久她还充满生气地与自己对峙交手，那双眼睛里是愤然的泪光与认命的绝望，劈在他身上，就像无声的谴责。
谴责他这时候的出头拦阻。
更谴责他从前的放手。
沈浪叹息，满身的无能为力，对前路的无能为力，对他们之间的无能为力。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他取出一粒药丸，正要塞进她口中。
下一瞬，那双眼睛忽然睁开。
视线相对，没有他见过的凄楚动人，没有温柔似水，没有冰冷含恨，更没有挣扎破碎……这竟不似他往时感受过的任何一种。
只是清凌凌的，格外的平静。
而这种平静，将人推得很远，就好似……他和这世间万物在这双眼中俱是一样的，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飞飞，你醒了。”沈浪心中发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让他忍不住有些慌张，内心荒芜更甚。
“先把药吃了。”
飞飞的目光挪到那颗药，沉默了片刻，接过就直接吞下。
没有拒绝，没有怨怼。
她不再抵触他的好意，本是件高兴之事。
但沈浪心中一阵又一阵地缩紧，手指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抖动。
这分明不对，她的表现正常得太反常了。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倘若你出现时，我与快活王正杀个你死我活，你是去帮助我杀他的，还是去阻止他杀我的？”
语气轻柔平和。
猝不及防，沈浪喉间涩然，“我……我只是不想你做傻事。”
飞飞了然，摊开手掌，感受着掌心间慢慢回归的力量，又看向他，凝眉好奇：“所以，你没想过杀快活王，为什么？”
沈浪忍不住伸手想要替她擦拭脸上的污渍，在触及她的视线后又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问话好似问到了心底，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然想要抬手遮住这双令自己自惭形秽的眸子。
那是对父母、对沈家满门的内疚。
也是对侠义之道的彷徨为难。
昔年的柴玉关恶贯满盈，今日的快活王却并非十恶不赦，他会庇护遗孤，也会兼济弱小，所以在他管辖之下，快活城里一片安宁。
他不清楚飞飞都知道些什么，可她这样问，还是让他感到了羞愧与为难。
“杀了他，又能如何呢，快活城里大乱，熊猫儿宋离他们伤心欲绝，江湖上不得太平……我只是杀了一个人，却留下那么多痈症。”
飞飞的目光从他失魂落魄的神色中游移到屋子外，游移在这方天幕下，叹息，“连你都这么想，这一方天幕之下还有何公平可言，是非曲直然竟已崩坏无序……”
“冤冤相报何时了，旧仇添新恨罢了。”
原来他早就有了决断。
飞飞定定道：“你错了，只有苦痛者得到了安慰，作恶之徒得到了惩罚，如此赏罚有序，恩怨分明，肃清不正之风，方为正道。”
沈浪黯然，“你还是想报仇。”
“是，不止为了我娘，更是为了‘公道’二字。”
“这很难，飞飞，终其一生你也许都无法成功。”
“从前也许是，但如今，未必。”
沈浪眼见劝她无果，只能满腹心事地离去。
飞飞踏出草屋，抬眼望向穹顶。
穹顶之上，是残缺的秩序艰难维持着天地的运转，她放耳听去，是从人间传来的无数凄嚎与哭喊。
当公平这一秩序被世界的缔造力量刻意从天道中忽视剥离，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些不被偏爱，随时可牺牲的芸芸众生。
“空渊，她可苏醒了？”
神识海里，名唤空渊的白光围绕着一团弱小的蓝色灵体打转，那灵体也上下飘动着，听到了神识之外的声音，她微弱地回答着：“大人，飞飞已经醒来，我知自己不过是飞蛾扑火，徒劳无用，但求大人为我完成心愿，我纵死也不忘大人恩德。”
空渊道：“你这灵体真有意思，从前委托人的灵体皆是被我捕获困在我的幻境之中，由我将心愿告知大人，这还是第一次有灵体能闯入我家大人神识海里，想来你是与我家大人有缘，大人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暂且安心在这神识海中，看看之后的事。”
“如此多谢两位大人。”
而神识海外的声音破开屏障，淡然道：“不必感谢，从这一刻起，我就是你，我就是白飞飞。”
空渊透过神识屏障，忽然看到属于白飞飞的那张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奇异的失神，那是……悲天悯人的动容。
仅仅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
不过这一瞬间，也足够空渊感到惊奇。
因为它从未见过大人流露出这样的情绪，他们初次相逢时，大人虽来历神秘却尚未脱离人性，最接近人类的时候都未曾见过她对哪个委托人产生情感，如今他们已一起走过三千世界，划破时间与空间的屏障，万年沧桑里，大人越来越超脱，隐约向着神明的方向成长，属于人的特质被隐在了她冷漠平和的神相之后。
可她方才竟然对这次的委托人产生了情感的共鸣？
空渊不免打量起身边这团渺小的灵体，这个名叫白飞飞的委托人，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
夜色漆黑，惨白的月光为林间镀上几分苍凉。
宋离被丹田里的内伤疼醒，睁眼时便看到飞飞一个人立在窗前，望着屋外的黑暗出神。
“飞飞……”
屋外的点点火光与条条人影倒映在她无风的眼底，她平静道：“有人来了。”
宋离急了，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
他来到窗前，看到屋外情况，当即急切说道：“飞飞，快走。”
她望向他，“不走。”
很快，快活城的人将这间草屋团团围住，飞飞与宋离踱步而出，他二人面上镇定自若，不见一丝大难临头的紧张。
快活城侍卫头领大喝：“叛徒，你已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
宋离面色苍白，目光如炬，“宋离俯仰无愧，绝非叛徒！”
“助敌逃亡，还说不是！”侍卫头领嗤之以鼻，又指着白飞飞道：“你若此时亲自将白飞飞捉拿，主上那里我念及同袍之情，自然会为你求情！”
“主上那里我自去请罪，何许你多言，飞飞快走！”宋离说完便大步流星抢攻上去。
飞飞立在原地，只是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林子里打斗声四起，宋离拳拳生风。
只是两拳难敌众人，很快落于下风。
眼见一柄杀人斧破开林中杀伐的氛围就向宋离劈去。
霎时，莹白的手轻抬，那柄斧头就这么定在半空中。
所有人睁大眼，望着这近乎神迹的一幕，久久不能言。
指尖继续拨动一二，那斧头就改变了方向，朝着那侍卫头领面门而去。
就在那头领要血溅当场的前一刻，斧头贴着他面目停下，下一刻好似失去控制，掉落在地。
有人发现了飞飞的动作，一个、两个……所有人都将武器朝她举起，大家惊魂未定，无一人敢上前。
就连宋离，看向她时，也是错愕与惊疑。
“不想死的，就滚。”
“哼，装模作样！”有人不信，举起武器就朝她砍来。
她一挥手，那人平地而起，在空中似被人扼住脖子，涨得满脸发紫色，喉间嗬嗬，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濒死之惧，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飞飞轻笑一声，把人扔回队伍中。
重获自由的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眼中盛满惊恐，哪里还有方才的鲁莽狂态。
众人惊惧地望着她，飞飞瞥了他们一眼，“还不走？”
“走！”
快活城侍卫仓皇而逃。
顷刻间，林子里又只剩下宋离与飞飞二人。
宋离沉默地跟着她进屋。
飞飞将药与水递到他跟前，“这药对治疗内伤有效。”
宋离接过药，望着那坐在窗前任由月光镀满一身的身影，倏地，感觉团在心口的那股期望一下子就崩散了。
晕黄灯光中，是四分五裂的残碎情绪在静静流淌。
神识海中，蓝色灵体看到了宋离隐忍的泛红眼尾，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如果换做是她，不过须臾，一个熟悉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她想，她也会崩溃的吧。
空渊道：“看起来他对你用情至深。”
蓝色灵体喃喃：“可我却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他的……”
宋离背过身，用手背擦去了泪水，窗前的人见状眼神微动，眉宇轻蹙，似有失神迷惘。
空渊忽然兴奋大喊：“你看见没有？！就是刚才，你看见了么？！”
蓝色灵体不明所以，小声道：“什么？”
空渊又一次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委托人，它没有看错，大人这一次真的与往昔不同。
飞飞问他，“你要回快活城么？”
宋离勉强平复心绪，再一次看向她时，已经没有了其他情愫，只是沉静着道：“不回快活城，我又能去哪里，我的命是主上给的，他若想要，还给他就是。”
“也许你可以跟我一起走。”
若是在这儿之前，宋离听到这样的话，他只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他唯剩不解，艰难问道：“为什么？”
飞飞叹息，“难道你不想听听其他人对于快活王的功过评定么？”
宋离垂眸默然深思。
半晌，他道：“好。”
“那便走吧。”
飞飞起身，朝着屋外而去。
“飞飞她……”宋离到底没忍住，叫住了她，明明是期盼与急切地想要知道心上人的下落，可是触及到那人侧身投过来的疏冷眸光时，终是什么也问不出口。
躯体还是那具躯体，神魂却不再是那个人了，这样鬼神手段，又岂是寻常人可做到的。
问与不问，答案都在那里。
飞飞，她怕是回不来了……
这个认知，让一向坚毅的宋离沉默着泪如雨下。
飞飞眼睑染哀，叹息着又一切随风而逝。
她走出草屋，听到这广袤天地间的许多伤心事，可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又如何能够抚尽这世间所有伤感呢。
只有将一切苦厄的源头揪出来让天下审判，才能宽天下人的伤心。
而这其中最伤心的白飞飞，何其幸运，她听到了她的哭声，所以她来了。
悠远的视线尽头，恍惚是来时路上，当初的自己，又是否等到了那个伸出援手的奇迹呢？
太漫长了，漫长到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