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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妍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公寓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但张佑荣也不觉得闷,每次来的时候都自得其乐,很少打扰她,比如他总是去吓她养的那几条鱼,然后用她的电脑玩一两小时的游戏,有时也翻了她的影碟看,总是看到一半的时候就睡着了。金泰妍都疑心,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来,通常在她这里睡上一下午,莫非她的沙发能够让他快速入眠?他近来总是一副睡眠不足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再后来他终于找到金泰妍家里一样有趣的东西。金泰妍一度迷恋水晶,找到在手工艺市场摆摊的水晶商特制了一整副跳棋,每颗珠子都是纯天然的水晶玛瑙和玉髓,恰好六种颜色。其实也没有特别贵,但那是大学时代的产物,花掉她很多的零用钱,所以她一直觉得那东西非常烧包。
张佑荣对这副跳棋感兴趣极了,总是拖着金泰妍来一起玩,但是不管他怎么让着她,也很难输上一回,直骂金泰妍笨,见她兴致缺缺,便索性自己玩,最初一人分饰两角,后来三个人,最后六组棋一起下,金泰妍看一眼凌乱的棋盘都觉得头晕,简直不明白他到底是劳累过度还是精力过剩,竟把脑细胞用在这样无聊的事情上,而他自己却玩得起劲。再后来,他连六人跳棋都玩得太顺手,就坐在地板上用她的珠子打弹珠玩,金泰妍的地板总擦得十分干净,他就常赖在地上,还从书架上搬了很厚的书摆成五行阵,当成玩弹珠的阵地。金泰妍见他这样糟贱自己的宝贝,气得要命,直抗议。张佑荣斜她一眼:“真小气,弄碎你一颗珠子赔你一颗钻石好了。”
“谁稀罕钻石啦?”
“你难道没听梦露唱,‘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这东西比男人跟钱都更可靠。小姑娘啊你就是太年轻,还体会不到。”
金泰妍说不过他,便不再理他。不过他连玩弹珠的技术都相当的好,直到他玩烦了这个游戏,也没弄坏一颗她的宝贝珠子。
他们还开始学习吵架,其实就是斗嘴,他们辩论任何话题,金泰妍都很少能赢,如果赢了也是张佑荣让着她,并且让得非常明显,令她赢了都觉得脸上无光。不过她输了的时候就半天都不理他,张佑荣也懒得哄她,由着她去使性子。金泰妍一向也不是特别任性的人,等过上一两个小时气消了,就又乖乖地去做饭,或者乖乖地陪他出去吃饭,就好像刚才的分歧完全没发生过。
金泰妍接到去开会的任务时,她正跟张佑荣赌着气,也没告诉他。那天他们话不投机,金泰妍觉得心烦,一言不发地吃完饭收拾整齐厨房,也不管他们本来约好了下午节目,甩了门就走了。其实也不算吵架,因为虽然她一肚子气,张佑荣却一直在笑,气得她更厉害。
也不指望他出来追,她本来也不打算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就那样打了车直接回家。
在车上蓦地就想起以前跟江浩洋吵架时,其实大多时候他也闷不吭声,如果真吵便是她输,输了她也扭头就走,江浩洋也从来不追。她一向都想得开,气上几分钟便不再跟自己较真儿,有时还回了电话过去:“江浩洋,限你二十分钟内出现在××路上的肯德基,不然我真的再也不理你了。”话都没讲完,江浩洋便把电话给挂了,她又气上半天,坐在KFC里要上两个玉米棒和一份草莓圣代,快吃完的时候,觉得心情也好了许多,气也消了,再抬头便见江浩洋已经坐在她的对面,虽然板着脸,用“你无药可救”的表情看她,但毕竟还是来了。于是她立即换了一副乖巧笑容:“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你想吃什么?”“垃圾食品,我才不要。”江浩洋终于也微笑,拿过她已经快吃光的草莓圣代,把剩下的吃掉。
金泰妍轻轻叹口气,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好像是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毕业前,见面的机会寥寥,相处的方式便是打电话,也并没觉得是在恋爱,彼此都十分客气,后来终于走得近,如果愿意,天天见面都可以,反而摩擦不断,她烦他也烦。分手那些日子,她打算把关于对这个人的回忆永远都遗忘在最遥远的角落里,免得时时令自己失意,但如今往事突然涌上心头,竟然觉得有几丝甜意。可见再如何介意的事,也总有时过境迁的一天,才几个月而已,她都觉得江浩洋仿佛是关于她上一世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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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不久,张佑荣的电话就打过来:“咦,你怎么突然不见了?”竟然还装傻。
“先生你打错电话了。”
“咦,真的吗?那不好意思,打搅了。”他竟然真的就挂了电话。
金泰妍非常奇怪,为何每次想气他时最后都会更加气到自己,她刚消下去的火气又蹿上心头,都怪天气太热了。
她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气了几秒钟后,去洗了个温水澡,将空调开到很低,爬上床盖上厚被子。她被太阳晒得发昏,很快就困了,一睡便是一下午,爬起来找了两部喜剧片看,看完后已经夜深。她想起白天的事,于是发了短信过去:“大浑蛋,小气鬼,没修养。”短信一发送成功,立即关掉手机,第二天打开手机时,也没有短信回过来。
张佑荣还是隔天打一个电话过来,也不提那天的事,她也懒得翻旧账,只是不给他好气,他八点钟打来电话她说“我已经睡了,你吵醒我”,十点钟打来时她说“我在公司加班,没时间跟你聊”,张佑荣从不纠缠,说“你继续睡”或“你忙吧,早回家”就挂电话,也不揭穿她。于是金泰妍用她整天写分析报告的还不算太笨的大脑稍作思考,很快便得出“太把他当回事,注定是自虐行为”的精准结论。
这日张佑荣电话又到:“公司还是家里?”
“我在××市。”金泰妍觉得很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真的假的?你到那儿去做什么?”
“公司派我过来进修。”其实是开会一周。
“多久?”
“不太长,最多半年而已。”
“很闷吧。”
“怎么会,当年暗恋过我的帅哥排队请我吃饭,已经排到下个月。”
“那你就慢慢享受有帅哥陪伴的盛宴吧,小心别吃太胖,免得回来后没人认识你。”
却没有想到到了周五,张佑荣竟然来了。当然是为了公务,而决不可能是为了来看她,这点自知之明她绝对有。
金泰妍坐着出租车兜了一大圈找到张佑荣时,他正坐在茶楼里悠哉地品茶,见着她就笑了:“真丢脸,这不是你念书的城市吗?竟然也迷路。”
“你还好意思讲,是谁故意说错这条路的名称让我兜圈子?”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故意的?”张佑荣的表情无辜极了,“我说去你住的宾馆找你,你又不肯。”
“你怎么来了?”金泰妍知道辩论一向赢不过他,转移话题是正道。
“当然是因为十分的想念你。”
“你当我三岁啊,”金泰妍朝他尽可能冷冷地笑,“肯定是出差对不对?”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
“陪我去吃点东西吧,我很饿。你以前喜欢到哪里去吃饭?”
“这附近有一家老字号的怡和园,很有特色。”金泰妍随口回答,两秒钟后突然想起什么,“唉,算了,那条路后来改建,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那就去看看还在不在吧。走了,你发呆的样子真傻。”
虽然那条路已经面目全非,怡和园却仍然还在原地,连装修风格都没变,口味数年如一日的地道。
“还不错。”张佑荣吃饭一向少,今天却吃了很多,“你今天怎么吃那么少?”
“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了,吃不下。”


2025-07-29 00: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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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一团混乱
领导开会说: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又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我也发现了一个很形似的道理:我们需要用很久的时间去质疑,犹豫,但下决定时却只需要不到一秒钟。
——金泰妍的Blog
金泰妍出差归来,张佑荣又去了别的城市。他累的时候不爱说话,电话也不是每日打过来,应付几句便挂掉。金泰妍摸不清他的习性,便甚少自讨没趣,除非有事,不然决不主动给他打。算起来,不只没见面,连好好说话都很久不曾有过。金泰妍有时候会觉得生活里似乎缺少了点什么,想了想,原来张佑荣已经很久没惹她发脾气。
后来张佑荣终于回来,出了机场打电话说接她晚上吃饭。几日没见,他看起来黑了一点,似乎也瘦了。
“最近工作很辛苦吗?”忍不住问一句,他一向游刃有余,钓鱼的时候都能在电话里将最难缠的客户轻松打发。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非常关心我?”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减的肥。”
“游泳,日光浴,海南这个季节风光甚好。”
“……”金泰妍觉得无言以对,便左右环顾,结果发现他不仅换了新车,而且连车的品牌都换了,他换车型只能说明了一件事:“张佑荣,你换工作啦?不然怎么能开这种牌子的车?”
“最近和朋友一起做点事,快三个月了。咦,难道你不知道?”
“你从没提过。”
“我记得我跟你讲过的。”
“我记得没有。”金泰妍其实也不能确定他究竟说没说过。虽然无关紧要,不过将道理牢牢抓在己方肯定是正确选择。还好张佑荣不再继续。
他们去意式餐厅,环境优雅,金泰妍只要儿童套餐,又把面推到张佑荣跟前。
“这儿的套餐不太好,你不如单独点餐。我第一回见成年人要儿童餐。还有,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吃面条了?”
“我进西餐厅只点套餐。因为如果完全不懂搭配,点套餐就不会出差错令人笑话,这是刚进公司时一位师姐教我的,后来养成习惯,就改不掉。点儿童餐是因为分量刚好够我吃,不会剩很多,不会显得我很没教养。至于面条,我一直没有学会如何用叉子优雅吃面条的技巧,索性不吃。”
张佑荣本来正在喝咖啡,笑得险些将咖啡洒在身上。他拿了纸巾,边优雅地拭嘴角边继续笑:“金泰妍,你死要面子足够虚伪,偏偏又这样真诚坦率。”
“很高兴我又一次愉悦了你,你不用谢我。”
“我被那份见鬼的合同搅得好多天都没高兴过了,所以我一定要谢你。我教你如何优雅地用叉子吃面条好了,你可以卷到叉子上,虽然有点麻烦,不过你一向心灵手巧不是吗?其实你还可以向侍者要双筷子。”
“这餐厅提供筷子?”
“你为什么不试一试?”
金泰妍坚决不上当。她已经吃饱,便把那盘面又拖回来,拿了叉子开始练习绕面条,张佑荣在对面又笑得不行。
后来张佑荣接了个电话,眉头轻锁,似乎情况紧急。
“我先送你回家,公司里有点事,我得马上回去。”
“不用了,你走吧,我打车回去,现在也不算晚。”
“那你自己小心,到家后给我电话。”
金泰妍没想到会遇上熟人。餐厅很大很长,转过一个弯,突然见着大学的学姐,当年英姿勃发的女强人,如今已是珠圆玉润的**。她也同时看见金泰妍,于是金泰妍顿住脚步,轻轻喊一声:“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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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妍,原来你也在这座城市?”多年未见,李学姐很惊喜,“浩洋,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起过?”
金泰妍努力忽略的那个熟悉背影终于缓缓地起立,转身,浅笑:“泰妍,好久不见。”又朝向张佑荣的方向点头致意:“程总。”
金泰妍觉得脑子在那一刻有眩晕感与蜂鸣,她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什么,依稀记得张佑荣与江浩洋寒暄了一两句,似乎以前就认识,学姐拉她坐下,向张佑荣笑着说一句什么,张佑荣微笑告别。
她感觉自己一直机械地微笑,保持着最佳的礼仪弧度,空调开得太冷,她似乎在微微颤抖。她曾经想过,总会再见到江浩洋,那时该说什么,该做如何的表情,只是未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她还没有准备好。她仿佛一个灵魂出窍的人,元神飘在半空,冷眼观望下面那名女子,如木偶一般机械地按既定程序说话、动作。她记不得自己都说过些什么话,其实不用太担心,良好的职业素养不会令她过于失态。她只知道当自己的元神渐渐归位时,已经坐在江浩洋的副驾座上。他隔了一臂的距离替她系了安全带,而后发动车子,并没问她要去哪里。
当狭小空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时,金泰妍反而镇定下来。
“你何时回来的?”
“快一个月了。”
“是吗?恭喜你升职。”
“还好。你最近过得好吗??”
“嗯,老样子。”金泰妍的心头浮起可笑的感觉。多么荒谬,这一对曾有结婚计划的男女,如今的对话如讨论天气般虚伪客套。
“泰妍,你从来都会让自己过得好。这一点,永远不用为你担心。”江浩洋淡淡地说。
“你不是过得更好,去返璞归真的地方修行几个月,如今房子车子皆备,官位待遇齐升。”
“那些东西总会有,早晚都无所谓。可是我失去了无法挽回的东西,泰妍你不觉得吗?”江浩洋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金泰妍有点气虚,学着他的语气淡淡地说:“你也会介意的吗?”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我也想不明白,所以不再想。江浩洋,都过去的事了,你又何必做出遗憾的样子呢,你真的介意就不会今天才偶然出现了。”
“泰妍,那时候我已渐渐明白,我们俩走入了死胡同,再多反复几回,也总免不了同样的结果,只是彼此多折腾几次而已。只是我不甘心,无论怎样,我们总该当面告别,就算不能够在一起,也该有个正式仪式,而不是在电话里草草率率便打发了我们的几年的缘分。那阵子很忙,我实在脱不开身,但是有一天我们的考察车绕经K县时,我看着路标,知道距你只有一百公里,于是下了车,请附近村落的果农送我一程。我等你整晚,结果并未如我愿。”
“什么时候?”金泰妍有一丝恍惚。
“我们分手的那个周五,我就在你楼下,终于见你回来,与别人一起。泰妍,那时我只站在离你十米远的地方,而你并没有看见我。”
“你明明来了,却没让我知道?”
“你当时朝张佑荣招手,目送他离开,直到回头时,嘴角仍含着笑意。我本想出现在你面前,却在那一瞬间失了勇气。我突然觉得,如果你就此离开,会不会更幸福。泰妍,我已经许久未见你那样的笑过。你决然地要离开,想必也下了极大的决心。既然你快乐,我为何要再度搅乱一池已经澄清的春水?所以那天我离开,没有再惊扰你。”
“你是怕……”金泰妍生生地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下,再说不出一句话。她觉得嘴角微微泛苦,心头涌起怪异的情绪,伤感,可笑,郁闷,不甘,混杂在一起,五味杂陈。这个男人,他可以将这么诗意的语言用作报告式的语调一板一眼地念出来,他可以将这样煽情的剧情掌控得如此淡漠清冷,她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才失了安全感,拼命地想要逃,偏偏又觉得不舍。而自己,其实也早已成为他甩之而后快的鸡肋。无论如何要感激他,如今她终于可以释然了。
“都过去了。”金泰妍轻弱地说。
“是啊,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提了。”江浩洋的声音比刚才更加的平静无波。
他的车子开得不快,但终究还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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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
“我送你上楼,你一个人不安全。”
“真的不用了。”
天色诡谲,明明是黑夜,却异常的亮,云层低垂,空气潮湿而压抑。
“大概要下雨了,天气预报说有暴雨,你早些回去吧,开车小心。”
“我送你进楼道。”
金泰妍不再出声,低头默默地走,感觉得到江浩洋就在她的五步之外。他的呼吸与脚步一向极轻,几乎没有声响。
她拿了钥匙开门,在门打开的一刹那,听得江浩洋在身后轻声说:“泰妍,保护好你自己。”
金泰妍进屋后,竟失了力气,腿脚绵软,索性坐到地上。她怔怔地在地上坐了很久,觉得大脑乱哄哄吵作一团,心跳失序,而胸口空空荡荡,后来便开始头痛。她一向不愿意去思考无谓的过程与结果,宁可逃避,挣扎着站起,从厨房里翻出一瓶白酒,开了盖子便灌下去几大口,被辣得直咳嗽,眼泪都掉下来,但酒劲渐渐涌上时,大脑却渐渐澄明,心跳也渐渐平缓,于是微微自嘲地笑。
那日做鱼,没有料酒,便打发张佑荣去买一瓶,结果他在超市转了一大圈,买回精装的五粮液,当时金泰妍将他一顿嘲笑。不过好酒毕竟是好酒,入口虽难受,下咽却并不费力,转眼又灌下几口,瓶里已经只剩三分之一了,自己都觉得骇然,想起儿时读《飘》时,郝思嘉总是偷偷喝了白兰地又用香水漱口,或许自己也要成为那样的酒鬼,于是趁着清醒拖了凳子,将酒瓶塞到厨柜的最高处。
她第一次喝白酒便是江浩洋教的,那时候她大一,他也没毕业,一大群人相约周末去泰山看日出,他拖上了她,下午匆匆地乘了火车,傍晚从岱庙出发,一直徒步爬到了玉皇顶。凌晨时分,气温骤降,山顶的灯光远得遥不可及。她又冷又饿,体力透支,江浩洋搀了她一把,递过小小的瓶子:“喝一口,会暖和,也会有力气。”她灌下一小口,辣味刺到头顶,果然一股暖意顺着脉络流向四肢百胲,看一眼,竟是近四十度的白酒。江浩洋后来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后来爬十八盘时,几乎把她架起来走,将她一路拖上去。那时他们还不算特别熟,可在那种情形下,无论谁向她伸出手,她都会感激涕零地接受。日出前寒气逼人,她穿了租来的军大衣,仍是瑟瑟发抖。江浩洋又递酒给她,这次她整整灌下小半瓶,惊得他赶紧拿回:“你不觉得晕吗?”“没有。”“你有做酒鬼的潜质。”他将他的那一件大衣也脱给她。头顶是完全没被污染过的夜空,繁星璀璨,她一生中再也没有见过那样多那样亮的星星,而江浩洋就在星光下微笑。
多悲哀,果真有做酒鬼的潜质,连灌下半瓶五粮液,脑子都清醒到可以写回忆录。
第一道闪电亮起时,屋里的照明系统便突然灭掉,四下里一片漆黑,身手不见五指。金泰妍在黑暗里屏住呼吸,恐惧得想尖叫,最终只能死死地捂住耳朵,但几秒钟后那连绵不绝的闷雷,即使她蒙上耳朵也仍是抵挡不住。她一向怕黑又怕雷雨天,小时候每当雷雨天气,爷爷便堵了她的耳朵,蒙了她的眼睛,背着她在屋里转来转去,免得她在第一道闪电亮起时被惊吓到。她永远不能忘记多年前那个夜晚,同样的雷雨夜,她或许是被雷声惊醒,或许是因疼痛而醒,当她从床上爬起时,见到了白色床单上鲜血淋漓。她惊慌地冲到父母的房间,却发现房里空无一人。窗外雷声炸开,几乎要把窗子都震破,几秒钟后,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刚才的巨雷炸断了那一带的电缆。无边的黑暗时时被破空的光芒与炸雷劈裂,她就那样裹着被子,缩在地上发着抖,恐惧到连哭都哭不出来,一直挨到天蒙蒙亮,父母才红肿着眼睛回到家里,原来正是这一夜,最疼她的爷爷,已经离她而去。她的**式,就这样伴随着雷鸣,电闪,黑暗,鲜血,以及死亡,令她永生难忘。
而如今,又是这样的黑暗,她似乎又陷入与当年一样的无助境地。金泰妍贴着墙角慢慢地摸索,每一秒都是煎熬,她记得包里便有一枚小手电,偏偏那仅仅几米的路,她似乎总也走不到。又一道闪电劈过,她觉得心脏要脱落,却终于借着那光看清了路,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摸到扔在地上的手袋。明明要找手电,却掏出了手机,手机那点微光终于稍稍拯救了她,她需要听到别人的声音,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被上天遗弃在这个孤岛。手机拨出去,才看清是张佑荣的电话,她并不打算找他,但她顺手按了通话键,上一个电话恰是他打来的。她匆匆地要挂断,张佑荣却已经接起。当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时,金泰妍觉得恐惧减轻了许多。
“……”
“金泰妍,你在吗?怎么不说话?”
“……”
“雷雨天不要打电话,很危险,以后记住。”
“……”
“你怎么不说话?你喝酒了吗?”
“……你怎么知道?”金泰妍终于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
“我闻到很浓的酒味。”张佑荣轻笑起来,金泰妍突然感到安心。
“你找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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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打错电话了,挂了吧。”
“你有文件袋忘了我车上了,要我给你送过去吗?”
“不用,不是急用的文件。你公司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
“嗯。”
话题告一段落,突然便陷入一片寂静。又一个闪电劈过,金泰妍本能地把手机移得远一些,正要关掉通话,听得张佑荣的声音隐隐地传来:“金泰妍,你在哭吗?”
她呆了一呆,刚才她的确抽泣了一下,但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她几乎疑心张佑荣就站在她对面的黑暗里,而她却什么也看不见,突然又害怕起来。“这一片楼停电了,我怕黑。”仿佛这样说可以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张佑荣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没停电,只有你的屋子是黑的,大概跳闸了。”
电源总控就在玄关处,她此刻的头顶上。她摸出包里的手电,原来真的跳闸了。屋内霎时又一片明亮,晃得眼睛都睁不开,金泰妍渐渐地找回呼吸、心跳,以及冷静自持,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连底气都足了,脑子也开始灵光起来:“张佑荣,你怎么知道只有我的屋里是黑的?你在哪里?”张佑荣那边静默了片刻,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断线音。
刚才又有闪电劈过,而他似乎在户外。金泰妍担心起来,立即又拨了回去,还好仍是正常的拨号音,不紧不慢地拖着长音,她有点焦虑起来,足足响了六七下,电话终于又被接起,她急急地问:“你在哪里?你没事吧?”
电话那一头仍是静默,但听得到呼吸声。大约过了很久,或许也没有多久,张佑荣的声音悠悠地传来,听不出任何的情绪:“金泰妍,我突然记起我们在酒吧遇见的那一晚。”
金泰妍也沉默,似乎在等待,又不知在等些什么,心底有隐隐的惶恐。
“我很想知道,那一天你的邀请,是否还在有效期内?”
金泰妍听到心里有东西崩塌的声音。她喝了许多的酒,虽然仍是清醒,却足以令她反应比平时迟顿,妨碍她的思考。或者她根本不想思考,只是继续执著地问:“你在哪里?”这一回电话并没有挂掉,却又没有了回应。
金泰妍捏着电话发了几秒钟的呆,觉得头脑渐渐混沌,有自己也不明了的情绪,突然便似乎有所顿悟,站起来猛地拉开门。她打开得过于使劲,走廊里的声控灯瞬间也亮起,张佑荣就闲散地倚在一米外的楼梯扶手上,身上和头发都有点湿,表情似乎很郑重,却酒窝深抿,眼底含着笑意,见她立在门口,他的嘴角微微地弯起浅浅的弧度:“你这是在以实际行动表达对我的欢迎吗?”他的声音有些暧昧不明,有点沙哑,不复以住的清朗。
金泰妍很快地意识到自己再度被戏弄,转身就要甩门而去,但张佑荣的动作比她快许多,在她的门要关掉之前抓住了门缘。她怕挤伤他的手,于是顿住动作,有些气闷地咬住唇,却不想张佑荣下一个动作已将她推进门里,踢上门,落锁,顺手将她按在门边的墙上,动作一气呵成,唇亦同时覆上,技巧地吮吻,夺走她的全部呼吸。金泰妍始料未及,慌乱地将手抵到他胸口,限制他进一步的贴近,但双手立即被他用一只手抓牢,固定到身后,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腰。她失了自由,力气也仿佛消失殆尽,突然便失了反抗的念头,任由他巧取豪夺,攻城略地,直至将她打横抱起,平放到床上。她顿时天旋地转,神志都渐渐不清,只感到他的指尖与唇舌无处不在,在她全身四处游走,所经之处便燃起一簇簇小小的火苗。夏日衣衫本来就穿得不多,此刻更是形同虚设。她在身体迷乱之际,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意志力此刻悄然退席,身体的本能占了上风。而张佑荣却在此刻停了下来,在离她不过几寸的上方,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你认得我是谁吗?”他的眼睛一向深邃又清澈,而此刻里面藏了暧昧不清的情绪,似乎如她现在的身体一样迷乱。金泰妍没有回答,伸出双臂勾下他的脖子,倾身凑上自己冰凉的唇,下一瞬间,他便进入了她的身体,将她的痛呼一同融化进两人的唇齿间。
雷电已经消停,雨势却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户上,十分的响,几乎盖住两人低抑隐忍的喘息声。屋内十分闷热,空调或风扇都没有打开。她透不过气,又觉得全身不适,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只觉得这屋里屋外,还有她的身体内外,都已经被水浸透,于是眼泪也静静地流下来。她的泪流了很久,直到夜深人静,连雨都停下,仍在黑暗里静静地流着,仿佛要将很多年积攒的眼泪一起流尽。金泰妍不想吵醒了张佑荣,安静地蜷在床沿,离他很远,没有声音。突然张佑荣在她背后翻了身,胸口便贴近了她的背,伸手绕过她,顺着她的腰渐渐地上滑。她抑制住呼吸,连泪都止住,结果他只是一直将手抚到她的脸上,把她的泪一点点地抹去。她继续不做声,却憋气太久很难受,当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后,听得背后张佑荣低低地说:“你这样令我觉得罪孽深重,并且感到十分的挫败。”
她翻过身子,便枕在他伸出的手臂上,然后被他揽入怀。金泰妍拖过薄被蒙住头,闷声闷气地说:“我只是想起了我的爷爷,很多年前,他就是在这样的雨夜里过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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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环视了四周一眼,大方地挑了沙发主座坐下,指了指张佑荣:“你也坐下。”
金泰妍认识张佑荣也算不少时间了,他的各种反应也算都见过不少,却从未见他像现在这样僵硬,那表情根本就是皮笑肉不笑。老人也不理他,扬脸看向金泰妍:“这位小姐是……”
张佑荣抿紧了唇,根本不回话,而老人只看她。金泰妍觉得头皮都发麻,老人与张佑荣相貌气质皆有几分相似,而举止则与传说中很是一致,她已经知道他是谁。张佑荣可以不理他,她却不能不理,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钟点工。”
老人笑出声来:“小二还真有创意,找这么个年轻姑娘。去帮我泡杯茶来吧。”见她还立在原地,欲言又止,于是补充,“绿茶,随便什么品种都行,如果没有,白开水也可以。”
金泰妍泡了茶,顺便给张佑荣倒了杯白开水,他很少喝茶。老人似乎在训话,声音很低,见她进来,便打住话头,向她慈祥地笑,只是那笑里也透着一种威严:“你做的饭够三个人吃吗?”见金泰妍点头,于是拨通了手机,“你们去吃饭,四十分钟后来接我。”
她夹在中间极是为难,正打算说她有事要离开,结果张佑荣也终于抬头看她:“你若有事就先回去吧。”金泰妍如蒙大赦,不想老人又开口:“张小二你的家教哪去了,现在都几点了,你让人家姑娘家饿着肚子离开?”
这顿饭估计只有这位张兴华先生吃得最自在。她只做了两个菜,加了一个汤,外加水饺,结果得到很多赞扬:“这个西芹百合的火候还不错。”“这个笋里的肉,你先腌过了吧,这菜味道很足。”泰妍只好谦虚地浅笑着领受表扬。其实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张佑荣很少搭腔。
“佑荣,你妈就一直就没学会做饭,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她差点害你们食物中毒。”
“不记得了。”
“下周有空回去看看你妈,她最近又犯头痛病,整天念叨你,快被她烦死。”
“下周我出差。”
“这水饺还真有点当年你外婆那手艺的味道。唉,今天是她寿辰吧,一晃眼她都过世这么多年了。”
张佑荣终于悠悠地说了半小时以来最长的一句话:“安凯是不是快倒闭了,您老人家怎么会这么有闲?”
见他终于正经地说话,老人反而笑了:“我就不明白了,安凯没你的一份啊,它倒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张佑荣埋头继续吃饭,恰好他手机响了,于是转身去了阳台:“我接手机。”
餐桌少了一人,气压于是恢复正常,其实大家都已经吃饱。金泰妍已换了衣服,觉得不再那样难堪。张兴华也并没有为难她,只问她一些家常话,老家在哪里,父母做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既没戳穿她之前的急智谎言,也没询问过多的隐私。金泰妍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地一一作答。
“我家小二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别扭,从小拿他没办法。你只要不理他,就不会被他欺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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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缘分继续
准备嫁人的感觉其实也没有多么好,仿佛大考前夕,焦虑,忙乱,紧张。但无论如何,总是要比被人甩掉或者甩掉别人的感觉好多了。
——金泰妍的Blog
那天金泰妍下班后到张佑荣那里只是为了找一把大概遗忘在那儿的钥匙,她白天曾打电话请他帮忙找,他却兴致不佳,冷冷淡淡地说:“不清楚。我没空,你自己过来找。”这么没有绅士风度,金泰妍怨念了几句,却只能亲自前往。
屋里黑着灯,他一向在外面吃饭,估计还没回来。金泰妍开灯后却发现那把钥匙已经放在玄关柜子上。她收好钥匙本想立即走,突然心生疑问,换了鞋向室内走去。这幢开放空间的住宅,虽然没被屏障遮挡时显得明亮宽敞,但在此刻视线昏暗之下就如迷宫,每每绕得她晕。她转到卧室去瞧了瞧,果然不出所料,床上有一团朦胧的影子,她过去掀开被子,见张佑荣外套没脱,连领带都没解下,就缩在被子里熟睡。她下意识地摸一下他的额头,热得发烫。
金泰妍把张佑荣弄醒,结果他恶形恶状。
“别碰我。”推开她的手,蒙了头继续睡。
“你病了怎么不说一声?看医生了吗?至少把张阿姨请过来照顾你啊。”这人竟没自理能力。
“我没病,你才病了呢。”
“你没吃饭吧?想吃点什么?”金泰妍放柔了声音。
“我不饿。别管我。”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我不去,你走开。”
跟病人一般见识太小家子气了,金泰妍是温柔善良有气质有修养的淑女,所以只能努力无视他的恶劣态度。
这人生病的时候的确不可理喻,她替他脱衣服时遭遇了不大不小的抵抗,喂他吃药时连哄带骗几乎要用勺子撬开他的嘴,水也洒出来。她帮人照看婴儿时也没这么无奈过,打不得骂不得,偏偏他比婴儿难搞多了,弄出她一身汗。
还好,他折腾累了终于沉沉睡去。金泰妍又替他盖上一床被子,坐在一旁咬着拇指看着他发呆,她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总会无意识地做这个动作。
是谁说过,男人生病与睡着时最能显露本性。如果这句话正确,这个人心管平日里精明又深沉,本性却分明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小孩子。
她自己也没吃饭,找了一盒泡面凑合着吃了,又去替他煮了一锅粥。晚上八点金泰妍本与同事有约,她坐在床沿,看着温度计已经显示体温正常,于是给他在床头柜上留了一张纸条,叮嘱他按时吃药,记得喝粥,还不舒服就去看医生,然后拿了包准备离开。她都已经带上了门,终究没忍心走掉,又折了回来。
整个晚上金泰妍都坐在客厅里看几乎静音的娱乐频道,又每过半小时便去测他的体温,心中不免觉得可笑,都准备要散伙了,这算什么跟什么呢,又不打算讨好他,这样纠缠做什么。
总归是她天性善良,平生最同情弱势群体,即使不爱小动物,仍是看到路上的流浪野猫都不免心下恻然,何况这样的一个熟人。平日里越是强势的人,一旦沦落到平阳,就越发显得可怜,她怎么能够走开,太不具有人道主义精神了。于是她觉得释然了许多。
他屋里只一张床,金泰妍只好和衣在他身边躺下。他翻来覆去,她也睡得不安稳,时时起来替他盖被子,试体温。结果到了半夜里,张佑荣又发起烧来,一直烧到三十九度多,金泰妍急出一身汗来。她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凭着直觉用温毛巾替他一遍遍擦着身体,找药棉蘸了高度的白酒替他轻轻地搓手心与腋窝,据说这样可以降温。那高烧的人竟然怕痒,病了也不老实,反抗时几乎抓伤她的手。
金泰妍正琢磨着这时候打120急救电话会不会显得夸张,却听张少喃喃地说“对不起”,她顿了顿,反应过来他在说梦话,只听他又含含糊糊地说:“你不要走。”
她的脑子蒙了一下,意识到即使无意中窥人隐私也算不得厚道,决定避让一下。她走出很远,又听到他轻轻地呢喃:“外婆,外婆。”她回头望一眼,突然有些心疼,原来像他这样看似滴水不漏无坚不摧的人,到底心里也藏着不能说出的秘密与情感,在身体最脆弱的时刻,才找到了宣泄的裂隙。金泰妍慢慢挪回他的床边,轻轻握住被子里面他的手,被他反手使劲地抓住,挣都挣不开。


2025-07-29 00:3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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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在桌上找到了社区医院的值班电话,医生很快赶到,称只是急发性感冒,替他打了吊针,叮嘱一番,便离开了。很多袋药液,金泰妍整个下半夜都一心一意地盯着药袋里的药液沿着透明的塑料管一滴滴流下,竟也没了睡意。他很显然不常打点滴,手一直乱动,她只好轻轻按住他的手,感到他身体热度渐退时,手指与掌心也冰冷。她找不到热水袋,便找了袋装牛奶用热水烫过后,用毛巾包起来垫到他的手下面。
她其实很担心张佑荣再说什么梦话。他们相处这么久,他明明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习惯。她无心窥视别的人隐密,尤其是他的。还好,他一直沉沉地睡着,睫毛长长地覆着,偶尔忽闪一下,紧紧抿着唇,再没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声都轻弱。
金泰妍是耳朵突然吃痛才醒来的,发现自己趴在床沿上睡着。张佑荣揪着她的耳朵说:“到床上睡。你的睡姿真不雅,口水都流到我胳膊上了。”
他看起来神清气爽,好像闹腾了一整夜的人根本不是他,金泰妍松口气。若不是因为眼皮发涩很难把眼睛睁大,其实她很想瞪死他。
既然他已经好了,她便不打算再理他,决定到公司去上班,看看时间已经不可能按时到达,于是打电话给部长说明要迟到一会儿。
她重新去煮了很稠的稀饭,又做了极嫩的鸡蛋羹给他,在餐桌对面坐下吃自己的饭。张佑荣用勺子拨弄了半天:“我好像有二十几年没吃过这玩意儿了。”
“这是婴儿食品,不吃就倒掉。”金泰妍没睡好时精神和心情都会很差,又见他气色太好,于是就更懒得应付他。
她正埋头吃,结果张佑荣突然伸出手来,越过桌子捏住她的脸:“善良的小姑娘,真是可爱又可怜,一夜没睡吧,脸上都长痘了。我该怎么报答你?”
他手劲儿可真不小,她的脸被捏得生疼,疑心要红红紫紫一片没法见人了,于是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结果反而打疼了自己的手:“一边儿去,谁用你报答,我只不过同情心偶尔发作而已。小时候我家的阿宝病了,我还守了它两天两夜呢,何况你昨晚病得比我家阿宝更重。”
她指桑骂槐,张佑荣也不反驳,扬着嘴角笑笑,见她不回应,于是低下头吃饭,把一碗蛋羹都吃掉了,又喝了两碗粥。他抽了纸巾仔细地擦拭嘴角与手指,金泰妍感觉到他一直在看她,于是抬眼与他对视。
大概没料到她会突然抬头,张佑荣的视线没来得及避开。他眼里似乎闪过一丝迟疑,但瞬间不见,而是变成清清软软的一汪水。
他柔声说:“金泰妍,我有个提议……我们结婚吧。”
“张佑荣,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我很认真,不是开玩笑。”张佑荣慢慢敛起笑容。
“一点苦肉计就能让你以身相许?你也太容易被收买了吧。”金泰妍口气不善。
“金泰妍,我很喜欢与你在一起的感觉,你也并不讨厌我吧。难道你没想过我们会结婚这个问题吗?”
“没有,没想过。”
张佑荣似乎被她噎了一下,沉默了很久,终于又开口,语气是他对付客户时惯常的淡淡悠悠,听不出任何情绪:“金泰妍,其实我很想知道,像你这样的女子,跟我不清不白地在一起,到底是想求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他用这种危险语气说话时,金泰妍总会异常的警惕:“我也没完全想好。也许是等你甩了我以后,付我一笔大方的分手费,好作为我的嫁妆?”她朝他嫣然一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媚。
金泰妍本以为他会恼,结果张佑荣却浅浅地笑起来,似乎心情又好了:“那你嫁给我不是更实惠?我的全部都是你的。就算有一天我们真的要分开,你不觉得离婚所得会更丰厚吗?”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你是否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见金泰妍面无表情,又补充,“或者你认为我的求婚不够正式或者不够诚意?你也喜欢鲜花钻石那一套吗?”
“不,我只是觉得你头脑不清,思维混乱,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她真的没有太在意他的求婚,只当成一个笑话,过了几天就忘了。也许没有真的忘记,但她尽量地不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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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小伙伴们一起背着大人偷偷去山上捉蚱蜢,隔壁家的黄亮亮为了救她而摔破额头。她自己也摔伤,仍在诊所里抱着他大哭,一直说“如果你将来因为变丑娶不到老婆,我愿意嫁给你”,全然忘记几天前她刚把黄亮亮列为比蟑螂更讨厌的人类之一,这事一直成为大人们的笑谈,使她直到如今回娘家时见到黄亮亮都想绕道走。
大学毕业前,实习归来的林允儿得了一场重感冒,那时她的舍友们都没返校,于是金泰妍住到她们宿舍照顾她。见她来时,林允儿说:“幸好是你。知道不?一上午我躺在床上,连倒水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如果此刻有哪个男生给我一丁点的温暖,我要以身相许作为报答……如果他已经有了女友,我也要把他抢过来。”
瞧,人在身心脆弱的时候总会做出一些冲动事,但总要有人保持清醒,不要一起犯糊涂。
后来张佑荣没再提结婚的事,但他们依然常常不清不白地混在一起,同吃同睡。有时周末他也看文件看到很晚,她就捧一本小说缩在书房的另一张软椅上,一直看到打盹,迷迷糊糊不知何时睡去,最后被他抱回床上去。偶尔他也陪她看半截儿又雷又白的爱情文艺片,很谨慎地不发表意见,只是鬼鬼地笑。
金泰妍觉得如今这种状态若能一直停留下去其实也不错,所以她在心里拒绝任何的改变,她深知连蝴蝶翅膀轻轻扇动这样的微小改变都能引发暴风雨,何况这种质变的事情。不过她又明白的知道,静止总是相对的,运动才是永续的,什么东西也终究会变质。
那天她又第N次看《傲慢与偏见》,BBC电视台1980年的版本,拍得一板一眼,十分忠于原著,她觉得这是目前改编得最好的一部,但在论坛上每每争不过95BBC版的推崇者,只好寂寞地独自享受。可惜连中文字幕都没有,她英文听力从不是强项,看得勉强。
一直都觉得,伊丽莎白的遭遇是巧合式的童话,夏洛蒂的才是现实。所有人都同情她,可殊不知,她自己所选择的全然在预料之中的人生,又怎么会不幸福?
屏幕上演到柯林斯先生正在向伊丽莎白求婚,遭拒,还兴高采烈地说:“我知道,但凡淑女第一次被人求婚,就算心里再愿意,也是要拒绝的,有时还会拒绝个两三次。”
张佑荣正躺在沙发上假寐,拿她的腿当枕头,突然就闷笑了一声。金泰妍低头,见他正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瞧。她被瞧得全身不自在,将视线飘开,仍感到被注视,于是扯过靠垫使劲捂住他的头。张佑荣也不反抗,等她手劲松了就把垫子扔到一边去,继续闭目养神。再后来,达西求婚也被拒,伊丽莎白坚定无比地说:“就算全世界只剩你一个男人,我也不打算嫁给你。”这一位达西先生冷峻削瘦极有贵族气质,金泰妍正替帅哥心痛着,突听张佑荣幽怨地问:“金泰妍,若全世界只剩我一个男人,你应该会嫁给我吧。”
她被他的声音碜得直起鸡皮,赶紧说:“会,应该会。”
大概张佑荣觉得这个回答很令人满意,拖过靠垫抱在怀里,安静地继续睡。
金泰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咦,张佑荣,你英文好像不错啊,起来起来,不介意帮我翻译一份材料吧。”那是比她英文更破得多的林允儿扔给她的作业题。
张佑荣出差两周多才回来,周末里他们俩又混作堆。
金泰妍是被阳光照到眼皮上才醒的。她翻了个身,拖过被子蒙住头,趴在床上枕着胳膊继续睡,但全身酸痛,四肢无力,转来辗去调整着睡姿,再也睡不着。突然有东西硌着她的脸,找了半天才发现原来右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被戴上一枚戒指。窗帘被半打开,阳光正照过来,那反射的强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金泰妍从被子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饶是她对钻石很不感兴趣,也小小地吸口气,真是够大颗,镶在造型奇特的底座上,又辅了无数碎钻,很雅致,也够变态。坐起来后她才发现床头堆了粉色玫瑰,巨大的一捧,全是未开的花苞,层层叠叠不透缝隙。
金泰妍本来就坐在床的最边缘,一受惊就几乎要掉下去,结果被人抱住,薄被却滑落到地上了。张佑荣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钻石、玫瑰都有了,还缺什么呢?”她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抓起被子重新把自己裹起来,才强作镇定地瞪向张佑荣。
他一向起得比她晚许多,结果今日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副随时都可以出门的样子,并且笑得很是惬意。他捧了玫瑰重新放到她面前,又从被子里把她戴了戒指的那只手抽出来,仔细地打量几眼:“尺寸合适吧,看来我的目力还真是准。”
“我觉得戴着它不出一个月我的手指就能得关节炎。”
“重一点才能体现诚意啊。你不妨当坠子戴,一会儿我们再出去买一枚轻巧一点的好了。”
她简直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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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佑荣在黑暗里闷笑:“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像是至高无上的夸奖。……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她顶着困意勉强想了想:“今天看见一对白发老人在拍婚纱照,受了点感动,突然很想穿婚纱。”
“就这么简单?”
真不好打发。“你聪明能干英俊潇洒并且有钱……呃,有前途,我不好好珍惜机会,以后肯定会追悔莫及的,做人不能跟自己过不去,你说对不对。”
张佑荣几乎要笑出声来。“虽然这话听起来这么别扭,不过我还是觉得很受用。还有吗?难得你夸我一回,索性多夸几句吧。”
“没有了。”金泰妍翻了身准备睡觉,结果方向选择错误,恰好翻进他的怀里去,感觉到他绵绵细细地吻着自己的额头、眼睛还有鼻子。
大概因为他甚少这样举止温柔又古怪,于是她的神经也有点犯抽,贴着他的脖子,用耳语般的声音说:“其实今天我突然发觉,如果你娶了别人,我真的会有点伤心。”
“才伤心一点点?”张佑荣把唇贴在她的耳朵上更小声地说,弄得她痒得要命,于是金泰妍顺便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好吧,不止一点点。我会十分十分的伤心,伤心欲绝,痛彻心肺,痛不欲生。这样你满意了吧。”
“基本还算满意吧。”张佑荣挪出一只手抚着脖子,丝丝地抽着气说,“金泰妍,你的口才真的很差,连哄人的套话竟然都讲得这么蹩脚。”
“你去死!”她想踢他一脚,结果双脚都被他的腿缠住了。她又打算掐他,结果手也被迅速地捉住。她扭来扭去挣脱不开,两人笑闹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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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这也没多难熬,家里固然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但金泰妍只需要保持礼貌的微笑就好,几乎连话都不用说。萧贤淑女士虽然掌控欲强了点,倒是个好婆婆,替她挡了很多她实在疲于应付的热情,又似乎对她既不失体面又不抢风头的表现十分满意,对她越来越和颜悦色。她本来已经收了无数的红包,最后萧太后又塞了更大的红包给她,打开精致的红色纸袋,是纯金的莲蓬,嵌了浑圆的珍珠,看得她直发毛。后来她拿给张佑荣看,张佑荣直乐:“妈这也算与时俱进,不断推陈出新。大概你的沉默顺从令她满意,否则她今天会送你金母鸡。陈姨说她定做了一只,看来大概送给静雅了。”
下午张家男人们都出去了,温静雅也拉上金泰妍出去走走:“你想自己逛一逛吗?如果没计划,就陪陪我吧,那个家,闷死人。”
金泰妍其实也很担心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到处走,因为天色很暗,像是快要下雪的样子,于是欣然同意。
初一大多店铺都关了门,她们沿着街慢慢走,时时有小孩子在街上玩鞭炮吓人一跳,温静雅却一直在笑,后来还买了一包摔鞭。她每摔一下金泰妍都要跟着紧张一下,直担心她要动了胎气立即就要早产,最后终于连哄带劝地将她手里的摔鞭没收了。
“你看,泰妍,快乐多么简单,几块钱就能满足,只需要花点心思。偏偏男人们总是不懂,以为最贵的就是最好的。他们也总奇怪,为何女人如此不知足。”
“唉,是啊。”金泰妍并不怎么擅长与不够熟悉的人闲聊复杂话题,她一直主张交浅言不必深,否则言多有失。不过她向来是极好的听众,不打岔,也不会不耐烦,认真听她絮絮叨叨地讲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温静雅是有趣的人,可以把最平常的事讲得很精彩,别人都还没笑,她自己就先笑得开心,只是金泰妍直觉感到她并没有真的如表面那样快乐而已。不过那又何妨,人是多么矛盾的动物,表象与内在总有差别,看似乐观的人,常常是悲观主义者,又如最强硬的人,往往才是最脆弱的。
“你会觉得我话多吗?”
“怎么会?”
“平日里说话其实也没有人听的,多是我自言自语罢了,少卿通常别人说三句他才答一句。佑荣在家话也少得很吧?”
“对,很少。”
“他们哥儿俩就这一点最像了,不过你的话好像更少。”温静雅轻笑起来。
后来她带金泰妍去见一位长辈,她住在年代久远的旧式的居民楼里,看起来已经不年轻,穿着宽松的外袍,包着素色头巾,容颜沉静,举止优雅,笑起来便令人如沐春风,弹得一手极妙的古筝,泡得一手好茶,像一位得道的隐者。静雅说:“泰妍,这是晴姨。”
直至她们要离去时,金泰妍才发现了晴姨行动不便,她穿外套似乎十分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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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做了个手术,切掉身上的某个器官。你是个观察力太强的孩子。”泰妍小心地询问她是否不舒服时,晴姨微微笑,指指胸口:“两边都没有。我不说,你肯定看不出来对不对?”又指指头巾,“头发也都没有了。不过,很多时候是这样的,如果你真的失去了,就假装它们从来不曾存在过,那样就不会觉得难过了。”她笑得坦然,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温静雅挽着金泰妍的胳膊慢慢走,她因怀孕而全身浮肿,走得吃力,渐渐把更多的重量移在金泰妍身上。司机其实一直开着车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俩,但她就是不肯上车。
“晴姨最近生了场大病,发现得太晚了,差点不能做手术。”
“她精神看起来很好的。”
“唉,病过之后,反而很多东西都想开了。她现在的气色比以前好。”静雅慢慢地说,“你的话是真的少,连萧太后都说要我多学你。你都不问我晴姨是谁。”
“晴姨是谁?”
温静雅笑:“一位长辈,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不要跟妈提我带你来看过她……咳,反正就算不提醒,你也不会讲的。”
金泰妍“嗯”一声,果然温静雅片刻后,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很多人都说,当年爸差一点就会娶了晴姨,只差一点……多遗憾的往事。不过如果真那样,就没有少卿与佑荣,我们俩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人生多奇妙……”
“对啊,就像蝴蝶效应。”金泰妍像对她也像对自己说。
“你的气质很像晴姨的,所以爸非常喜欢你,第一次见到你,就欢喜得要命。”温静雅慢慢地补充,金泰妍突然想起自己有着另一种优雅的婆婆,她那咄咄逼人的高贵姿态突然就变得清瘦而孱弱。
温静雅觉得饿,带她去了一家装修精巧的饼店,初一也顾客满满。她各种口味的小饼要了一大堆,连汤水都要好几份。
“这里平时要排很长的队,经常还没排到就全部卖光,想买齐各种口味根本不可能。难得今天过年,所以人少,每种口味都齐全。更可贵的是他们生意再好,也不肯开分店,所以品质始终如一。你来尝尝看。”
“好。”
“近来只剩两种感观了,饿和困,所以这几个月来我都是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再吃,完全过着猪一般的生活,早就不知道身为人类还应该有什么别的追求。”
“这样对胎儿最好不过了。”
“是啊,大家都这样说。年轻时我们有那样多的目标和追求,以为我们都有马良的神笔,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以为世界都是我们的。到了现在才能体会,原来我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一个小婴儿,从它存在的那一刻开始,你的人生使命都注定了,从此以后你就是为了它而活着的。”
她见金泰妍但笑不语,也微笑:“你现在还体会不到呢,到时候你也会跟我一样想吧。”想想又说,“真的,泰妍,尽早要个孩子,趁着还年轻。你看我,体力、精神,真的都不如前几年了。还有,夫妻二人,如果有了孩子,那就有了共同的目标与使命,再也难分开。”
泰妍低头微笑不语,听温静雅又说:“萧太后真该在旁边听到,这次她一定会表扬我多么具有大嫂风范。”
金泰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们快吃完时,泰妍在眼角余光里看到一袭飘逸的长裙从身旁轻轻掠过,明明是冬天,厚重的料子,但就是令人想到“飘逸”这个词。她心念正在一闪间,那长裙主人却折了回来:“静雅,是你吗?”金泰妍抬头便见到一位高挑纤细的美女。
温静雅似有一瞬间的惊讶,很快恢复正常。她不便站起,只好歉然地笑笑:“好久不见,紫嫣。看我现在,整个人变了形,难得你一眼认得出。”
金泰妍从座位上站起,听得静雅介绍:“这是我多年的同学,秦紫嫣。金泰妍,我妹妹。”
“你又从哪里捡到这样一个漂亮妹妹?”秦紫嫣声音低柔,十分好听。她只化了淡妆,看起来仍是精致无比。
“当然是亲妹妹,难道跟我长得不像?”
“仔细看,倒有一点像。”美女就是美女,浅浅一笑时,周围景物都失色。
“你何时回来的?”
“一周前。你也快生了吧。”
“快了,还有一个多月。”
“多好,如今你的样子看起来都有几分神圣。”秦紫嫣忍不住弯腰去摸一下静雅圆圆的肚子,“真抱歉,不能多聊一会儿,我约了朋友,改日再联系。”又转身看向泰妍:“很高兴认识你,泰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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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佑荣,开车的人是我好不好,不要把你的高品位强加过来。你见过几个朝九晚五的打工族开着几十万的车到处招摇?”
付账时也闹分歧。
“我自己可以付,公司有补贴。”
“公司给你支付百分之百吗?”
“反正不用你。”
“金泰妍,我真是搞不明白,你总在这种无聊问题上跟我别扭,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又没打算跟别人跑掉,你有必要像哄情妇一样地整天逗我玩吗?你觉得很过瘾呀?”
结果张佑荣冷笑:“拜托,情妇这行业也是需要内外兼修的业务素养好不好,你根本不具备资质。”
结果仍是她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温静雅生了个女儿,十分可爱。
周末回去看她们,静雅抱怨:“天啊,竟然是愚人节的生日,闹闹长大后会多么埋怨我。”
萧贤淑建议不如顺应出生日,小名叫做“阿愚”,可保孩子平安。
两人僵持不下,于是各叫各的。静雅说:“闹闹该喂奶了。”贤淑婆婆说:“李嫂,请把阿愚的小被子拿出去晒晒。”场面十分搞笑,但没有人敢公然地笑。
张少卿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欢喜,至少表面平静异常。反而是做爷爷的和做叔叔的十分开心。
金泰妍没想到张佑荣那样喜欢小婴儿,抱在手里就不愿放手,笑得十分孩子气,他比月嫂更有办法让小孩子止住哭。金泰妍坏心地想,这家伙莫非小时候很喜欢洋娃娃,结果因为身为男孩所以没有得逞?
而金泰妍对婴儿天生没好感,尽管是这样漂亮的小婴儿。保姆把孩子塞进她怀里,她觉得好似抱了一枚定时炸弹,心惊胆战,抱松了怕婴儿掉到地上,抱紧了怕勒得她难受,一会儿后背就冒汗。她笑得僵硬,别人却只当她些许的紧张与激动,还打趣她正在体验做母亲的感觉。还好一分钟后,张佑荣很自然地把孩子从她怀里接了过去。她从未像此刻这样发自内心地感谢他。


2025-07-29 00: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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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静雅拉着泰妍聊天。
“你看多么顺利,没有产前焦躁,也没有产后抑郁,比想象中的容易许多。你自己不想体验一下吗?佑荣喜欢小孩子,他一直有小孩子缘。”
“要把一个孩子平安顺利地抚养长大,太艰难了。要他身体健康不摔了碰了,要智商正常学习不要比别人差,要不危害社会最好还是社会栋梁……这是多么繁重的使命。人这一生时时处处都会产生误差,稍有偏离最终都要谬之千里。我一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你想那么多那么远做什么啊,做人先看眼前最重要。”
她从静雅房里出来时,经过公公的书房,门没关严,露出一条缝。张佑荣又在里面被训话,真可怜。
张兴华说:“不制造产品,专门高额克扣别人的辛苦钱。黑客!”
“如今制造业的利润率多么低,难为你还做得那么得意。我们赚的也是辛苦钱啊,还有‘黑客’的定义不是这个意思,张先生你落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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