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日本人开始有意的与阿初接触,他的态度就一直让俞晓江很迷惑,他既不随人所愿的答应与日本人合作,也不拒绝与日本人的会面,他的态度很暧昧却也很傲慢。他总是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一些很随意的地方,例如舞厅,戏院或者台球室,他总是很巧妙的看似随意的避开日本人的话题,眼睛很少离开舞台或者手底下的游戏,但说话的时候又是温和有礼的,仿佛真的只是如日本人所说的,做个朋友,仅此而已。
这一切让俞晓江很着急,她摸不清楚阿初的真实想法,却也不能真的开口去问,这会变得像一种指责,她很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和阿次一摸一样,但却既不是她的下线,也不是她曾经的学生,他对自己没有服从的义务和意愿。他和阿次一样,喜欢孤军奋战和兵行险招,他们一样的聪明,却比阿次更复杂,城府更深。
这是一个可怕的盟友,但在现在的上海,俞晓江和他一样也是孤军奋战,她只能选择相信阿初。
阿初坐在办公室里,如往常一样处理着公司里的事务,上海沦陷后,在原国民政府撤离到日军重组的真空期里,阿初趁机吞并了很多势力,有人说,在现在的上海滩,他杨先生跺一跺脚大地都要震三震。当然势力大了,事情也就变多了。
刘阿四推门进来的时候有些忐忑,日本人没有事先预约的就要见阿初,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不知道适不适合去通报,不过对方的态度很坚决。
“老板,松本先生坚持要见您!”
“哦?”阿初一挑眉,嘴角上扬,让刘阿四意外的是,他的心情似乎还不坏,“给他一杯茶,二十分钟以后再让他进来。”
其实阿初的态度很有问题,他既然愿意见松本,手头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但偏偏又要把人晾在一边。不过,刘阿四得以一直留在阿初的身边,他优点并不仅仅是忠心耿耿和身手不凡,对于阿初的命令,他从来只去执行,并不会问为什么。所以刘阿四说声是,便关门出去了。
刘阿四对于阿初的命令向来执行的非常彻底,阿初只说给松本一杯茶,却没说要适时的添上热水,所以在将近三十分钟的时间里,松本一直捧着那杯早已冷透的茶,不时的喝上一口,掩盖心中的焦躁。刘阿四看着他,下意识的拢了拢风衣,心想,上海冬天的穿堂风其实还蛮冷的。
办公室里,阿初放下手上的工作,给自己煮了杯咖啡,光洁的咖啡杯里映射出的影子逐渐的与阿次的面容相重叠,对弟弟的思念和顾怜使得怒火和仇恨无限的扩散开来。
阿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沸腾的咖啡的醇香使他的心情逐渐的平复下来,他需要冷静,需要镇定,需要忍耐,他的仇恨不仅仅只针对个人,他需要更多的人为此而付出代价,如此,方可稍稍慰藉心中的痛。
松本进到阿初的办公室的时候满屋子都是咖啡的香味,阿初随意的将手中的文件丢在一边,并不起身相迎,反而身子向后,舒舒服服靠坐在了椅子上。阿初抬手示意,请松本坐下,在松本伸手之前,便客气有礼的拒绝了和他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