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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水心楼】水心楼同人文:《醉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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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初见明瑶
  • 小有美名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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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百度。
首先说明,这是个坑,是一个一个故事安插在一起的坑,就好像串门帘子一样,我串累了就会封口,然后就把门帘子挂起来,长长短短的,也是个门帘子。没人规定门帘子一定要长长的或者一串门帘子要串几粒珠子的,对吧?
----------------------------------
这是水心楼的独立故事。
发生在神相李布衣之前。
主角:水心楼、罗音 配角:明远真人、上官碧、阿狸、莫轻言等 标题:玄幻、因果、天命


  • 初见明瑶
  • 小有美名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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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她才不要当炮灰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我走?”夏日午后,罗音坐在开满红榴花的酒楼里一边吃米粉一边问坐在一旁的水心楼。
“我当时说过十日以后,现在还有七日。”水心楼斜斜地依靠在窗边的矮桌上斟酒。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片殷红的石榴花瓣飘落到酒盏中,他却无知无觉,一口饮了下去。
“那个…
…”沉寂中,罗音及其小心的斟酌开口,“我之前听说,谢小姐之前曾经有过一段指腹为婚的婚事…
…可是当时谢小姐还没有过门未婚夫就暴毙了,那个,不会就是你吧?”
如果是真的,那她就要再次考虑一下,眼前这个水心楼到底是人还是鬼,如果是鬼,那么她小袋中似乎也有可以驱鬼的灵符,是不是可以拿来用一下?
水心楼终于动了,他放下酒杯声音平静:“与你无关的事情,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哦,不管就不管吧。
罗音耸耸肩,继续很淡定地吃起米粉来。这家酒楼的米粉和烤鱼做的真是一绝,多少安慰了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雅间外面似乎有人扒着窗户看热闹。还有零零碎碎的八卦传进来:
“不是说谢家小姐被鬼剃了头么,看来瞎说。”
“也不知道哪个舌头上长疮的乱嚼舌根…
…”
“这谢小姐也命苦,刚刚及笄还没过门夫君就死了,拖到了二十多才…
…唉。”
她偷偷瞥了水心楼好几眼,见他只是很淡然地喝酒,也不看她这边也不再看窗外,好像这一切只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可是到底有没有关系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奇心真的是一种折磨啊!
她一开始以为水心楼会为了监视她而与她同住一间房间,她已经做好了维护自己清白和贞操的打算。谁知他只是把她往房间里一丢,就自顾自出门去了——只是门口上了把锁。
她偷偷观察了三天,确定水心楼真的是每天晚上都不在客栈。于是在这天晚上水心楼前脚刚走,罗音后脚就打开窗户准备顺绳开溜。她白天看了地形,只有这扇窗户后面对着死胡同,别说窗户吊下来一个人,就算是吊着一个鬼都不会有人发现。
她打开窗户,啪往自己身上贴了隐身符。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多亏了走之前师父唠唠叨叨塞给她的这些符纸,否则她今天想要逃出去还真没有这么容易。
她左顾右望,确定窗下没有人才敢把绳子丢下去。轻轻盈盈落地,虽然可能再也吃不到这家酒楼的米粉和烤鱼,但是关键时候,还是小命最重要。
戏文里都这么演,一开始抓来做人质,说好关押几天,但是说不准就是一个不爽就灭口,她才不要当炮灰。
住在沧澜山的师父曾经说过,她这次出来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路见不平斩妖除魔,另一个就是要去崇明谷拜访她的师叔,将一样东西亲手交给他。而沧澜山距离崇明谷千里之遥,她走了半个月才到达红榴镇——这里距离沧澜山才只有几百里地。
若是披星戴月赶路倒也罢了,但是沿路上总有事情被她碰到,为此耽误了不少时间,比如那个至今搞不懂到底是人还是鬼的水心楼。
罗音想到这里一阵泄气,虽然顺利跑了出来,但是至今仍然没有得到答案:那让她极为不舒服的气息、那把能让撞妖铃响起的梳子、还有那个会使幻术的水心楼以及那个谢安素…
…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水心楼真的是谢安素之前的未婚夫,那为什么又说已经死了?她知道在凡间,二十岁还没有嫁人就已经是老姑娘了,那夜在尼姑庵见到的谢安素,虽然不施粉黛未挽发髻,但是仍然清丽无双貌美如花,又怎么会嫁不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种纠结的感觉好难受啊啊啊啊啊!罗音痛苦地揪头发,继续烤番薯。
虽然之前被那个水心楼抓住,但是至少他没有虐待她,非但没有虐待,而且还可以天天有米粉和烤鱼吃。结果现在跑出来之后,不但要连夜跑出红榴镇,晚饭都只能在山林里面烤番薯。好在只要走出这个山林就到达另外一个城镇,到时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吃碗米粉弥补一下受创的心灵。


2025-08-03 17:5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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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初见明瑶
  • 小有美名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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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罗音刚刚想往声音的来处往的时候,冷不丁手腕一紧,刚才还站在谢安素旁边的水心楼已经再一次将她抓了个正着。
“又是你。”每次见她的时候,水心楼总是一如既往地面色不善。
罗音瞠目结舌的看着他手一挥,随着一道劲风袭来,就在那些人走到这片空地之前,卷起的花叶已经迷乱了眼前的所有。
“那个… …”原本以为水心楼这次抓住她会直接把自己打成渣来灭口,结果水心楼只是将她带出了山林,然后就随手一丢了事。“那个,我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好,但是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而已,你放心,我嘴巴很紧,不会把你是负心汉的事情说出去… …”对面传来一记目光,很冷,罗音知趣地闭了嘴。
“那个,我逃跑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可以无缘无故抓我对不对… …”声音越说越小,罗音想起来水心楼抓她的原因是因为她偷听了他和谢安素的对话。
“我不会伤害你,”水心楼开口,声音很淡,“不过你必须离开这里。安素她应该记得你,若是又碰到了你,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时在尼姑庵的时候水心楼说了瞎话,若是她继续留在这里被谢安素撞见,只怕谢安素会以为水心楼也并没有离开,到那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谢安素会不会第二次不顾一切来找他。
罗音立刻严肃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这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巴很严而且不给人惹麻烦。不过我有个问题想要知道答案。”
水心楼似乎翻了一下白眼:“说。”
罗音没想到水心楼这么爽快,反而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问比较可能得到答案的困惑:“那个梳子和头发是怎么回事?谢小姐有没有被鬼剃头?”
水心楼似乎笑了一下:“这是两个问题。”
“第一个!”如果第二个问题水心楼只回答一个有字她太吃亏了。
水心楼沉默良久,方道:“不过死物有了灵性,而后报复遗弃它的主人罢了。”
哪怕是剑客,都有人弃剑如遗,有人终身不负。而这小小的发梳,再精致再珍贵也好。都还是免不了被丢弃的命运。他隔着衣袋握着那小小的木梳,其实在谢安素决心丢弃他当年留下的这唯一信物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和那个死去的水心楼告别了吧。只是没想到死物也有了灵性,居然起了报复主人的念头,一夜之间,将谢安素的秀发悉数拔去。也正因为了这,他到底没能装死装到底。
罗音闻之大惊:“这么说这枚木梳若是假以时日,也可以修炼成精怪?”
“这不需要你管。”
“死物修炼可比人修炼难多了,难不成你这么狠心,虽然它拔了谢安素的头发,但是你不是又摆平了嘛。”说到这里,罗音忽然想起,这次的收妖,似乎自己一点力都没有使出来就直接被水心楼给打发远远。而且就连妖怪的样子都没有看到,事情已经结束了?!
想到这里,罗音有些困惑地问了一句:“事情都结束了么?”
水心楼回答:“是。”
罗音见他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望去,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也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太阳已经生气,林间本就单薄的雾气已经消散。身后不远的河水、花木以及隐隐的城门都清清楚楚立在那里。一如几天之前,罗音刚刚到来红榴镇时候的样子,这些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但是,又似乎什么都发生过。
罗音的脖子已经有些发酸,她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水心楼,你在看什么?”
水心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要多事。”这是水心楼临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罗音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冲着水心楼已经消失的方向大叫:“喂!谁说我多事!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每次都好死不死撞见!!!”
孽缘啊,挡都挡不住!
【发中梳 完】


  • 初见明瑶
  • 小有美名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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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先表示:这是玄幻文。也就是充斥神仙鬼怪。前面你们也看到了,小水和罗音之流,都是修仙弟子。
所谓修仙,就是拜入神仙门下潜心修行,以求修成功德得道成仙。一般修仙弟子是不能够进入凡尘理会凡尘俗世的。不过,我说了,那是一般...也有例外咧~~~
当然,修仙的方法很多,其中一种就是进入凡尘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积累功德。不过此法虽然成效很快,可是仍然有很多弊端,以至于很多修仙者都不愿意走这条路。
很显然的,这个脱线的罗音,并不属于这一类的修仙者。至少目前来说不属于哦。
第二个故事:弄青梅
【一】
万人坑
罗音怀着悲愤的心情上路。师父告诉过她,沧澜山距离崇明谷有千里之遥,中间要跨越茫茫的山林与湖泊。用长途跋涉来形容都不为过。但是并不代表崇明谷不好走,崇明谷位于沧澜山正北方向,所以不管路途之中多么蜿蜒崎岖,只要一路往北走就可以了。
于是罗音继续一路往北。
好在其后几天,不管是在城镇过夜还是在山林露宿,再也没有遇见过任何异常的情况。
看来只要远离那个水心楼,她就不会倒霉。
下雨的深山老林最让人讨厌,满地泥泞。
罗音用力拔出一只脚,往前跨一步。脚上穿的是便于出行的牛皮小靴子,白天还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到了晚上已经被泥巴糊得不成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头上的雨渐渐小了,眼前的雾气也随着云开而散去。她已经差不多走不动了,而且再怎么努力估计走到天明也走不到城镇,只好露宿野外了。
她找了块平坦的地方生火扎营烧水。脱下外衣找了块干燥的地方把衣服晾起来,她还想把靴子也脱下来烤,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不对劲。
深夜的山林格外寂静,眼前是平坦坦的空地,刚才还在那里的火堆以及若干的杂草忽然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空地。
再一回头,就连刚才晾着衣服的树干也不见了,她的衣服孤零零的落在地上,衣袖的地方又沾上了一片泥水。
冷静…
…冷静… ….
她在心里默念。
不用说了,她这趟运气不好,遇到了传说中的鬼魅。而现在她的情况想必就是那些寂寞的鬼魂和她开了个小玩笑。师父曾经说过,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不要惹怒那些鬼魂,最方便的情况就是冷静下来然后作若无其事状离开。
于是她木然转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外衣慢慢穿起来。然后准备遵照师傅的嘱咐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另外寻个地方过夜。
但是才走了两步,她就听到腰间的铜铃“叮”一声响起。
罗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站住。她回头看向身后的放心,明明来的时候林中的雾气已经开始慢慢散去,但是她眼前的地方却浓雾团团,似乎凝了胶一般,仿佛只要走进,三步之内都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难道这刚才她遇到的根本就不是鬼魅的恶作剧而是妖怪在作祟?
听人说,这一带的山脉中有一块地方曾经是万人坑。由于当年天灾人祸,死的人太多来不及收敛,于是就挖了一个大坑把所有死掉的人都埋在那里。又过了很多年以后,有人在上面种了树,如今枝繁叶茂阴气森森,闹鬼的传闻就一直没断过。而根据罗音的经验,那里也成了妖魔鬼怪修炼的绝佳地点。
而这山下的村民,是绝对没有人敢走上山一步的。因为传说中这万人坑里住着吃人的妖怪,凡是有外乡人人不小心闯入,到了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安详,就好像寿终正寝一样。搞得人心惶惶,闹不懂那些死掉的人到底中了什么妖术。
罗音的手心已经渗出冷汗,她的运气不会这么差,真的走到了传说中的万人坑了吧?
师父说过,世分五界,鬼、妖、畜、人、仙。各有各的领地各有各的法则。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才好,若是有妖魔鬼怪闯入凡间捣乱,那么注定就是犯了规则,会被修仙门派上门剿杀。
而罗音此时碰到的情况,似乎就是师父所说的乱者吧。那么,作为修仙门派的弟子,是不是应该路见不平,斩妖除魔呢?
眼前那团迷雾依旧静止不动着,而且她所在的地方依旧如常。罗音觉得,似乎有什么看不到的间隔,隔开了两个世界。而她只要再多走几步,就会闯入他人的境地。而那片迷雾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许是白骨深深,许是桃花源地,也许,只是另外一个平常的所在。
究竟是什么?强烈的好奇心如同看不见的手,拉扯着罗音的心与脚步。
‘叮——’这时腰间的铜铃又清脆地响了一声,罗音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在不自觉中,罗音竟然往前走了一段,而那之前还在前方的迷雾,此时已经在面前,伸手可及。


  • 初见明瑶
  • 小有美名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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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水心楼的声音!罗音还没有来得及去顾及水心楼,她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水心楼的声音仿佛一把利刃,刺破眼前的画面,那对夫妇口鼻流血,眼中缓缓流出红色的液体,妇人手中的衣裳颓然落地,伸手便朝罗音一步步走来:“孩子…
…是爹娘对不住你… …”血依旧在往外冒,地上大红色的衣裳被踩过,赫然印上了一枚血红的脚印,而那对夫妇恍若不闻,依旧直直朝罗音走来。
罗音很想尖叫一声逃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脚明明长在自己身上,却怎么也迈不动。
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后一招!罗音大叫:“水心楼!——”
很好,很及时,就在那对夫妇的血手碰到她的脸的前一刻,有一道劲风直直划过,将那对夫妇拍飞,与此同此,她也被带入一个怀抱之中,咕噜噜滚了老远。
这一点也不优雅… …罗音被滚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等她回过神来,什么夫妇,什么大红衣裳,什么血脚印,统统不见了。
还好,水心楼还在。
他一动不动伏在地上,背对着她,似乎是晕过去了,或者,死了?
罗音爬起来,过去戳他:“喂!水心楼!醒一下!喂!水心楼!喂!”
刚刚戳了没两下,水心楼就醒了。罗音松了一口气,看他的样子,没有死也没有受什么伤。正寻思着怎么开口再次道谢救命之恩,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反而让她傻眼:水心楼慢慢扶着地站起来,左右环顾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他开口:“丫头?”
咦?那个…
…是在叫她么?好像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告诉水心楼自己叫什么名字,罗音有些抱歉,跑到水心楼跟前:“那个,我叫罗音,绫罗的罗,音调的音… …水…
…喂!”
水心楼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就连她扯着他的袖子都恍然不觉,根本就把她当成了空气,甚至有几次,他来回寻找,目光落到她的身上,都似乎是穿透她落到别的地方去,也就是说,水心楼根本看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这,是怎么回事?
水心楼来回找了好久,无果。于是掉了头,望向了林中的深处,那深处罗音并不陌生,是昨夜,她刚刚闯进去的云雾阵。难道水心楼以为她再一次进了云雾阵,准备进去寻找她?
不要啊不要啊,她没有进去啊,她就在这里啊,喂喂喂!水心楼你看到我了没有?!罗音揪着水心楼的袖子不停扯啊扯,无奈他的袖子结实得很,没有达到割袍的效果。
水心楼之前也闯进去过一次那个云雾阵,应该知道里面不是好走的,虽然不知道当时他是无意进去还是怎样,但是至少现在如果他走了进去,就是明知山有虎了。
她记得自己昨晚还给水心楼下了评论:冷冰冰,又古板。不爱多管闲事的水心楼,真的会为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她再一次闯入云雾阵吗?
水心楼恐怕没有她那么多顾虑,等罗音抬头的时候,水心楼已经站在那面雾气前,那道雾气与她第一次见到时候一样,如同凝了胶一般静止不动。


  • 初见明瑶
  • 小有美名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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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眼前的阿进,没有任何妖气。水心楼有些犹豫,并没有出手。
阿进浑然不知水心楼此时的想法,小跑着去开门,如以前那般嘴巴不停:“我就说少爷很快能回来,李伯非不听我的,催着赶着让我去找…
…少爷都是成家的人了,难道能跑丢了不成?”后面那句话,是对着李修说的。
水心楼不动声色地跟着阿进,经过李修的身边时忽然停下,低头看了看这个老人,忽然问道:“李伯的咳疾可好些了?”
“少爷说笑,”李修一边关门一边道,“昨儿少夫人还请了郎中来为小的看吼病,少爷今儿就记我是咳疾来着。日头大,少爷快回屋吧。”
水心楼点点头:“原是我记错了——今日日头确实毒,您年纪大了,记得别去花圃了挪那些花了。”
临安镇镇子不大,但是在杭州却非常有名。因为临安镇有一种独特的莲花,与寻常红莲白莲不同,此莲花瓣呈淡青色,清雅秀丽,为名人骚客所青睐。各地的达官贵人更是自此处购买青色莲花。而唯一养得出青色莲花的人家,便就是临安大户,素有‘水中华衣’之称的水府。
水府不仅养莲,而且还种植很多名贵花木。是杭州城数一数二的百花人家。曾有传闻,二十多年前,有仙子云游路过,被水府的青莲吸引,再不忍离去,便化为凡人留在了水府。所以临安镇的很多人都认为水府那位貌若天仙的水夫人是仙女下凡。
水家只有一子,因五行缺木,便取名心楼。心楼少爷三岁便会背唐诗三百,五岁可读《论语》《诗经》,是水家的心头宝。因为水心楼喜爱莲花,于是水心楼所居住的赏青阁便四周种满莲花,开窗可见五里莲花池,风景清幽宜人。时值盛夏,窗外莲叶田田,淡青色小莲隐匿于叶下,煞是清白可爱。
而此时,水心楼根本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当时他醒来,见天光已经大亮,还未曾来得及惊异天亮地竟然如此早,就发现那个小姑娘已经在不知何时走出了八卦阵。等他顺着声音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在和两个人说话…
…准确说,那两个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妖术所变幻,手法低劣粗糙,使他一眼就已经看破。
然后,然后他出声阻止,破了那个小姑娘的幻象,在然后,那个小姑娘就不见了。如果他猜测不错,如今掉入幻象的人,应该是他。至于什么时候,应该就是他出声的那一刻。
他确实大意了,他当时以为,那个妖怪法力低微所以所变幻出来的幻象才会那么粗糙,而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他站在书桌前,背后便就是五里莲花池。书桌前还摆放着一盏碗莲。他记得是幼年之时,他不高兴莲花只能种在水缸或者池中,父亲便培育出可以种在碗里的莲花。使他高兴了很久。
如今盛夏虽然炎热,但是他的赏青阁却凉风习习,莲香阵阵。水心楼闭上眼,轻轻抚摸一朵精致的莲花,柔软的触感,很像是少女柔软的朱唇。但是那埋藏心底的回忆,如同这莲花一般,脆弱而不可轻易触碰。
他只有装作自己忘了,也只能装作自己忘了。
傍晚时分,阿进进来回报老爷夫人来了信,明日便可回府。而少夫人晚饭之前便可回来。
水心楼沉默不语。阿进虽然看出水心楼似乎有心事,但是也不敢多问什么,说完了事情便就一溜烟地跑了。
少夫人…
…这么说,他在这个‘家’中已经成婚,那么,新娘是谁?水心楼无所事事地翻着书,等着自己的那位‘少夫人’。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平静。此时此刻的感觉分不清是紧张还是焦虑,亦或者是担忧。
他现在应该想什么?他应该要想如何破解这个幻象,如果才能逃出去,那个妖怪或许就暗藏在这些他熟悉的人之间,或许他接触的其中一个人,便就是那个妖怪所化。
许是阿进,许是李伯,也或许是他所为的父母,也有可能,是他的
…
…‘少夫人’。
正在想得出神的水心楼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一回头,就见一身紫衣的谢安素站在书房外,见他回首,便回以他温柔浅笑。



  • 初见明瑶
  • 小有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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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回来的?”很奇怪,水心楼的这句话说得十分自然。仿佛这是这一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平淡得就好像随口的问候。
“回来一会了。见你想事情想得出神,便也没出声叫你。”谢安素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脸上轻轻触碰,“说了多少次,晚间不要在窗边久站,你看你的脸都冰凉了。”
许是刚刚从外间回来,谢安素的指尖有些微微的凉意,水心楼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将她的手笼在自己的手里。
“白天去了哪里?”
水心楼听到自己的声音,很低,带着有些陌生的温柔,却再也没有这些年一贯的冷漠。
谢安素低眉轻笑:“你忘了,下月是娘的大寿,本来说好今日你要陪我去绣庄选一匹上好的布料给娘做身新衣裳。结果临出门了,偏偏有事绊住了你。”
水心楼笑笑,依旧没有放谢安素的手:“布料可选好了?”
“没。看中了几匹绸缎,一匹天青、一匹牡丹红。娘爱青色,但是想着既然是大寿,也该穿喜庆的不是。结果思来想去,就没拿定好主意,想着回来和你商量。”
水心楼想了想,道:“既然是大寿,当然穿红。娘喜欢青色,便就让绣庄的绣娘在上面绣上青莲暗纹便可。”
谢安素笑了起来:“还是你的主意好。明日我就吩咐阿进。对了,你用饭了么?”
水心楼摇摇头。
“那我叫下人去准备。你也饿了吧。”
谢安素转身,但是水心楼依旧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小楼?”谢安素有些困惑地回头看他。
“素素。”水心楼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叫了她一声。
谢安素疑惑地看着水心楼,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双眼紧闭着,睫毛微微颤抖,过了一会才慢慢睁开,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像是有许多话要说,却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小楼,你怎么了?”
许是真的在窗前吹了太久的凉风,水心楼的指尖依旧发凉,他沉默片刻,手指紧了紧。
“我饿了。”他慢慢松开手。
吃饭在偏厅。依旧靠着莲池。四面开着窗户,凉爽干净。因为只有他和谢安素两个人吃饭,晚饭就稍微简单了点,桌上四道小菜,他夹了一块凤梨虾球到谢安素碗里:“吃饭吧。”
水心楼确实有些饿了。他默不作声地将谢安素不爱吃的苦瓜镶肉拨到自己碗里,忽然听到谢安素问:“小楼,今天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是不是?”
他淡然道:“没有。”
“是莲庄有什么事么?”
水心楼继续吃饭:“别多想。不是。”
谢安素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他。水心楼又为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别多想。没事。”
水心楼让谢安素别多想,但是他在吃饭的时候却一直再想。
当时他无意闯入那个妖怪的地盘,又被他无意中撞见那个小姑娘遇到危险,于是随手救下,没想到给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而那个至今不见真面目的妖怪既然可以造出这么真实的幻象,想必法力不低,若是要他和那个小姑娘的命,应该不是难事,那么如此花费心神做出这片幻象究竟为了什么?
一顿饭快要吃完的时候,水心楼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故事。那是北宋年间,一位叫做端木翠的上仙曾经遇到过与他如今相似的情况。
一样是幻象,一样真实到让人犹豫出手,一样都是深埋在心底的记忆。
端木翠遇到的,是沉渊。
当时寻回端木翠的是展昭,也就是端木翠后来的夫君。展昭与端木翠这对眷侣,那是一段流传在修仙门派之间的佳话。
端木翠有展昭冒死也要将她找到带出沉渊。而如今他陷入相同境遇,却不会有人将他寻回。
【注:吼病,即为哮喘。】


  • 初见明瑶
  • 小有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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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水心楼你不会被吃了吧?
稍微有些沉闷的一顿晚饭吃完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弯小月亮慢慢升了起来。四周的景致也渐渐静谧下来。
——再是寻常不过的夜晚。
窗外有风吹来,书房的烛影只晃了一下便熄灭了。而那一轮本来还算明亮的弯月此时却躲进了云层中。
水心楼此时,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天时间过得太快,似乎只是愣了个神的功夫,夜晚就来到了。
若是在平时,他在做什么呢?想必是趁着夜色赶路。路上静悄悄的,纺织娘在路边的草丛里静静地唱着歌,偶尔有被自己脚步声惊扰的细长的动物刺溜一下从脚面上窜过。晚上走的路,通常都比白天快得多。若不是这次那个小丫头大喇喇闯进人家的禁地,他也不必插手去管这个闲事,那么他早就已经走出了那片山林,到了下个镇子。
水心楼揉揉了脑袋——自从碰到那个小丫头,自己的一切似乎都不在计划中了。总有什么意外打破自己的计划。
他换下了一身轻薄的便服,坐在窗前发呆。梨花木雕的窗台,精致地雕着莲花的纹路。赏青阁的周围,除了莲花,很少有别的花朵。而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很是想念在红榴镇时候的情景。
他当时满怀心事,面前的酒盏、不远处的榴花、背后的风景,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仿佛世上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但是现在,他居然可以很清楚的记起那碗米粉的香气。
如果没有记错,那个小丫头很爱吃米粉对吧?一连三天,都叫酒楼的师父做了米粉和烤鱼。顿顿都吃的干干净净。
水心楼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小丫头的模样。似乎他从来没有认真打量过那个小姑娘。只记得是个模样娇俏的小姑娘,腰间系着一个小小的铜铃。应该是个有点来历的。只是不知道,现在她好不好。既然他没有见到她跟来,想必她并没有再次被幻境困住。
或许是跑了。那么也好。省的以后再给他添麻烦。不过以后,只怕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
水心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冲撞。那种情绪熟悉极了。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也过这种复杂的情绪。
他似乎再一次地,被抛弃了。
罗音把自己藏在一面墙的后面,只探出一个小脑袋,一脸警惕地看着几步远之外站着的谢安素。
“你不是谢安素。”她皱皱眉头,下了一个虽然小声但是却很肯定的论断。
虽然眼前这个碧色罗衣的美人长得和谢安素一模一样的脸,打扮地比她见到的谢安素更加得体,不管是耳边坠的珍珠还是手腕上的翠环,都跟她见过的贵夫人毫不逊色。
但是她就是不是谢安素。本着先入为主的观点,罗音心中的谢安素是娇娇弱弱、神态温和柔美、爱哭泣、就连那次出人意料的大胆都带着怯弱的羞涩。根本不是现在巧笑嫣兮美目盼兮姿容端华的样子。
“哦?”谢安素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得体,嘴角也划了正好可以称为“柔美”的弧度。“那么,我不是谢安素,那么我是谁呢?”
“妖怪!”罗音此刻的样子,像极了警觉的小动物。“水心楼是不是被你吃了?”
谢安素掩嘴轻笑:“这丫头说得真好笑,我又不是妖怪,怎么会吃了自己的夫君呢。”见罗音根本不买账,又好心道:“小姑娘可小心了,你要是不小心过了这道月门,可就进了水心楼的南柯梦中了。到时候你可以看见别人,但是别人却看不到你… …”
谢安素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良善笑容,“你岂不是就成了妖怪?”
罗音惊愕:不诚实点承认自己是妖怪就算了,居然反过来诬陷良家少女!罗音第一次严肃认真的打量了面前的谢安素,一本正经:“你就是个妖怪!”
“那又如何呢?”谢安素反问。
还未等罗音反驳,谢安素已经自动接了自己的话:“他的执念如此强大,强大到一花一草都如此清楚,可见他对现实是多么不满和无奈。若是如此,我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梦,那么,他难道不应该感谢我?”
“你说我不是谢安素,可是那个谢安素被他推开的时候除了哭哭啼啼还会什么?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为什么当时不上去抱住死活不让他走,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东西再次见到不是应该紧紧抓住到死也不放手么?”
“我不会像以前的谢安素那样,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如今,我才是谢安素,我足够勇敢,足够的执着。我才是水心楼的夫人。”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这里确实是幻境,是水心楼的南柯一梦。可是除非做梦的这个人愿意醒来,否则,谁都叫不醒他。他会在这个梦里拥有娇妻爱子,拥有父母的关爱… …只要他想要的一切,在这个梦里都会有。渐渐,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知道这只是一个梦。”
谢安素朝着罗音露出温和柔美的笑容,是罗音熟悉的娇娇弱弱的声音:“小姑娘你走吧。这里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这里。顺着来时的路走,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
罗音皱着眉头,正在想她说的这一串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以信服。那个冒牌货谢安素却根本不打算说服到她信,丢下一声轻笑,施施然转身走了。
一阵风吹过,莲花的香气充裕其中。附近有莲花那么就表示有水。有水就表示地域不小视野开阔。罗音小心翼翼爬上墙头,准备来一个登高望远。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跨过那道月门。万一那个妖怪其他的话都是假的偏偏那一句话成了真,岂不是她一辈子都要成为跟鬼魂没什么两样的人么?
好可怕,罗音暗自打了个寒战。
墙头那一边,天已经暗了下来,预示一天很快就要过去。暗影憧憧,那一大片乌黑黑的想必就是种满莲花的荷塘。荷塘距离她所在的地方并不远,甚至可以看清楚岸边的小柳树。罗音伸长脖子使劲瞅:“水心楼,你到底是已经被妖怪吃了呢?还是已经被吃了呢?”
如果你已经被吃了,是不是表示,这里已经不关我的事了呢?


2025-08-03 17:5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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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初见明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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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就算是被占了便宜,你也不用自杀吧?
水心楼当然不知道罗音的算盘。他举着一本书在看,看得乱七八糟的,那些书里面密密麻麻的字似乎这个时候都长了腿,在他的眼前跑来跑去,就是不肯规规矩矩停下来让他仔细看清楚。
那个,在这个里面,他是已经成亲了是吧?那么现在到了晚上,他要怎么办?推说不舒服去书房睡?还是闭着眼睛假戏真做?…
…似乎都不太好吧?
他现在还没有摸透这里的情况,也还没有找到破阵的办法,难道要为了维护清白而在今天晚上大开杀戒?捏着书本的手指缓缓用力,难道真的要亲手毁了这里?虽然明明知道这只是幻境,但是真实让他如此心惊和感动。他狠不下心亲手将这一切毁去。
从来没有纠结过的水心楼,生平第一次艰难地纠结了。
房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外间的风吹进来,烛火跳跃着,明明灭灭。赏青阁平日就安静,到了夜晚,下人都退去之后,赏青阁更加是安静的有些让人压抑。
压抑… …很奇怪的感觉。他一向爱静。以前住在赏青阁也是爱上这份独有的安静和雅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反而越来越害怕这种安静。
水心楼此时忽然有的想念那个小姑娘来,若是那个小姑娘在,会怎么样呢?或许会拉着自己准备大开杀戒,和妖怪血战到底…
….厄,之前差一点被妖怪掐死,估计那个小姑娘的正义感已经被掐死了一大半。
但是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大惊小怪和他商量对策也好,急的团团转也罢,亦或者是把自己躲在桌子底下一脸警惕,都好过现在压抑的安静。
正出神间,面前的烛火被轻轻移开,一盏略微明亮的烛台被轻轻放置在面前:“蜡烛快烧完了,换盏明的吧。”
水心楼看着谢安素手里怀抱着大捧的莲花,问:“摘这些莲花做什么?”
“屋里有一方浅底的青花瓷盏,”谢安素将莲花递给水心楼,他下意识就接了过去,满怀清香,“正愁不知道放什么好,后来看到了书房中的碗莲,想着用此盏盛了水,采些莲花莲叶放进去,岂不是碧色田田,有趣的很。”
谢安素素手芊芊,撩了一捧水落在那莲叶上,清水即快速地在莲叶上凝结成了露珠,又很快滚了下去,只剩下水波荡荡。
“莲叶田田”,水心楼低声重复这四个字,“也不知道从水底看,是个什么光景。”
“什么?”正在打量莲花的谢安素没有听清,问了一句扭过头来。
外间已经黑透了,月亮也在乌云中探出头来。房中的红烛摇曳,将那雕花锦床映衬得比白日多了几分暖昧的味道。谢安素静静微笑,烛光落于明眸中,璀璨光华。
“你笑什么?”谢安素见水心楼嘴角弯起,不由得问道。
他只是抿嘴一笑,并不回答。却伸手抚过谢安素的面颊,胭脂的甜香混着花香,在这样的夜晚,说不出的醉人。
谢安素抬眼望他,他那双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眼眸比一般人黑,带着一些如雾气一般的迷蒙,像是对她的视线感到无措。先将视线移开,过了片刻,又像受不了诱惑一般的望回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
她读不懂那种眼神。从来没有人用过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不是满足、也不是绝望、也不是大愿得偿后的无憾、更加不是如同登徒子一般的好色。他把很多东西藏得很深,让人看不透。
但是是否看透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在他的身边,他的身边,也只有她。
不知道是花香太醉人,还是月色太好,还是别的别的其他的原因,或许什么原因都没有,反正,在谢安素的双唇软软的迎上前的时候,水心楼并没有拒绝。他舍不得推开那如花瓣一般柔软而带着些许凉意的触感。
但是谢安素的双唇,柔软而温热。
----------------------------------
罗音趴在墙头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个水心楼,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个冒充谢安素的妖怪走之前说什么来着?她是水心楼的夫人。既然是夫人,那么应该不会拿自己的相公当做晚餐吧。那个貌美如花的冰山,应该还活着。
等下,夫人… …夫人…
…罗音一下子明白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那些戏本子上面经常默默无视掉的一场戏!轰轰!这么说,今天晚上水心楼的清白要不保!!
可是,到底是怎么样清白不保法呢?戏文里面总是说的含含糊糊的,男女主角终成正果以后步入洞房,也就是交杯酒一吃盖头一揭然后帐子一放就完事了。从来也没有人告诉她,放下帐子以后会做什么。
那水心楼会被怎么样呢?是会被拉拉小手还是亲亲小嘴?亦或者是第二天可怜兮兮地拥着被子饮泣,长发散落,挡不住那未来得及掩盖的春光,各种我见犹怜貌美如花,然后那个妖怪变成的谢安素柔声安慰:“不哭,我会对你负责的… …”
一阵风吹来… …好冷啊… …
那么这个时候,她应该做些什么呢?
毫不犹豫地冲进去,一脚踢开大门,大开杀戒,打败妖怪,然后骑着大马把水心楼拦腰一抱。标准的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身相许以求报答英雄的救命之恩。
戏折子里面都是这么演的吧?
但是那个妖怪这么厉害,不现身都可以悄无声息的扼住她的喉管,吹灰不费就可以引得水心楼入阵。水心楼这么厉害都不是那个妖怪的对手,只怕到时候惹恼了那个妖怪,原形毕露之下,一巴掌就可以把她和水心楼打成渣。
而且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一般都是主角做的,她一个路人甲,就不用多管闲事吧。还是路过好了,路过更健康。
正胡思乱想着,墙那边已经蒙蒙天亮。一个白色的影子慢吞吞地顺着草地往她这边走来,正好停在了距离她最近的湖边。
她猜的没错,夜晚时候看到的乌漆嘛糟的团团黑影果然就是莲花,在清晨的雾气之下,青色的莲花悄然开放,就好像是戏折子里面观音菩萨的碧莲台一般。
恍如仙境。
而那个站在一片仙境之中貌美如花的人不就是水心楼嘛!
罗音偷偷松了一小口气,还好,既没有被那个妖怪吃掉,也没有梨花带雨地哭泣。还好还好。
紧张半死的一颗心松了下来以后,罗音再次见到水心楼,居然有些莫名的亲切,说到底,水心楼也是为了找自己才走进了云雾阵,才被困在幻境里面。而且水心楼这个人吧,说起来也不算坏,就算绑架了自己三天,也没有虐待自己。关键时候也出手相救。加上他的确长得貌美如花… …
‘扑通!’忽如其来的落水声打断了罗音的反省,罗音还来不及多想,已经身手敏捷得翻过墙头冲着荷塘的方向飞奔了过去:“水心楼!就算是被占了便宜,你也不用自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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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矫情小东西
水心楼曾经在一本古籍中看过,一个人死前会有最后一刹那的时光,凡间称之为‘回光返照’,而那段时光,可以说是人这一生中最为清醒的时刻。人之将死,所有的名利爱恨都已经不再重要,所有的过往巡回反复历历在目,那个时候才会真的明白,到底自己的一生真正爱的人是谁,真正在乎的是什么,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生活。只有看透了这一切,彻底放下,才能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踏上黄泉路,饮下孟婆汤。一切的一切,重头来过。
他缓缓沉入水底,在这么安静的水底,听不到风声听不到人声,耳边缓缓流过的,只有水的声音。当他感觉自己的背已经触碰到水底的泥土的时候,才缓缓睁开眼睛。
清晨第一缕的阳光穿过水面的莲叶折射入水中,水声漾漾,婀娜的莲蔓自污泥中伸出,其中还夹杂着隐藏在水底的枯败的莲叶和腐烂的莲蓬。小鱼小虾穿梭其中,都说水最为洁净,其实也和大千世界一样,藏污纳垢。
水心楼一直屏着呼吸,刚刚入水之前的那一口气并不能够维持太久。很快他就耗光了心肺之间的那口气,胸中闷闷不已,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无法呼吸。甚至有那么一刻感觉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可是古籍中记载的回光返照不曾出现,一刻都没有。其实也不奇怪,若是这一生无为无做,无人牵挂无可挂牵,那么就算是死前,都没有什么好去回想,自嘲之余,也只剩下了苦笑。
但是水心楼倒是忘了,自己刚才已经跳进了水里,那一声笑意还没出,汹涌而至的水流立刻涌进了他的口鼻,一时之间,水心楼被呛得剧烈咳嗽,越咳嗽,那水就涌进来更多。这下子,就算是水心楼自己不想死恐怕也不行了… …
这个时候,有一个声音自水面而来,冲破莲叶莲花冲破水层,直直冲进水心楼的耳膜,那是有人在大叫他的名字,连名带姓,不见温柔,也不见缠绵,可是在此时,却是他这一生,听到的最为真切的声音:“水心楼!”
-------------------------------
“水心楼!”
罗音趴在荷塘边大叫水心楼的名字,连名带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投水自尽的人知道,她是在叫他,而不是别的张心楼李心楼或者木头土楼,她叫的只有他,那个从来不爱笑,成天目光不善、连正眼都不看她、却可以为了救她,进万人坑、闯云雾阵的水心楼。
“水心楼!”
有眼泪一滴一滴落到了湖水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地哭。许是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那个妖怪没有一句话诓她骗她,那个妖怪每一句话说的都是真的,水心楼再也无法走出这个幻境了,否则也不会绝望到自尽。许是她终于感觉到了恐惧,终于知道贸然行动的巨大后果。也或许,只是心急,太过于心急,心急到没有办法,所以施行了和其他凡间姑娘一样的策略:哭。
但是那个妖怪说过,她就算进了幻境,也是毫无用处,没有人看得见她,也没有人听得到她说话,就算是眼泪滴落到湖水中,也荡不出半点涟漪。
可是她依旧不管,她如此无用,此时除了喊破喉咙的大叫之外,没有半点办法。夏日的清晨还带着一丝的凉意,她的手指埋在水边清凉的水草中沾湿了衣袖。现在她的衣裙上沾着落叶、泥土、水渍,脏的一塌糊涂,趴在水边毫无形象的大声呼喊,可是,那水面之上,半点涟漪都不曾荡起。
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喊,内容和她不一样,但是叫的都是同一个人。不是谢安素的声音,想必是这里的下人发现水心楼不见了所以到处去寻找。可是水心楼跳湖跳的太过于干脆利落,除了她没有人看到,更加没有和戏折子里演的一样在岸边丢一条丝帕或者绣鞋什么的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快点来救我吧其实我不想死其实我想活… …
水心楼,根本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矫情小东西啊!
“少爷!”那个寻找水心楼的下人腿脚飞快,站在距离罗音不远地地方,指着罗音背后的位置尖叫,因为距离不远,罗音甚至可以看到那个年轻的青衣小童脸上依旧被惊吓到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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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南柯一梦,我就失败了那么一次。
水心楼跳湖未遂之后,实打实病了三天四夜,直到第四天下床,依旧脸色苍白,盛夏之时居然还是一副怕冷的样子。把当天回来的水心楼的双亲吓得不轻。将赏青阁的下人教训了一顿。
而罗音当时越过的院墙,成为了罗音进入环境之后唯一可以触及得到的实物。之前的月门无辜消失徒剩一面矮墙。那面院墙看似低矮,但是不管罗音用什么方法,都碰不到那墙头的青草。也就是说,她真正被困在了水心楼的幻境中。她成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她就是个空气。
如果要怨,首当其冲就是水心楼。
可是没用,骂来骂去,水心楼根本听不到。她一连看了三天那个妖怪变成的谢安素衣不解带地照顾病中的水心楼,那份心思那份神态,罗音觉得就连真正的谢安素恐怕都不能和她拼演技。绝对甘拜下风。有美如斯,那个负心汉水心楼难道会不心动?
再也没有比肉麻当有趣的情节更让人恶心的了,罗音被恶心的泪流满面。这样的情节深深的刺激了她幼小的芳心,到了第四天她终于看不下去,捂着快长针眼的眼睛含泪逃了出去。
而第四天。水心楼醒了。
不仅仅是醒了,而且可以下床走动,虽然大病初愈依旧虚弱,但是对谢安素的态度明显改观了不少,没有像开始的时候经常沉默与回避。会温柔的笑、对待下人也随和很多,精力好的时候,也会在书房帮助谢安素整理莲庄的账本,就好像,就好像他这么多年都不曾离开过临安一般。
自然,而理所当然。
谢安素找过来的时候,罗音正窝在花丛中睡觉。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过她应该在这里睡了很久,心无旁骛到脸上都已经印上了兰花的印记。
谢安素的眼皮一抖。水家以百花为业,自然就连自己的府邸之中也是遍植奇花异草。罗音睡觉的地方正好就是府邸中最为清幽之处,正因为清幽,故而在此种植了大片的珍贵兰花。看到那片辛苦才冒芽的寒兰被罗音压的遍体鳞伤,谢安素不怒反笑,促狭劲头上来,弯腰捏住了罗音的鼻子。
鼻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没法喘气,罗音拧着眉头,把手不耐烦一挥:“死狐狸… …当心我拔了你的毛!”
有人在耳边哧哧地笑,吹气如兰,是个好听的女声:“你说谁是狐狸?”
罗音一下子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就见谢安素,不,是那个妖怪的笑容满面的看着自己,各种似水柔情,我见犹怜到肉麻。
她愣了半天,一下子回过神,警觉道:“你… …你想干什么?”
周遭兰香清郁,谢安素笑得更加柔美,依旧轻声细语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一个贪睡的小丫头。”
庭院、两个美丽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和低语… …多么和谐的景象啊,就像是戏文中的千金小姐和丫鬟在花园中赏花闲聊一样的入画。可是罗音可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那个炮灰小丫鬟。
她依旧一脸警惕,像个警觉的小动物:“你想怎么样?水心楼快被你害死了,你不是就要达到目的了么?你不是说,水心楼死了我也会死,难道你等不了现在就要杀了我?”
她虽然表面镇定,但是似乎是生死关头,发凉的手脚还是告诉她:好吧,我还是很怕。
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探进衣服里,艰难的从贴身小袋中摸索符纸。她的指尖哆哆嗦嗦,好容易才用两根指头捏住了一张符纸,现在大敌当前,她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去看自己摸到的究竟是什么灵符,只能盼望着真的到了动手的时候,这道灵符可以稍微为她争取一点点逃跑的时间。
谢安素微微一笑,柔声道:“我说过,我如今是水家的少夫人。我怎么会害我自己的夫君呢?我会陪着他举案齐眉,寿终正寝。”
鬼才相信你的话,好吧,除了最后四个字以外。
罗音紧皱眉头,一脸怀疑地打量着眼前金钗罗裙的谢安素:“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你诱水心楼到幻境,不就是迷惑他松懈之后就杀了他么?”
谢安素嘻嘻一笑:“怪不得只是个凡人,半点想象力都没有。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些打啊杀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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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告诉我,满足一下我这个凡人的好奇心吧啊啊啊,罗音的内心活动开始分外纠结。好奇心被勾引起来果然不好受啊。
谢安素仿佛听见了罗音的内心旁白,笑吟吟得问:“小丫头,你可听说过,南柯一梦的故事?”
那是个成语!罗音鄙夷地犯了个白眼。
谢安素捋顺胸前一缕长发,语气极其淡然:“那是我唯一一次失败。”
“那个书生?”南柯一梦这个成语里面,做梦的家伙,是个书呆子没记错吧。对吧对吧?
谢安素默然片刻,终于点点头:“若不是那个多事的老头参合,那个书生也不会美梦一半忽然陷入噩梦。自然也不会中途惊醒。”谢安素重提往事,许是隔得太久,从语调中已经听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可是我至今,都还没有忘记那个书生的名字。”
什么什么?!一千多年?!罗音被这个数字震惊的久久无法回神。这么说,果然是个大妖怪了!
“嗯… …”谢安素朝她走了两步,在她附近的一块青石上坐下,轻轻摇动着手中的团扇,姿态闲适无比,“当时那淳于棼已经入我南柯梦中,若不是中间发生变故,他在梦中一世富贵之后便会寿终正寝,第二日他的家人就会发现他暴毙于自家庭院之中,那么我就可以得到他所剩下的寿元。”
“可惜当时有个云游路过的神仙发现了此时,故意从中破坏,使得淳于棼中途仕途坎坷,妻离子散,最终导致淳于棼中途惊醒。当时我修为不高,心中虽然恼恨那老神仙,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千年过去,那老神仙大概已经死了,可是我却借着那些坠入南柯梦中人的寿元一年年活了下来。若是那老神仙有灵,不知道是否会懊恼当初心怀慈悲放过我。”
谢安素语气平缓,就好像在漫不经心地说一个故事一般。但是听到罗音的耳中,却如同惊雷霹雳一般。
《南柯梦》中记载,淳于棼在睡梦中仕途平顺又去了金枝公主为妻,封妻荫子,二十年享受荣华富贵。醒来后却发现只是一场梦。南柯梦最后并没有记载淳于棼醒后的心情是欣还是恼,但是如果淳于棼是个落魄之人,想必是宁愿一生坠入梦中不再醒来吧。
——与其醒来面对那饥寒交迫弱肉强食的世道,不如一梦不醒,至少还享受了一梦的富贵与荣华。所谓由贫到富易,由富到贫难。凡人短暂一生,总是祈求平顺富贵,衣食无忧的。
这个妖怪既然千年来只失手那么一次,就表示她完全已经抓住了世人的软肋,那就是不远面对现实的懦弱与逃避。
很显然,这个临安城,就是水心楼的最大执念,他原来还是根本没有放下谢安素,他原来并非和她一样是个孤儿。水心楼的这个执念虽然简单到无趣,但是却一花一草都如此真实,足可见到这个执念是有多么强大。强大到盖过那些凡人都想要的东西,包括财富、权位和美人。
他只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那么,水心楼可愿意离开这样的梦境?罗音望着谢安素美丽的面容,说不出话来。
谢安素察觉到罗音复杂的心里矛盾,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忽然伸出手去,将罗音面颊上的一缕乱发撩到耳后:“你怕什么呢?怕死么?你放心,我绝不伤害你。我只想陪水心楼这一世的美满。”
一世美满?不过一梦罢了。
见罗音不答话,谢安素继续道:“我如今不放你,只是怕节外生枝——我之所以能活这么多年,和我的谨慎之心分不开。之前在云雾阵中的手法我看了,丫头是修仙门派的弟子。想必门派中有厉害的人物。我可不想冒这个险,放你出去搬救兵。”
“你放心,等我陪水心楼寿终正寝之后,你就自由了。”
罗音很少做梦。许是真的如师父所说,她这个人缺心少肺,每每都是一觉到天明。就连白天也很少想什么。故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鬼话在她身上基本不成立。
除了十二岁那年她不小心把灵芝草当成青草喂了山下的牛被罚一月不许下山吃烤鱼,那一月中她夜夜都梦到自己受罚结束对着一桌子的烤鱼大快朵颐,梦醒,口水弄湿了半个枕头。
她没有什么强大的执念,甚至对于自己的身世也毫不在意。既然那从未见过面的父母将她丢弃,不管是再多理由终究是丢弃了。修仙之人讲求缘分,她与父母的缘分已断,便再不去苦求。对于这一点,师父倒是十分赞赏。还曾说过如果她用功刻苦一些,成仙之日必然不远。
——她活得恣意又快乐。再不痛快的过往,也不过就如同穿旧的衣服一样,丢了就丢了。
但是水心楼并不是她这样的人。从第一次遇见她就隐隐觉得,这个貌美如花的水心楼心里藏着很多的事情,他为什么离家?为什么诈死丢下同样貌美如花的未婚妻远走天涯?而多年后为什么又要回来?回来之后,为什么还要放手?为什么不去解释清楚?
那么多的为什么,他从来不去解释。这些问题,有的她问过,有的那个真正的谢安素问过。但是他一言不发、沉默以对。
他的心深沉似古井,根本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分明的。有什么苦衷说不出来,有什么爱意无法表达,有什么思念没有尽头,有什么人,再也见不到。
人生是个很长很长的过程,世间人情冷暖变幻莫测,永远精彩纷呈。可是如果在开头就已经丢下了自己目前最珍惜的东西,那么,是否还有信心走接下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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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我不爱天下苍生,只是这样安排对大家最好。
谢安素心情非常愉快的回到了赏青阁。而水心楼却并不在卧房中,阿进说水心楼刚才醒了以后就去了书房,刚才吩咐要送一壶茶进去。
谢安素点点头,吩咐备下一壶莲心茶,等到茶水的热度微凉了一些才用茶盘盛了,才亲自端着送来书房。
门是开着的,水心楼并没有换下寝衣,只在外面罩了一件外衫,长发披在肩上。他在专心作画,见她来了才放下笔,向她伸出手:“来。”
趁着放托盘,谢安素看了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画画,也不知道他画了多久,宣纸上的景色已经完成了大半,此时他正蘸了青石,给枝头上的青梅润色。青梅枝头下,是一个含羞低首的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模样,齐眉垂发、稚气中带着一丝的羞怯。
虽然稚气,但是却挡不住清丽的容颜,想也知道,长大后定然是个绝色女子。而且,这个小姑娘,分明就是年幼之时的谢安素。
而这样的小女儿姿态,颇像《点绛唇》的情节:“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样平淡无奇的小儿女情愫,水心楼却珍视得很。
水心楼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素素,你可喜欢?”他已经着完色,将那张画平摊在桌上等着墨干。
“我喜欢的很,是话给我的么?可是不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才叫圆满么。”她的语气与人一样,娇媚动人,原本就白皙的脸颊上施着淡淡的脂粉,细细梳就的云鬓与发间的金步摇相衬更是光彩照人。如果说画中十二三岁的谢安素惹人怜爱,那么如今便像一朵盛放的鲜花,娇艳欲滴。
他柔声道:“那么,我写词牌,你题诗句,这幅画就算我们两人一起做的可好?”
谢安素妩媚一笑:“好。”
水心楼没有再说话,只是抬头冲着她极为温和地一笑,自笔架上取了一支新的狼毫,蘸了墨,在画纸的空白处写下三字:弄青梅。然后便握了她的手,将狼毫轻轻塞在她的手中。
谢安素就这水心楼握着的姿势,继续填词: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这便就够了,蹴罢秋千也好,薄汗轻衣透也好,并不能比上那如花的面容羞涩的低首。
题罢诗句,谢安素正准备将狼毫归放笔架上,可是水心楼牢牢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否则已经写完。
谢安素迟疑片刻,有意转开话题:“心楼,茶要凉了… …”
他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握着她的手指,错开五指,摩挲她指间娇嫩的肌肤。他的食指和中指上有薄薄的茧子,在她掌心摩挲,又麻又痒。
谢安素痒地几乎要笑起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含笑地转头看他:“墨汁都沾到手里了。”
水心楼笑了笑,低声道:“这墨香极好,这墨叫做鸳鸯墨,是用两种不同产地的墨合二为一做成的。胶质细腻,磨开之后有淡淡的花香…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他笑得极温柔,连声音也变得温柔:“以前我最爱在这窗前作画,一边画画一边就有花香若有若无地飘来,开始我以为是莲香,可是冬天大雪封湖的时候这股香味依旧在。我才知道,原来真相,不一定是你所看到的、所自以为是的那样… …但是就算那样也很好——你懂么?”
谢安素的心暗自忐忑。喉咙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水心楼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什么会忽然和她说起以前的事情,又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大脑混混沌沌,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乱了套路。她只能暗暗咬着唇,让这痛楚提醒自己,不能因为一点波动的情绪而毁了眼前的平静:“心楼,你说什么。我不懂。”
他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没关系,你总会懂的。”
水心楼的手掌抚在她的脸上,像是在呵护一朵柔弱的花朵,他的唇轻轻靠上来,在她冰冷的脸上吻了一下。
“南柯梦,你还要骗我多久?”
他平静地问她。
谢安素的心猛然跌倒了低谷。原本动荡不安的情绪忽然一下子全部静了下来,死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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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水心楼进入这个幻境的态度看来,他一直在怀疑这个地方的真实性。但是他今天今天竟然如此明白无误的点破她的身份却让她几乎大惊失色。看他的神情,只怕很早就洞若观火,之前的欲退还休、苍白无助以至于后来的温柔笑语,此时回想竟有些惊心动魄。
他怎么会知道?他究竟是谁?难道她所看到的执念并非全部?
她神色平静地抬头,与他静静对视。谁也不相让,最后,谢安素笑了,她说:“心楼,你在开什么玩笑?”
水心楼也在笑:“我一直很认真。我很认真想帮你完整这个游戏,助你帮我这场梦做的圆满。只可惜,你太过于自信,至始错误百出——我便失了耐性。”
谢安素的呼吸一下子乱了,紧紧咬着唇,偏过头去不看他,眼中却隐隐有泪光。
“美人落泪,我自然心疼。”他稳若泰山,丝毫不乱,“可是素素并不会这么哭泣。素素虽然柔弱,可是什么事情都要弄个明白才会想起落泪——那日在红榴镇,是我负了她。她明白是我要负了她所以她才会绝望才会哭…
…她不会不明不白就哭。”
“我爹娘也不会因为我的事情而责骂下人。或许世上恩爱夫妻大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是我爹娘不是这样。我娘是修仙门派的弟子,自小就在师门中被师兄们娇宠惯了,嫁了人脾气也不改,根本就没有当娘的样子,可是我爹和我都不管,就是喜欢这样。我们越是这样喜欢,娘就越是爱闹小脾气。我爹,就越是娇宠她。”
见谢安素依旧不说话,水心楼轻柔一笑,将目光转移到那幅画上:“弄青梅的意思,其实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和素素在临安城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父母间的意思我们隐隐知道,可惜当时太小,只觉得有个玩伴很好,并不知道大人之间的深意。后来素素十三岁的时候,终于明白她长大以后是要嫁给我做新娘子的,之后与我见面便多了几分羞涩,下人打趣两句便就红了脸躲走。有一次我追过去的时候,看到她藏在一片樱花里,粉红的花瓣落满头,就好像盖头一样——如果花瓣是大红色的,想必更加好看… …”
水心楼的声音很低,慢慢握着她的手,捂在心口的位置,看着她,看了很久:“这些事情刻在我心里,烙在我的梦里,谁都偷不走。你让我做了一场好梦我应该谢你,或者应该把我剩下的寿元拱手赠与你。可惜如果你知道我还剩下多少时光,想必你会十分失望。”
最后一句话果然让谢安素有所触动,她猛然抬头,困在眼里的泪水撑不住落下一滴。
水心楼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将谢安素脸上的泪痕擦去:“你修行多年,虽然并未成正果,可是也该知道修仙门派中仙凡不婚的规矩。”
谢安素点点头:“娘她是… …”她依旧还忘不了自己正在扮演的是水心楼的夫人。
水心楼点点头,低声道:“我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我娘嫁给他,自然要有天谴,只是这个天谴报应在了我的身上——我命中注定,活不过二十七。而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
谢安素一言不发,就那么死死盯着他。
水心楼依旧是那么淡淡的:“我娘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哭的死去活来,反而是我,决断的很。诈死、悔婚、离家,很多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七年之前临安城水府的那一场白事之后,水家的少爷就已经死了。这件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甚至还去过我的坟头看过墓碑,所以我怎么可能重新回到临安?怎么可能所有的人都当这件事情不曾发生过?”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根本不可能。”
谢安素愣了很久,别过头去,嘴角扯过一丝模糊的笑意:“你倒是伟大的很,成全了别人,只苦你一个人。”
“苦?如何才算苦?”水心楼轻笑,“我并不爱天下苍生,所以说不上成全这个词,只是这样安排对大家最好。如若不然,我该如何?依约十五岁那年娶了素素,然后眼睁睁地让她在最好的年华中变成寡妇?或者我依旧留在临安,悔婚、等死,在大家的同情中度过的余生?”水心楼心中微微酸楚,但是语气却依旧淡然,“那不如叫我立刻去死。”
谢安素沉默。良久以后忽然发问:“那为何又要告诉我?”
“这些事情埋在我心里很久了。他们都在问我为什么?素素问我,那个小丫头问我,就连我的一些同门也偶尔会忍不住。答案就在我的心里,我却没法说出来,这个感觉并不好受。我有时候很想很想,对一个人坦诚相告,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而你,是最好的人选。”
“为什么是我?”谢安素面不改色得听着,她仰起脸,眼睛有些红肿,不过已经没有泪水。各自撕破了脸,都已经不用再装下去。那个原本柔弱的谢安素只是一个恍惚便已经换了个人一般。
他回答:“因为你要死了,死人,是不会多嘴的。”


2025-08-03 17:4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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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到这首歌,很是符合水心楼如今的心境。那是一种无处宣泄的绝望。我不爱天下苍生,可是我无从选择。

《一醉南柯——记<东邪西毒>》
曲:《春よ、来い》
唱:音频怪物
词:恨醉
望飞沙 走尽大漠又向天涯
风吹罢
几缕黄沙驻在晚霞
黄昏下 看一天流沙漫思家
叹当年 悔当初
只是流年难停下
彼时有谁拈花
当年是谁挽发
如今花尽谢了
青丝不换白发
朝已罢 恨暮也难追啊
想桃花
那是谁的容颜啊
故人啊 已做了他人嫁
临窗把难悔的前尘饮下
MUSIC
多少人提剑纵马
说诗酒趁年华
可知年华
只是弹指一刹
Music
那些难归去的沙
和唤不回的年华
不如共我将一河忘川水饮罢
一同将前尘尽忘下
Music
彼时有谁拈花
当年是谁挽发
如今花尽谢了
青丝不换白发
朝已罢 恨暮也难追啊
想桃花
那是谁的容颜啊
故人啊 已做了他人嫁
我把走远的前尘都饮下
那飞沙 长眠在了天涯
那桃花 随故人一同葬下
趁着明月未罢
我醉了一夜啊
只愿忘却那难悔的年华
只怕酒醒后犹记得年华
只是再醒时犹记得年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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