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阿槿。”，萧时衍迎上穆尘汐明显写着疑惑的眼睛，道：“不是因为阿槿，你学钢琴的时候，我在上小提琴课，不记得了？”
穆尘汐微微一怔，倒是想起了这件陈年旧事来 。的确，萧时衍在认识段言槿前，是学过那么几个月的小提琴，不过后来就不了了之了，直到进了大学。
萧时衍年长穆尘汐三岁，两人原是一个小区的邻居，小时候就常会玩在一块儿。读书之后，学业极好的萧时衍也常常会辅导他的功课。近乎朝夕相处的日子中，穆尘汐渐渐对这个“青梅竹马”暗生情愫。不过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更唯恐萧时衍在察觉他变了质的友情后，会不再搭理他，因此一直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情绪。
萧时衍会认识段言槿，也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他进大学的时候，萧时衍已然是个研究生了。段言槿是穆尘汐的室友，小提琴拉得很好，两人作为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合作了一曲。后来萧时衍三不五时地出入他的寝室，也就和段言槿熟悉了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呆在寝室里，却像是多余的存在？是什么时候察觉萧时衍对段言槿的另眼相看？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常常会避开自己到音乐教室去拉小提琴？什么时候开始，三个人并肩而行的路上，他慢慢落在了后面，只能看着前方二人的背影？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成为了萧时衍找不到段言槿之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确切的时间点，就连穆尘汐自己都记不得了，只是任由自己被越来越多的不安全感和失落吞没。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前行的路上，没有人为他掌灯，没有人听他倾诉，没有人在他坠落深渊之前，拉住他，甚至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这条路……究竟有没有出口。直到萧时衍决定出国深造，直到段言槿也表示要转学去国外。穆尘汐终于爆发了，不顾一切地说出了自己对萧时衍的感情，撕破了表面的平静。换来的……依然是两人的离去，和自己七年的空白岁月。
就算是落到了如此的下场，穆尘汐从没有后悔过爱上萧时衍，只是后悔自己没能一直伪装下去。所以这一次，既然相遇相见了，他会修复之前的错误，他会全心全意地，做一个称职的骗子。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简单的乐理知识我就不重复了。五线谱，不会认错就好。”移开视线，穆尘汐翻了两页琴谱，修长的手跨过琴键，“这八个键是中央C区。这两行是简单的练习曲谱，你可以试弹一下。”
有些人有些事，果然是上天注定的，比如自己小的时候就喜欢钢琴，而萧时衍喜欢的则是小提琴，这大约也是无法改变的分歧，直到他遇到那个同样的喜欢小提琴的——段言槿。
萧时衍同样修长的手落到了琴上，按着琴谱，弹了两个小节，便停了下来。
“手型要更圆润一些，要有握球的感觉，掌关节不能塌陷。”穆尘汐原来要伸手过去，手才抬到了一半，就顿住了，改为自行落到了琴键上，“看我的手型。”如果换作是别的学生，他可能会手把手地去教，但是对萧时衍，还是算了。
一节课上下来，穆尘汐只觉得自己身体都僵直了，幸好只是上这么一堂课，如果多来见次，估计他想离职的心都能有了。一到时间下课，穆尘汐就率先拉开门往前台走去，“交接本。”
音乐教室里，代课的事情也不算少，为了让下一节课有良好的授课连贯性，几乎每个代课老师都会在交接本上写下本节课的上课情况及学生表现等等。
方菡见他形色匆匆，忙递了交接本过去，自己则走出去迎接萧时衍：“萧先生，今天的课上下来感觉怎么样？”
穆尘汐努力忽视后面的人，在本子上奋笔疾书：学生有小提琴基础，乐理基础，本次课初步了解了琴健位置及左右手简单配合。手型部分仍需多注意。
萧时衍的视线却始终落在穆尘汐削瘦的背影上：“上课情况很好，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穆老师会和之后带你的毛老师做好交接的，您情放心。有任何建议或意见，您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会做相应的调整的。”方菡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时衍忍不住红了脸颊。
“小穆，你下课啦？”恰在这个时候，沈泽维也走到了前台。
穆尘汐合上了交接本，看向他：“你今天也这么晚？”
“嗯！学生晚到了，多给他上了会儿。”沈泽维拿了外套穿上，“你下班了没？下班就一起走吧！”
穆尘汐点了点头，捞过自己的外套穿上，转身看向方菡和萧时衍：“方菡，我先下班了。师兄，有事你可以再找我，再见。”
当然，后半句不过是客套话了，况且，穆尘汐相信萧时衍不会有什么事需要找自己。不待萧时衍回应，他就跟着沈泽维下楼去了。
出了乐行，两人并肩前行了没多远，沈泽维突然撞了撞穆尘汐：“你和那个客人认识？”
穆尘汐有些心不在焉：“他是我大学时候的师兄。”
“那他为什么跟着我们？”沈泽维又问。

穆尘汐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沈泽维会提起萧时衍，愕然地回头，果然看到了那一抹熟悉到骨髓的身影。
萧时衍一袭深灰色大衣，身后的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拖曳得愈加颀长，他的脸上是什么神情，穆尘汐看不清，但是看着他，却莫名地觉得喉间溢出了些许苦涩。有多少次，自己也是这样默默跟在他和段言槿，只等着他能够回头看自己一次？既然已经回头了，自然不能装作没看到他，更何况萧时衍的步子并没有因为被发现了而停下来，反而几步就走到了身边：“师兄？怎么了？”
“不是说有事可以找你？”萧时衍全然不管身边还有个沈泽维。
“嗯，是啊！师兄有什么事吗？”穆尘汐有些摸不着头脑，湖水似的眼睛在灯下光华暗蕴。
“没有通讯方式，怎么找你？嗯？”萧时衍反问，递了自己的手机到他手中，示意他输入号码。身为上市公司的高管，他的私人号码只留给那些重要的人。
穆尘汐怔了怔，才接了过来，低头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心里却有些疑惑，他跟着自己就是为了要手机号码？
输好了号码，将手机递还萧时衍手中，便看见他按了通话键，没几秒，自己的口袋里就响起了乐声：“嗯！回家路上小心些。”满意地按下了挂机键，萧时衍伸手顺了顺他被夜风吹乱的浏海，叮嘱了一句。
穆尘汐几乎是反射性地退了一步，对他不按常理出牌的言行着实理不清思绪：萧时衍，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爸妈把我赶出了门的事情，所以……内疚了？“嗯……师兄再见！”
转身，重新跟着沈泽维前行，穆尘汐的情绪却跟低落了一些，内疚或补偿的心态，他都不需要。他宁可萧时衍漠视自己，都好过这样——同情自己。同情自己得不到父母的谅解……同情自己得不到他的爱情。
在下一个路口，穆尘汐和沈泽维分了手，走进了租住的小区，上楼，回到房间。他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电脑，而是脱下外衣后，就重重倒在了床上。才闭目不到两分钟，他的手机短信音就响了起来，点开，却是萧时衍发来的：尘汐，到家了吧？
穆尘汐坐起身来，怔了好久，才回复：嗯，到了。师兄呢？
萧时衍很快就回了过来：我还在路上，早点休息。
穆尘汐想了想，还是回了条短信：开车小心，师兄，晚安。
乐行虽然处于比较市中心的位置，周围多是些中高档的住宅，但是，想必萧时衍应该是住在C区，那里都是些高级别墅区，否则普通的商品房也很难放下一台三角钢琴。既然是这样，他往来一定是要开车的，边开车边发短信，肯定不是个好习惯。才按下了发送键，穆尘汐就有些后悔了，这样的话，自然有段言槿会去提醒，哪里用得到自己越俎代疱？
稍微振作精神之后，穆尘汐终于打开了电脑，点开沉鱼出听的群，同时他发现剧组的郡似乎也很热闹，打开随意浏览了一下，发现素锦流年已经跟群里的人混得很熟了。关上了剧组群，穆尘汐还是把注意力放回了沉鱼出听的群内。
策划－飞奔吧少年：各位CV们都好好给老娘保护嗓子哦！明天就要试音了！可不许丢沉鱼出听的脸！
虽然是公开试音，但是这毕竟是沉鱼出听做的剧，如果试音之后，角色都被外来的CV抢走了，那沉鱼出听就是在枉为他人做嫁衣了。
实习CV－午夜搭车：怎么办啊，我突然好紧张哦！就像小学的时候，秋游前一天的心情。
CV－孤儿怨：这两天不是陪你PIA戏了吗？有点信心好吧！
孤儿怨的音色阴沉诡吊，最是擅长演绎反派角色，而鬼怪类的角色他更能刻画得入木三分。以前他曾经在YY频道，半夜读鬼吹灯，硬生生害得不少驻足和路过的听众吓得不敢睡觉。也因此，别叫我“疯”姑娘收到了不少人的抱怨，从此，孤儿怨就被禁止在半夜讲鬼故事了。
实习CV－饭烧焦了：应该也很紧张啊，但是我要求不高，跑个龙套就好了。小龙套应该不会有太多人跟我抢吧！
社长－别叫我“疯”姑娘：明天20：00的时候，我会开放YY频道，并且公布各个角色的背景和试音台词。先试龙套的音，所以，午夜和饭饭都要加油了啊！
实习CV－午夜搭车：社长你是怕我们还不够紧张吗？
实习CV－饭烧焦了：是啊！明天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试音，好可怕哦！
CV－零度：每个CV都是这么过来的，别担心。
实习美工－花开半夏：有点骨气嘛！连素锦都没你们那么紧张呢！切！～～～人家完全就是没有师父带的新人啊。
实习CV－饭烧焦了：素锦有后期大大的支持啊！当然和我们不一样啦！
CV－西月沧海：平常心就好！加油！
实习CV－午夜搭车：这算是得到了西月的支持吗？小西月好温柔哦！
穆尘汐刚打完这行字没多久，就看到别叫我“疯”姑娘的头像跳了起来。
别叫我“疯”姑娘：西月，这次男三的角色会是个很复杂，很悲情的角色。我希望你能争取到它。
西月沧海：好，我会尽量的。
别叫我“疯”姑娘：明天尽量早点回来，男三的背景资料，你好好看看，多琢磨一下。
西月沧海：嗯，明天我课不多，会早点上线的。
别叫我“疯”姑娘：那就好！加油，祝你好运喽！

实习CV－饭烧焦了：我明天就要开始努力录音，我立志要当第一个交干音的人！
CV－孤儿怨：能有多难，你不是一共只有五句话吗？
孤儿怨除了多声线以外，最出名的特色不是毒舌，饭烧焦了当下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满腔的热血结成了冰块。
策划－飞奔吧少年：饭饭有志气是好事，你不用这么打击她吧！
CV－孤儿怨：好吧！那么，加油吧！
孤儿怨虽然毒舌、嘴快，但是并没有什么恶意，社团里的人也都很了解他的性格。
实习CV－午夜搭车：饭饭，我们一起努力吧！互相帮忙PIA戏！好吗？
实习CV－饭烧焦了：当然没问题啦！
CV－西月沧海：唉，太晚了，我得去睡觉了。
社长－别叫我“疯”姑娘：西月明天是不是休息？我明天把EP的DEMO给你，你先听听看？
CV－西月沧海：好！你传离线给我吧！
社长－别叫我“疯”姑娘：对了。还是要夸奖一下，今天你的表现真得很惊艳哦！有很大的进步。
CV－西月沧海：这是零度的功劳，多亏他带得好。下了，881。
不再看别叫我“疯”姑娘的回应，穆尘汐直接关上了QQ，点开音乐，他将自己重重抛到床上，其实，早就料到段言槿和萧时衍会一起走下去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窒息感？穆尘汐如是自问。因为……你一直爱着萧时衍。他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耳边的交响乐声并不轻缓柔和，不是一般人会选择听着入睡的，但是穆尘汐在这样嘈杂的乐声中，却觉得安心，觉得能够入睡。因此，他并没有发现，置于桌上的手机一闪，收到了一条来自萧时衍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尘汐，你明天休息，多睡一会儿。注意身体。
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穆尘汐才从被窝中钻出来，捞过了手机，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他微怔了怔，反正时效都过了，也不用想着怎么回短信。坐直起身，他漆黑色微长的发在阳光下映射着光弧，洗潄完毕。穆尘汐决定步行去附近的大卖场买点东西，把冰箱填满。
秋天的时节，是穆尘汐最喜欢的，晴空如洗，空气也干净了不少，带着点微醺的慵懒。只是随着入秋的时间越长，天也更冷了起来。穿了件羊绒皮的大衣，犹能感觉到凉意，穆尘汐又给自己戴上了一条围巾。关上房门，他走到鞋柜边换鞋。这间屋子的屋主买了同一层，电梯边的同两户房子。虽然两间都是一室一厅的小套间，但是却因为在同一边，所以屋主很理所当然地将原本应该是公用走廊的位置一并纳入了自家使用面积。在电梯的出口处设了一道总门，走廊成为了占地很是不小的玄关。而两间房子的阳台也被贯通，合成了一个比较大的晒台。只是目前为止，另一间房子还没有租住，因此让穆尘汐占了便宜，独享玄关和大晒台。
刚换好了靴子，门外就传来了钥匙碰撞的声音，穆尘汐直起身，有点困惑，房东平时可是很少来这里的，怎么今天会过来？这么想着的时候，总门已经被拉开了，走进来的果然是房东太太——刘姨。
“小穆，你今天休息啊！我以为你去上课了呢！”刘姨逢人就是笑脸，让人看着很是可亲。
“是啊！刘姨，你今天……怎么来了……”穆尘汐的语尾因为见到了跟在刘姨身后的人而渐渐收声，“师兄？”
对于萧时衍出现在这里的情况，穆尘汐实在是无法消化，就像他先前推测的。萧时衍一定有着良好的收入，虽然这里的房价不低，但绝对不是他会置产的地方。而他也不可能需要在附近租住房屋才对，所以……“师兄，你是来帮段言槿看房子吗？”
“和他没有关系。”萧时衍一走进来，这间原本不算小的玄关，突然因为他高佻的身影而显得拥挤了不少，他两步走到穆尘汐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要出门？”
刘姨看了看他们两人，愕然：“小穆，你们认识啊！你也真是太不帮阿姨的忙了，有朋友要租房子，怎么不帮阿姨推荐一下？”半真半假的埋怨缓解了穆尘汐略微紧绷的神经。
“刘姨，我不知道师兄在找房子。”穆尘汐解释道，不过就算他知道，也是绝对不可能介绍他住过来的。
“那你们能在这儿遇上也真是够巧的。”刘姨说着，将另一间屋子的门给打开了，这间屋子的格局和穆尘汐那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总面积大了十五个平方米，采光也要更好一些。
萧时衍在屋子里草草地晃了一圈，目光定在了落地窗那儿。信步走过去，看到的是一间被打通了晾台，大约也就二十个平方不到，放了一张小桌子，两张椅子，秋日的阳光下，看起来带着点惬意。
“怎么样，萧先生，我这房子还不错吧！虽然不太大，但最适合你们这样的单身白领，胜在实惠嘛。小穆，你说是不是？”刘姨问。
穆尘汐却宁可化身作一橂雕像，恨不得他们都别再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呃，是啊！”
“尘汐也这么觉得吗？好，那我就租下来吧！”萧时衍直接一锤定音。

穆尘汐此时却已经不能更僵硬了，如果不碍于刘姨在场，他都有当场走人、退租的冲动：“刘姨……我走一下超市，你们慢慢聊。”说着，他就准备离开。
“尘汐……”他听到了萧时衍唤自己的声音，却仍是装作未闻，直接合上门离开了。
走在铺着梧桐树叶的街道上，穆尘汐显然的心不在焉，又是邻居了吗？和萧时衍？所以，也会再见到段言槿吧！ 萧时衍搬到这里来，是想让自己亲眼见证他们的幸福吗？
穆尘汐精致如瓷偶一般的脸上血色更少了一些，掩了掩围巾，将耳机内的音乐调响了一分，他加快步伐走进了卖场内。 随手买了些日用品和食物，穆尘汐拎着两袋东西慢慢地往回走。只想着回去之后，至少萧时衍应该已经走了吧！
拉开玄关大门的时候，穆尘汐摘下了耳机，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声响才走了进去，果然，玄关已空无一人了，那一户屋子的门也已经上了锁。松了一口气，穆尘汐掏出钥匙，走回了属于他的那一间屋子里。将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再取出早上洗好的衣服，他准备去晒台衣服都挂起来。才推开门，穆尘汐就看到了坐在晒台里的另一个人：“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晒台里的桌椅已经被人擦干净了，萧时衍好整以暇地坐着，穆尘汐怀抱了一堆东西，怔愣地看着他。萧时衍的表情却很柔软，起身帮他拿走了抱在手里的衣服：“我刚才和刘姨办妥了租房手续。然后请了两个钟点工回来打扫房间。现在准备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尘汐，一起？”
穆尘汐看着萧时衍一派自然地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挂到衣架上，好像这是他常做的事情一般：“师兄，我刚才就想问你，你为什么会租房子？”
“我的房子在装修，所以只能到离公司比较近的地方租房。”萧时衍深邃的眼底像是一泓清泉一般，穆尘汐曾经就是沉溺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里。误以为眼底的温柔只是为自己存在，却发现自己不过是最普通的那一个。他见过的，萧时衍看着段言槿的时候，眼底的喜悦和醉人的温度。
穆尘汐启了启唇，欲言又止，如果房子还在装修中的话，为什么萧时衍会跑去乐行买一台钢琴呢？难道放在一片狼籍的房子里积灰尘吗？不过，就算他不告诉自己真实的原因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就算是装修屋子，师兄怎么会突然这么急得要搬进来住？”一口气请了两个钟点工，不用想就是为了能够尽快清理好房子搬进来住吧！
“住腻了宾馆了。”萧时衍突然伸手握住穆尘汐的手臂，“走吧！陪我去买日用品。”
“等……”穆尘汐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直接扯出了门去，直到坐上萧时衍的车，他仍有些回不过神，“师兄，你这算是绑架吗？”
萧时衍却是随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倏地倾身过去，替他系上了安全带：“乖乖睡会儿，眼睛好红。”
穆尘汐在他伸手过来系安全带的时候，本能地绷紧了身体，背也紧贴在了椅背上，直到萧时衍重新坐直，才重新放松了下来。将耳机戴上，点开音乐，他斜倚在车窗上，不去接触萧时衍的目光。但眼睛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不由自主地看着车窗中萧时衍的倒映。
他现在有整头的思绪无法理清，更无从理清，记忆中这样亲近自然的相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让他恍惚。萧时衍的确是想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吧？所以才会这样突如其来的拉自己去逛百货公司，即使这样的关系不过是镜花水月。自己不也想要修复的吗？“师兄……”因为听着音乐的关系，穆尘汐的声音有些略响，“那一年……我跟你说的话，其实是开玩笑的。希望你忘了它。”尽管口中说着话，但是他却一直闭着眼睛没有看萧时衍，脸上的表情却很柔和，像是很放松随意的样子。
萧时衍却看向了他，耳边甚至依稀能够听到他耳机内传出的乐声，一时之间，车内安静异常。当然塞着耳机的穆尘汐并没有意识到这无声的环境。“尘汐，音乐开太响，对耳朵不好。你是学音乐的人，耳朵的灵敏度很重要。”说着，他直接从穆尘汐手中取过手机，将音量调低了一些。
穆尘汐因为耳边的声音变小，睁眼看向他，清澈的眼底满是困惑，为什么萧时衍对自己刚刚说的话，完全没有回应？穆尘汐仔细看了看萧时衍的侧脸，试图找到一些蛛丝蚂迹，可是，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怎么了？”
“没有……”穆尘汐摇了摇头，又一次移开了视线。

人的记忆真得很奇特，穆尘汐看着面前热雾缭绕的汤，怔怔出神。他记得萧时衍的好恶，记得他喜欢温开水，不喜欢凉白开；喜欢胡椒的味道，不喜欢姜味、不喜欢胡萝卜；白萝卜只喜欢放在汤里。杯子只喜欢没有把手的，喝咖啡的时候会加一颗方糖不加奶精。出门时明明换了外出鞋却总喜欢在垫子上蹭掉灰尘再走。他记得，和段言槿走在一起的时候，萧时衍总会走在他外面。记得有一次段言槿喝醉了，萧时衍背着烂醉如泥的他，一路走向宿舍。明明背上的人满身酒气甚至还有秽物，但是萧时衍的唇边却始终带着满足的笑容。他记得，是因为他在意，是因为萧时衍是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的父母之外，最为重要的人。他一切不经意的习惯，都会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很显然萧时衍也记得他的一些习惯，比如他不爱吃荽菜、不爱吃葱。不喜欢夏天的太阳，喜欢吹风。但是，这些都只是因为习惯罢了。一些穆尘汐故意为之，让萧时衍得以记住的习惯。比如小时候一起吃饭，穆尘汐会把所有的荽菜捡到他的碗里，会饶有耐心地将所有的葱都挑出来，所花的时间之久，总是让萧时衍侧目。他曾一个夏天没有在晴天的时候出门，曾在台风天，拉着萧时衍去天台吹风。
所以，虽然同样记得对方的习惯，但他是出于在意，而萧时衍，只是习惯使然罢了。
“怎么了？”眼见着穆尘汐发着呆，手下一动不动，萧时衍微微拧眉。
“哦！还有点烫。”看，自己没有表现出来过的习惯，萧时衍就不会知道，穆尘汐自嘲地笑了笑。
萧时衍突然有一种感觉，眼前的人虽然外表看来仍是精致无缺，但内里却早已布满了蛛纹般的裂痕，不知何时会破碎。
之后的一顿饭，吃得异常沉默，穆尘汐的餐桌礼仪是无可挑剔的优雅，但是他却也异常安静，一直是一言不发地在解决盘中餐。现在他所想的，不过是快点吃完饭，回到自己家里，紧闭房门和晒台的落地窗，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不用再看到萧时衍。
午饭后，萧时衍驱车载着穆尘汐返回了住处，上楼的时候，他执意一个人拿所有的东西，没有让穆尘汐帮忙。直到到了玄关，眼见穆尘汐换了鞋要开门回家的时候，才叫住他：“尘汐，这条给你。”
穆尘汐抱着波兰鹅绒被有些不解：“这不是你买的吗？”
“你怕冷。”
“……五位数的东西，我不能收。”穆尘汐皱眉，直觉要把被子递还回去。
“七年没见，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认识那么多年，不会真这么见外吧？”萧时衍却不肯接。
穆尘汐看了看手里的绒被，再抬着看萧时衍，沉默了两秒，才道：“好。那师兄，谢谢你了。”也许萧时衍是想弥补当年默然离去之后，带给自己的伤害？既然能让他少一些负疚感的话，收下这条被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过几天天再凉一些，就能用了。”萧时衍似是养成了习惯一般，又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精神不好，回去睡一会儿吧！”
穆尘汐点了点头，转开门锁，缓缓合上了门。进屋之后，他将绒被放到了储物箱里，走到客厅将落地窗上了锁，掩上了厚重的窗帘。室内的光线瞬间变暗了一些，但却让他觉得增加了几分安全感。褪去外衣，将自己埋到床上，耳边是音乐的声音，这让他觉得好受多了。
萧时衍进家门的时候，两位训练有速的钟点工已经进入了收尾的工作阶段，原本四处积着薄灰的屋子也干净了起来。
“萧先生，你回来啦！刚才有个说是你助理的人，给你送了两箱东西过来。”其中一名钟点工指着墙边两个不小的纸箱道，“需要我们帮你拆箱吗？”
“都是些日用品，麻烦你们了。”萧时衍道。
“不麻烦。”能收到高出行情价的钟点费用，两位钟点工格外地热情有干劲。上前拆了箱子，把例如靠枕、水杯、牙刷杯、毛巾之类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挂好、放妥。甚至周到地从箱子里取出了别的被子和被套，快手快脚地帮着收拾好了，铺在床上。这样一来，原本有些空空荡荡的屋子，慢慢地越来越像家了。
支付了额外的费用，打发走了两名钟点工，萧时衍走到了晒台上，却只看到隔壁屋子厚重的窗帘，贴着玻璃也只能依稀听到里面的音乐声……他已经睡下了吗？萧时衍的眼底像是一泓泉水，晦暗未明，读不出情绪。

没想到躲过了QQ，却在YY被堵了个正着，穆尘汐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尤其还是这两个人一起出现。不过三次元的情绪没有必要在二次元体现，他自信至少不会让零度和飞奔吧等人察觉什么。
午夜搭车：对啊！每次有实习CV入社，疯子和飞奔姐都会帮忙确认，给实习CV找一个带教的师父的。
饭烧焦了：对啊，我的师父是向日葵……不过她最近和天天天晴两个人在准备英语六级考试，号称六十天不上线来着。
飞奔吧少年：不过我们社里目前也实在没有别的受音，西月和锦色的音质又差太多，的确不适合带教他。或者让孤儿怨试试倒是可以。
午夜搭车：对哦！孤儿怨除了阴险狡诈声音，那种偏阴柔的公子音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哪个是他的本音。
西月沧海：我打赌，两个都不是。
零度：如果论多声线，那我们社里最强的人，肯定是孤儿怨。你们听过他配的大侠音吗？也非常强！
午夜搭车：大侠？我以为他配的都是反派人物呢！
零度：孤儿怨在入社之前，就配过非常多的剧了。虽然都是协役，但是剧量极多，而且角色各异。如果不是看到STAFF表，你们肯定不相信那么多不同属性背景的角色是同一个CV配出来的。
午夜搭车：哦？那我有空可得去听听看。看不出来他也是个小神嘛。
西月沧海：其实，我一直认为社里最强的人应该是孤儿怨。说实话，零度和墨桓当然都有无与论比的戏感和声线，但是角色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孤儿怨在音色上虽不具备特殊性，但是却能够配出各种不同的人物，而且都是惟妙惟肖的。
午夜搭车：啊！那我懂了！原来孤儿怨才是我的奋斗目标啊！我的声线也只是平平呢！普通人里也许还算清脆动听，但是放到中抓圈就不够辩识度了。
零度：是啊！大家都要有努力的方向。对了，小西月，你刚才也顺便夸奖了我。谢谢你！
西月沧海：你有被夸奖的价值。
穆尘汐微微勾了勾唇角，平时和零度很少接触，没想到声音冰冷的零度，其实还蛮好相处的。
别叫我“疯”姑娘：我说群里怎么一下子安静了呢！原来都躲到零度的房间来了。零度和西月刚刚在PIA戏？难得这么主动认真啊！值得嘉奖。嗯！飞奔的建议可以考虑，就让孤儿怨带教锦色吧！
锦色流年：我终于也有人教啦！我先回群里找师父。
午夜搭车：祝你好运啦！孤儿怨那家伙可实在是个怪人。
孤儿怨：我看到了。
午夜搭车：∑( ° △ °|||)︴哎呀，刚刚好像室友动了我的键盘。
飞奔吧少年：好啦，孤儿，你来得正是时候，快把你的徒弟领走吧！小锦色，快拜师。
锦色流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孤儿怨：平身。
穆尘汐看着屏幕，有点困惑，虽然觞情一直都在房间里，不过始终一言不发。起身，走到厨房把水先烧上，由于畏冷的关系，一到秋冬他就喜欢吃汤面或是小火锅之类汤汤水水容易暖和的食物。照理来说，独居的人都会锻炼出一些厨艺来，但穆尘汐对美食又没什么追求，所以手艺仍是平平。
等着水开的时间，穆尘汐也没有再坐回电脑边，而是从水盆里取出泡了快有一个小时的卷心菜，又打了个鸡蛋，再将培根切成细条。待他简单的折腾完一碗鸡蛋面和培根炒卷心菜，已经是近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刚坐下来准备开始吃晚饭，落地窗就被敲响了，穆尘汐只得拉开了门：“师兄，有什么事吗？”
萧时衍手里却端着一个盘子，看了眼小餐桌上的简单晚餐：“看来你吃饭的习惯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说着他直接绕过了穆尘汐，将手上的盘子放到了卷心菜边上。于是原本穆尘汐非常简单的晚餐，多了一道精致的菜色——红酒煨牛舌。
“师兄……其实我这样就可以了，你不用送菜过来。”穆尘汐只觉得两个人的晚餐菜色放在一起也有种壁垒分明的感觉。从他仅有的厨艺知识看来，做这道菜应该是要花一点时间的。没想到萧时衍才搬家，就肯花这样的时间。
“尘汐，你已经足够骨感了。”萧时衍非常自如地直接拉开了冰箱，草草几眼，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下次，要再去超市，你跟我一起去。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
穆尘汐有些怔怔然地看着萧时衍在自己房子里穿梭，幸而，他并没有逗留太多的时间：“快吃晚饭吧！面要凉了。我也回去吃饭了。”说着，他又从落地窗前走了出去。
眼中带着几许困惑，穆尘汐重新合上了玻璃门，拉下窗帘，终于能定下心来吃晚饭。萧时衍的举动，自己已经理不清头绪了。他如是想着。

准备下班的时候，穆尘汐又在走廊上遇到了毛梓妍，看起来她已经恢复如常了。不过，以萧时衍的条件，相信毛梓妍无论如何都会撑下去，虽然她不知道其实萧时衍早就已经有了心爱之人。
毛梓妍也看到了穆尘汐，于是扯了扯嘴角：“穆老师，下班了啊？”
穆尘汐点了点头：“嗯，毛老师，再见！”两人原本就是点头之交，也没有言谈的必要。
“穆老师，等一等。”毛梓妍小跑了两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了吗？”
“穆老师，你和萧先生认识很久了吧？你……能不能再多告诉我一点他私人的事情……我的意思不是说隐私。而是他的习惯、性格。”毛梓妍吸了一口气，“ 我也不怕直说了。我……年纪也不算小了，家里人一直希望我定下来。可是我平时都在上课，哪有时间去约会，去认识男人。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优质的，我不想错过。”
毛梓妍这么开诚布公，倒让穆尘汐有些意外：“优质的？你是指收入？”
“什么？！”毛梓妍怔了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是败金主义的？”
“不是。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其实，一个人的喜好、性格都是会改变的。我跟萧时衍已经七年没见了，对他的印象都还停留在他出国之前。根本不能确定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穆尘汐难得跟她说这么多，“所以，我的话，不具备参考价值。”
“就算是以前的情况也可以。他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只要你知道的，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毛梓妍显得很急切。
“毛老师，我知道的那些，根本没有意义。”穆尘汐并不希望毛梓妍陷下去，虽然两个只是泛泛之交，但是爱上一个不可能给自己回应的人的感觉，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更何况，私心里，穆尘汐也不想毛梓妍过于探究萧时衍的生活，免得她察觉出段言槿的存在，给萧时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们这类人，依旧难容于世俗的眼光中。
“你怎么知道对我没有意义。我只是希望你告诉我一些事情，并不是探究隐私。”毛梓妍道，眼见穆尘汐移动脚步要步出走廊的转角，正欲再伸手拦他，却因一句话而停下了动作。
“你想让尘汐告诉你什么？和我有关的事？”墙角另一边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伫立着，赫然正是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萧时衍。
“萧……萧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毛梓妍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突然下雨了，我来接尘汐。”萧时衍道，轻描淡写的语气似乎这只是件最正常的事。
毛梓妍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穆尘汐只能开口解释：“他现在正好暂住我家隔壁，我妈托他照看我。”会多解释这一句，不过是免得毛梓妍误会他跟萧时衍有什么，他…可担当不起这样的误会。
“毛小姐似乎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萧时衍点漆似的瞳仁不带半丝情绪，却让毛梓妍入陷一片不见底的黑暗中一般，她慌得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刚才的情况。 只觉得如果自己得罪了萧时衍，搞砸了乐行的大单，应该也不用再干下去了。
穆尘汐寒潭似的眼底划过一丝无奈，看来毛梓妍的行为真得触及了萧时衍的底线，可是无论如何也得替自己的同事解围，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奏效：“师兄……”
萧时衍看了眼穆尘汐，接着森然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毛梓妍身上。幸而由于时间比较晚的关系，几乎已经没有别的班在上课了，否则三人在这里的对峙，就太过显眼了。穆尘汐无声叹息，向萧时衍走近一步：“萧时衍，我饿了。先回去了！”语毕，便向外走去。
“不叫我师兄了？”萧时衍几乎是在下一瞬，就丢下了毛梓妍，跟穆尘汐并肩走到了一处，原本冷漠的表情也染上了温度。
暗自松了一口气，穆尘汐刚要踏上自动扶梯就被萧时衍拉住了：看来自己今天注定不能好好走路了，他如是想。“怎么了？”
“我开车来的。”说着将他领到了直达梯处，“总算记起我的名字了？”
的确……自己从前和他读一所大学的时候，私下也没有叫过他师兄啊……重逢之后，执着于称呼，其实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扮演应有的角色罢。“嗯！只是觉得叫师兄更合适。”
夜晚的商务楼停车场，通常没有什么人，穆尘汐几乎又是本能地在踏出电梯之后，就落后半步跟在萧时衍身后，直到两人停在一部漆黑的雷克萨斯RX前：“嗯？你换车了？”虽然对车没什么概念，他还是认得出这辆和之前去百货公司是不同的车。
“安全系数更高一点。”看着穆尘汐拉开门，坐上了副驾驶座，萧时衍才跟着上了车。刚发动车，萧时衍就注意到穆尘汐又拿了耳塞要听音乐，便伸手点开了车载播放器，“一直听耳机的习惯要改。”

这几天没上贴吧，明天中午一次补足

假使明天推开门，发现穆尘汐不告而别？假使在萧时衍今后的人生里再没有穆尘汐的存在？“阿槿，你是多久以前发现的？”萧时衍冷淡的表情终于带上了认输的神色。
“在你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穆尘汐之前。”段言槿苦笑了下，看来这家伙根本没有听到自己最后那句话啊！“虽然，有段时间我们走得很近，以至于你常常忽略尘汐，但是归根究底，你还是在意他的。就算我们两个并肩走在一起，尘汐跟在我们身后；你还是会回头看他，确定他是不是还在那里。我们出国的那几年，你布置的房子里，保留了很多尘汐的习惯。为什么你会铺那么多地毯？为什么会造壁炉？为什么客厅的飘窗外种满了铃兰？那些都是尘汐说过的关于家的梦想。你在这里买的房子，我打赌，也一定都是他的影子。你的潜意识里，其实一直在按照他的轨迹生活。”
萧时衍深深吐出一口气：“阿槿，对不起。”
“想明白了？”段言槿突然站起身，“那我这个炮灰君就先功成身退了。阿衍啊，你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哦！我回家去了！大冬天还要出来给你当心理咨询师，真够折腾人的。”
“谢谢你，阿槿。”萧时衍站起身来送他，刚拉开房门，就看到了在玄关处换鞋的穆尘汐。
“嗨，尘汐，好外不见了啊！你怎么又瘦了？”段言槿一派自如地跟他打招呼，好似两人每天都见面的样子。
“段言槿？好久不见。”穆尘汐直起身来，目光极快速极不经意地瞥了萧时衍一眼，可这么短促的一瞬间，居然是直接落入了萧时衍的眼底。萧时衍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实在太有存在感和侵略性，这让穆尘汐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啦，我先走了。我赶时间呢！下次再好好聊！”段言槿换好了鞋，拉开玄关的大门，“对了！第一期你配得很好哦！下次有时间的话也指导我一下。”
即便两人是隐性的情敌关系，穆尘汐也得承认，自己没有办法讨厌段言槿。因为他一直是个很直接很磊落的人，不像自己会隐藏什么情绪想法。如果他是萧时衍的话，可能也会选择段言槿吧！毕竟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比较不无趣。
“好。”穆尘汐应声，下一瞬，就看到段言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不待他回头，萧时衍已然走到了他身后：“尘汐，我想换个钢琴老师。”
莫名的，穆尘汐察觉了萧时衍的心情似乎很好，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点难以解释的笑意，可是为什么呢？因为段言槿？但又为什么突然说要换个老师？“毛梓妍怎么了吗？”
“她给我上课的时候太紧张了。”萧时衍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简而言之，应该是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吧！原来自己从开始到现在真正在意的人一直是穆尘汐，意外，却理应如此。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再见到穆尘汐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更接近他，碰触或是拥抱，毕竟，男人是感官的动物啊！
微微皱眉，“她会紧张是被你吓的吧！你上课的时候如果不表现的那么冷淡，她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我希望你上我的课。”萧时衍伸手替他整理微微凌乱的浏海，“毛梓妍之前请你帮过忙吧！答应她！或者，我去跟前台要求换人。”
穆尘汐因他的动作微窒，想退后拉开距离，才发现他已经贴靠在墙上，无路可退了。如果客户向前台行政投诉老师的话，毛梓妍就会因此被扣奖金。尤其，萧时衍还是公司的VVIP客户，毛梓妍如果被投诉的话，应该日子不好过吧！虽然平时也只是泛泛之交，但是到底是同事一场，“为什么？”
“我找到答案了。”萧时衍却答非所问，“明天就上课了，我希望能看到你，穆老师。”
穆尘汐瞠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目送着他合上门，离开视线。萧时衍说他找到了答案？还是……段言槿拒绝回到他身边，所以自己再次成为了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和萧时衍的关系莫名其妙的破了冰，但是似乎也不是回到之前的状况，这让穆尘汐有些无所适从。刚踏进乐行学校的楼层，毛梓妍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穆老师，你总算来了。”自从萧时衍的态度骤变之后，毛梓妍在等待他上课的日子里，再不复之前的光鲜亮丽，反而有点如履薄冰的感觉。
穆尘汐看了看墙上的钟：“我好像没有迟到。”
毛梓妍被说得一愣，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穆老师，我还是想拜托你，你能不能帮我代教萧先生的课，我实在没有办法给他上课了。”
“可以。”
“你们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我想萧先生肯定不会介意换老师的……我……你刚才说什么？你同意了？”被拒绝多次的毛梓妍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嗯，我代你上课。明天开始。”穆尘汐说完，直接走进了自己的教室。

直到穆尘汐的教室关上门，毛梓妍才完全回过神来，他居然同意了？之前自己明明软磨硬泡了几次，他不是一直不松口么？怎么突然就愿意了？
“毛老师，怎么了吗？”杨睿思眼见她立在前厅中间发呆，只能出言提醒。
“没什么。对了，杨睿思，你改一下排课表，萧先生以后改由穆老师上课了。”解决了心头大患，毛梓妍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
“诶？你不教萧先生了？为什么啊？你之前不是……”杨睿思倏地收住了话尾，把险些冲出口的，想钓金龟婿几个字吞了回去。
幸好毛梓妍现在也没心思注意她的欲言又止：“如果之后有优质的男学员，再补一个给我吧！”说完，她就下楼去了。
杨睿思忍不住嘀咕：“补一个给你，以为乐行是你家开的啊！”
“毛梓妍又怎么了？”刚才休息室走出来的方菡看着咬牙切齿的杨睿思，不解地问。
“她刚才来，说她以后不带萧先生上课了。之后的课由小穆教萧先生。顺便还说，让我再给她补上一个男学生。”杨睿思道。
“真奇怪，以前每次萧先生来上课前，她不都是很兴奋的样子吗？”方菡问。
杨睿思回想了一下之前毛梓妍的情况道：“这阵子你晚班上得少，你是不知道，最近毛梓妍看到萧先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而且萧先生的神色也是冷冰冰的。跟之前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不过小穆接手以后应该就会好吧！”方菡道，“毕竟他和萧先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啦！”
“希望如此。”杨睿思耸了耸肩，反正她只是个小前台，这些事与她关系也不大。
上完了最后一节课，穆尘汐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刚走出教室，就听到前台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不禁想着方菡和杨睿思还真是精力充沛。才走近前台，萧时衍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你怎么……”
“啊，小穆，萧先生说最近天很冷，所以来接你下班。”方菡笑眯眯得率先解释道，“对啦，萧先生还送了我们这个红茶哦！这英国牌子太贵啦，虽然之前问了你，但是我都没舍得买。”说着，她扬了扬手边的铝罐。
“尘汐，走吧！”萧时衍也不接话，直接单手环过他削瘦的肩膀，“早点回家。”
当着方菡两人的面，穆尘汐也不便挣扎，只能跟着萧时衍上了电梯，电梯门一合上，他就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你的课已经换好了。还有，你不需要来接我。这么点路我自己走得回去。”
“我知道，我想来。天冷了。”萧时衍的神情和语调依旧很柔和，完全不介意穆尘汐拒绝的言行。
不待穆尘汐再多说什么，电梯已经到达了停车场，微气闷地跟着萧时衍上了车，再他发动车前，穆尘汐终于开了口：“萧时衍，你到底想做什么？”
“尘汐，对不起。花了那么多时间，走了那么多弯路，我才意识到，我有多在意你。”萧时衍半是叹息似地道。
“萧时衍，我不想把事情变得复杂化。你爱的人是段言槿，一直都是。我不可能成为段言槿的影子或是替身，因为我和他完全是两类人。”思来想去，穆尘汐也不觉得萧时衍会突然爱上自己，想到上午段言槿地离开，恐怕是他对萧时衍说了什么，比如再没有复合的可能之类，才让他的态度突然改变。可是，穆尘汐就是穆尘汐，不可能变成段言槿，就算自己多爱萧时衍，都不可能变成像段言槿那样的人。
“我可能，从来没有爱过段言槿。我喜欢他，欣赏他。但不是爱情。”萧时衍发现穆尘汐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即使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是用力过度依然令他的指关节翻的，指甲深陷手掌之中。伸手，握住他的，强行摊平他的手，包覆于自己的手掌之中。同样修长有力的手，一刚一柔，稳稳契合，“就算你现在不愿相信。但是给我一次机会。证明我对你的在意，证明你是值得我在意的。”萧时衍知道，与其说穆尘汐是不信他会爱自己，倒不如是不信自己会为他所爱。当然穆尘汐的不自信，正是缘自于曾经的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慢慢蚕食鲸吞，证明这份感情的存在。
穆尘汐审视着萧时衍的眼睛，却只从他深不见底的幽黑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映：“萧时衍，你很快就会放弃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你现在对我的感觉都只是错觉。”这样的一次机会，他愿意给，以此去证明，萧时衍从来不曾爱过自己，未来，亦然。

到晚饭前，穆尘汐完成了四节课程的教学，方菡几人都很了解他的性格，工资奖金只要够生活就可以了，并不想把自己的课程排得很满。另外考虑到老师的稳定性，乐行还是主张尽量平衡每个老师的排课量，避免有太大的差距。也正是因此，直到萧时衍来上课，穆尘汐还能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方菡撑着下巴看着坐在前台边上的穆尘汐和沈泽维：“你们说，我要不要学个乐器？偶尔也在家放松一下，培养情操？”
沈泽维有些不以为然：“你有这个耐心吗？别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方菡忍不住拍了他的头一下：“你是什么意思？你没教过我怎么知道我会没有耐心？嗯？你哪儿来的发言权？”
“怎么，你要跟我学笛子吗？”沈泽维微微窃喜在心，“也是，笛子不占地方，价格也稍微便宜一点。”
方菡却不买账：“我对笛子倒是兴趣不大。不过钢琴之类的也的确是很占地方。我想学弦乐器，比如古筝、古琴之类的。也不算特别占地方，普通的型号，价格也不是太贵。”
沈泽维瞬间泄了气：“嗯，女生学古琴或古筝也是还不错。”
穆尘汐冷眼旁观，突然道：“古筝按弦手指会生茧，而且占地还是要比古琴大一些。”
沈泽维微微侧目，古琴素来和萧是黄金搭档，而他除了笛子之外，箫也是他的拿手乐器之一。穆尘汐这么建议，难道是有意帮他一把？“也是。尤其俞老师最近又空了一档时间出来，我跟他的关系也比较好。倒是可以请他上上人情课。”
方菡眼睛微亮：“真的假的啊？你跟俞老师的关系很好？如果真能上俞老师的课，那我肯定学古琴啊！小穆，你觉得呢？”
方菡和沈泽维口中的俞老师年纪较长，一周只有两个晚上和双休日中的一天来乐行上课，算是资深明星级教师。也正是因此，方菡才对能上他的课，那么的兴奋。
“女生学古琴，挺显气质。”穆尘汐应声，他与沈泽维认识一年多，对他也算有几分了解。方菡和他一起，也算是个好的选择吧！既然如此，推波助澜一下也无伤大雅。
“真的？那你记得帮我联系俞老师，拜托拜托他哦！”说到一半方菡突然压低了声音，“看，毛梓妍来了。”
两人一回头，正看到踩着高跟鞋的方菡袅袅娉娉地走来：“你们倒是挺闲的，没事儿就凑在这里闲聊。”毛梓妍的性格无疑与穆尘汐相反，她就是喜欢上课赚钱。但是前提是，她不教小孩子，她所有的课程都是面向成人的，都是有一定目的性的。
“那是，哪比得上你那么受欢迎啊！完全是我们这里的大忙人兼大红人啊！”沈泽维却不像方菡那么怕毛梓妍。
毛梓妍高傲地瞄了他们一眼，却在接触到穆尘汐沉静如水的目光时略心虚地快速掠过：“我只是比你们勤快罢了。要说受欢迎，还是穆老师的课更受欢迎，只是他不愿意多上。”
惊讶于她对穆尘汐客气的态度，方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但是口上还是帮着他：“那倒是，小穆教课的时候很细致，口碑一直很好。”
毛梓妍却没接她的话，欲言又止地走近穆尘汐：“穆老师，我有事想要找你，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穆尘汐并不推辞，顺着她的意，两人一起走到了电梯间：“你还有什么事想说？”
“今天萧先生会过来上课吧！”毛梓妍之前听说了，上次萧时衍过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温和明朗的态度。
“嗯。”
“我想旁观一下你授课。你知道的，因为萧先生是我们公司的VVIP，而且我已经给他上了几节课，万一在我们俩的课上有什么衔接问题就不好了。”毕竟萧时衍是她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以来，遇到的最为出众的学生，让她如此轻易的放弃，毛梓妍实在心有不甘。
“旁观上课？”穆尘汐声线微扬，继而又平缓了下去，“我无所谓。随你。”就算他知道终有一天会有人动摇萧时衍，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毛梓妍。如果她真的这么不识相地参与了上课，当然只能自食其果。
“那好，晚上见。”毛梓妍当然读不透穆尘汐的想法，只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挽回，目的既已达成，两人自然不再逗留，一前一后地走回了前台。
一到前台，毛梓妍就极有兴致地回自己教室补妆去了，方菡则急于打听：“小穆，她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她想旁观上课。”
“旁观上课？！她没病吧！我还以为她之前是想通了呢，原来还是贼心不死啊！”方菡忍不住有点不耻她的行径，虽说人各有志，但这么明目张胆地人，还是惹人厌恶。

虽然觉得多此一举，萧时衍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而穆尘汐显然没有意愿跟他呆在前台惹人侧目，因此站起了身：“既然你已经到了，我们就提前上课吧！”
萧时衍当然不会介意，当即跟着穆尘汐走向教室，而在他意料之外的——不知为何，毛梓妍也跟着进了教室，还合上了门。
进入教室后，穆尘汐在钢琴边落了座，而萧时衍也挨着他坐下了，一纤细一硬朗的身姿在琴边，自成一格，黑色毛衣与米色毛衣形成了难以言语的容洽色彩，简单却最为纯粹。
毛梓妍说不清现在的感受，她只觉得自己呆在这个教室内，似乎有些多余的感觉：“萧先生上周开始学西班牙舞曲了。”针对成人班的教程进度总是要更快一些。
穆尘汐点了点头，其实这些资讯毛梓妍早就写在了交接本上，现在曲谱也已经翻到了相应的页数：“你先弹一遍，我听一下你的情况。”
萧时衍手下未动，侧过身看向立在近处的毛梓妍：“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毛梓妍勾起一抹自觉温柔妩媚的笑容：“萧先生是我们这里重要的学员，我们当然要重视。所以今天我特地在这里陪同您上课。以确保课程的正常进行。”
“没有必要。”萧时衍幽邃的眼底隐隐泛起了寒霜，“你在这里，才会影响课程。懂吗，毛小姐。”
毛梓妍的脸颊上犹带着笑容，此时却全然凝结一般：“抱……抱歉，是我设想不周。我现在就先走了，穆老师，抱歉，打扰了。”语毕，她略微慌张地退出了教室，并且细心地合上了门。
“其实她旁观上课也无所谓。”穆尘汐微微叹息，“你也没有必要直接吓跑她。”
萧时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键盘上，西班牙舞曲的乐章从他指尖流泻而出。
穆尘汐的视线落在他跃然于琴键的手指上，专心地听着乐曲的每一个音符，直到最后一个，“以你的练习量来看，算是不错了。”俗语说，学音乐这件事，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还是很有道理的。即使两个人之前经历了漫长的“冷战”期，但是萧时衍有多忙碌，他还是很清楚的，很显然，他除了每周两次的钢琴课，平时并没有时间和乐器去练习。
“等琴到了，能多点时间练习。”萧时衍回答，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过穆尘汐弹琴了。
“就算琴到了，也搬不进你家。”穆尘汐话音方落，眼神就淡了下去，他怎么忘了，萧时衍和自己不一样，那个房子根本不是他的家，只是他临时的住所罢了。他自然有一处房子，可以放得下那架钢琴的房子，一套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房子。待他搬进那所房子的时候，应该也就是自己和他说再见的时候了。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穆尘汐坐直了身子，双手落到了琴键上，转移注意力，“我现在示范一遍，除了节奏、拍子之外，一首乐曲好不好听，轻重音也很重要。你可以在曲谱上做一下记录。当然每个人对乐曲的理解也会有所不同，所以这轻重音只是普罗大众大致的想法罢了。”话音方落，钢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萧时衍却同样为了房子的问题苦恼着，虽然因为要铺设地暖的关系，装修的进度停滞了下来，但是在明年春天之内，他的房子一定能够装修完成。要怎么做才能把穆尘汐拐回家去呢？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穆尘汐虽然答应了给他一次机会，两个也从近两天正式开始了所谓的情侣关系。但是萧时衍感觉得到，穆尘汐并不信任他，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觉得，穆尘汐随时可能离开他的生活，而这是他承受不了的。
“记下了吗？”穆尘汐突然的提问让他回过了神，“你……刚才在想什么？”扫了眼一片空白的曲谱，他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当下略感有些无力，果然萧时衍对钢琴的兴趣还是很有限，对他亦然，“其实，你还是更喜欢小提琴吧！怎么会突然改学钢琴？趁现在钢琴还在调货，改订小提琴吧！”他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小提琴，更是段言槿，所以，何必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萧时衍伸手包覆住他冰凉的手：“钢琴也好，小提琴也好，其实都是因为你才学的。虽然我是最近才想通原因。”当初会买下那架钢琴，仔细想来是因为小的时候，穆尘汐曾经提过，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架三角钢琴。尽管当时萧时衍并没有理清穆尘汐在他的生命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还是本能地买下了那架钢琴。至于学习小提琴，是因为小时候自己常常听穆尘汐练琴，之后在某个电视节目上看到了一位钢琴家和一位小提琴家的联袂演出，继而才萌生了学小提琴的念头。回首过往，原来自己的人生轨迹居然有那么多是因为穆尘汐而改变的，自己却一直没有意识到。
冰凉的手指被萧时衍的手密密熨贴，让穆尘汐有一种被烫伤的错觉，似乎是萧时衍有意想让这热度传抵自己早已冷却的心涧：“不用勉强，其实钢琴和小提琴都不错，如果你想改课程的话……”他未完的话因萧时衍突然握住他的手送至唇边轻啄浅吮的举动，戛然而止。
“我不想改课程。尘汐，你是觉得我朽木不可雕吗？”萧时衍如斯问道，最后半是赌气似的在穆尘汐白晳的指尖上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穆尘汐吃痛地抽回手去，没有料到萧时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苍白的颊染上了淡淡胭色：“既……既然想好好学钢琴的话，就把轻重音记下来，我再示范一次，你仔细听。”慌忙地伸手却险些挥落琴盖，幸而萧时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才避免了意外。

心喜于自己对他依旧有着不可忽视的感染力，这让原本因为穆尘汐过于平淡的情绪，而有些捉摸不透他心绪的萧时衍微微定了定心。“尘汐，你很少这样毛躁。”
穆尘汐雪筑似的耳尖透出一丝粉红，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现在要弹了，你专心一点。”
萧时衍点了点头，按他所说的拿了谱笔一边听穆尘汐弹琴，一边做下记号，时隔多年，终于能再听到他完整地弹下一首乐曲，如果当年不是自己不懂得珍惜，他们两人之间就不会浪费这么多的时间。
一曲弹完，穆尘汐却发现萧时衍似乎又在出神，探头看了下他的曲谱，幸而上面还是做了些记号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在想些什么。“怎么了？”
萧时衍收回了注意力：“没什么。”说完，手指落到键盘上，开始了本次课上的第二次弹奏——按着穆尘汐所教的方法。
穆尘汐专心志致地听着萧时衍的弹奏，如他所料，有着一定乐理和乐器基础的萧时衍，上手非常快，稍微点拨一下之后，就把轻重音都学了起来，并且乐曲的节拍、旋律性都表现得很好，“你学得果然很快！段言槿那段时间没有白教你。”不是他故意要不断地提起段言槿这个人，而是因为在他萧时衍的生命里，段言槿实在是充斥了太多的份量和时间。
萧时衍大概也是属于自食其果的典型，如果当时没有冷落穆尘汐，也不至于现在有这么多的话柄落在他的手里，并且这些话还让他全然无从反驳，“和段言槿无关的。尘汐，小时候我就学过，记得吗？”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而且你又中断了那么多年，早就不记得了。”穆尘汐道，“不过，没关系。总算也对你现在的学习有帮助。”
萧时衍知道穆尘汐会否定他们少年时代共同的经历，并不是为了让他内疚或是想要得到任何补偿，而是他的确这么确信。这正是让萧时衍现在最为头疼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让穆尘汐建立起对他和自己的信心：“你小时候说过，学乐器会有身体的记忆，所以即便我学小提琴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是现在的记忆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是源自于那个时候上的课。”现在萧时衍所能做的就是不断重拾少年时代的回忆，努力找寻属于自己和穆尘汐之间的点点滴滴。
穆尘汐微微侧了侧头，实在记不得自己是不是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也许他是把段言槿和自己的话记混淆了也并不奇怪，“现在不是追根溯源的时候，我们先继续课程吧！”语毕，伸手翻过一页曲谱，“双手联弹的部分，右手的速度还是要牵就左手的，以免配合不得当。”虽然不认为萧时衍有精通钢琴的必要，但上课该纠正的部分，穆尘汐当然也不会忽视。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因为萧时衍的格外专注，很快就结束了。穆尘汐看了眼时钟，侧首看向身边的人：“时间差不多了，你得早点回家吧？”别看平时萧时衍看似下班的时间还不算晚，但实际上到家之后也有很多的文件事项要处理。其实有时候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工作罢了。穆尘汐实在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忙人，到底是为什么要挤出时间去混中抓圈，甚至还要跑来学钢琴呢？
萧时衍跟着扫了眼时钟，站起身来：“走吧！你也该早点回家。”
穆尘汐因他覆在自己腰背之间的手臂，跟着站了起来，被带出了教室，快到前台的时候，萧时衍手臂微微移动，改为半搭半揽住了他纤细削瘦的肩头。他不介意让方菡或是别的什么人，看到两人亲昵的举止，但是想必穆尘汐是一定会介意的。
方菡眼见一刚一柔两道身影并肩走出了走廊，连忙站起了身来：“小穆下课了啊！萧先生，这节课上得如何？有什么建议吗？”
“很满意，没有什么建议。”萧时衍道，说话的时候，眼尖地看见了挂在前台边衣架上的大衣，直接伸手取了过来，披在了穆尘汐肩上，“尘汐，走吧，我们回去了。”
怔神之间，萧时衍已直接越俎代疱地替他系上了大衣的牛角扣：“萧时衍…你很赶时间吗？”穆尘汐实在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萧时衍何曾对自己做出过这么出格的举动，哪怕是在少不更事的小时候？
方菡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的互动：“小穆，你和萧先生果然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之前是在闹别扭，所以你才不肯教萧先生的吧？”
穆尘汐只能勉强扯了一抹笑容：“也不算是闹别扭。他一走就是七年，总得付出点代价吧！”事到如今再说两个人只是普通的校友关系，显然也是不可能取信任何人了。倒不如顺着方菡的话就势化解算了。
萧时衍替他系好围巾：“可以走了吗？”确定恋人穿得已经足够暖了，他才看向方菡，只是眼神淡漠了下去。
当然方菡要比毛梓妍那样的人有眼力价的多，一下子就明白了萧时衍的意思，立刻道：“小穆，你快点回家吧！这两天好像又降温了呢！你那么怕冷的人，赶紧回去！”
萧时衍很满意于她的识趣，直接牵了穆尘汐就往电梯走去；十五分钟后，两人回到了所住的楼层。穆尘汐微微愣神地发现原本公用玄关处的木门被换成了防盗门，而自己和萧时衍房子的铁门则被卸了下来，玄关处的一个鞋柜被挪了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立柜式空调。“你怎么……”
“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会冷了吧？”萧时衍反问，直接打开了空调调到了22度，而后换了鞋走进了属于穆尘汐的那一间屋子，把小空调也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