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习惯一时没有转圜过来，我竟忘了这条餐桌礼仪，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这么宽慰自己，稍稍把背挺直，屁股也朝前移了点……
正吃的嗨，手上一勺土豆泥装的太满，已是要掉在餐桌上的趋势，自然而然的想低着头补救一番，路易的声音有些漠然，“小姐，永远不要在餐桌上埋头吃东西，那样很不雅观，食物取量也不要过多，淑女该小口小口的进食。”
我咽下嘴里的土豆泥，略微有些不爽的瞟了他一样，一边的凯丽依旧垂着头，似不忍心看一样。
赌气一般不再吃主食，转而想喝一口汤，见我盯着桌上的汤碗，凯丽麻利的将餐盘端走，把汤碗端到我面前，奶黄色的蘑菇浓汤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忍不住想试试味道，一勺刚要下去，路易在侧轻声提醒道，“小姐，汤从中间舀，勺子不要接触碗壁，发出声响是很不礼貌的。”
持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路易笑眯眯的脸，此刻我只想把他的胡子眉毛一把剃个精光，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个饭了！
……
早饭过后，为了躲避所谓的规矩，一头钻进了书房，还不到半个小时，便被路易叫了出去，说是裁缝店的老板过来量尺寸，折腾了一会儿，好容易送走了人，路易又告诉我说，舞蹈老师在路上了，让凯丽带我去换件能见人的衣服。
任凯丽为我梳妆打扮，心下不由的疑虑，“为何请了舞蹈老师来？”
凯丽一面梳着我的头发，一面回答到道，“小姐不参加镇上的舞会吗？”
瞅着镜中总是低着头颅一丝不苟做事的小女仆，见她一脸错愕，不觉欣慰，原来她还有别的表情存在。
“单身男女未婚之前每月都得定期参加舞会，这是传统，小姐不知道？”
传说中的联谊？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有这种习俗，当真是关爱单身狗的好传统，兴致勃勃转而又有些愁恼，我垂首盯着修好的指尖发愣，像我这种心有所属，又嫌麻烦的人大抵是不用去的吧，随意寻个由头搪塞过去便罢，如此思索，不觉唇角上扬。
似乎被她窥察到我的笑意，凯丽一壁继续梳理我的头发，一壁用轻柔的声音提醒我到，“先生说了，小姐须得去上一两回，推脱不得，一是认识认识周边的邻里，二是入乡随俗，小姐可要好好从中学习学习。”
……
我的苦难学习生涯就此展开，每日都有不同的教习人员来替我安排课程，除了每日的舞蹈礼仪课较为轻松，其他课程当真是乏味的紧，除了英国历史，我还得学习别的语音，例如法语，这个时期，某些上流人士依旧保持着说法语的习惯，不求精通，也需得略懂……
偶尔，亚瑟会来与我共进晚餐，为的是检验我的餐桌礼仪是否标准无误，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3周，幸而我的学习能力还算不赖，用亚瑟的话来讲，便是还入得了眼。

由于各种原因，想要弃坑，近期又由于各种原因，想要继续写下去，不定期更新，可以收藏后养肥再看

这一章开始，会挑选重要的事件写，因为每次写文，会花大量的时间查找资料，相当废力，这也是为何想弃坑的原因之一，真的请不要把此文和真实事件挂钩，更不要以此文学习历史，谢谢一直关注的亲，希望得到谅解

我尽力了，被吞了好几楼，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能周末回家用电脑试试看

24.婚事
10年光阴转瞬即逝，初遇亚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仿佛昨日事。10年，一切像是改变许多，又像是不曾改变……
我端坐在镜前，任凯丽为我带上一串蓝宝珍珠项链，米粒般大小的珍珠分叠两层，中间接连一颗稍大的珍珠，珠小却颗颗浑.圆饱满甚是可爱，珠下接着一颗拇指大小泪滴状的蓝色宝石，静静躺在我的锁骨窝处，径自折出幽蓝的光。
珍珠的光泽并不显眼，因是积年的旧物，珠身已有发黄的迹象，光芒也如我的性格般渐渐内敛起来……
“这项链是前些年先生送给小姐的，早些年小姐年纪轻怕是压不住这珍珠项链，如今倒是衬的起了。” 凯丽笑吟吟的望向镜中的我，手轻轻放置在我肩头。
我依稀记得，从前的她是不爱笑的，眉眼间尽是谦卑，头也总是埋的低低的，现如今，她已长成SHAO.妇，温柔的笑脸总挂在面上，可能是笑的过多，眼角已有细细的笑纹，欧美人更出老相的缘故，凯丽看起来比我更加成熟。
“这项链是旧物，又带蓝色，‘有旧，有新，有借，有蓝’*已是占了两样了，这礼服也是杰里科中'尉新制给小姐的，则是‘有新’，小姐没有娘家人，又不嫌弃我这老婆子的东西，这手袋便是全了这‘有借’吧。”
说着，安娜将一个天堂鸟花纹的珠串手袋递与我，我双手接过，抚着袋上已褪了色的珠子，笑颜谢道，“听凯丽说，这手袋还是安娜你结婚时从娘家带过来的，如此有福气的物品借与我，便是为我带来福祉了。”
安娜微胖的双颊红扑扑的，常年埋首于厨房间，面上总是油腻腻的，一双晶亮的眼中似有泪光，“小姐本就是有福气的人，说句冒犯的话，今日小姐出嫁，老婆子我也是看着你和杰理科中'尉一路过来的，嫁女儿大抵也就如这般高兴了吧。”
看着她眼角的泪珠挂在渐渐扩散的眼纹上，头巾掩不住冒出的丝丝白发，不由的感慨，时光不仅增进了情感，却也掳走了年华……
“并不冒犯，安娜。”我一手握住凯丽，一手牵过安娜，“相伴多年，说一句你们是我娘家人也不为过，从前相伴，以后更是要劳烦你们的。”
凯丽一时撑不住，哭着拥住了我，“小姐我真替你高兴……”
高兴？
一时恍惚，撇到镜中的抱成团的三人，中间新娘打扮的人的确洋溢着笑脸，实际上她也不知走到这步算不算真的高兴了。
10年来到底也发生了许多，日子一天天充实的过去，倒也不觉变化多少，终于迎来了这一天，我却觉身在云端，飘飘乎乎，没有丝毫实感……直到窗外马蹄木轮声响起，胸腔中才有微微紧张感。
“小姐，杰里科中'尉家的人来了！”
凯丽偷偷开了窗张望后一脸兴奋的说道，安娜忙塞了一枚六便士银币*到我手里，“别忘了它！下了马车再用，现在可以不急塞。”
我捏着银币，冲她微微点头。这是这一时期婚礼的习俗，新娘往左脚鞋里塞一块银币，以求得婚姻生活幸福快乐。我虽不信这等习俗说法，但却坚信，艾瑞克必能令我幸福，只是这真正的快乐，并不属于我……
……
马车上，听着车外淅淅沥沥，我端正坐着，手里捧一束白色鲜花，似一尊雕像，毫无思想的雕像。
车渐而停稳，我的心从天上落了下来，瞬间有了实感，任杰里科家女仆替我整理衣裙，隔着头纱，我的目光落到教堂里端的他。站在神父旁的他，一身华整的礼服，眼里尽是柔情，即便处在三月初的雨里，也如同沐浴在夏季的烈日下，只是这光热过于火.辣，令我有些焦躁。
因我没有法'定监护人，路易便授命作为我的证婚人，挽着我的手臂朝教堂内走去。早在马车上，我就已将那银币塞进左鞋，这使我有些不适，我走的极缓，极为小心。教堂并不很大，十几步，我便到了他的面前。
“中'尉先生，我家小姐就交给你了。”
路易站的极为端正，依旧梳着一丝不苟的中分，鬓角边残留着发胶的痕迹，他的声音似有哽咽。
“你放心，路易，照顾好妻子是丈夫该做的。”最后一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心下一暖我挽过他的手臂，一同向神台走去，这一直是我预想的最好结局，不知怎的，每走一步，心底便沉了一分……
扫过周遭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接受着他们祝福的目光，明知是寻不见他的身影，却偏要望一望，徒增烦恼……
神父原本和蔼可亲的声音，此刻的祷告如耳边的飞蚊，令我心生厌烦，一时间竟出了神……
是他出面向老杰里科夫妇解释我这个外乡人的来历，让他们同意我和艾瑞克的婚事，也是他作为我的监护人帮我请来镇长作证婚者，然而挽我进场的却是临时授命的路易，他终究是没有出现……明明早就从凯丽那里得知他不会来的消息却偏还抱有一丝希望，大抵，人都是贪婪的吧，有了好的，盼着更好的，得了更好的，便期望着得不到的……
“亲爱的？艾米？艾米……”
待我回过神来，艾瑞克双手抚着我的双肩，灰绿眸子里满是忧虑。
不由的心生愧意，我假装无事一般，抿嘴一笑，“抱歉，发了会儿呆。”

像是安慰我，他的手掌轻抚着我的面颊，温热的触感让我更加困恼，我无法直视他的眼，或许我并不该同意他的求婚，越到这时，我的脑子里越写满那人的身影……“艾米，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便知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今天的你，真美，仿佛岁月待你格外温柔，你与那日圣诞夜分毫不差……”
我静静听着，目光扫着他的面容，一遍又一遍。艾瑞克原长我5岁，今年也已三十又三，从前光洁平整的额头，如今也生了细细纹路，原本紧致的皮肤，现也有了松弛的迹象，那双多情温柔的眼眸，眼尾间也添了丝丝褶皱……恍惚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胸腔中肆意滋长，一股从未有过的决意漫上心头……
我怔了怔，伸手揽过他的脖颈，在他左脸上轻啄了一口，低声道，“抱歉了，艾瑞克……”
语音未落，我撤下带跟的鞋，赤脚抱着碍事的裙袍朝门口奔去，捧花被我抛下，银便士肆意滚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逃离出了教堂，我无法回头，也不敢回头，若事实真如我所料，便是再不能回头了……
扯去头上的花环轻纱，任发丝披散而下，我一把推开马车夫，驾马便走。小教堂筑在郊外，此刻又下着细细的雨，道路泥泞，身上浑然不觉溅满泥点，我的心随着马车的颠簸狂跳着，脑中浮现他低头沉思的模样，桌前的瓷杯冒着丝丝热气，那是我最向往的风景……
借着记忆和路上勉强可认的标示，终于在天色黑尽前赶到了办公大楼，我的衣裙已然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三月里的雨湿冷刺骨，此时的我饥寒难耐。若不是保卫人员认出我来，定是无法面见亚瑟。
我站在门前，头发已用保卫人员给的毛巾大致擦净，衣服却是没有可以换用的，裙撑已被我卸下扔在马车里，这层层裙摆吸足了泥水变得沉重不堪，我走过的一路，都留下了泥渍的痕迹……
半晌，深吸一口气后，我叩响了这扇门。
“请进。”
他熟悉的声音从门那头传过来，不知为何，心底更加坚定，双手不自觉握拳，定了定神，推开了门扉。
像是在看什么重要文件，我进来片刻后，他都没有抬头。我默默的关好门，站在一边，等他忙完手头的事物。
见我不出声，他总算抬头，不算明亮的烛光下，祖母绿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恢复往日的平静，他冲我扬扬头，“把那件外套披上，喝杯热茶，等你准备好便说吧，我等着。”
顺着他的目光，我取过衣架上的风衣外套披在身上，接过他递来的热茶，徐徐饮尽。在他身边，算不得心安，却让我莫名的舒适。不一会儿，嘴唇不再因寒冷而哆嗦颤抖，在他的注视下，我缓缓开口。
“我和艾瑞克不能在一起。”
我的声音极轻，宛若春日飞絮，毫无实感。亚瑟静静地看着我，并不多话，只安心等我下文。
“先生可还记得当日紫禁城中的情景？”我顿了顿，不由得微微皱起眉。
他垂眼细思，复而抬首，“那是你我初次相遇，我自然记得。”
心头一热，不禁有些急切，“那先生认为十年前的我和今日的我有何不同？”
静了一会儿，他起身，三两步便到了我面前，他的目光在我面上胡乱扫着，常年平稳的心，不由得乱了阵脚，离的那样近，他身上自带的茶香撩拨着我的神经，像这样亲密的距离，早在五年前的那晚后，便再没有过了吧……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不适，他不动声色的后退，靠着办公桌，双手环胸，自带慵懒意味的嗓音将我拉回现实，“你的意思是……”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这里的时间仿佛影响不了我的外貌，一如我来这里的年龄，我的身体依旧是我那时的模样，不曾改变……”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庞，“我原以为是东西方人外貌差异，使得我看起来格外年轻，周遭说我外貌不为岁月所恼的声音也从不在意，直至今日才幡然醒悟……”
“今日才醒悟，你和艾瑞克的确不能在一起，可你终是伤了他的心了。”亚瑟一句话，如同一根利刺猛然扎进我的心脏，不料他会这样讲，我有些错愕，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想着，把你嫁与他，他会感激自然更加效力，而你我间的约定也能圆满。如此一来，你便继续替我大英帝国做事吧。他家里人我会找人摆平，至于他，你自己最好亲自向他解释清楚，我可不想我手下的军官因情事而消弭，没事的话，你便去驿馆歇息吧。”他神色自若，如往常一样，我却有些发愣而一时移不开脚，是了，他不是早就跟我坦白过吗？我也好，艾瑞克也好，不过是围护帝国的有利工具，今日之事，是我过于鲁莽而不计后果，他肯出面替我善后，也是因我这个工具比之艾瑞克更加有利一点吧……
陷入沉思的我，好不容易迈开了步子，身后又响起他慵懒的声音，“那条项链很适合你，不过现在看来，你要戴上它还是太早了。”
我依稀记得最开始时的亚瑟并不这样对我，我也依稀记得从前的我并不和别人一般只叫他“先生”……
一切似乎未曾改变，冥冥中却又改变着什么。我被人送到驿馆，换洗完毕，钻进被窝中，看着床头柜上的蓝宝珍珠项链，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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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新，有旧，有蓝，有借，六便士银币:
维多利亚时期婚礼习俗，原文“有旧，有新，有借，有蓝；在一只鞋里放一枚六便士的银币。”
1.有旧：新娘可以穿着或佩戴一样旧衣物来象征她和她娘家及过去生活之间的历史纽带。许多新娘佩戴一件家传的珠宝饰品作为“有旧”的选择。有些新娘穿着她们母亲或祖母穿过的结婚礼服。实际上，旧的东西同时也可以是借来的东西。
2.有新：穿戴一样新衣物是要象征新娘在新生活和婚姻中拥有成功和希望。
3.有借：借来的服饰应该是从一位已幸福地结了婚的朋友那里借来的。据说他们的幸福会惠及于你，给你的婚姻带来长久的美满。
4.有蓝：穿戴一件蓝色服饰源自《圣经》时代，当时蓝色结婚礼服代表着纯洁、忠诚和爱情。
六便士银币：在新娘的左脚鞋子里放一枚六便士银币据说是财富的象征。它不仅代表财产上的富有，还代表婚姻生活的幸福与快乐。

感谢不弃，点赞，催更，我又回来了，估计开学又会弧，因为写这个文需要查大量资料，很麻烦，一度想弃，最近刷贴吧总是收到不停的点赞和留言，很是感动，于是我决定回来填坑，结局大致已经想好，今后内容会更加紧凑，事件也会挑要紧的写，希望尽快填完。
以前的水帖我已删完，看文体验更佳。
回复都会看，只是多半不会回复，最近过年，我尽量多写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

25.往事
在床榻上辗转几番也不见丝毫睡意，我本该冷静下来思量明日与艾瑞克解释的说词，可是闭眼脑中浮现的却是他的面容……
一见钟情可能是喜欢上了，但是日日陪伴所生成的情愫姑且应该就是爱了吧……我对亚瑟的感情，我清楚，他也清楚。就是因为彼此都戳破了那层薄纸，如今的我们才会变成这样吧……
从前天真的我也不会认为存在于世几千年的英/国国主会是处子之身，民风开放，本就是欧美人与我亚洲人的不同之处。初次发觉那件事的时候，我并不惊讶，许是在不列颠呆的久了，潜移默化中，渐渐也就习惯了……
虽贵为国主，也须得定期满足自身的生理需求。每月不定期，会有专人为亚瑟提供不同的女人，伦敦城外一座庄园内，化名为史密斯先生，选中的女孩都是身家清白，且赋有才情，送去的女子皆是外有面具遮掩容貌，内有黑色眼罩，为的是不让人认出他的身份。这些女孩叫过一次，便不会再有第二次，有的与他畅谈一夜，有的与他共享云雨之乐。亚瑟怎么也想不到，他亲自教给我的谍报手段，竟被我用于调查这种事情……得知初期，我不以为意，世人皆有七情六欲，甚至还觉得亚瑟与常人更近一步，颇感欣慰。
可是渐渐的，我察觉出我与他二人之间的感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冥冥之中，我总觉得，他大抵也是喜欢我的，当时的我是那么认为的。
当我得知亚瑟发泄的女孩中渐渐多了些亚洲面孔后，我有些沾沾自喜，认定那便是他喜欢我的证据之一，开心同时不免心生嫉妒，凭什么她们可以和亚瑟亲密接触，而我便不行……如此思量着，不免大胆起来，想要任性一回，赌上一赌，不由的心生一计……
我不记得我是如何潜入那座庄园，如何敲晕了那名亚洲姑娘，如何将她藏到衣柜，又换上她的衣服，镇定自若的等待着他的到来。期间的细节我已忘却大半，可我仍然记得他的拥抱，和身上淡淡的酒精味……
他是突然闯进来的，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做交流，上来便将我扑倒在床，这般不顾绅士风度我是颇为诧异的，随即贯入鼻腔的酒精味像是在解释说明，想了想当日并没有烦心事值得他痛饮消愁，不禁疑惑。可来不及细细思量，他接连的肢体触碰顿时使我脑中一片空白，再无法正常运作……
那是一个还算明朗的夏夜，我来时天上还能看见星子，第二天艾瑞克还约了我要去郊外垂钓，说是有重要事要告诉我……可是，那个时候的我早已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史密斯先生”是从来不会与姑娘们接吻的，但他也不是那等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前戏进行的不快不慢，颇有情调……他的指尖在我身上游走，他的唇瓣细啄着我的脖颈，我从未与他如此亲密，心底里燃起一股无名之火，虽在房事上也无实战经验，手却将他紧紧环抱住，贪婪的索取他近一步的接触……他独有的馨香伴着酒精味直冲我的大脑，我的身体在他的触摸下，就快要融化一般。就在这时，他的轻咬微微加重了力度，难以控制，我发出了一声嘤咛……
裸露在外的肌肤有些发冷，他动作停了下来，原本揉捏着我的臀的手也从裙底收回……我不敢再作任何声响，只愣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僵持了不知有多久，脑子竟自动回忆起我和他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两个人第一次四手联弹，第一次教我格斗术，第一次教我开枪，第一次为他学做糕点，第一次送了我偷画他的画像，他赠了我一条蓝宝珍珠项链作为回礼……虽然工作上相伴的时间也不短，可回想起来，令人感到快乐的竟全是这些琐碎的日常，又或许是因为，工作时的他总是蹙着眉，生活中的他，和我在一起时的他，是笑着的吧……
正当我神游的时候，我的面具被他顺势拿了下来……
因我还戴着一层眼罩，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也不知他会作何反应，唇瓣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开口唤他。
闻得他一声轻叹，他将面具猛得扔在了地上，随后压低嗓子说道:
“滚出去。”
声音不大，却让我一阵战栗，我忙整理好松松垮垮的衣服，似有些不甘，仰头望向那模糊的黑影……
“对不起……亚瑟先生……”
语未出，泪先流。泪水沾湿了眼罩更加贴紧我的眼皮，让我更为不适。不是忘了摘，而是不敢摘，我怕看到他生气的模样，他之前从未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过我……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般能耐，呵……就这么想被我碰吗？”
说着，他突然抓过我的手，一把拉过，下巴尖被他用指尖禁锢，与他额头相抵，他的灼热气息喷在面上，让人心生不安……
我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不住的流泪，直到那时，不认输的我还抱有一线希望……
“不是的，亚瑟先生……我只是……”
“够了！住嘴！”容不得我再多说下去，他一把将我甩开。
“呜！”
身体失去了平衡，后腰传来一阵剧痛，大抵是撞上了柜子角，我吃痛，跪在沁凉而又光滑的地板上，将后半句“太喜欢你了”生生咽了回去……我不敢相信温柔绅士的他会将我狠狠的推出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在你面前装了，你给我听好了，对你好不过是想让你为我日不落帝国更好的办事而已，妄想我会喜欢上你这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别做梦了！你不过是我养在身边的一条狗，一条比其他人更有用的一条狗，仅此而已……”
他冷哼着缓缓朝我走来，每接近一些身上便激起更多的鸡皮疙瘩，胸口闷的发慌，快要呕吐出来，手心满是滑腻的冷汗，凭我这双手，什么都抓不住……无法止住的抽泣，并没有换的他的同情，他在我的近身处蹲了下来，嘴唇凑近我的耳畔，那熟悉的，慵懒又带着高傲的嗓音给了我最后致命的一击……
“我劝你不要总是妄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如今没什么大事，你的作用就是给我乖乖的讨好杰里科，让他更好的为帝国效力，懂了吗？”
话毕，他便扬长而去。独留我一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
曾经种种的暧昧刹那间全都化为了尖刺，一根根毫不留情的扎进我的心脏，脑中构筑的美好童话世界，在一瞬间全盘崩塌……这是我最果断的一场博弈，也是我输的最惨的一次博弈。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错一步，则满盘皆输……我的心被他亲手揉碎，不住的淌着血，我无能为力，只期盼着血液早点流干，这样或许就不会那么痛了。但是我是知道的，我其实一开始就输了，我喜欢他，从一开始就喜欢他，无论他怎么对我……两个人的战场，受伤最重的，总是最喜欢对方的那个，他可以无所谓，而我却必定会因他的一言一行或喜或悲，这是我费尽心思也无法改变的事情，相处之前还能说是小女儿花痴迷恋的心态，相处后，我是真的发觉……我是爱上他了，这辈子再无转圜的余地，我……输的彻底……
那件事没过多久，我便与艾瑞克开始正式交往，亚瑟也给我放了长假，我得以和艾瑞克一起有了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不列颠环国之旅的机会……妥协也好，刻意自我赌气也罢，在亚瑟面前，我变的更加听话，更加沉静，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但我不得不承认，与艾瑞克在一起的时候，我能得到短暂的轻松快乐。交往期间，我们拥抱，亲吻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每当氛围正好，适合亲密动作的时候，我总会回想起那夜的事情，浑身不住的颤抖，艾瑞克也极为绅士的表示愿意等我做好准备……一等就是几年，直到结婚这天，他也没有碰我……
艾瑞克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只可惜，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再容不下第二个……听他的话，讨好杰里科一家以致将自己嫁出去的地步，但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一个可怖的事实，逃婚的时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为畅快的时候，还能继续陪着他，我居然感到高兴，我想，我一定是疯了……
翻身揉了揉后腰，那个曾经撞伤的地方，伤痕痛处早已不在，我却再也无法清醒的行事了。现如今若真是身形样貌不会再成长的体质，就必须好好打算一下今后的事……我和他……似乎还能再相处一段时间，一想到这个，心里既是欣慰又泛着苦涩，我早已失了分寸，在如何面对亚瑟上……虽外面依旧保持着十年前的模样，可按正常年岁来算，我已是二十又八的心态，再不似从前小女儿姿态得以随意亲近于他，他待我，也早已不同往日……
亚瑟生性多疑不信任他人，我亦是听从他的命令，一面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艾瑞克给我带来的幸福，一面欺骗着他真挚的感情，我和亚瑟大概都不算什么好人，只是，亚瑟不同常人，他所考虑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多的人，因此，只有我才不是什么正真的善类吧。特别是与艾瑞克相对的时候，他的眸子越澄澈，我越是觉得自己越可耻，此番不能嫁与他，倒是让我的愧疚少了一分，原是我配不上他，早些撩开手，也不至于祸害他终生……
习惯了万事先准备的我，冷静下来后，也想了一套说词，真情也好，假意也罢，终是我误了他这么多年，我必得给艾瑞克一个说法。
叹了口气，我起身坐在床上，看着梳妆柜台上微微跃动的烛火，思绪顿时飞回了那夜篝火圣诞夜，他那张在火光映照下，变得红扑扑的羞涩笑脸……若是那日没有撞上他，是否就不会有这么多意外的发生？我摆摆头，不禁苦笑，若是没有艾瑞克的存在，只怕在这异国他乡更是没有可依靠可信赖之人了……果然，我这个人很自私呢……

26.诀别
不记得昨夜是何时入睡，做了何梦。当我醒来时，身边多了安娜和凯丽的身影，对于我逃婚的事她们闭口不谈，虽面上挂着笑，眼中也掩盖不住那担忧的神色，可她们只当作无事发生，与往常一样照顾我穿衣用饭，我亦沉默不语，由着她们收拾。
早饭用毕，在驿馆大堂稍坐了一会儿，便打算直接回我在约克郡的小屋，我记得，安娜说艾瑞克会在午饭后来访。在安娜和凯丽的陪伴下，我刚走出驿馆大门，就看到了候在门外，捏着马鞭着装一丝不苟的路易，见我出来，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眼里却满是复杂，许是不想让我知道他在担忧而强作笑容，为的是不让我有过重的心理负担……这三人，待我亦是情谊颇深了，这件事原是我的任性冲动，他们却认定了我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看来，我不单只是负了艾瑞克一人……
“小姐，我们回家吧。” 老路易站的笔直，为我打开马车侧门，邀我入座。
望着他有些微红的双眼，我不由的有些动容，我抛下的，不仅是艾瑞克，作为替补监护人的他也被我留在了那座小教堂，他一定……为我的一走了之做了很多的解释吧。或许，亚瑟说的没错，我做事总是不计后果，只顾自己一时之快，殊不知身后人将付出多大的代价去弥补我的过失。鼻头一酸，我冲他重重的点头，手扶上他的手背，正欲登上马车……
“等等！” 马蹄声伴着来人略微沙哑的呼声打断了我的动作，我没有立刻回头回应那人，只收回了刚踏上踏凳的脚。他……果然耐不住性子，提前来了……
“安娜，我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我不顾渐近的马蹄声，转头向安娜问道。
“带了，小姐，在这儿呢。” 说着安娜小心翼翼的从裙兜中拿出一团，接着将包裹在外的手帕摊开，将一酱紫色的精致礼盒奉与我。我接过礼盒，看着她忧虑的表情，我浅笑道，“安娜，顺道去集市买些鲜肉蔬菜如何？我想吃你做的大餐了，买完直接回去吧，杰里科中尉会送我回来的。”
“小姐……” 一旁的凯丽也凑了过来，一脸担忧，我握住了她俩的手，笑言，“我想一回家就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余光中，御好马站在不远处的他似乎在等我交代完事情。
“嗯，我们知道了。” 见我这般，安娜轻轻点头，红扑扑的脸上这才渐渐舒展笑意。我抽出手，拍了拍二人的手背，方才向运河边等候着我的他走去。
一夜之间，他似乎更加憔悴了，轻扬的嘴角掩盖不住他的倦容，昨夜，对他而言，一定相当煎熬。
近了，我直视着他的双眼，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而他那双漂亮的灰绿眸子中也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对不起……”话音未落，我便被他一把揽入怀中，我闭眼感受着他的温度，像是很早就驾马赶来，身上湿漉漉的，沾了不少晨雾。
许久，他松开了我，似有不舍，他扶着我的双肩，笑着说道，“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便是这句‘对不起’，看着你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夜晚，那是我最幸运的一晚，因为上帝安排我遇到了你。”
看着他勉强微笑的样子，不由的眼中泛起了泪光，见我似要流泪，他有些慌了手脚，眉头微皱，粗糙的手掌抚着我的脸，“别哭，我只在你的世界里为你带来笑容，眼泪什么的不需要。”
见他这般，我更是无地自容，为了不让泪珠滑落出来，我抽了抽鼻子，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手覆上他大出我许多的手掌，“你真是个傻瓜，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明明是我对不起你……”
喉头突然哽了一下，尾音难以控制的带了哭音。我不是没有考虑过陪伴艾瑞克一生，不过若是我的身体情况永久定格了的话，便不能嫁与他，似常人一般会衰老会死亡的话到无大碍，偏我会以这容貌看着他渐渐老去，今后组建家庭，更是会看着后代长大，甚至会有一天看着后辈老去……这在我来的时代是无法解释的异常，在这个年代更是会让人无法理解，我不能像常人一般生活，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我相信，亚瑟已经找了别的说词替我解释，但是，我不打算瞒着艾瑞克。
“我知道的，一直以来，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可是，我还是选择自我欺骗，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艾瑞克低头看着我，嘴边带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艾瑞克……” 看着他眼底的落寞，我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嘘……让我说完好吗？亲爱的。” 他的食指在我的唇上轻轻一点，见我不再多说，嘴角再次上扬。
“我或许真的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吧，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你知道吗？你看他的时候，眼中似有星晨万里，你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但我还是抱有侥幸的心态，一面在他面前表达我对你的爱意，一面对你死缠烂打，你和他的恋情是永远无法实现的，对此，我感到欣慰，很自私，是吧？我想着总有一天你会忘了他，我盼啊盼，他终于把你赠予我了，你知道那天我有多开心吗？开心的似要发狂，可是，他现在又要把你要回去了，我很难受，却也不得不尊重你的意愿……”

只听的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头也埋的越来越低，我忙打断了他，手掌轻抚他消瘦的脸颊，“听我说，艾瑞克，我不能嫁给你。”
听闻这句，他眸中的光亮愈加暗淡。我不由的拉近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艾瑞克。” 他有些难以控制，不住的呼气，“我不属于这个时间，不属于这个世界，艾瑞克！我不会随岁月流逝而老去……我不是这里的人，在这里甚至不能算是普通人……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的异常，不能被历史记录，更不能被大众所知晓。”
半晌，艾瑞克冷静了下来，不再情绪激动，他只沉沉的望着我，“国主大人并不是这么说的……” 我叹了一口气，望向运河对岸阵阵白烟，“我不想隐瞒真相，尤其是对你。说实话我真的有想过和你在一起，不过那是发现这件事之前的事了。”
“我懂了……”
我再次将目光转回，“早知今日，我若是从未遇到过你便好了。终是我负了你……”
他垂下眼，细密卷翘的睫毛上蒙着些许水雾，“那么，你对国主大人呢？是否后悔遇到他？” 他抬眼，灰绿的眸子紧锁我的脸庞。
若是从前，我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我无悔与亚瑟相遇，现如今，现实生活告诉我，要好好活着愈加艰难，如此重压，我真的不知对他的那份感情还能消耗多久……
见我低头不语，他轻笑，“上帝总是喜欢看曲折的人生啊，我第一次觉得上帝大概是个调皮的人，如此捉弄他人。”
河边岸风不断，撩拨着我的额发，我眯着眼眺望远处，灰蒙蒙的天，混着灰蒙蒙的蒸汽，如同我的未来，如此晦暗，前途不明……触到兜中有一硬物，方才想起……我将礼盒拿出，递与艾瑞克。
“这是？……” 他面露疑色，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礼盒，一枚绿宝石胸针静静的躺在盒中，因是积年的旧物，光芒已收敛于内，不再刺目，显得沉稳恬静。艾瑞克有些发愣，指尖轻轻抚过。
“我知道这是你的东西，那年圣诞多出的礼物，是你送的。看这胸针样式老旧，光芒已敛，定是你家流传下来的宝物，赠予我，实是过于贵重，我本就不配，如此厚礼还是送给其他好姑娘吧。”
他抬头静静的看着我，满眼净是柔情，许久，嘴角绽出微笑，“这是我奶奶留给我的，让我送给我钟意的姑娘。”，说着，他拿出了胸针，容不得我拒绝，轻手轻脚的别在了我的衣襟上，完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它啊，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了，好姑娘不难找，但钟意的姑娘再找不到了。”
鼻子一阵酸楚，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涌上心头，他的笑容在我眼中愈加模糊，再忍不住，任泪水肆意沾湿我的双颊。他温厚的手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珠，“陪我散会儿步，好吗？” 我呜咽着点头，任由他牵着我的手沿河岸漫步……
不知走了多久，许是看见天空阴沉似要落雨，艾瑞克怕我淋湿，停了下来，“我满足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邀请我上马。
就着他伸出的手，踏着马蹬，翻身上了马，他随即也上了马背，和从前一样，把我护在臂弯中……
马儿不快不慢，一路小跑，然而依旧赶不上天气的变化，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早已习惯这湿润的气候，倒也不觉烦恼，只当是来自上天的洗涤，坦然接受。
“我准备好去前线战斗了。”
“什么时候？”
“明天。”
……
颠簸的马背上，他平静的告诉我，明天，他就要离开本土，去殖民地为国效力，可能……再也不会回本土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有些不甘心，我继而问他。
“为什么那么拼命，你不是对我在意先生有所芥蒂吗？”
“国主大人他，考虑的东西不能以常人的目光去看待，我此番去了，定会尽心效力，就当是为了本土的安定，为了保护在本土的你。”
……
送我回去，别说进屋擦干身体，连杯热茶都没有喝，他便驾马而去，消失在密雨之中。我站在院门外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那条小道，好久，好久，久到浑身上下被淋透，直到被凯丽发现，带回了里屋。
我木讷的任由她们给我换衣擦身，期间他们似乎问了些什么，我听不清也无法回答。直到身体浸泡在热水中，才逐渐回过神来，想到今后再也看不见艾瑞克的身影，我机械的埋着头抱着双膝，低声痛哭……

排版一如继往的醉……
以上

这欧德是去年凯丽去市场买菜时遇到的一名商人，据安娜说，这人刚从国外贸易回来，家境不差，祖上算不得什么有钱人家，可以说是脚踏实地的富一代。虽凯丽年龄小于我，但若不是为着照料我的起居，她早就是欧德太太了，本来我嫁了杰里科家，这三人的任务就算是圆满不必再跟到杰里科家，可生出此异变，我也不知亚瑟接下来的安排会是怎样的……
午饭后，我牺牲了午睡时间，与凯丽，安娜一起到了亚瑟的屋中。怕灰尘太重脏身，我被迫戴了头巾，穿了围裙，说是一起打扫，她俩却不许我做什么实事，让我随意走动，只要别碍着她们……
无奈，我只好踱着步子上了二楼，一头钻进书房，找找有没有曾被我遗忘过的好书。
一推门，纸页特有的沉腐气息就贯入鼻腔，细小的颗粒在空中飘荡，仿佛它们对我这个外来者极为感兴趣，饶是我怎么摆手都难以将它们驱赶，只好作罢。
踏上绵软的地毯，惊起一层浅灰，真是太久没人来过了……亚瑟的办公桌靠窗静立着，桌上一摞整齐的书，一瓶墨水，一盏烛灯，一枝枯败的玫瑰插在一尊朴实无饰的玻璃花瓶中。比起我的书桌，亚瑟的办公桌就显得太为严肃了……
我走近，不顾指尖是否会沾上灰尘，拾起花瓶旁散落的干花瓣，将它们全数放进了瓶中。我盯着干花沉思了一会儿，不由的叹起气来，从窗外透进的阳光照到面上，起初没什么感觉，站的久了，脸颊生起一股灼热感，我意识到，不能这般消沉，白白浪费了暖阳照拂，便扬起嘴角，就着围裙的一角，擦拭了一窗户小块玻璃，擦过的那处，勉强能够看得清外面，却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明晰……不仅是里面，外面也被灰尘给掩盖住了，又如何明晰得了呢？
甩甩头，劝自己不要再多想，转身朝书架走去，打算搜刮一些我没读过的书。
……
一番工夫后，我心满意足的将找到的几本诗集暂搁置到办公桌上，不断的蹲站动作，让我的腰有些酸痛，我站直了身子，重复着舒展腰肢的动作，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许是凯丽她们上来打扫了……
曾不喜欢读诗集的我，现在也开始能从字里行间中读出诗人所抒发的情感了，由于这次收获不小，心情也格外的好起来，听到脚步声近了，我没有回头，只顾着擦桌上的诗集本，口里嘱咐道，“打扫到二楼了吗？书房和卧室要小心注意，先生不喜欢别人擅自移动他的东西……”
没有得到回应，那人停在书房外，接着，身后传来两下清脆的叩门声，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并未关门，突觉有异，便转头看向书房外。
“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擅自动我的东西，还借机来偷我的书？”
天知道我见来人是他时，是何表情，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我有些恍惚，这样温柔的表情，俏皮的话语，到底有多久没有看到，听到了呢？不愿去细思，我垂下眼，语气淡淡道，“是我自作主张了，先生若是不喜欢，我还回去便是。”
说着拿起桌上的诗集本，正欲朝书架走去，他却抢先一步，拦在我身前，“不用了，书我还是借的起的，选的什么书？”
我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捧着书本，眼睛只落在书本上，“一些诗集。”
他径自从我手上拿了一两本翻了起来，“约翰·弥尔顿……嗯，他的诗集还不错。怎么突然想起看诗歌了？你读的懂吗？”
他语气里带了些轻蔑的意味，我抬头看了看他，眉毛轻扬，嘴角勾起，俨然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我也不恼，答到，“不懂。”
只见他笑意更浓，扬扬手里的书本，笑道，“看不懂那你还看？”
现在的我已无法同从前一样与他说笑了，我自知没法看透他，但也不想任他摆布，我依旧面无表情，拿过他手上的书抱在怀里，正视他说，“正是因为看不懂，所以才要看。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话毕，抬腿就朝门口走去。
与他擦肩的瞬间，他的笑容僵了0.1秒，随即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灰尘，“走这么快，你怎么就知道没事呢？”
我闻声回头，“也对，先生这么忙，没事又怎么可能来这儿。”
听我这么说，他眉头一皱，似有不快，“这是我的房子，我想来就来。”
语气中的不爽我只视作无物，依旧冷着脸道，“所以先生找我所为何事？”
“无事。” 他轻笑一声，挑眉想看我作何反应。
“既然无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鞠个躬，再次转身打算离去。我实在不懂他此举目地何在，从前便是这般不分彼此的与你调笑，当你自以为关系亲密之时又冷着脸告诉你尊卑有别，一切暧昧不过是你的痴心妄想……
“站住，不许走！”
我登时有些恼怒，如此这般算是在戏弄人？我刚想问个清楚，回头对上他那双深悠的绿眸……他眉头微皱，神色落寞，像极了受伤的孩童……一时想说的话生生被憋了回去，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我果然，对上他，就没有半分胜算。

28.分歧
半晌，我做出了退步，先一步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请先生随我去隔壁吧，这里有些杂乱，凯丽她们还没来得及收拾，不方便谈事。”
顺着我的话头，他点头默许。见他点头应了，我率先出了书房，捧着诗集，自顾自朝楼下走去。路经正在打扫的凯丽安娜，吩咐了几句便出了亚瑟的屋门。
刚出正门，身后便传来他略带慵懒的嗓音，“从前都是我走前面，你在后面默默跟着，今日到是颠倒过来了，还真是新鲜啊。” 语气虽未有怪罪我不守尊卑的意思，可今时不同往日，每句玩笑话我都得好好应对。
我依旧在前面走着，没有要停下等他的意思，只微微侧头，轻笑道，“先生许久未回来了，我走前面给先生带路，不然迷路了可怎么好呢。”
他听闻，长腿一迈，与我并肩而行，他转头看向我，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微眯着眼问道，“这算是玩笑话吗？”
我仰头，与他对视，摆了副最为官方的笑脸，回道，“不然先生以为呢？” 他瞟了我一眼，将目光移至远处，似有些不以为意，说道，“一月不到，竟有些不认识你了。是在怪我让杰里科外出作战吗？让你逃婚的可不是我。”
我推开院门，先他一步进了小院，站立在院中小憩用的石桌椅处，“我注定了是无法与谁私定终身的，艾瑞克为国效力有何不妥，而且他和我说了，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我又有何理由来恼你？”
他随后进了院子，走了过来，眼睛上下打量起我来，似乎不太相信。我垂着眼，不去看他，“先生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把书放了就来。”
我刚一动腿，他便有些不满道，“怎么，连屋门都不让我进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恭恭敬敬道，“既然要与先生说话，自然要选个好去处，今日阳光明媚，何必负了这难得的好天气呢？”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这阳光太刺眼了，我不喜欢。再者，就算是闲聊，在这四下空旷的地方，也不怕被什么人听了去，你还真是防备心全无啊。”
我此刻的确心里有气，不是为着艾瑞克的事，而是他突然暧昧的态度，近年来一直比较冷淡，只谈公事，今日却做出一副调笑之态，我看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我大意了，先生同我来吧。” 向他鞠躬致歉后，邀他进了屋。
……
十分钟后，我与他到了书房，他手中的银匙不住的搅动着骨瓷杯中的奶茶，一壁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书桌前贴满贴纸的墙……
那是我从原来的世界带过来的癖好，写作业到无聊之时，便撕出一张便利贴，或画或写，将当时的心情，所想之事记录下来贴到墙上，又或者读书之时，看到心动的词句也会抄录下来贴上，此时被人这么仔细的欣赏，我有些羞赧。
“先生，不是有话要说吗？” 我出声提醒，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并没有移开眼，咂了一口奶茶道，“之前都跟你说了，无事。”
正觉一股火气蹿上心头，突然间又想起凯丽的事，霎时冷静不少，我在脑中思量一番后，方才开口，“先生，现如今我依旧回来住着，那么照顾我的这三人该如何安置？”
听闻我语气格外正经，他果然回头不再关注墙上的贴条，踱了两步坐到近身处的沙发，又将手中的瓷杯搁置在一旁的矮桌上，“安置？你既未嫁与杰里科家，那么这三人自当继续跟着你了，还是说这三人有何处令你不满的地方，想换别人？”
“并非他三人有何错处，只是……” 我下意识瞟了他一眼，见得他认真思虑起来，心中便松阀大半，若是他依旧一副调笑之态，我怕我将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懑，失去思考能力。
“但说无妨。” 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扬扬脸，示意我说下去。
“路易安娜尚有家庭亲人，一月得见家人三次，每逢圣诞等节日还能回家与亲人欢聚，可凯丽不同，她自小长在孤儿院，得遇先生垂怜方能伴我左右不至在那园内受人欺凌，她无亲无故，是三人中陪我时日最多的那个。原本我出嫁后，她便不用再照顾我，现在又要受我拖累，渐渐的年纪也大了……” 我微微垂着头，偶抬眼观察亚瑟的神色。
他到并没有多问，脸上也不见异变，只眼神示意我继续讲下去，我授意，娓娓而来，“前年，凯丽在集市与一位欧德先生偶遇，二人甚是来电，顾着我的缘故，凯丽一直没有答应欧德的求婚，原本我去了杰里科家，他二人也能在一起，可现在又只能搁置下去……”
“欧德？” 他突然出声，眼中似有疑虑，“这人是做什么的？” 被这么一打断，我先是一愣，随即老实回道，“据安娜说，是个跑海的商人。”
亚瑟听闻，眉头微皱，眼神也沉了下来，知他性情如何，我怕他思虑过多，连忙补充道，“欧德待凯丽极好，我想说的是，既然路易安娜都是有家庭也能在我身边，那么凯丽是不是……”
“你了解那人吗？怎知他不是别有用心之徒？我从前便说过吧，你做事总是不计后果，到现在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的一连串话让我顿时傻了眼，脑中嗡的一下，难以正常运转，我不知为何突然惹恼了他，一时只觉委屈，加之先前压在心底的气，再忍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