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楚裳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生平头一次说话竟然结巴起来。
方才的对话展昭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他故意不动声色，想看看这个平日里一和他说话便呛人瞪眼的姑娘今次到底会如何做？果然一开始还是不肯服软的。听她如此说，展昭淡淡开了口：“既无事那展某便出门去了。”说完转身便走。
“展大人，你要出门啊。”楚裳嘴比心快，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
“是啊。”展昭顿住脚步回头看她，唇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他倒要看看这位姑娘究竟能不能闷得住？
“听刘嫂和小娟说，今日是七夕，外面热闹的很，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楚裳眼神飘忽，不敢看展昭，她指望说了这些展昭能够主动说出带她出门的话来。
展昭却假装糊涂，强忍着笑点头道：“确实如此。”他倒要看看她能撑到几时？
楚裳的两只手都快拧成麻花了，她低头咬着嘴唇，心中纠结的要死，偏偏外面大街上行人的欢声笑语不时往她耳朵里钻，她恨不得插翅飞过那道高墙。怎么办？当真要和他张口吗？可是看他那样子若是说了他还指不定如何笑话自己呢？不行，她要忍住坚决不说。
展昭挑了挑眉，无奈的摇摇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处处与他较劲，她这又是何苦？如是想着，心底竟莫名有些黯然，暗叹口气，转身正欲离开，又被一声呼唤生生定在原地。“展大人。”展昭没有回头，静静的等着她把话说完。
身后的楚裳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心里的那股难受劲到底没敌过对外面喧嚣热闹的向往，半晌，她全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终是期期艾艾开了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出门？”
展昭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哪知他这一笑，楚裳立时变了脸色，狠狠一跺脚丢下一句：“笑什么笑，不答应便算了。”说完扭头便走。
“楚姑娘。”展昭忙唤住她：“开封府的大门在这边，你走错方向了。”
楚裳愣了愣，旋即噗嗤一笑，回过身来。
此刻夕阳正好，漫天霞光落在院中，映着楚裳明媚的笑脸，展昭极少见她笑的如此开怀一时竟有些怔住。
楚裳敛了笑，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雀跃，她一本正经的走到展昭身边，客气言道：“有劳展大人，我们走吧。”说罢，便朝大门走去，灿烂的笑容重回到脸上，止也止不住。
展昭笑笑，她还真是个别扭的姑娘。
虽已临近黄昏，京城四处依旧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街边的小贩忙碌的叫卖着，各色人等似是不知疲倦般络绎不绝。
眼前这阵势令楚裳心底有些打怵，这么多人莫要和展昭走散了才好，她下意识的紧跟在展昭身边，双眼却不时被路边摊贩上的新鲜玩意吸引，有的因隔了远看不清，又不好意思挤到跟前，只得掂了脚尖伸长脖子拼命朝里面探头，多数时候也只看到一大群人黑压压的脑袋。
当又一次努力失败后，楚裳长叹了口气，不由撅起了嘴，无奈的翻了翻眼皮，正对上展昭满是笑意的眼神，楚裳觉得他分明是在笑她：谁让你非跟出来的，现在可好光看人了吧？楚裳心头一阵着恼，白了展昭一眼，接着往前走去。
“让开，让开。”一个酒楼小二打扮的小伙子用板车推着几坛酒小心翼翼的在人群中穿过，行人纷纷向后避让，楚裳也被人流带动着往后躲，正站立不稳间，手臂蓦地一紧，紧接着被一股大力带到一个宽阔的怀抱中，有男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楚裳耳边：“这里人多眼杂，要小心为上。”那气息瞬间便倏然远离，手上也随之一松。可楚裳整个人却僵在那里，耳根处隐隐发热，心跳也凌乱起来。

二人随着人流接着往前走，楚裳的脑子里却乱哄哄的，她低着头，一双眼睛盯着展昭蓝色衣袖下修长的手，想到他方才便是用这只手抓住自己，脸上又烧了起来。
这么久以来，楚裳早已察觉出这个展昭还有开封府众人与其他官府中人是不同的，可是不知为何？她与他相处时总是觉得别扭，他的话语明明是温和的，她却忍不住和他顶嘴；他的笑明明是和煦的，她却忍不住要对他翻白眼，更让她觉得可气的是他居然对她的所作所为丝毫无动于衷，他越是这样楚裳心底就越是不服气，就越发不愿给他好脸色。她搞不懂这是怎样一种情感？这种感觉最近愈发强烈，甚至超过了她对叶青云的牵挂和思念。
楚裳心中烦躁不已，晃了晃头试图甩脱这些纷乱的想法。再回过神来时，楚裳突然发觉身边的展昭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忙四下里找寻他的身影。
“楚姑娘。”熟悉的呼唤响起，展昭便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含笑看着她，手里拿着一个鱼形的“水上浮”。
“你跑哪儿去了？万一我有危险怎么办？万一坏人来了怎么办？”楚裳几步来到他面前，咋咋呼呼的埋怨道，她自是不肯告诉他，发现他不见时的惊慌失措和重又见到他时的喜出望外。
“有展某在，你不会有事的。”展昭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水上浮”递给她：“方才见你盯着这个看的最多了，送给你。”
楚裳胸口霎时被什么填的满满的，眼前竟有些模糊起来，原来他一直细心的观察她喜欢什么，原来他也希望她可以玩的开心，楚裳一时满心感动，上接过那个黄蜡做成的玩偶，冲展昭嫣然一笑：“多谢啦。”她没有留意到这一次她既没有和展昭顶嘴也没有冲他翻白眼。
楚裳举着那个玩偶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歪头对展昭说道：“我们去汴河边把它放到水里去吧？鱼总要在水里才会玩的自在。”
“好啊。”展昭点头应道，二人一道往汴河边走去。
来到汴河边上，楚裳将手中的玩偶放入水中，见那红色的鲤鱼在水中或沉或浮，楚裳如孩子般拍着手大叫。
展昭望着她开心的样子，心情似乎也被她感染变得明朗起来，无论将来如何？作为朋友，他自是希望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永远这样快乐无忧下去，他将尽自己所能让那一天早日到来。

第十四章重返开封
展昭到得跟前时，杜府小厮与那四名大汉均已气绝，面色发黑，皆是身中毒镖而亡，就连地牢门口被展昭打晕的两名守门人也未能幸免，如此短的时间，竟是一个活口都未留，究竟是什么人？
展昭料那凶手并未走远，不敢停留，飞身疾掠出墙外，在浓重的夜色中搜寻可疑的身影，眼角余光猛的瞥见前方一抹红影如轻烟般迅捷闪过，展昭握紧手中长剑，追了过去。
楚裳扶着母亲，强忍周身疼痛，踉踉跄跄往前走着，黑暗中辨不清方向，楚裳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她顾不上自己，双手扶住母亲，关切的问道：“娘，你没事吧？”
楚母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她急促的喘着粗气，声音断断续续：“裳儿，娘走不动了。”她反手握住女儿手臂，似要用尽毕生的力气：“你定要记得寻回你弟弟，替你爹伸冤。”楚母的声息渐弱，双手陡然垂下，身形也一点点瘫软了下去。
“娘，你不要吓我，娘。”楚裳惊慌失措的大喊，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她死命想架住母亲，却是再也不能，最终脱力的跌坐在地，伏在母亲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一红衣蒙面女子悄无声息的落在不远处，晶亮眸子里是森然的冷意，她凝视着眼前的母女，眸中闪过厌恶和不屑，随后跨步上前，一手抓住楚裳衣领，一手在楚母身上摸索起来。
楚裳胡乱挥舞着双手，出于本能拼命挣扎，嘴里还不停哭喊道：“你是谁？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展昭赶到时就看到这样一幕，他双眸中怒火渐炽，疾步上前，手中巨阙铿然出鞘，剑锋直指那女子咽喉，口中喝道：“放开她。”
红衣女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中有片刻的怔愣，旋即娇媚一笑，眸光一冷，右手快如闪电般袭向楚裳颈间，展昭早有防备，一脚踢起地上一截枯枝，准确无误的击中那女子手腕，女子一声痛呼，左手不由松开了楚裳，楚裳忙趁这个机会跑到了一旁。
红衣女子抚着手腕，慢慢站起身，曳斜了展昭一眼，嗔道：“展大人当真不会怜香惜玉呢。”声音甜腻异常，不带一丝怒意，倒像是在对情人撒娇。
未料想被人一眼识破身份，展昭着实吃惊不小，心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冷声道：“你是何人？”
“我嘛……”女子垂眸，以袖掩口，笑的娇羞动人，下一刻眼神渐转阴鸷，手腕翻转间，几枚闪着蓝光的飞镖激射而出，同时身形跃至半空，大笑道：“我是要你命的人。”
展昭挥剑一挡，隔开几枚飞镖，继而腰身往后一折，极为轻巧的闪避了开去，展昭面色冷凝，提气一纵，巨阙毫不留情朝红衣女子直刺过去。
那女子也不含糊，自腰间抽出一柄红色软剑，与展昭自半空中交起手来，瞬间便过了十几招，展昭不由暗自心惊，这名女子武功招式诡异奇特，竟是见所未见。又拆了几招，女子渐感内力不支，心下急躁，觑的个空档，衣袖一扬，一团红色粉末扑面袭来，展昭大惊，忙撤身躲避，待粉末散尽，那名红衣女子早已不知去向。
“娘，你醒醒啊，娘。”一声痛哭拉回展昭的神智，他还剑入鞘，走上前去，俯身探了探楚母的鼻息，暗叹口气，轻声安慰道：“楚姑娘，令堂已然仙逝，还请节哀。”
哪知楚裳哭的更为大声，展昭不知如何劝慰，只得静静立于一旁。寂静的深夜里，只余楚裳悲痛欲绝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楚裳终于止了哭声，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正欲起身，突觉得眼前一黑，身形轻晃了晃，手臂被人大力扶住，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你没事吧？”
楚裳轻轻挣脱展昭的搀扶，朝四下里看了看，一脸疑惑的看向展昭：“楚铮呢？我弟弟呢？你不是答应我会救出他的吗？”
“我……”展昭怔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丝不详涌上心头，楚裳一把揪住展昭胸前衣襟，含泪的双眼死死盯住展昭：“楚铮怎么样了？他去了哪里？”
“令弟……”展昭颇为艰涩的开了口：“下落不明。”
“什么？”楚裳怔怔的望着展昭，眼中一片茫然，声音也低了下去：“怎么会下落不明的？他不该也在那里的吗？我回去找他。”楚裳松开手，转身就要往回走，方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喃喃道：“不行，我不能把娘一个人丢在这里。”
“楚姑娘。”展昭拦在她身前，眼中满是愧疚和同情：“没有用的，抓你们来的人都死了，连杜府的小厮也死了，令弟的下落定然与方才那红衣女子有关，姑娘若信得过展某……”
楚裳歇斯底里的大喊：“信得过你？要如何信得过你？你答应要救出我弟弟的，可是现在呢？所有人都死了，那红衣女子也跑了，要到何处再去找？我娘死了，弟弟又不知所踪，我……”语声忽的顿住，楚裳终是承受不住一再的打击，突觉得天旋地转，身形不受控制的软倒下去，瞬间失了意识，堕入无尽黑暗之中。

“本府命你加派人手加紧调查京城附近行踪可疑之江湖人，另外暗中盯住吏部尚书府，一有消息立刻来报。”包拯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办。”展昭领命离去。
楚裳眼见展昭出了门，遂一脸焦急的看向包拯:“包大人，我爹的冤情还有我弟弟的下落究竟要等到何时……”
包拯一脸倦意的伸手捏了捏眉心，公孙策见状忙上前安慰楚裳道:“楚姑娘，你莫要心急，若那些人也为银锁而来，必然还会有所行动，我们不妨以静制动。”
“先生的意思就只有等着了？”楚裳话里带刺的反问。
公孙策一怔，未及答话，包拯又接过了话头:“楚姑娘，你先将银锁收起，本府另有一事要问你。”
“什么事？”楚裳的语气依旧有些不善。
包拯眼神凌厉的扫了一眼楚裳，楚裳心里咯噔一下，立时意识到不妥，忙收了张牙舞爪的神态，低眉敛目站立一旁，只听包拯慢条斯理说道:“令堂停灵三日后便要依礼下葬，楚姑娘可曾想过要将令堂葬于何处？”
楚裳惊诧抬头，她满脑子只想着母亲临终前的托付，却忘了眼前最重要的事，茫然的摇头:“我想把娘和爹葬在一起，却连我爹葬在何处都无从知晓。”
“依照朝廷规制，获罪官员若死于狱中，尸首当返还家中，大约当时未寻得你们母子，令尊的尸首便交由刑部处理了。”公孙先生解释道。
包拯略一思量，对楚裳道:“本府明日便派人前往刑部打听令尊当年葬于何处，希望能够帮到姑娘。”
楚裳心头突然感动莫名，她终于恭恭敬敬的向包拯拜倒在地:“楚裳谢过包大人，还请大人原谅楚裳方才无礼之处。”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尽皆会心一笑，这位楚姑娘虽说浑身是刺，倒也不失直爽率真。

这一场绵绵细雨竟下了一整日，至天黑仍没有停的意思。
展昭回到府衙时已是戌时过半，顾不得换下身上半湿的衣衫便来到书房，将这一日所得向包拯报备清楚：飞镖上所用之毒出自二十年前西域“毒娘子”之手，此人早已在多年前死于仇家之手，那红衣女子极有可能是她的传人；杜守仁自来到开封府向包拯负荆请罪后便再无行动，连同一早沈夫人之事展昭也一并告知。
案情虽无重大突破，但好歹也有了些线索，包拯疼惜下属，吩咐展昭先回房休息，其他的明日再说。
展昭方告辞出了书房，便被公孙策唤住。
“学生已查明楚姑娘的父亲当年于牢中自尽后，其尸首被刑部葬在了城东乱葬岗，劳烦展护卫回房时告知楚姑娘一声。明日便是出殡之日，她要如何处置此事？”公孙策上前言道。
“这……”展昭有些为难。
“展护卫既然不愿，那便由学生去问好了。”公孙策作势便要走。
“公孙先生，”展昭拦住他，神色颇为无奈：“还是由展昭去吧。”
展昭离开后，身后的公孙策捻须笑的意味深长：不知那个刺猬一样的楚姑娘对上这沉稳内敛的展护卫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来到后院，远远便望见灵堂内的灯光，展昭只觉得头隐隐作痛，心中不由暗自腹诽：公孙先生怎么就将这么个难题抛给了他？暗叹口气，朝灵堂走去。
灵堂内烛光摇曳，纱帐轻垂，令人的心也无端变得沉郁起来。
展昭的目光落到屋内的楚裳身上，眼前的一幕令他忍俊不禁：楚裳跪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头疲倦的歪向一旁，慢慢地整个身子也向一侧倾倒，在将要触到地面时忙以手撑地，猛然惊醒，没过多久又再次支撑不住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展昭轻摇了摇头，这两日又是受伤又是守灵的，一个姑娘家也真难为她了。他将手放在唇边干咳了两声算是提醒，那边楚裳果然瞬间清醒过来，坐直身形看向门口，见是展昭，撇撇嘴没有说话。
展昭来到她跟前，蹲下身子，好心劝道：“楚姑娘若是累了，便去歇歇，你一个人守灵未免过于辛苦。”
“为人子女为父母守灵，岂有怕辛苦之理？”楚裳答得不冷不热。
展昭被她的话噎住，心底苦笑了笑，这姑娘还真有点不识好歹。
“姑娘似乎对展某颇有成见？”展昭坦然看向她，若有误会解开便是。
楚裳拿起身边的纸钱投入火盆，头也不抬的答道：“没有，我是对所有官府中人都有成见。”
展昭彻底无语，看来碍于自己的身份，想与这样一位姑娘冰释前嫌简直是痴心妄想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轻声道：“官府中人也是良莠不齐，姑娘怎可一概而论？”
楚裳抬眸凝视他片刻，忽地笑了笑：“楚裳只是不愿与官府中人有过多交集，但展大人的救命之恩楚裳还是感激不尽的。”
“区区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展昭心道：这位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还是早与她道明来意的好。想到此处，他便将公孙先生方才的话转述给了楚裳，静等她的回答。
楚裳先是低头不语，继而揉了揉跪得酸麻的双腿站起身来，望向母亲的灵位，展昭也起身看向她，灵堂内一时静的出奇，窗外淅沥的雨声似是落在了人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楚裳方才开口道：“还是起出父亲的遗骸与母亲同葬于云岭村那片菜地中吧，虽说不该再惊扰亡者，可是为人子女者总不能眼看着父母葬于乱葬岗。”楚裳深吸口气，接着道：“只是少了楚铮，这个葬礼总归是礼数不全的，楚裳只愿父母在天之灵可以原谅我这个不孝之女。”说到最后，楚裳的声音已带了几份哽咽。
“楚姑娘放心，明日出殡之时那些人定然会有所行动，届时展某定会擒获凶手，寻回令弟的。”展昭目光灼灼，坚定的说道。
“希望展大人这一次可以言而有信。”楚裳回首，双眸直直的望向展昭。

“猫儿，你和于婉清方才说起的那人可是叶青云？”白玉堂剑眉微蹙上前一步问道。
展昭怔了怔，轻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觉得他有些可疑，只是碍于陷空岛和落英山庄的交情不愿相信罢了，再者也确实如你所言并无真凭实据。”白玉堂的面色透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展昭转过目光，望向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此刻时近正午，阳光也变得耀眼起来，展昭竟隐隐觉得有些恍惚，他轻晃了晃头，低声问白玉堂：“白兄可知道叶青云所说的要事究竟是何事？”
白玉堂思忖道：“他似乎经常在春满园逗留，具体做什么还真不清楚。”
“春满园。”展昭轻声念出了这三个字。
“是啊，京城最大的青楼，据说他是那儿的头牌蝶舞姑娘的常客。”白玉堂将画影扛在肩上，凑近展昭，笑的意味深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走一趟？”
展昭轻轻白了他一眼，轻描淡写说道：“展某以为此事白兄一人前往即可，根本用不着展某。”
“展昭，你倒是很会偷懒啊。”白玉堂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心底还是有些沾沾自喜。
“难道白兄不想查清这重重迷雾背后的真相，追回丢失的货物吗？”展昭笑意浅浅的反问道。
“猫儿，咱们要不要赌上一赌，看看谁先查明那叶青云的底细，如何？”展昭胸有成竹的模样成功激起了白玉堂争强好胜的本性。
展昭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料到自己的激将法竟招来这么一场赌局，沉吟之下，还是点头道：“好，不过展某怕是不如白兄有时间，开封府最近忙得很。”
白玉堂瞬间板起了脸：“臭猫，不要拿你的公务来搪塞五爷我。”随即又不怀好意的咧嘴笑道：“要是你输了，就随五爷我乖乖的去趟春满园如何？”
展昭自是知道他此话是何意，一时间竟有些羞怒：“白玉堂，你不要强人所难。”
“就知道你这只猫儿无趣的很。”白玉堂似早料到一般，赌气扭头便走。
展昭不禁摇头苦笑，跟了上去。
不知从何时起，马行街上的人竟越聚越多，路两旁有些店铺甚至放起了烟花，过往百姓面上皆喜形于色，不时交口称赞。
白玉堂顿住脚步，凝神听了听，隐约有“三川口、刘将军、大快人心”等词落入耳中，他不解的回头问展昭：“猫儿，没听说今日有何喜事啊？这些人怎么高兴成这样？”
展昭俊朗的面容上露出了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语声中也带了几丝兴奋：“白兄有所不知，三川口一战中蒙冤的刘平刘将军终于沉冤得雪，而诬陷他的黄德和亦被处死于延州。天理昭彰，朝廷的忠臣良将为国捐躯，九泉之下终可瞑目了，百姓自然会额手称庆。”说到最后，展昭澄澈的眸间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白玉堂听了展昭一番话，又看到眼前的景象，胸臆间亦觉得热血翻涌，他豪气干云的说道：“猫儿，此生若是有幸，你我当可上阵杀敌，为朝廷为百姓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才好。”
展昭浑身一震，侧首看向身边的白玉堂，不由会心一笑。

突然非常恶趣味的想看猫鼠的赌局展大人输了以后如何被白老鼠强拉去逛妓院的场景，就是纯粹的逛妓院，貌似电视剧里没有这种场景唉，如果有人想看，我可以试着写个恶搞番外，纯粹恶搞，不负责任哈，看看比较较真正经的楼主到底有没有喜剧恶搞细胞？想看的后面跟贴喽，哈哈。突然感觉有点对不起展大人，嘿嘿。

（二）
是夜，展昭破天荒的打开门请白玉堂进了屋，白玉堂手拿画影提着酒壶面上一副我早就料到会这样的欠扁表情，摇摇晃晃的跨进了门，只见他将酒壶往桌上一放，大咧咧坐了下来，一脸戏谑的笑道：“怎么？想通了？”
展昭强压着心头怒火，白了他一眼：“白玉堂，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玉堂轻描淡写的说道：“不是早就说了吗？随五爷我去趟春满园。”
“白玉堂，你明知道朝廷严禁官员出入青楼，却提出此等无理要求，分明是在为难展某。”展昭终于拍案而起，怒视白玉堂。
白玉堂却浑不在意，起身来到展昭跟前，带着一身的酒气，醉意朦胧的问道：“猫儿，你穿上这身官皮，受这么多束缚，不觉得累吗？”
展昭笑了笑，没有回答，扪心自问：累吗？岂会不累？却问心无愧。
白玉堂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借着酒劲存心想激他一激。
“猫儿，”白玉堂一张脸凑得愈发近了，半眯的桃花眼中闪着迷离的意味不明的光芒，展昭蓦地联想到日间楚裳所言，登时面似火烧，疾步后撤，别开目光躲开他的凝视。
“猫儿，不就是让你去趟青楼吗？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白玉堂面露不解，旋即似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五爷我知道了，你其实最怕楚裳那丫头知道了找你麻烦对不对？”
“白玉堂，你……”被白玉堂一语道破心事，展昭再次无言以对，面上刚想退却的热度再次烧了起来。
“哈哈哈，”白玉堂指着展昭大笑道：“果然被五爷给猜中了。”
展昭无奈苦笑，头又开始疼了起来，看来最近自己在走背运，回头定要去相国寺上柱香才好。
“猫儿，现在你就这么怕那丫头，等成了亲还了得？”白玉堂笑得不怀好意。
“我？”展昭语塞，又不肯就此承认，只得嘴硬道：“你知道楚裳的性子，展某不想多事罢了。”
“哦……”白玉堂故意拉长声调：“堂堂南侠竟然为了个女人失信于朋友，这要传出去，啧啧。”
“去就去，白玉堂，你不要再得寸进尺没完没了了。”展昭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上脑门，想也未想便冲口而出。
白玉堂终于心满意足，咧嘴笑的开怀：“放心，五爷我会替你保密的。”

展昭还未答话，那边白玉堂强憋着笑，接过了话头：“他啊，姓茅（猫）。”展昭何尝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却也莫可奈何，只能狠瞪他一眼，他可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原来是茅大爷。”柳妈妈以帕掩嘴娇笑着，作势要往展昭腿上坐去，展昭被她身上的香粉味熏得头疼欲裂，本能的身形后撤，柳妈妈不提防间坐了个空，还好及时扶住了桌子才不至出丑。
“你！”柳妈妈未料到对方竟如此不解风情，面上不由带了几分委屈。
就在这时，随着走廊里的一声喊：“姑娘们来了。”几位穿红着绿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自门口走了进来。
柳妈妈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笑容很快又回到了脸上，打起精神吩咐道：“姑娘们，好好招呼这两位大爷，不可怠慢。”
几位姑娘应了声是，便亟不可待的朝展白二人扑了过来，没错就是“扑”，这些青楼女子几时见过这么风华绝代的人物，还一下子来了两位，她们岂能不好好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白玉堂早已对这阵势见怪不怪，笑逐颜开的张开双臂左拥右抱，尽情享受温香软玉在怀中的美好感觉，这边刚吃下红衣姑娘递上来的葡萄，那边又忙不迭的喝下黄衣女子送到嘴边的美酒，忙的是不亦乐乎，忙里偷闲间不忘朝展昭那边瞄了一眼，刚入口的酒忍不住“噗”的一声喷了出去，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展昭正被四位姑娘团团围住，俊脸涨的通红，早已是手忙脚乱，尴尬不已，不是打翻了酒杯便是碰落了姑娘的手帕，更有甚者在推搡躲闪间，手无意间勾住一位姑娘的长发，那姑娘更是顺势倒在了展昭怀中，剪水双眸脉脉含情，娇声唤道：“公子。”
展昭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那姑娘，腾地站起身来，面沉如水，看向白玉堂：“白玉堂，够了没有？该回去了。”
白玉堂好不容易止了笑，坐直身子，诧异问道：“不是吧？这就要回去？酒也没喝几杯曲也未听，五爷我可是花了一锭金子的。”
展昭铁青着一张脸，冷声道：“既如此，在下便不奉陪了。”语毕转身便走。
白玉堂见状忙起身追了出去，只留下屋内几位姑娘面面相觑。
展昭下了楼，无视那春满园老鸨急匆匆迎上来的身影，径直往门外走去，
“猫儿，你也太不解风情了，这来都来了。”白玉堂也顾不上那许多了，疾步出了春满园。
“猫儿，你这是何苦呢？”白玉堂边走边唠叨，还不时颇为留恋的回头又看了几眼那春满园。
“白玉堂，展某已然依约来到这里，你可以满意了吧？”展昭的声音冷的像冰。
白玉堂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唉，算了吧，五爷我就不再难为你了。”
展昭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往前走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冷冽气息，路两旁的姑娘被他那样子吓得再不敢靠近一步。
白玉堂也收敛了嬉笑的神色，走在离展昭几尺开外之处，不时提醒自己：“这只猫真的炸毛了，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
还未离开这花街柳巷，这一猫一鼠便听到身后响起了熟悉的炸雷似得一声吼：展昭，你给我站住。
展昭身形一僵，停住了脚步，白玉堂直疑心自己听错了，忙回首望去。
闪烁不定的灯影之中叉腰立着的满脸怒气的人不是楚裳是谁？
白玉堂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扭头对展昭丢下一句：“猫儿，对不住，我先走了。”旋即运起轻功飞身而起，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展昭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到底要如何解释？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展昭的一颗心也随之提了起来，心底已将白玉堂腹诽了个够，这只白老鼠关键时刻脚底抹油，实在是不够仗义。
路两旁开始有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行，这里人多眼杂，绝不能被人认出来。
“展昭你……”不等楚裳兴师问罪，展昭伸手抓住她手臂，脚尖一点，身子疾掠而出，楚裳尖利的惊呼声几乎要将展昭耳膜震破。
终于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展昭拉着楚裳甫一落地，便觉得手中一空，楚裳早已甩掉他的手，站在不远处，冷冷盯着他。
展昭深吸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开口道：“楚裳，你听我解释。”
“好啊。”楚裳冷笑：“我倒要听听浑身除了酒气便是脂粉香气的展大人要如何解释？”
“我……”展昭一时无话可说，细想来这件事确实无从解释，他叹了口气索性闭口不言。
楚裳眼中满是怒火，气的声音都变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英明神武的展大人也会到这种地方来寻欢作乐，你……”她语声顿住，赌气狠跺了跺脚，眼中含泪：“你简直气死我了你。”说完扭过头去，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
展昭见她那样子不由心底一软，双手轻放在她肩上，柔声道：“好了，是我不对，莫要生气了。”
楚裳想也没想便挣脱开他双手，回身怒视他：“想得美，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你。”她略一思量，愤愤不平的接着道：“这里面一定有白玉堂的事对不对？他溜得倒快，有本事别让我再见到他。”旋即又指着展昭鼻子道：“你给我记着，以后少和他交往，那样的损友不要也罢。”
展昭眉眼低垂，不发一言，任凭她一个人说个没完，心想着随她怎么说只要消了气便好。
楚裳兀自低声念叨着：“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本姑娘一定要想办法，从根本上杜绝它再次发生。”一个念头猛地冒了出来，她看向展昭，唇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展昭只觉得一股凉气自脚底升了起来，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一夜，展昭几乎是忐忑不安辗转难眠，深刻体会到了“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这句话的真谛，而他展昭这一次是女子和损友都碰上了，偏偏两个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想到此处，他睡意全无，于黑暗中坐起身来。
窗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一个白影自外间闪身进了房内，展昭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不由伸手捏了捏眉心。
白玉堂凑到展昭身前，状似关切的打量了他一番，低声问道：“猫儿，你没事吧？那丫头没把你怎么样吧？”
展昭一记眼刀回了过去：“白玉堂，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白玉堂轻笑：“她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五爷我回陷空岛不理她就算了。倒是猫儿你，怕是想躲也躲不掉喽。”
“白玉堂，此事因你而起，你想躲怕是没那么容易。”展昭冷冷说道。
“哼，多大点事啊，那丫头还吃了我不成？”白玉堂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禁不住有些犯嘀咕，毕竟楚裳那性子和他白玉堂还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翌日，展昭巡街归来便觉察到开封府内四处透着古怪，每个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都与往日不同，虽然面上依旧挂着恭敬的笑容，可他总觉得那笑容背后别有深意。候他离开，目光还会在他身上停留很久，令他如芒刺在背，心神不安。
好不容易回到房中，展昭换下官服，刚为自己倒了杯茶，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展大人。”是赵虎的声音。
展昭茶都没顾上喝，忙上前开了门。
“展大人，包大人请你去书房。”赵虎脸上的笑有些牵强。
“发生何事？”展昭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去了你便知道了。”赵虎尴尬的躲避着展昭的目光。
展昭联想到方才府内的异常，隐隐猜到了什么，暗叹口气：早知道她不肯就此罢休，算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展昭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朝书房走去，跟在身后的赵虎怎么看怎么觉得今日的展大人有些大义凛然、奔赴刑场的感觉。
到了书房门口，展昭猛地刹住脚步，赵虎一个不留神“嘭”的撞上了展昭后背。
“展大人，你……”赵虎捂着鼻子刚想说话，被展昭一口打断：“赵虎，谁在书房？”
“啊？”赵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书房里还能有谁，不就是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吗？还未等他回答，就见展昭深吸口气，大踏步跨进了书房。
赵虎摸摸头，望着展昭的背影，一脸同情的叹了口气。
书房内与往日并无不同，包拯端坐在书案前，公孙策依旧侍立在侧。
展昭四下扫了一眼，并未见到楚裳的身影，心下稍安，朝包拯拱手道：“不知大人找属下何事？”
“展护卫昨夜去了何处？”包拯放下手中书卷问道，狭长双目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展昭心里咯噔一下，楚裳果然将昨夜之事说了出去，虽是早已料到，还是不由有些恼火，他薄唇紧抿，双手紧握成拳，双颊因为羞愧而微微泛红，最终垂眸跪倒在地，低声道：“属下知错，请大人责罚。”
包拯一愣，诧异的看向展昭，又看了看一旁的公孙策，公孙策亦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展护卫，你这是何意？快快起来。”包拯忙起身伸手欲扶展昭起来：“这怎么能怪展护卫，分明是本府疏忽了。”
“啊？”这下轮到展昭吃惊了，他咽了咽口水，没敢接话。心底却是疑惑不解：怎么自己去青楼还要怪包大人吗？如此想着还是顺势站了起来，一双黑眸满是疑问的看向包拯，包拯干咳一声，别过头，求救的目光看向公孙策。
公孙策捋了捋胡须掩饰内心的不满：一有为难的事就让我来说，知不知道我也很头疼啊。
“展护卫，是这样的。”公孙策开始斟酌词句：“昨夜，振威大将军刘远来到府中亲自为他女儿提亲，说了一大堆夸奖他女儿的话，什么文武双全，才貌俱佳。”
“先生，你明知我和楚裳……”展昭有些着急。
“说了，当然说了。”公孙策解释道：“可那刘将军说楚姑娘泼辣凶悍，毫无教养，根本配不上展护卫你，说什么也要等展护卫你回来，哪知这些话被楚姑娘听了去，她……”
“她怎么样？”展昭一把抓住公孙策衣袖，担忧的问道。楚裳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天不怕，地不怕，这一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她与刘将军大吵了一场便跑了出去，害的刘将军大怒之下声称与开封府势不两立。”公孙策语声渐转无奈。
“这……”展昭此刻一个头恨不得两个大，原来所有的异常都是因为此事，这个楚裳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和她说过多少次怎么就不知道克制呢？
“展护卫，你似乎对此事一无所知，那方才因何下跪？”包拯奇道。
“我……”展昭再次语结，他本就不善言辞，此刻焦头烂额，更不知从何说起。
“他自己做了亏心事，下跪认错算是轻的。”楚裳清脆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展昭不由苦笑，事情终于瞒不住了。
楚裳进了书房，狠瞪了展昭一眼，向包拯告状道：“包大人，展昭他昨夜与白玉堂去春满园寻花问柳去了。”
包拯和公孙策面面相觑，愣在当场，半晌，公孙策方言道：“楚姑娘，话不能乱说，展护卫的为人你是知道的。”
“哼，那他好好的下跪认什么错？”楚裳不依不饶。
包拯和公孙策不约而同的看向展昭，展昭则垂眸无言以对。
包拯一甩袖子，怒道：“胡闹，一个个都在胡闹。”包拯在书房内来回走了两圈，气的吹胡子瞪眼，而公孙策则不住地摇头叹气。
“包大人，你不能这么轻饶了他，他都被白玉堂带坏了。”楚裳继续火上浇油。
包拯顿住脚步，长叹一声，苦笑道：“何止是被白玉堂带坏了呀。”他看向展昭，痛惜摇头：原来多好的孩子啊。最终，包拯手扶额头，无力的说道：“祸是你们自己惹出来的，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今日不更了，明日争取将番外写完，一起发上来。

我反省，我忏悔，我对不起展大人，我要做深刻的自我检讨。最近由于各种原因，加上这篇文本身对我来说太难，我懈怠了许多，但我常常以为既然开了坑塑造出了一系列人物，便如同他们真真切切的活在那里一般，放弃感觉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他们，所以我要加油，这周起恢复更新，无论悲喜，给他们一个结局。谢谢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