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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文】北海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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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子弹依然如暴雨一般打在公馆的墙体上,作为铳孔使用的窗户成为了重点照顾对象,即使公馆的玻璃并非民用玻璃一般一枪便碎,但也在子弹的打击下出现了无数裂纹。董为民抱着肩抗式导弹依靠在门口旁侧的内墙上,现在我们以大门为界限分成了两组,我,林雨滢,董为民,尼涅尔在左边,特勒夫,卢曼,还有刚刚将普狄佐夫送到安全的位置并赶回来参战的尼基科在右边。此时的大门口已经成了禁区,虽然没有子弹朝这里飞来,但是如果从这里路过,势必要将整个身体暴露给对方,因此我们无法调整人员分布。
我看了看林雨滢,她的情况不能说安好,虽然也在很努力地向外反击,但多数时间在用来做无意义的规避。虽然看不到她的正脸,但那通红的耳朵还有缓缓从香腮滑落的汗珠我是不会看错的。她也是唯一还在用手枪的人,综合来看,她这个方向的火力无疑成为了全队的短板。
“林中校!”我将换上弹鼓后还未开几枪的波波沙放下,拔出手枪,向她喊道。
大致过了两秒钟,当我不耐烦要喊第二遍的时候,她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我是在喊她。她伏在窗下转过头,我这才发现她早已香汗淋漓,就连刘海都沾在了额头上。她的眼神还算平静,但惊恐之色还是藏在了那黑曜石般的瞳孔中不算深邃的地方。
“在战场上,不要强求每一发子弹都取得战果,那是狙击手做的事。你甚至不需要看到敌人的位置,不用露头,朝着他们的大致方向开枪,只要火力不断,多些压制效果,让敌人无法安稳开枪,也是好的。”紧急时刻,我也仅能教她这么多。虽然这套准则并不适用于一个真正要上战场的士兵,但却是目前而言最适合她的。我又将自己的手枪和随身的手枪弹夹都扔给她,她轻咬着嘴唇,抬手接住,双枪齐发,她这边的火力终于有了一些保障。我松了口气,待回头看向外面时,却发现一枚喷吐着黑色尾焰的导弹朝着最开始开进来的那辆悍马车飞去,车上操控机枪的人似乎试图跳车,但这决定明显下的迟了。车子在肩抗式导弹的轰击下瞬间炸成一团火球。同时,我感觉打在自己所处位置的子弹突然减少了。
偏头看去,董为民抱着肩抗式导弹,一个就地十八滚从门口逃开,那暴风雨般的子弹纷纷飞入大门,大门正对的墙壁上那装饰华丽的墙纸在一瞬间千疮百孔。
“砰!”莫辛纳甘的声音再次响起,老雕喊道“不行,再来一次!他在五楼!五楼从左面数第三个窗户….”
董为民的躲闪太快,对方的狙击手根本反应不及,这导致老雕没有找到良好的机会,无疑的,他这一枪打空了。我半蹲下身,偷眼看去,那五楼左数第三扇窗户离我大致有四百米的距离,虽说隔着眼镜片并不能十分看清,但一个模糊的黑点还是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
董为民猛地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他紧紧咬着牙,我注意到他汗涔涔的脸上多了两行血痕。
“老雕。”在董为民的注视下,我对无线电问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老雕朗声回复,若不是知道他早已受伤,我或许会以为他现在正处于巅峰状态。
董为民并没有说什么,他装填好了肩抗式导弹,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在那瞬间,我感到他的心神通过我手中的无线电和天台上的老雕链接在了一起。一秒钟的沉默后,他突然向后仰躺,上半身直接从大门的最低出探了出去。他的肩抗式导弹高高扬起,导弹尾部与地面擦碰,接着,一道黑烟窜出筒身。
我看向窗外,那导弹斜斜地往上方飞去,董为民这一击瞄准的是对面的楼,他在挑衅。
“轰!”导弹飞进了对面楼房的三楼,掀起的爆炸带着无数墙体碎片抛洒在街道上,与此同时,那废楼的五层冒出一簇枪火,来自地狱的枪声在空中久久回荡,但随之而来的是又一声枪响,那是莫辛纳甘开火时特有的声音。
就在那一瞬间,我确信我看到了,那五楼的窗户中,一个戴着贝雷帽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消失在窗口。
“老雕同志,成功了!”我对着无线电喊道。但林雨滢在同一时刻失声惊呼“董叔!”
我回过头,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一道长长的血痕涂抹在公馆的地面上,从大门延伸出去。在血痕的尽头,董为民仰面躺在地上,胸口仍在如喷泉般涌着鲜血,苍白的嘴唇泛着血珠。他的手仍然紧紧握着那挺肩抗式导弹,但人已经神志不清。
“怎么回事?老董同….呃啊!”老雕在无线电中的话语在说到一半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声惨叫。与此同时,公馆二楼也忽地响起了枪声!
我看向天花板,感觉自己的心宛若被重锤击中,连忙大吼“小心,公馆已经被欧盟部队渗透!”
但到底还是来不及了。两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如幽灵般出现在了一楼楼梯上方。他们手中持着的黑黢黢的UMP冲锋枪反射着寒光。随着他们扣动扳机,飞蝗般的弹雨泼洒在一楼,其中特勒夫的位置离楼梯最近,顷刻间连续中弹四五次,身体就如同面粉塑成的一般,软软地躺在地上。其余的人连忙躲闪,我远远看到特勒夫倒下,感觉就如同孩提时第一次喝到父亲的伏特加一般,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着了火,那是我第一次尝到酒精过敏的滋味,而这一次….不知不觉的,一点温热的感觉挤上了我的眼眶,赶也赶不走。
不幸中的万幸,两人出现的位置并不能笼罩一楼的全部人。卢曼躲进了楼梯的拐角,尼基科中了一枪,但还是坚强地躬身避开了两人的弹雨。
我看到尼基科弯着腰避到一边,那几乎将我的灵魂撕裂的痛苦让世界在我眼中都变得模糊了。甚至看不到在我身边扔在坚持向外射击的林雨滢和尼基科,眼中只有倒下的特勒夫和董为民,还有那两个欧盟士兵。我用僵硬的双手举起波波沙,远远对着两人死死扣下了扳机。
“啊!!!!”我怒吼起来,吼声和枪声混在一起,两人闪身躲避波波沙的弹雨,其中一人未能找到很好的位置,我跟着他的脚步移动枪口,无须瞄准,就如同我用一种莫名的感觉锁定了他,他身上的迷彩服抗下了头几颗子弹,但这凝滞了他的身形,弹雨中的一颗子弹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钻进了他防弹衣的空隙,他身体一震,贴着墙缓缓坐下。
与此同时,我手中的波波沙也处在了空仓挂机状态。另外一个人摘下了头盔和护目镜,他的眼神远远与我的目光碰撞,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惊喜,贪婪,但更多的是杀意。
我“参孙学士”的脑袋在他们那里值多少钱?我不想知道这个问题。
他纵身一跃,从楼梯上跳下,卢曼大吼一声,暴起扑向他,但他身手极快地掏出手枪反击,卢曼不得不改变路线以防被击中,最后躲在了放置武器弹药的大箱子后。
“活的!”我扔掉波波沙,想掏出手枪,却掏了个空,这才想起手枪刚才给了林雨滢,事到如今我却也不管许多,只大喊道“我要活的!”说出口后,我甚至有些诧异,刚才的声音嘶哑难听,简直不属于我自己。
他向我冲过来,举起了手枪。但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刻,受伤的尼基科突然从他身后一个不起眼的掩体后跳出来,双手紧紧扣住了他的脖子。
他大吼,剧烈挣扎,同时左手往腰间一摸,又瞬间刮过尼基科钳着他喉咙的右手,当下血珠四溅,尼基科痛吼一声,松手后退。
“死吧!”卢曼的暴喝传来,这家伙居然是用蛮力将弹药箱的上层部分举起,朝这个欧盟特工整个投掷过来,就如陨石从天而坠,带起的风响不绝于耳。那人击退尼基科后没时间躲避,整个人被弹药箱砸翻在地,各种子弹和弹夹瞬间将他的身形淹没。
“活的!”我再吼一声,却不得蹲下身体躲避外面飘进窗口的子弹。两个人带来的混乱让我们一楼的火力大大减少,若不是林雨滢和尼涅尔,只怕对方早就冲了进来。唯一的好消息是二楼的交火已经停歇,看样子韩相和刘俊时已经消除了威胁——当然,不排除他们两人已经战死,但我不敢就这个可能性想下去。
尼基科从弹药堆中将那人拽了出来,他好像被卢曼的这一击打蒙了,手里还握着那把带着血的短刀,尼涅尔高举着受伤的右手,左手劈手夺过那把短刀,一脚踩在那人脸上,喊道“卢曼,过来帮我!”
“你先把他捆起来,我走不开。”卢曼扔给他一卷绳子,说道。我转头一看,他蹲在弹药箱的二层后面,隐隐之露出一个后脑勺,似乎在鼓捣什么。我心里暗暗冷笑一声。卢曼这家伙还真是粗中有细。
“上校,刘俊时报道。”刘俊时突然从楼梯口走了出来。他双手端着波波沙,我注意到他的袖口和手上都已经被染红,甚至波波沙上都有红斑,又看见韩相没有跟他出来,心里顿时一沉。经此一役,我们究竟能剩下多少人?
刘俊时张开口,仿佛还要说什么,但一旁的林雨滢突然娇喝道“小心!”同时,一只温暖的手猛地拉住了我的手,把我快速带离公馆大门附近。真想不到平时柔弱的林雨滢居然会爆发出拖动我的力气,就在我错愕的下一秒,一声爆炸笼罩了我的意识。


IP属地:辽宁51楼2017-08-17 1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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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红莺
    就在刘俊时刚刚出现在楼梯口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颗圆形物体从外面投掷进了公馆大门。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但直觉告诉我,这个东西绝对不会是什么带来好运的事物。
    门叙莱同志是离公馆大门最近的,我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如条件反射般扔掉了右手的枪去抓门叙莱的手。在触碰到他手掌的一刹那,我察觉到他的手已经变得冰凉。
    我向后拉拽他,好在他的身体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沉重,如果是卢曼那样的壮汉,恐怕我尽再大的努力也不能撼动分毫吧?
    我感觉自己向后仰去,连忙脚步后撤保持平衡。门叙莱同志也被我拉得后退了一段距离,但那个扔进来的东西在这时,爆炸了。
    强大的冲击波瞬间将我们两人掀翻在地,我的双耳仿佛在那一刻失聪,只能听见阵阵回响不停地震荡我的鼓膜。尼涅尔在大喊着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清。
    “门叙莱同志!”在我意识稍微清醒的一刻,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门叙莱,他倒在我身边,双目已经闭上,眼镜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本来还算俊俏的脸庞满是尘垢。我强忍着身周似乎无处不在的疼痛,用手去拍他的脸,但他毫无反应,我心里如同灌了一盆冷水,连忙用手指去探他的鼻息,感觉到气流喷在手指上,我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静下来。但随着听力渐渐恢复,枪声也回到了我的耳际。
    枪,枪!我连忙去摸索地板,试图找到自己丢掉的枪。尼涅尔大吼起来,吼声中充满了绝望,我知道他的子弹打空了。刚才那颗手雷明显是突击的信号,欧盟剩余的兵力已经冲进了公馆…
    此时只有远处楼梯口的刘俊时的枪还在响着,但是欧盟部队的枪声声源此时也已经出现在了公馆大堂内。我只得爬着移动,把自己的身体覆盖在门叙莱身上,周围的子弹弹道离我越来越近,我俯卧在门叙莱身上,感觉自己随时可能死去。
    看着门叙莱近在咫尺的脸,我的心不知为何闪过一丝明悟。
    以前,我听人说过,新兵上战场,怕死,其实是一种常态。但等到战局焦灼之时,那怕死之心往往会被抛之脑后,久而久之,新兵就变成了老兵。
    我无疑是一位最糟糕的新兵。虽然在门叙莱同志长时间的言传身教下,我已经很努力地去做,但无论如何,上战场总是一道难关。结合我长久以来的糟糕表现,我一次次地问自己,我是否有成为一个士兵的素质?还是仅仅永远做一个躲在后面的文职人员,让士兵来为自己拼杀?
    在门叙莱以“林中校”称呼我的时候,我想我的心结解开了。
    武职也好,文职也罢,肩上有军衔,手里有枪械,便是士兵啊。
    一直以来,我都被称之为林特使,林书记,但在那之前,我是一名中校,我也是一名军人啊。
    手持双枪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与担当。当将畏惧压制在心底,我的枪也可以给予敌人压制乃至毁灭。
    可是现在明白,是否太晚了?
    如果我之前的表现稍微好一点,结局是否不一样?
    但无论如何,我希望这位师友,这位攫取了我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位置的人,能够活下去。
    我静静地俯卧在他身上,这和昨夜的拥抱不同,周围没有美丽的月光,也没有动听的雨声,只有枪械的怒吼和子弹打在墙壁和地板上窜出的火花。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血液洒在门叙莱同志身上的那一刻。
    “辐射炮准备完毕。”
    “单兵聚变仪就绪。”
    “水银泵上升”
    “准备熔化!”
    “啊!!!!啊!!”刺耳的尖叫声突然回荡在公馆一楼,那不是被枪械击中的惨叫!那叫声的凄惨和痛苦简直堪比灵魂燃烧的苦楚,我忍不住翻身从门叙莱身上离开,仍蜷缩在地上,小心地睁开眼。
    一个人在我面前不远处挣扎着,他痛苦地嚎叫,一种橙黄色的不明物质迅速腐蚀着他的作战服,武器,甚至肉体。他的右臂一点点地垂落,最后与身体分离,肩膀凹陷下去,露出的骨头变成了黑色…
    “啊!”看到这般恐怖的景象,我不由得失声尖叫,挣扎着后退,尽量远离那个人。不过好在他的痛苦很快结束了——一梭子弹打穿了他的颅骨,他倒在地上,终于不再发出声音。
    我艰难地站起身,大厅内一共躺着三个这样的人,身体就像被火烤过的蜡像般熔化。死状极惨。
    刘俊时端着冒着青烟的波波沙,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而一楼大厅的正中间,站着一个全身披挂单兵辐射装甲的战士。他推开面罩,用俄语问我“上校没事吧?”
    我看了一眼仍然昏迷在地的门叙莱,僵硬地点了点头。面前的这位并非别人,正是卢曼。
    看看卢曼身后的半个弹药箱,我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这个弹药箱分双层,上层是普通弹药,下层居然藏着一套苏联辐射工兵的标配装备,这应该是门叙莱藏得最深的一张底牌?
    欧盟特工撤了。他们大致没想到我们会拿出单兵辐射装甲,的确的,这种堪称苏联最恐怖的常规步兵装备即使在战场上也拥有不容忽视的威慑力,就更别提这种限制载具和大规模杀伤武器应用的城市战了。
    傍晚时分,门叙莱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幸无大碍。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人,清查损失。
    我们坐在二楼最大的一个房间里,这是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方。现如今,与会的人只剩下了七个。
    我,门叙莱,尼涅尔,尼基科,卢曼,韩相,刘俊时。这是所有目前能站起来的人。韩相并没有死,但他伤的很重,一只耳朵被割掉了,整个脑袋上都是染血的纱布。
    “同志们。”最先发言者依然是门叙莱。他虽面有菜色,但精神却一如既往的好,但不知为何,我知道他是强装出来的。“我们遭受到了极大的挫折。”
    “在今天下午的战斗中,我们的革命战友,共产党员,王雕同志和特勒夫同志永远离开了我们。”说到这里,门叙莱的眼睛中再次泛起了泪花“还有两位同志,董为民同志和普狄佐夫同志受重伤,至今不能下床,甚至生命安危都不能保证!”
    所有人都沉默了。我深深地低下了头,直到今天,我才彻彻底底地认清并体验到了革命斗争的残酷。老雕是在先中一枪,强行忍伤痛狙杀对方狙击手的情况下被对方摸到身后一刀割喉。特勒夫则身中五枪,当场死亡,没有任何救援的机会。普狄佐夫腹部中枪,尚有知觉,但董为民的伤可就太重了,胸口中狙击枪弹,肺部被重创,甚至心脏都受到影响,现在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如今这七个人中也并不完好,韩相少了一只耳朵,那是硬生生被割下来的啊!尼涅尔腿部中枪,尼基科也中了一枪,右手被割开。现在还没有明显外伤的人,只有我,门叙莱,刘俊时,卢曼四个人了。
    “当然。”门叙莱开口打破沉默“我们还得迎接一下新客人。”


    IP属地:辽宁53楼2017-08-19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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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馆二楼最偏僻的一个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中影着一个人形。门叙莱同志打开灯,我看见那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被紧紧捆在椅子上,看到我们进来,他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林。”门叙莱左臂抬起,手背恰好挡在我的面前“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犹豫了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回头看着我,我对他摇了摇头。
      我当然知道这个房间里接来下会发生什么,但我更清楚,在这种环境下,如果不多加锻炼自己,等待我的便只有死亡。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半晌,笑了。我低下头去,有些不敢同他对视,但他也没有多顾念我,而是迈开步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就如用双腿去丈量大地,周围的人都稍稍后退给他闪出道路来。他来回绕了几圈,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尼基科,把短刀给我。”
      尼基科上前递上那把夺来的短刀,我抬头看了看,那是一柄长约十厘米,以青蓝色为主色调的刀子,锋口呈现银色,刀身线条流畅,顶端的尖刺呈二十五度角,我虽然不懂刀,但能感觉出这是一柄好刀。
      “林。”门叙莱看着那柄刀,若有所思地发问了“你听说过‘海豹突击队’吗?”
      “美帝国主义与欧洲联盟和以日本为首的东亚诸小国签订盟约后,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军事共享,也将‘海豹突击队’这种美军最精锐的陆战队的训练方式带入了整个同盟国。欧洲联盟和太平洋前锋都已经拥有了这种以美式训练方式培训出来的海豹突击队。”我答道。这种问题还是难不倒我的。
      “没错。”门叙莱点点头“据说突击队的人个个是精英,精通两栖作战,突击,爆破,刺杀等多种特种任务,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都有经历反拷问训练。”他看了一眼那个俘虏,那人依然歪着脑袋,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自己不是被绑在椅子上接受审讯,而是躺在沙滩上享受日光浴一样。
      “这把刀是美制式Strider海豹短刀,配以防弹迷彩服和UMP冲锋枪,组成了海豹部队最基本的装备。”门叙莱晃了晃手中的短刀“老雕同志就是被这种刀毙命的,韩相同志的耳朵也是被这种刀割下来的。可以猜到,今天下午,从后方窗户潜入公馆的海豹突击队,至少有四人,而我们只留下了其中的两人。”门叙莱似乎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俘虏身上“现在,就要看看我们究竟能收获什么了。”
      “名字?”门叙莱用英语问道,但那人毫无回应,就如听不懂一般。
      “不要装。”门叙莱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军牌“巴伦•史密斯,国籍:大不列颠北爱尔兰联合王国。”
      他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你这一身酒气的俄国狗熊。”
      我有些愤怒,门叙莱根本不是什么一身酒气的狗熊,他和普通俄国人不一样,甚至都不喝酒,巴伦这家伙完全就是在颠倒黑白!但我还是尽力掩饰,同时偷偷看向门叙莱,尼基科等人,生怕他们爆发起来。但包括卢曼在内,在场的苏联人都没有多大反应。——三位士兵都不是很懂英语。只有门叙莱微笑道“承蒙夸奖。”
      “俄国人认为,被人以‘熊’比喻,是很光荣的事。他们的文化中,熊是森林之王,勇气与力量的象征。”刘俊时小声地用英语解释道,声音正好能让那人听见。
      那人瘪了瘪嘴,似乎为自己的激将失败而感到懊恼,就在他低着脑袋似乎还在酝酿什么伤人词的时候,门叙莱猛然走进一步,毫不犹疑地一刀刺在了他的手臂上。
      “嗯!”这一刀来得相当突然,那人明显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的脑袋猛然扬起,嘴唇发白,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我清楚地看到他的面部肌肉在颤抖,但他到底没有喊出来。
      “看,这些受过特训的家伙,基本上不会因为疼痛而屈服。”门叙莱一边把控着刀子在他的胳膊里游走,一边若无其事地做解说,仿佛是在向我们介绍某种稀有动物。
      血液顺着巴伦的胳膊缓缓流下,在地上一点点聚成一滩。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连忙深吸一口气想做调整,吸到的却是满鼻腔的血腥味。我强忍着用手捂住脸的冲动,强迫自己的视线紧跟刀子移动,直到门叙莱从巴伦的手臂上割下一块鲜红色的肉块。
      哦,我想我在几个星期内需要与肉食告别了。那活人身上割下来的,带着血丝的肉块,被托在门叙莱已经鲜血淋漓的手掌上,只要是人都会不忍。我的余光看到韩相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反倒是刘俊时没有动作,他依然面无表情。
      “说不说?不用回答,我知道你不说,否则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门叙莱在巴伦的迷彩服上擦了擦手,冷笑道。他镜片下棕褐色的眸子里饱含着狡黠,巴伦的面色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似是他刚要出口的硬气话硬生生被噎了回去。
      “特勒夫。”门叙莱笑着向一边伸出手“把药给我。”
      空气突然安静了,没有人敢出声,我刚刚平复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除了低着头的巴伦,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盯紧了门叙莱,就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哪怕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在所有人耳中引起剧烈的震荡。
      “特勒夫?”门叙莱显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错误,他的语气中多出了一分不耐烦,似乎在怪罪他那本应该站在那里的副官居然没有像平常一样及时回应他。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门叙莱缓缓转过头,我连忙放低视线,用余光扫到他灼热的目光刮过房间的每一处,最后定格在他仍伸向空气的手掌上。
      “呼。”一声风响,门叙莱快步走出房间,关门时发出砰的一声。
      我左手捂住胸膛,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脏。门叙莱同志如此精明老成的人,不应该会因为这件事而情绪失控吧?但这也说不定….在二次谈判之前一段时间他给我讲述的革命经历中,我得知‘学童’特勒夫一直是他出生入死的伙伴,从列宁格勒到华沙,从诺尔兰郡到奥斯陆,都坚定不移地跟在他身边。
      这样重要的人的逝去,或许真的会让最稳重的人发疯吧?
      “喂,你们的头子怎么啦?神经病犯了?也对,你们共/产/党也就是一群神经病组成的团体…”巴伦似乎是痛劲过了,又开始胡乱挑衅起来,这次他说的居然是俄语。
      “你!”卢曼脾气最急,迈步上前就要动手,我连忙开口阻止“卢曼同志,别听他的,他巴不得让我们现在杀了他!”
      “呦呵,没想到你这个婊/子居然也是他们的头,东/亚/病/夫果真是**,让女人骑在头上,哈哈哈哈!”巴伦的嘴似乎连珠炮一般没完没了。
      我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但我迅速尽力将其压制下去。没有理会他的挖苦,我说道“卢曼,你去找门叙莱同志,如果有必要,去厨房里找些盐巴和油给他。”考虑到门叙莱出门时带走了肉块,我突然想到,如果给这位毒舌先生吃一餐取材自他自己的宵夜,他会不会闭上嘴?当然,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我从脑海里抹杀了。天啊,我在想什么东西,莫非我真的锻炼成了一个冷血的人?但有这种念头可不太好啊。相信门叙莱同志也不会和我想到一处的。
      胡思乱想下,我倒是对巴伦接下来说的话漠不关心了。大致十分钟后,房间的门终于打开,卢曼皱着眉头,端着一个杯子走了进来,门叙莱却满面春风,手上拎着一个密封塑料袋。我一眼便看了出来,那是…装中药的袋子?
      我对这种袋子也算熟悉了,在我的童年记忆中,父亲总是隔三岔五地把这样的塑料袋打开,将里面的液体倒进杯子里,带着一股难闻却又带着几分神秘的味道。每当我问起的时候,他都只是微笑不语。不久前,我也看到过门叙莱居然也喝中药,不过由于事务繁杂,我很快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也未及询问。而现在,他拿着中药究竟要干什么?
      似乎感受到我疑惑的目光,门叙莱悄悄地向我一点头,竖起了大拇指。卢曼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我看到杯子中大致有五分之一体积被油填满,杯底还有沉淀的盐粒。
      “咳咳。”门叙莱咳嗽一声,用两根手指拎起中药袋子,一直拎到自己鼻尖的高度才住手,看他的表情,就如同自己拎着的是一只死老鼠。
      “你…你干什么?”巴伦厉声喝问,但我察觉到他的舌头稍微有些打结。
      “你既然来到这里,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门叙莱的神态就如与死人说话,却又似自言自语。“无必要地自我介绍一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红军上校,代号:参孙学士。”
      巴伦将头扭到一边,似乎试图掩饰自己集中在中药袋子上的注意力,但门叙莱一步步走进他,用平淡而带着回忆色彩的口吻说道“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在来到这里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一座中苏合作医疗所中接受治疗。”
      “我在那里呆了很久,那里的主治医师,一位军衔很高的优秀军医,同我关系很好。在我离开那里的前一天晚上,他秘密地会见我。你猜怎么着?”门叙莱踱步调整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的眼睛持续和巴伦对视,此时的他似是一位给孩童讲鬼故事的老人。我看了一眼卢曼和尼涅尔兄弟,他们一副听故事听到入迷的样子,刘俊时则依旧面无表情。至于韩相,我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憋笑。好在他的位置比较靠后,也不怕巴伦看出异常来。
      “他带我进了医院一楼的杂物间,那里居然是一道暗门,暗门里居然是一座很大的实验室。”门叙莱一边说一边把脸凑近巴伦,似乎很享受这种蒙骗无知者的感觉。
      “他说,特工会用得上这个东西,并让我对此绝对保密。除了绝对的‘自己人’外,所有看到这个东西的人,都必须要喝下它。”门叙莱的表演真的很精彩,若不是我完全对他手中的东西知根知底,怕是也会把那普通的中药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化学毒素吧。
      “不!这不行!你要遵守国际战俘法…”巴伦终于开始慌乱了,果然,最让人恐惧的还是未知的东西。


      IP属地:辽宁55楼2017-08-21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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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际战俘法是同盟国制定的,而我是伟大的苏联母亲的孩子,你真的以为你们的狗屁法律在我们这里适用吗?资本猪?”门叙莱冷笑着拿起中药袋子,作势要撕开。“哦,对了,我在那个实验室里还看过一些活体实验的样本,你猜他们的样子如何?哦,你不用猜,过一会你就可以亲眼看到了,倘若你的眼睛届时还在你的身上的话。”
        一番令人不寒而栗的话,在我耳朵里却是那么的搞笑,我轻咬自己的舌头,生怕一不小心漏了陷。
        几秒钟的沉默,巴伦面部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但到底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很好。”门叙莱轻松地吐出两个字,撕开了塑料袋,将里面的液体倒入杯中。我咽了口唾沫,中药加油加盐巴,这会是什么味道?地球上还会有比这更难喝的东西吗?
        随着棕褐色液体带着一点油脂盛满了杯子,那独属于中药的诡异味道也开始弥散,卢曼和尼涅尔兄弟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他们应该是第一次闻到这味道,所以才会觉得难受。我并没有感到多少不妥,但巴伦的反应就比较激烈了,他第一次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但是椅子上的绳索错综复杂,收束很紧,他的挣脱不过是徒劳无功。
        “来吧。诸位看好了,记下过程,巴布罗夫同志要我交给他一份实验报告呢。”到了这个份上,门叙莱还不忘把戏演下去,卢曼等人不明就里,还真的向刘俊时和韩相借来纸笔,交给他们临时推举出来的会写一些字的尼基科。我捂住嘴,睁大眼睛,努力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实际上是为了不让巴伦看到我按耐不住要往上扬的嘴角。
        门叙莱端着杯子,一点点凑近巴伦的嘴边,巴伦连忙扭头,但门叙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把脸正了过来。由于呼吸困难他不得不张口,门叙莱就这样狠狠地把中药灌进了他的嘴里,同时突然松开了扼住他脖子的手
        就在那一刹那,巴伦脸色大变。门叙莱放下杯子,左手猛地赶上,狠狠捂住巴伦的嘴,不让他吐出来。巴伦似乎也在坚持着不将这“毒药”咽下去,他的腮帮子鼓得活像牛蛙,脸涨得通红,我知道,他的做法正合门叙莱的心意,那中药和油盐的混合物长时间滞留在口腔里,会带来最大化的痛苦。
        “唔!”终于,巴伦发出了似乎窒息一般的闷哼声,两股棕色的液体从他的鼻孔中涌出,门叙莱这才将左手稍微挪开,但接着猛地一抬巴伦的下巴,巴伦措手不及,咕咚一声将口中所有的中药干脆地咽了下去。他张开口大口吸气,但门叙莱右手的杯子再次送到了他的嘴边,又是一顿强灌。巴伦被这接二连三的攻击整蒙了,直到门叙莱将还剩三分之一中药的杯子重新放在茶几上,他才缓过气来,干呕连连。
        “这就不行了?我这里还有半袋,杯子里也还有一些。是继续?还是你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门叙莱看着巴伦,似笑非笑地说
        “呕,啊,呃啊,我,我说,呕,我说。”巴伦连喘带呕地说道。
        “说吧。”门叙莱拿起杯子
        “我…啊!”巴伦刚张开嘴,门叙莱就又将杯子送了过去,将杯中剩下的中药全灌进了他嘴里。
        这下可太阴毒了,巴伦又花了两倍的时间才喘息定,看到门叙莱又往杯子里倒中药,他终于崩溃了,大喊“别倒了,我说!我全说!”
        “这就对了嘛。”门叙莱笑了笑,对尼基科说“把纸***好了,去给我拿个新杯子。”
        我不得不佩服门叙莱,虽然因为知道那就是普通的中药的原因,在我面前这审讯就如一个笑话,但门叙莱的的确确能抓住巴伦的心理,彻底将他能走的每一条路都封得死死的。他嘲讽,门叙莱可以不为所动;他伪装,门叙莱可以当场揭破;他狡辩,门叙莱可以干脆回击;他诈降,门叙莱可以让他真降。若不是对心理学乃至审讯有过专门的研究,肯定做不到这一点吧?
        随着巴伦的供述,一直以来困扰我们的一些事终于浮出水面,我感觉我对门叙莱更加钦佩了,他之前的猜测很多都是十分正确的。
        “我隶属于欧洲联盟“常宁街102号”秘密特务机构驻挪威分部。9月中旬,我们察觉到挪威境内的赤卫队和挪共红军在大规模调动,另外挪共领导层也开始了一系列的活动…我们进一步追查,得到了苏联和中国的联合秘密使团要在近期来到挪威的消息。”
        “在9月20日,我们跟踪挪共一支出城部队的行动失败了,但我们确定他们十有八九已经将使团接入奥斯陆….我们在那一区域布控,于21日成功发现两辆可疑车辆…副部长亚得迅速做出反应,让人进行跟踪的同时,召集所有距离不是太远的特工向预定地点集合…”
        “可疑车辆停在一处废弃住宅旁,所有人均进入住宅,仅留两人看守,半小时后,看守者离去,我认为这是个机会,便前去在两辆车上安装了炸弹。”
        “等等。”门叙莱突然打断了他“炸弹是你装的?”
        “没错。”他点点头“爆破是我的专业,我原属于欧洲联盟特训的美式海豹突击队,因为信教与大多数士兵不同,遭到排挤,下放到特务机构。”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恨恨的神色来。
        我暗自摇摇头,就凭他那张嘴,我就不相信他是因为信仰问题被踢出来的,这人人品太差了。
        “和你一样的有多少人?”门叙莱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关心,而是接着问道
        “我们一共四个人,从三楼进入…一个上去干掉那个狙击手,一个在二楼拖住你们的守兵,我们两个则下到一楼。”
        “接着说吧。”门叙莱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
        “我在那辆车上安装炸弹后,在路口等候….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看到两辆车开出来,车上的遮光帘拉着,里面肯定有人,于是我引爆了炸弹,炸毁了两辆车,然后带着其余三名海豹突击队回总部请赏。”说到这,巴伦的脸上露出一点得意之色。我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他若是知道自己炸的是两辆空车,脸上的表情肯定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亚得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大声炫耀自己击杀了中国特使‘红莺’。科瓦塔部长则向我们宣布了一件事:他已经确定弗娅与这些中苏使团有过交集,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摸清她的走向,发现她居然打算展开第二次谈判。科瓦塔部长深感担忧,于是在昨天带着我和其他三名海豹突击队前往弗娅的家中,告诉她‘红莺’已死,并要求她支持欧盟,但她态度不明,在部长的再三劝说下,她暗示,击杀‘参孙学士’,她才愿意和我们详谈。”
        “但是今天的谈判中。”巴伦看了我一眼“‘红莺’居然活生生地出现了,这让弗娅乃至整个工党开始怀疑我们的信誉,科瓦塔部长非常生气,严惩了亚得,并派出多辆车跟踪。虽然被你们发现了,但是根据你们车的去向,再参照我们手中掌握的迪桑的产业清单,我们定位了这个公馆。部长集结了几乎所有的精锐,试图拿下这个公馆,把你们一个不剩地杀光…”
        “说完了?”看到他不再言语,门叙莱问道。
        “说完了。”
        “最后一个问题。”门叙莱说“你们还有没有狙击手?或者特种兵?”
        “狙击手?狙击手只有一个。科瓦塔手下****,离我这个水平还差得远!”巴伦说着,居然强行挺了挺胸,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一样。
        “不错。”门叙莱笑了,他接过卢曼递过来的一个干净的杯子,把剩余的中药全倒了进去。
        “你,你干什么!”巴伦大吼道“我说的全是真的!你不能…”
        “别激动。”门叙莱端着一杯中药,犹豫了半晌,捏着自己的鼻子,硬生生灌了下去。“真难喝。”他擦了擦嘴,笑道。
        “你?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巴伦大惊,问道
        “啊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韩相终于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刘俊时也有些忍俊不禁。我强忍着笑用英语解释道“这个叫中药,我们国家常用的一种药。”
        “是啊,其实我跟你说的都是假的,你没注意到么?你现在还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门叙莱放下杯子,笑着说。
        “你…你…f**k ,你耍我!”巴伦剧烈地挣扎着,双目暴突,面色苍白,似乎要七窍生烟了。“俄国狗!你放我下来!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情报。我这就送你去见你的上帝,哦,你好像不信上帝,没关系,我才不管你信谁,一个人的优劣是不会随信仰而转移的。”门叙莱拔出了配枪,对准了巴伦那叫骂不止的脑袋。
        “砰!”
        我没有扭头,静静地看着巴伦的脸凹陷下去,红白之物四处飞溅,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
        走出这个房间,我终于是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一次我自主经历了全过程,没有再掉链子。
        众人都散去了,只有门叙莱依然留在我身边。这一次他主动拥抱了我。“回去休息吧。”他在我耳边说。
        “你呢?”我问道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他微笑“还有,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有些发愣
        “谢你今天救了我一条命”他松开怀抱,潇洒地向我挥挥手,往三楼的方向走去。


        IP属地:辽宁57楼2017-08-22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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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参孙学士
          虽然今天过得惊心动魄,而且损失惨重,但好在红莺同志的表现让我有了些许的安慰。林雨滢在快速成长为一个真正合格的地下工作者。她的天赋让我震惊,在华沙解放之后,我从未想到过我还能遇到一位这样优秀的女同志。看到成长起来的她,我不禁将她和我曾遇到的另一个更年轻,更优秀的人比较,但关乎那个人的记忆可不是那么的美好——这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三楼的一个房间里透出隐隐的血腥味和各种药物糅合在一起的古怪气味,我小心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并排放置的床,崭新的床单上都染上了斑斑血迹,地板上,空掉的药水瓶和染血的绷带随意地堆放着,静静地述说房间内人的遭遇。
          “谁?”普狄佐夫的声音从左面的床上传来。
          我打开灯,看到普狄佐夫正挣扎着要坐起来。他赤裸着上身,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即便如此那洁白的布带下也依然渗着几丝鲜红。
          我竖起手指碰碰嘴唇,指了指右边床上仍昏迷不醒的董为民,接着又摆摆手,示意他躺回去。我环顾四周,搬了一个凳子到普狄佐夫的床头,坐了下来。
          “上校。”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其实我也在问自己,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
          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有些瞧不起这些最多不过初中文化的大头兵。于我看来,就算他们的表现再英勇,也不过是他们应尽的义务罢了。必要的时候,说一些大而化之的话,流一些眼泪,就能驱使他们燃起斗志,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卖命。
          但林雨滢不同。我能清晰地意识到,她的勤务兵死亡后她长久的失神,虽然这可以归咎于她的毫无经验,或许连死人都没见过,但我能看出,她的确是把那名勤务兵当成她要好的朋友而不是下级看待的。
          还有董为民。林雨滢称呼他的时候并不称“同志”,而是称“董叔”,可以看出,她确实是把这位老兵当长辈看待的。这或许是她的国家和民族的习惯,但无疑的,她的所做让我也开始重新思考士兵的价值和意义。
          所以,我才会坐在这里。


          IP属地:辽宁59楼2017-08-26 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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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狄佐夫同志。”我用比较低的声音说道“伤口还好吗?”
            “还好,还好,谢谢上校关心。”他勉强笑道,脸上的伤疤扭曲起来,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你今天的表现很英勇,称得上一个称职的红军战士,我会向组织上申报你的功绩的。”不知怎的,我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打官腔。“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我们的处境非常艰难,我会尽快请能请到的最好的医生给你医治,这里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如果你能够康复,我希望你能够重返战场。”
            “会的,会的,多谢上校关心。另外…”普狄佐夫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
            “你若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我尽力。”我看出他的踌躇,说道。
            “上校,我想…其实这对您来说或许很容易…我只是想…”
            “请快些,亏你在战场上那么英勇。”我看着这位年龄其实不比董为民小多少的老兵露出这种为难的,吞吞吐吐的神色,不由开了个玩笑。
            “哈哈。”他憨厚地笑了笑“上校,我想入党。”
            “入党?”我心里一惊,赶忙回忆普狄佐夫的简历。无疑的,他是一位优秀的肩抗式导弹使用者,所以他的编制应该是…
            国土防空军!
            “是的,上校。您知道,我这种人本来没有入党资格,除非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或者光荣牺牲,才能追认上党员。”普狄佐夫说道
            我默然。他说的的确是切实存在的问题。苏维埃国土防空军是独立于苏联红军之外的特殊部队,他们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他们并无军-师-团-营的编制,而是作为一个个独立士兵混编在各个班级编制中,也有特殊整编的防空连。当然,他们最特殊的地方还是兵员:这是一支由无家可归的人,囚犯,政治错误者组成的军队。我在波兰工作期间,曾经看过西方国家的宣传,这些宣传通常将这支特殊的部队描绘成苏维埃“非人道主义”的铁证。我记得原文是这样的: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流氓,地痞,政治犯被强迫服役,并接受肩抗式导弹的使用训练。他们没有任何军饷,唯一的报酬就是退伍后的自由,住宅和衣食,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看不到他们获得报酬的那一天。
            对此,我嗤之以鼻。但其实对于这支军队的真实情况,我也并不十分清楚,但我一直坚信,母亲苏联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毕竟对于西方人来说,扭曲事实不过是家常便饭。
            通过普狄佐夫的描述,我终于知道了这些所谓“国土防空军”的真相。


            IP属地:辽宁60楼2017-08-26 1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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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61楼2017-08-26 1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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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突然发现一切都变了,我不识字,看不懂他们在街头拉出的一大堆红色的条幅和某两个人的画像——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列宁和斯大林。人们还在工作,似乎比以前更快乐了,地主的大院子被一个知识分子和几个拿枪的人占据了,有很多穷苦人走进那里,然后拿着一张纸出来,喜笑颜开。十几岁的我根本不懂得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而笑。那天我和往常一样,翻墙进了一片菜地,想偷些能吃的东西。谁知道那些平常无精打采的守卫都换上了一名名红军士兵,我当场被捕了。”
                “在监狱呆了一段时间后,有一天,一个知识分子走进来,说要给我们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那就是参加国土防空军。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报了名。每个人都希望能有一次新生的机会,而不是在铁窗里度过余生。虽然我们可能没有任何报酬,但只要能出去,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直到我参军并被下放到战场与苏联红军混编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真正的报酬并非战后的自由,而是这一段军旅生活。”说到这里,普狄佐夫的眼睛亮了一下“在这里,红军士兵们没有因为我们曾经的身份而看不起我们,他们与我们共称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第一次体会到集体的力量,以及身处集体中被其他人所帮助的感觉。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而军队就是我们的家。”
                “既然所有人都已经被平等以待,那你为什么还执着于入党呢?”我问道
                “不一样的。”他摇摇头“上校,您应该知道,在军队中,若是遇到什么顶危险,顶糟糕的事,需要选人去死神面前走一遭的时候,只有党员有走在前面的权力。每次看着他们背炸药包,排地雷的时候,我都只能在后面待着。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出身的不同。”
                我沉吟半晌。
                不得不说,普狄佐夫的这一番话还是震惊了我。虽然已经听说过很多这样的事迹,但由当事人亲口说出,还是那么的让人震惊。同样的,我一直以来的一个隐忧也烟消云散。欧盟的宣传不过是无耻谰言罢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好了起来“这样吧,我给你写一份入党介绍书,回去以后你可以去找第四集团军的高层,在第四集团军工作的应该没有不知道我的,我相信他们会卖我一个面子。”
                “谢谢,谢谢!”普狄佐夫脸上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狂喜


                IP属地:辽宁62楼2017-08-26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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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别了普狄佐夫后,我摸黑朝自己的房间走出。脚步有意无意地放得很轻。
                  公馆的夜已经深了,廊道中没有电灯,我摸黑行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里,黑暗并不让人可怕,只是在这黑暗中隐隐传来丝丝缕缕不知去向的血腥气挑动着我的神经。
                  我自己也数不清我目睹过多少同志的遗骸,看过他们的血飞溅出来,甚至溅到我身上。他们的血是炽热的,但一次又一次这样的经历却让我的心隐隐有些发凉。
                  我使劲甩了甩脑袋,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为自己刚才那一刹那的怯儒感到懊悔。不得不说,在遇到她之后,我比以前更加的反常了。
                  这就怯战了么?亲爱的门叙莱同志厌恶了他的革命事业,渴望回到后方过着资本家一样舒适温馨的家庭生活了么?不会的,不会的!
                  我微微加重了脚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爱人,我固然想要;但事业,怎么也不能丢弃。我是苏联的孩子,是坚定不移的无产阶级斗士,怎么能因为一个姑娘而心生退意呢?我的父亲那一辈的革命先辈们在母亲苏联最困难的时刻卧薪尝胆,绝不在自己还没有停止呼吸的每一个瞬间放弃斗争,为的不就是今日的世界革命么?若是我怯退了,怎么对得起他们?
                  “为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充斥了黑暗的廊道,虽然不算很大,但在这寂静的夜晚中,再轻的声音也会被耳膜最真实地反映。
                  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浪潮中的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手条件反射般地朝腰间摸去,但下一刻,我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寻找着声源。
                  如若我没记错,这里应该是刘俊时和韩相的房间门口,而声音正是从他们的房间中传来的。
                  “小声点,老刘,你也不想想,我丢一只耳朵,和你丢一条命,哪个更好些?”这是韩相的声音。不知受到了怎样的想法驱使,我停下脚步,一点挪到了门边,侧耳倾听起来。
                  “干娘让我和你一起参军,就是要我把你完整地给带回去。现在你连媳妇都还没讨到,先破了相,你让我怎么跟干娘交代?”刘俊时并没有放低声音,一直以来缄默少言的他,此时语调中已经带了些哭腔。
                  “我娘辛辛苦苦把咱俩拉扯大,不还是为了让咱俩报效国家么。你可不能挂啊,别忘了咱俩的约定,你牺牲了我就得自己孝顺我娘,我工资可没你高,哈哈。”不愧是韩相,在这个时候都有心情开玩笑。
                  一段时间的沉默,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刘俊时的声音却再次传来:
                  “以后一定不要再这样救我,你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了。”
                  我暗叹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二人的房间门口。
                  任何一位同志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着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但他们都殊途同归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17-09-16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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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一位同志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着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但他们都殊途同归,为了人类的最高解放事业而奋斗着。
                    R&红莺
                    翌日晨
                    “所有人赶快!我们不确定下一次袭击何时到来,现在是五点十一分,我给你们十九分钟的时间,收拾东西,快速转移!医生过来!卢曼,你带医生去接伤员。尸体都集中起来处理,所有人动作快!”晨星依然悬挂在天上,太阳的光芒都还未冒头,但门叙莱同志已经在被战火洗礼过的公馆一楼指挥调度了。所有人带着一脸的倦色,动作虽缓却不失麻利地收拾着东西。
                    叶婕妮站在门叙莱的身边,她的精神同样不好。早上四点她就率领挪共的车辆和赤卫队员抵达了公馆,还带来了能联系到的最好的医生。但迪桑并没有来。
                    “党魁先生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我会告诉你们的,不过现在还是先进行转移。”这是叶婕妮来到这里后唯一的一句话,她的状态一直很差,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着早上的事情,再回顾之前这些天的事情,我不由得有些出神,直到发现自己又把手中的文件揉皱了,才反应过来。
                    坏了,时间不够了!我看着凌乱的房间,这才想起自己是要整理东西的,说实话,在小琴遭遇意外后,我有段时间不注意内务了,房间里各种文件和材料扔得到处都是,各种杂物也摆放无章,本来华贵的公馆客房被我弄得活像贫民窟里的垃圾场,幸亏之前门叙莱同志没有在意呢。
                    没有办法,我只能尽快地进行整理,揉皱的文件,摁在床上压一压,也不管页码了,一股脑扔进箱子里去。各种杂物也都随便地往行李内塞,并不多的东西,却是把本来有很多冗余空间的箱子弄得满满当当的,连我自己都有些脸红了。
                    哦,对了,还有一样东西。我一拍脑袋,昨天下午准备晚餐的时候我本来是把热水袋带到厨房里去的,后来却是生生地把它忘在那里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房间里也的确少了热水袋,那是母亲得知我要前往欧洲时特意从老家给我送来的,绝对不能丢弃。想到这里,我又把箱子随便地放在门边,快步往厨房跑去。一路上居然都不见什么人,想必论这次转移我是最慢的一个吧?
                    终于跑到了厨房,我双手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地踹气。环视四周,还好,那热水袋好好地放在水池旁边。我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将它抓在手里,熟悉的触感让我狂跳的心脏有些安定了下来。
                    就在即将离开厨房的一刻,我的余光瞥到了桌子上的东西。
                    中药?
                    三袋中药静静地躺在桌子上,棕色的袋子在木质的桌面上的确并不是十分显眼,想必是门叙莱同志落在这里的?
                    “怎么这么慢?”等我拎着箱子抵达一楼时,门叙莱同志皱着眉问道。
                    所有人都已经在一楼集合了,董为民和普狄佐夫已经被抬上车,现在已经是5点40分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不为例。”门叙莱同志皱了皱眉,倒也没责怪我,只是挥手让所有人立刻转移。
                    这一次的落脚点不再是公馆了,这里是奥斯陆城郊区一处不起眼的民宅,混杂在与之外表相同的建筑群中,十分的不起眼。
                    “最近,迪桑同志和我在调查弗娅行动的时候,有了重大发现。”叶婕妮在狭小的房间里踱着步,脸上是与她瘦小的身材所不相称的忧虑和老成。她的年纪应该并不长我多少,我不知道是怎样的环境才能锻炼出她这样的人。
                    “这项发现能够带给我们什么?”门叙莱问道
                    “如果我们能够证实这项发现的真实性,那么,我敢肯定,苏联会即刻动用预备役,不顾一切地解放挪威!”叶婕妮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IP属地:辽宁65楼2017-09-16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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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叙莱面色微变,微微起身,问道“究竟是什么?”
                      “让我来解释吧。”迪桑的声音在这时刻传来。
                      我和门叙莱急忙起身,迎接这位老同志的到来。
                      迪桑的身边仅有两名赤卫队员陪同,他挥挥手,两人行礼后退出屋子,顺便把门带上。我注意到他的神色虽然也很疲惫,但脸上却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那喜气洋洋的样子和一脸忧虑的叶婕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了,到底是什么计划?”门叙莱有些着急
                      迪桑笑笑“特使同志…稍安勿躁。这一次的落脚点不是我的产业,是我经过几次转手后落下来的,绝对安全。另外,我们的一些线人更换了接头地点和暗号…”他却是不紧不慢地卖起关子来,一开始到还好,但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连我都有点想打人的冲动了,但门叙莱却是反而不急了,认真地听着。
                      终于,迪桑拿出了一份文件,一张照片,小心地放在了桌子上。“两位,认得这个么?”
                      “这是?”门叙莱看着照片,微微皱眉,似乎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我则拿起了文件,稍微扫视了一下,文件似乎是迪桑特意用俄文打印的,但其中的一串英文字符却引起了我的注意。“Northrop Grumman B-2 Stealth and StrategicBomber…B2?Spirit?”
                      某些东西似乎从我的记忆深处跳了出来,我赶忙去看门叙莱手中的照片,那是一架造型奇异的飞机,停在一处机库内部,照片的质量并不好,但从机库打开的大门可以隐隐看见外面厚厚的雪地。
                      “战略轰炸机?”我脱口而出
                      屋子里的人同时抬头看向我。迪桑笑道“没错!就是战略轰炸机B2。”
                      “我明白了…他们打算在挪威重启B2计划。”门叙莱脸色霎时大变,他也明白了过来,赶忙问道“迪桑同志,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难道他们已经有了可以投入测试的原型?”
                      “稍安勿躁,门叙莱同志。”迪桑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如果这东西还没有做出有价值的成品,你们的高层会准许向这里用兵吗?”
                      “这不一样,迪桑同志,你知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多可怕!”门叙莱猛地拍案,瞋目欲起,我被他吓了一跳。“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额…”似乎和我一样惊讶于门叙莱的突然发作,迪桑的笑脸凝滞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说什么。
                      “稍安勿躁,特使同志,我们也是最近才获得这项情报。”叶婕妮上前一步,伸手欲拦,门叙莱气呼呼地坐下,闭目喘息半晌,叹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先看完文件,先看完文件吧。”我也赶忙打圆场,据说寻常好脾气的人发火的样子都很可怕呢,今天算是亲眼见到了。不知怎的,门叙莱同志发火的那一刻,我的心似乎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屋子里的气氛突地沉闷了下来,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迪桑解说道“这张照片是这周拍摄的,今天凌晨才送到我手中,为了这张照片和这份文件,我死了好几个好手。”
                      门叙莱面色阴沉不定,端坐着沉默不语,我赶忙走到他身边,像是替他说一般说道“对不起。”
                      “没事。”迪桑的脸上瞬间恢复了笑容“革命总是要有牺牲的,对吧?现在我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说,欧盟早在于挪威驻军的时候,就已经秘密建立了一个空军研究所来重启他们在第一次红色战争中搁浅的B2计划,这项计划被重命名为‘梭鱼’。直至目前,他们已经成功研制出了这种轰炸机的外壳模型和大部分的内构件,但还未组装出能作战的机体。”
                      “那就好。”门叙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迪桑同志,您有办法直接通信莫斯科么?”
                      “现在的通讯频道都被挪威工党的人管制了,但如果给我一些时间,肯定能够做到。”迪桑自信地笑道
                      门叙莱点点头,推了推因为汗水而滑到鼻梁上的眼镜“请以最快的速度通电莫斯科,转告这项发现….我以个人名义保证,上峰会立即发动预备役解放挪威。”
                      “为什么?”我有些疑惑,事至目前,似乎只有我和迪桑一样不清楚这个项目的重要性。连一边沉默不语的叶婕妮,面色也从一开始就和门叙莱一样凝重呢。
                      “林同志,你怎么会不明白。”门叙莱转过头,用一种类似于惊讶的责怪口气问道,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烧,连忙低下头。
                      “说说吧,老头我也不太懂这些。”迪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叶婕妮没有表态,但也稍微靠近了一些。
                      “林,你觉得,除了心中的信仰以外,我们的世界革命能够在短时间内取得巨大胜利的最关键因素是什么?”门叙莱问道。
                      我暗暗思忖,现在的话题是梭鱼轰炸机,那么,门叙莱想要的答案当然是——“我们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我答道。
                      “不全对。”他摇摇头,我有些失望,但他似乎并未注意“我们胜利的先决条件分为两个方面。”
                      “一,战/略/武/器!美帝国主义在早些年愚蠢地发布了防/核/武/扩/散条例,并阻止了欧盟的核开发,这些事使得他们成为了明面上唯一拥有战略核武器的国家,这就是所谓的‘和平守卫者’洲际导弹。但他们不堪一击的情报网让他们没有探查到苏联的战/略核/武和中国的战术核/武正在黑暗中发展,并已经超越了他们太多。而他们愚蠢的安保和我们优秀的特工更让他们在一开始就失去了这一层面的底牌,所以,对美战争的进展十分顺利,否则,早在战争开始时,美国和苏联就已经互相毁灭,地球也将万劫不复。”
                      “但欧盟没有核/弹/头啊,就算有战略轰炸机,他们也未必能够…”我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他直接打断“在战争开始之前,世界也不知道我们有战略核弹头。欧盟的科技日以继夜地发展,我们之前在北欧发现的气象水晶和‘托尔’计划就足够证明他们也在研发可以与核弹比拟的武器了。”
                      “另外一点。”见我不再言语,门叙莱接着说道“欧盟的军队现在并没有直接打击我们的基地的能力,他们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仅凭步兵的彗星棱镜步枪根本无法撼动我们的防御工事。但梭鱼轰炸机不同,防空一直是我们的软肋,虽然中国的哨兵防空车很强,但毕竟它未能成为共产国际的普遍军备….梭鱼轰炸机可以越过我们的防空网,直接威胁我们的生产设施,通讯设施,乃至指挥系统,就和我们的飞毛腿导弹一样,但更加恐怖,更加难以防备。”
                      我恍然大悟,门叙莱同志的分析一如既往的犀利,一项小小的军备计划,有时候能够撬动整个战场,战区,乃至世界,这或许就是我父亲在国内那样为人称道的原因吧?
                      “哈哈,分析得好!我就知道苏联派来的人不一般,门叙莱同志,只要把您这话对统帅部一说,他们肯定一改不重视挪威的态度,立马拍板出兵!好!我一定尽快建立通讯线路!”迪桑鼓掌大笑
                      只有叶婕妮仍旧面色凝重,我暗自奇怪,却也不好发问。
                      随后我们又谈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包括下一步行动的大致方向,挪威工党可能的动向,还有欧盟特工是否还保有战斗力的问题,对此,门叙莱和迪桑的意见仍有出入,迪桑认为经此一役,欧盟特工已经元气大伤,不可能再组织起一波有效的刺杀,但门叙莱认为,光是逃掉的两名海豹突击队队员就是个大问题了,而如果弗娅彻底倒向欧盟,那欧盟完全可以无压力地增员,甚至有可能得到挪威政府军的直接帮助。我完全插不上话,叶婕妮又沉默不语,门叙莱和迪桑谈论半天,不得要领,只得悻悻作罢。


                      IP属地:辽宁67楼2017-09-17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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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很不满迪桑过分看轻问题的态度,门叙莱没有送客,只有我陪着叶婕妮和迪桑来到落脚点一楼,在楼下等候的两名赤卫队员向我们行礼,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叶婕妮皱了皱眉“党魁先生,我带来的人呢?”
                        “我让他们解散了啊。”迪桑回头笑嘻嘻地说“怎么了吗,叶婕妮?”
                        “党魁先生。”叶婕妮的语速忽然加快了,甚至没有去纠正迪桑一直以来与她习惯相悖的称呼“您应该要注意下您的个人安全了!”见迪桑依然没有严肃起来的意思,她似乎更加急切了,以至于忽略了我和两名赤卫队员的存在“老迪桑!刚才听了特使同志的分析,您也应该知道您处于顶危险的境地了!您现在掌握着关乎挪威的未来和世界革命胜败的情报,但您本人却只有两名步兵卫戍!”
                        “放心,放心,欧盟特工要我这个老头子的人头做什么呢?你这个年纪别担心太多,否则容易未老先衰嫁不出去,哈哈哈…”迪桑说着,推门而出,门外的冷风灌进屋子,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看着迪桑和叶婕妮争论着出了门,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上楼去了,但我的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就如被一种奇异的意念所驱使了一般,我迈步赶到了门前,轻轻推开门,悄悄探出头去,可以看到叶婕妮和迪桑离去的背影,叶婕妮侧着头,嘴巴不停地动着,两名赤卫队员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突然的,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拐角的时候,叶婕妮猛地一跺脚,朝一边的小巷跑去,似是被迪桑的玩世不恭气到了。一边的赤卫队员想去阻拦,但迪桑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跟去,那本来如孩童般的老人站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愣愣地看着叶婕妮离去的方向,仿佛在思索什么,我发誓,自打认识迪桑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一位老人的影子。
                        我猜测迪桑会追过去,但他到底没有,只是摇了摇头,挥手带两名赤卫队员离去。他们的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拐角处。
                        我又等了几秒钟,见迪桑没有返回的意思,便尽量无声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寒风让没穿大衣的我有些发颤,天气在慢慢转凉呢。
                        我犹豫了一下,快步朝叶婕妮离开的方向走去。那是一条暗巷,巷中并无门户,只有整齐修筑的砖墙,墙壁上陈旧的墙皮已经大片地开裂剥落,露出片片砖红色的疮疤。
                        叶婕妮并未走远,她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巷子里,面对着一堵墙。墙上的墙皮有两个崭新的破洞,结合她脚下的一片花白破片,我能猜测到她刚刚大致是被迪桑气得用双拳捶墙泄愤。
                        我没有说话,一步步地向她走去,脚步有意无意地放得很轻。走到她身边,刚欲开口,她的手臂却如电光般划出,左掌呈手刀状朝我的喉咙扫来。
                        “啊!”我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惊叫,一时居然忘记了闪躲,那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掌却在击中我喉骨前的一个瞬间止在了空中。黑色手套上的白色墙灰由于惯性飘散,有一丝似乎飘到了我的鼻孔中,让我一阵咳嗽。
                        “林同志!”她好像刚发现是我一般,用右手轻轻扶了我一下,让我站稳。“没伤到吧?”她面色有些尴尬,用略微生涩的中文问道。
                        “没事,没事。”我强行忍住咳嗽,摆摆手“特尔同志,你的警惕性太高了吧?”
                        “没办法。”她似是无奈地一笑“在这种环境下,不保持警惕可不行。”
                        我稍微后退两步,其实叶婕妮的警惕性是高是低,还真不好说呢,看她的样子,待到我走到她身边,她才察觉到附近有人吧?当然,这似乎也和她的情绪有关。
                        她也稍稍后退,在这样的距离,我们两人才能互相近乎平视“林同志找我有什么事么?”她微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在我看来却是面部肌肉不正常的抽搐。“没什么,只是…想和你聊聊天。”
                        “聊天?”她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抖了一下身上的黑大衣“聊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我刚才看你和迪桑…”
                        “哦。”她收起了笑容,转了个身,将背部依靠在刚刚被她摧残的墙上,镜片下似乎闪过一点反光“迪桑同志不听劝谏,真的让我很烦心。”
                        她的中文水平真的很好。我保持沉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苦笑一声“作为一个领袖,他真的很没领袖的样子。如你所见,他坚持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姓,虽然这于我来说并无大碍。我所真正烦恼的是他似乎并不能像爱生活一样爱他自己。”
                        “迪桑同志确是有些随便了。”我小心地应和着。她轻叹一声“我父亲,也是他的老战友,曾说他是最优秀,最有热情的革命斗士。但自从我与他共事开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对一切都嘻哈待之,永远不懂注意自己安全的老家伙。”
                        长时间的沉默。叶婕妮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而我又不敢多问。不知怎么,我突然有些害怕这个比我年轻,甚至矮我一头的女孩。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学过心理学,又能说这么好的中文,她身上究竟还隐藏了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但我隐隐觉得,她身上所蕴含的力量绝对与她瘦小的外表所不相称。
                        “啊,对不起。”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叶婕妮就像突然从回忆中醒过来了一样,她抱歉地笑笑“今天可能没时间了,林同志,快些回去吧,门叙莱同志找不到你,肯定会着急的。”
                        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刚欲离开,却又被她叫住。
                        “林同志刚才是不是在疑惑我为何会有这样的中文水平?”不等我肯定,她用戴着手套的右手轻轻推了推镜框,我却看出她是在掩饰眼中流出的晶莹“我的…祖父,1901年…在英国皇家海军…做过少年兵!”
                        说完,她转身便走,再也没有回头。


                        IP属地:辽宁70楼2017-10-04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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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短暂地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静心思忖,我便想起来了,1901年,那是我的祖国最耻辱的年代中最显眼的疮疤之一。英国皇家海军…少年兵…
                          我想,我知道她和她的父亲为什么会放弃挪威高福利的优渥生活而走上这条路了。
                          我一直担心门叙莱同志会因为我迟迟不上楼而着急,但就在我回到落脚点二楼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他从迪桑安排来的医生蒙森的房间里走出来,紧皱着眉头。
                          “你在做什么?”
                          “你上哪去了?”
                          …似乎惊讶于这突如其来的默契,我们都有些忍俊不禁,他右手往大衣里揣了揣,率先答道“我在和蒙森医生谈论老董同志和普狄佐夫同志的伤情。”
                          “怎么样?”我急切地问道
                          “普狄佐夫同志恢复得很好,子弹没有留在他体内,伤口已经缝合,至少能下地了。”虽然说的是可喜的事,但门叙莱脸上并没有喜色,我暗叫不好,果然,他接着说“但是董为民同志的伤情非常严重,肺部被重创,子弹滞留在那里,贴近心脏,手术难度很大。”
                          “这样啊…”我强压下心里的担忧“刚才我和叶婕妮同志聊了一会。”
                          “特尔同志说什么?”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安,问道。
                          “是这样的…”我把和叶婕妮的谈话过程告诉了门叙莱,当然,我省略了我差点被她伤到,还有她最后流泪的部分。
                          门叙莱听罢,沉默不语,闭目思忖一番,似乎想张口问什么,但一段带着伦敦腔的英语却在这时打断了他“特使同志!特使同志!”
                          蒙森医生从楼道另一边赶了过来,他是个英国人,据迪桑说是挪共目前能联系到的最好的医生。但此时他那被棕黄色络腮胡须覆盖的脸盘上却布满了凝重。
                          “没成功?”门叙莱皱眉道


                          IP属地:辽宁71楼2017-10-04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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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特使同志,这种程度的枪伤即使我也很难处理,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伤口没有感染,容我说句实话,被狙击枪打中这个地方,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万幸的了。刚才我试着分离他的肌肉来取出子弹,但刚刚开始就发现他的呼吸系统受压迫开始积血,所以…”
                            “罢了。”门叙莱面色的忧郁又添了几分,他长叹一声,挥手示意蒙森不要再说下去。蒙森行了个礼,回自己房间去了。门叙莱右手往大衣里揣了揣,摇了摇头,也走了。我本来想拦住他,但看到他沉重的脚步,到底还是没下得了决心。


                            IP属地:辽宁72楼2017-10-04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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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冷雨。
                              我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空。房间内没有开灯,黑暗的环境反而让我感觉到一点点的安心。不知从几时起,我开始害怕一个人待在开着灯的房间里,害怕窗外那突然闪过的狙击镜的反光,害怕那一声来自地狱的枪响。
                              小琴同志…老董同志…
                              鼻尖有些发酸,眼睛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温热,我掩着面,轻声啜泣。
                              来世犬马当报还。
                              冷雨静静地下着,我躺了下去,把头埋在枕头里,任凭眼泪沾湿枕巾。


                              IP属地:辽宁73楼2017-10-04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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