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思苦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洪荒十六万一千四百三十二年七月二十日,父神母神以身调四时之序,羽化以应八荒之劫,天地失色,四海同悲,六族皆感其大义,停兵止戈,至此一万年,不见狼烟。
----《上古史--神史--父神本纪》
七月二十日,父神母神羽化,神族谓之以帝尊之故,遂执之,帝尊慨然曰:“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系于清室。
----《上古史--魔史--帝尊本纪》
初,父神母神羽化,族中长老皆曰:“殿下慧笃,贤名在外,足以南面。”战神固辞,曰:“八荒未定,四海未平,吾才疏志短,无以服众。”遂以殿下之名代陛下之职,励精受命,宵衣旰食,族中大治。
----《上古史--神史--战神本纪》
父神母神在七月羽化,那时四时已经无序很久了,大雪在八荒足足缠绵了三年,直到那一天才堪堪停下。
她不得不感叹,父神不愧是一个伟大的神,在羽化彰显大义之时也不忘给魔族一击,杜绝他们短期作乱的可能。
洪荒十六万年,父神母神羽化,少绾被关,各族学子纷纷离开,水沼泽时代彻底结束。
父母逝世,恋人危在旦夕,他却异常淡定,平静地处理着族内事宜,神族在经过尊神逝世引起的短暂迷茫和不安后,迅速步入正轨。在整整两个月内,他只字未提少绾。
在她的印象里,那年秋天的落叶格外多,一场潇潇秋雨后,愈发胞胀地粘在地上,放眼望去,灰蒙蒙的天,黄澄澄的地,不见半点明媚色彩,叫人平白生出几分压抑之感。
他房间的灯总是亮到深夜,第二天又要早早起来与诸臣议事,她知道自从父神母神羽化后,神族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不满十万岁的他身上。
她常常会花上半天时间为他熬些提神的汤药悄悄地放在他的书房。千千万万年后,当她准备离开昆仑虚之时,无意间从一堆蒙尘许久的旧物里翻到了当初为他熬汤的白瓷汤壶,依旧是不变的精致,却早已不再是那时的温润明亮,她神色黯淡了许久,轻声对侍女道:“扔了吧。”
既然决定放手,那半生痴缠一世求而不得就应该一同被扔掉,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她爱的那个白衣少年在岁月流年的打磨中,已不再是她爱的模样。她关于他的一切幻梦,终在那一刻全部破灭。
出事的那个晚上,他房间的灯灭得格外早,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拼命地向关押牢狱跑去,狱卒疑惑地看着她,她松了口气,还好他还没到。
她凭借着父亲的名号,进了关押少绾的重狱,临行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朦胧的月光,白色绣鞋踏上了那条昏暗无光的长巷,似在犹豫,似有决绝。
少绾静静地躺在牢中的石床上,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白袍子上隐隐透着赤金色的血迹。
她不否认少绾是个美人,从来都是,纵然处于此种狼狈境况,依然美的让人移不开眼,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凄丽,她记得有人评价少绾“曦之微光,流云轻霞”,不愧为八荒第一姝色。美人美到了骨子里,在哪都是美的。
她拿出一把匕首,那是五万岁生辰时父神送她的礼物,在橘黄的灯光下泛着寒意,幽幽的如流水般晃眼。锋面轻轻贴近少绾的脸颊,一道极细的血痕立刻蜿蜒出现,好像茫茫风雪中一支红梅傲然挺立。她一惊,陡然移开了匕首,你在干什么啊,她暗骂了自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