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走了没多远，便有村民大声喊叫让我们离开。说明来意后，他们才放下戒备心，愿意接受我们的善意，并招呼村里的小孩过来。附近原本平静的村庄里，突然涌出几十个孩童。

我看见两个小女孩抱着妹妹撒腿跑来，一个瘸腿的少年杵着拐杖赶来。除了欢喜，他的表情里更多的是焦虑，他在担心自己速度太慢，分不到食物。不到五分钟，孩子们已经把出租车团团围住，拼命想要挤到车旁拿东西。

孩子们太渴望玩具和零食了，几乎要把整辆车吞噬掉。车门被他们强行扳开，又被我们艰难地关上。直到我们找到了村里的长老，让他维持秩序，依次分发给孩子，局面才稍有缓和。

分发了一部分后，我们决定把车开到下一个村子。但是孩子们舍不得，他们跟着出租车跑，希望追上缓解饥饿的方舟。

多年以前，喀布尔的孩子们在翠绿的草坪上，追着漫天的风筝奔跑。持续三十多年的战争改变了一切，在邻国苟延残喘的难民营里，在饥肠辘辘的渴望下，此刻的阿富汗孩子们追着失去的童年，追着渐行渐远的未来。

那是一个颠覆所有生活认知的下午，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在难民营不断呈现。站在车窗外盯着往里看的小女孩有令人心碎的眼神，玩轮胎的小男孩拿到足球后欢呼雀跃的场面，夕阳下不断从村落里跑过来的身影……眼前的一切让人心酸，不忍多看。

很快，所有的物资便发放一空，孩子们拿着各自的小礼物回家。在村里简陋的清真寺，伊玛目向真主祈求平安，以示感谢。这或许只是短暂的快乐，但快乐终究是快乐。

很快，所有的物资便发放一空，孩子们拿着各自的小礼物回家。在村里简陋的清真寺，伊玛目向真主祈求平安，以示感谢。这或许只是短暂的快乐，但快乐终究是快乐。

就在我们准备回去时，我注意到路边一座土房子的屋顶上，两个阿富汗小孩正在放一个小小的、用塑料袋做成的风筝，那是阿富汗的图腾。逃离了战争，这一片天空不再有火箭筒和轰炸机，他们认真地地扯着线，让风筝在离地面不到5米的空中飘舞。那一刻，我仿佛看到这只风筝正飞在世界的伤口上。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希望这些孩子能记住这个童年瞬间。不只是那些食物和玩具，而是让他们知道，即使他们处在人类的最底层，也依然有来自远方的温暖，这才是更大的意义。实际上，这份温暖越来越难得了。之前阿富汗难民营一直设在伊斯兰堡市区里，不时会有一些游客送东西给孩子。去年，巴基斯坦政府将难民驱赶到郊外，难民们也失去了得到救济的机会。搬迁后没人知道他们住哪儿，即使知道，也要驱车半个多小时才能到。

为了预防难民暴乱，难民营周边耸立着多座射击塔。难民营不仅无法接收社会温暖，还是被监视的对象。不过这也在常理之中，最近几年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关系持续恶化，大量阿富汗难民被遣返。巴基斯坦司机说这些难民营村里有不少人是塔利班，但这一切和孩子们没有关系。如果这些孩子长期感受不到社会的温暖，未来才更有可能成为恐怖分子。因为，枪口和漠视换来的只有仇恨。

在粪堆里打滚的难民儿童深深地触动了我们。战争给孩子们带去的不仅是颠沛流离，无法接受教育的未来比战争本身还要可怕。那天回去的路上，我看到几个阿富汗少年，牵着驼有物资的驴从难民营向市区赶去。或许这便是大部分难民儿童的未来，没有受教育的机会，只能在异国的底层自生自灭。

机缘巧合下，我认识了一位名叫Mujtaba的阿富汗人，他是一所阿富汗难民小学的校长。世界上所有的穷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教育上，阿富汗人也不例外。这所小学，是苟延残喘还是沐浴着社会的善意？我甚感兴趣，临时取消了赶往下一站拉合尔的行程。

小学设在市区的一栋民房里，外面没有任何标牌，多方打听才找到具体位置。说是小学，其实就是租的六间房子，每间不超过二十平米。教室里，几个小学生坐在快散架的木质座椅上，手里捧着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