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心随由动】三娘🌸樊樊 百合同人文《一树梨花醉海棠》请多多支

卷十、
一夜宝贵的时间本就已经挥霍不少，不知何时樊银花哭得累了，抽抽噎噎地跟她说让她见笑了，司马三娘才不介意，就是哭出来才好呢，便将她半哄半就着躺到炕上去，自己出去吹了灯，又摸摸索索回来，一时间，觉着此时的樊银花可爱的像个孩子，后来她在她身旁躺下，乱七八糟想了一通，又不知什么时辰才逐渐有的睡意，梦中的光阴只觉刹那，便又是第二天了。
在第二日天朦朦亮的时候司马三娘便醒了，昨夜种种使她睡得不甚踏实。
她侧过身看着枕侧睡梦中的人，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细细欣赏这张脸，心中坦然全无顾忌，她真希望时间再慢一点，天亮得再慢一点，司马三娘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觉得美得无法形容，只是……就连梦里都是不开心的事吗？她盯着樊银花的眉头，觉得胸口闷闷的，一点也舒展不开来，就像那紧蹙着的眉头一样。
昨天夜里光线不好，但司马三娘大约可以想象到，她从睡下去开始就是这样的表情。
司马三娘几次想抬手将她眉心抚平，但是又都忍住了，怕她被自己弄醒。
自己是铁定不想睡了，离天完全亮还早，她借着微弱的晨光，细细将眼前的脸看了无数遍，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她总是觉得这张脸跟这样沧桑的表情格格不入，这双眼睛是该笑的；还有嘴角，不该是这样平平整整，毫无弧度；这双手生的这样好看，以前一定不是做粗活的，
这样的美人就应该被放手心里宠着，放在心尖上疼着。
司马三娘又想起樊银花看到马龙时脸上憎恨至极的表情，不禁对马龙那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也生出憎恶来，樊掌柜惨痛的往事，还有做梦也眉头紧蹙的表情，八成都是拜他所赐，否则又有什么样的理由，让一个本性柔软善良的女子狠心砍下一另一个人的手呢，真是活该！
虽然樊银花没有明说，但司马三娘越想越觉得这是一回事，不管是不是她想的这样，这个马龙在她心里面都已经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你醒了。”不知何时，耳畔传来一句不轻不响的话。
司马三娘一愣，侧过脸，顿时演绎了一出大眼瞪小眼，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
空气凝固了片刻。
“昨天夜里……”樊银花看着她道。
司马三娘快速思索了一下，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正想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绝对会守口如瓶，樊银花才慢条斯理挤出几个字，“多谢你……”
“……”樊掌柜啊！我的樊掌柜，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不碍事。”司马三娘一本正经地做了个守口如瓶的动作，内心世界丰富得跟万花筒似的，噗……樊掌柜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暧昧呢，啧啧啧，肯定是自己太花痴了。
司马三娘朝着天花板眨眨眼，似乎已经坦然接受自己内心萌生出来的那点小心思，心也是忒大的。
花痴，嘿嘿嘿哈哈哈哈……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也没人知道，谁让我的樊掌柜长得那么好看嘛！
（未完待续…）

院子里的空气随着朝阳的升起渐渐退去了寒意，樊银花在前面照顾店里生意，司马三娘吃过早餐便跑到后厨帮忙。
“这些菜我来摘好了，很快就好。”
“诶！生火也交给我！放心！不会出问题的！”
“还有还有，碗盘也全部给我洗就好，对对对，你去忙别的！没有关系！”
司马三娘几乎把所有的活都包揽下来，狗蛋一时间找不到事情做，眼睛跟着厨房里一刻不停的身影左右移动，看着自己的活都被人做了，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脑筋。
“狗蛋啊！炒一盘青椒肉丝，一盘花生，一壶女儿红，门口那桌客人要！”樊银花的声音直直从前厅传到后厨，倒不是她的声音有多响，是屋子结构的功劳，传音效果特别好。
“好咧！”原本还徘徊在焦虑中的狗蛋，突然跟接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似的，满眼小星星，“这就来！”
狗蛋兴冲冲跑到大灶边起油锅，发现盛着切好的青椒丝、肉丝、花生包括调料等等一系列半成品的碗盘，全部都整整齐齐地排在灶头上，于是带着更多星星的星星眼看向司马三娘。
“别……”司马三娘最怕人家用这种眼神看着她了，“我呢，就打打下手，炒菜我还真不会，所以就交给你啦！啊。”
“对了，女儿红在哪儿我去拿。”
“哦，在后面的草棚子里，拿那个酒壶装满就行。”
“好！”
狗蛋一边不停地忙碌，一边看着跑出去的身影，越发欣赏司马三娘，不仅先前的成见统统都没有了，还对她刮目相看：三娘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勤快了！掌柜的真没看错人，看来是自己犯糊涂了，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当成坏人，至于凭空出现……啧，一定是有原因的吧，自己也无从知道了，只要是好人就行。
狗蛋的想法可简单了，想着想着自己觉着在理得不得了，挠挠脖子眯眼笑起来。
狗蛋干起活来原就一个顶俩，现在又多了个帮手，三下五除二就将两盘下酒菜搞定。
“女儿红！”司马三娘将酒壶搁置在托盘上。“上菜这些事也交给我吧！”又将炒好的菜放到托盘里。
狗蛋将她拿起托盘就要走，忙拦住她，“掌柜的只说让你在后厨帮些轻松的活，你连柴都劈了……你若是再把上菜也包揽了，掌柜的定以为我偷懒儿，欺负你呢……”狗蛋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委屈。
“好好好……你去你去！就是别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那个……抱歉哈……”司马三娘将托盘放到他手上，揉揉鼻子，“我不是有意的。”
狗蛋立马又亮出了星星眼，“三娘你真是太好了！你一来真的帮了我不少忙！但是以后提水砍柴这些还是交给我们吧！你帮着洗菜洗碗就行了！好了，我得去送菜了，不能让客人等急了。”
司马三娘对他的星星眼实在是无法招架，微笑着做了个挥手的手势，道：“去吧去吧。”
司马三娘前脚刚走进厨房，谁知屋顶上空忽然乌云密布，雷声作响，没多久便下起一场倾盆暴雨，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这讨来河边的天气更是阴晴不定，老天爷变脸比翻书还快。
司马三娘觉得门口吹进来的风有些冷飕飕的，想回房加件衣服，但又没有伞，若被这雨淋了，怕是要得风寒的。
罢了，等狗蛋时回来，应该会带伞的。
司马三娘窝在灶边坐着，觉得略好些。
司马三娘等了许久，狗蛋还没回来，前厅传来一些杂乱的人声，是之前没有的杂乱，怕是前头出了什么事，那……樊掌柜能应付得来吗？司马三娘站到门口，微微探出头，让屋檐上飞下的几滴水珠打到了肩膀上，传来一丝凉意，忙后退两步，但眼神还是望着前厅的方向。
不一会儿前厅门口进来一些人，打头的是个高高大大，英俊魁梧的男子，头发松松在后面用布条绑着，一身玄色的劲装，像个侠客。
后面陆续跟着一个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小丫头，大约十六岁的模样，脸蛋长得挺似模似样，是个美人胚子，可惜臭着一张脸，仿佛瞧不起任何人，除了看向那个侠客时，脸色会略微好转。
还有两个脸色更难看，捂着肚子的，大约是肠胃不舒服，一个司马三娘见过，是飞刀巴武，另一个便不得而知了，是个泼皮无赖的模样，倒让司马三娘想起了沙漠里遇见的土匪头子马龙，只是此人论模样还不如那人，更是一脸猥猥琐锁的又草包的长相。
樊银花也从后面跟了进来，司马三娘瞧见她，便忍不住嘴角上扬，只是瞥见那小丫头不知所谓，一脸嫌弃地朝樊银花白眼，又不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使得樊银花脸色微变，但似乎是一副伤心委屈的神情，司马三娘心都被揪了一下。
她恨不得上前去教训那小丫头，正当她一脚跨进雨里头，樊银花便注意到她了，原本那群人和那小丫头还在说些什么，可樊银花拿起伞边朝司马三娘这边快步走来，将她搂入伞下。
“三娘，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出来，雨这么大，你可知道，河水都上涨了。”樊银花紧张地检查她后背有没有湿，接下来竟完全无视其他人，直直带着司马三娘朝房间走去。
（卷十完）

卷十一、
“诶！木头，你在看什么？”那小丫头朝那玄衣侠士的后脑勺叫了声，“木头”是小丫头唤他的绰号。
那侠士倒是不以为然，仍带着一种洞察世事却无心参与的目光看着樊银花和司马三娘远去的背影。
“哦，没什么，你不觉得奇怪吗？樊掌柜对那女子不像是普通的关系，如果是亲人，我们之前住客栈那么久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仿佛一瞬间凭空就冒出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这家客栈不简单……
小丫头被他一说倒也好奇起来，只是没一会儿便黑了脸，在他背后大声道，“你管人家呢！那个樊银花横看竖看都是个—骚—狐—狸！我看她边上那个女人啊，没准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凭空出现，搞不好是妖精变的，木头！你可别再看了，小心被勾了魂！我以前在妓院里打杂的时候狐狸精可见多了！”
小丫头叽里呱啦自顾自地说着，玄衣侠士实在受不了她在耳朵旁边叽叽喳喳地唠叨，不想与她搭话，无奈地叹了口气，便抱臂离开了。
小丫头说了一堆，回头见人不见了，觉得对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实在太没礼貌，直气得跳脚，朝前堂门口叫道，“诶！木头！诶！你就这么走啦！我可是好心提醒你诶！我可是你的雇主诶！”
喊完门口吹过几阵冷风，只有布帘子动了动，天色依然阴沉下着大雨，小丫头转头看看背后樊银花她们也早没了人影，不知是天气关系还是心理作用，觉得背脊骨有些发凉，忙掀了帘子一头扎进前堂的人堆里去。
这场雨没有半点停歇的趋势，反而越下越猛，外面河水暴涨，连院子里的积水也渐渐汇聚成了一条“小河”。
两个人打着一把伞，司马三娘一路紧紧挨着樊银花，心里欢喜地冒泡泡，完全忽略了风有多冷，鞋子有多湿。
从前堂到后院也没多远，樊银花和司马三娘才走了小一半路，水就已漫到了鞋尖儿，若不是地势刻意做的倾斜了些，此时恐怕已经漫到小腿了。
樊银花突然停下脚步，侧身道，“三娘，伞你拿着，这水涨得太快，我们要走快些了。”
司马三娘被动地接过伞，还未回味过来对方的意思，随即腰间一紧双脚离地，当她反应过来时，吓得手中的伞抖了好几抖，险些让自己和樊银花淋雨。
啧！这伞原来这么重。
司马三娘窘迫，暗暗怪起伞来。
“怎么？重么？”樊银花看着她一脸纠结又好笑地表情。
司马三娘一抬头发现对方的脸离她近得不能再近，更加窘迫，连忙撇开视线摇头，“没，不重。”方才是她自己没拿稳，如今拿稳了，发觉这伞的手感不错，大拇指忍不住在光滑的伞柄上摩挲几下。
“这伞是我自己做的，比买的多少有些粗糙，好在它够大。”樊银花忽然道。
司马三娘一听是她自己做的，暗暗赞叹樊银花心灵手巧的同时不禁又对这把伞生出更多好感。
“不粗糙不粗糙，质感好得很呢！”
“拿钱也买不到，有钱也不卖……”司马三娘说着说着变成了嘟哝，捏着伞柄，又随口道，“这伞是什么做的，怪结实。”
伞不是普通的油纸伞，拿起来的确有些分量。
伞面是向路过的猎户买的兽皮，经过处理防水极好，伞骨的材料是附近灌木丛里寻的一种树木的枝条，磨光后质地坚韧，即使是肌腱横生的莽汉也难以轻易掰断。
樊银花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笑了笑，“也没什么特别的，这里一下雨就是暴雨，纸伞都太容易破了，所以大家都是拿兽皮来做伞，伞骨是林子里去拣的枝条，这种树质地坚韧，很适合做伞。”
司马三娘点点头，忽然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被人打横抱着，几句话的功夫都已经到房门口了，眼看着就要把自己放下来，心中不知是羞涩还是不舍。
司马三娘闭眼深吸一口气，“樊掌柜，到了。”
腰间又紧了紧，等了半响耳边才听到一句“嗯”。
随后双腿缓缓落到地上，一只手却仍搭在对方肩上，虽然只停留了一秒，双方的呼吸都瞬间停滞了一下。
（未完待续…）

卷十二、
讨来河边一连数日大雨，河水猛涨，客栈里的客人都赶不了路，好在对岸的也过不来，否则人满为患不说，怕是要为了客房打起来，有几个性子急非要渡河离开的江湖侠客，不一会儿全都满身狼狈地折了回来。
原本客房就满，如今全留下来，狗蛋和几个端酒菜的小厮忙得不可开交，院子斜坡排水的速度远赶不上雨水的量，积水很快要到膝盖那么高了，一个个的裤管都卷到了大腿根，赤着足厨房大堂来回跑，司马三娘见状，一人举着两把伞，给他们挡雨，却被一一拒绝了，动作表情口径还及其一致，都朝她憨憨地笑，抓后脑勺，然后来一句“不打伞干活儿方便”。
“你甭管他们，这儿常常暴雨，他们刚开始也打伞的，渐渐觉得累赘，早已习惯了，再说，都是男儿家淋不坏。”樊银花手里动作一刻不停边炒菜边道，她见她一手抓着一把伞站在屋檐下囧囧的样子，忍不住无声笑起来，说着又往菜里撒了点葱花。
司马三娘不置可否，冲她回了一笑，便坐下剥豆子了。
“过会儿我去替狗蛋他们招呼客人，你帮我看着炉子上炖的汤。”她说着把刚炒好的腰花盛出锅，捞起衣摆卷了几下打个大结，露出一双肌肤白皙紧致有型的小腿。
“好。”司马三娘只看了一眼，莫名觉得呼吸停滞了几秒，默默低下头，一道电光在她脑中骤然划过——好什么好呀！外面那群全是色胆包天的臭男人，樊掌柜的腿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看！太便宜那些人了吧！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不！”
樊银花拿起炒腰花走过她面前时，她突然无意识喊出了声。
两人皆是一愣。
樊银花一脸疑惑地侧过脸看她。
“……”司马三娘接收到头顶的目光，顿时满头黑线，一时支支吾吾找不到普，“呃……不——用劳动您的大驾！”
“外面雨大！这种事让我来！”说着也卷起衣服打了个结，并顺手把樊银花的衣服解下来，眼疾手快地夺过盘子，堆起灿烂的笑容道，“放心吧！招呼客人我行的！”
“诶？！”樊银花被她灿烂的笑脸一晃悠，一时有些懵，见她转身要出门，忽然反应迅速地扣住她的手臂，神情不悦地扫了眼她暴露在外的一双小腿，顿了顿，略带严肃地一字一句道，“你乖乖呆在厨房，哪儿都不用去，水那么深，着了凉，又要我费心照顾你么？”
司马三娘原本想找个机会开溜，听到后半句，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了一下，腿也挪不动了，在她眼里，自己这么没用，这么脆弱么，或许被自己不小心说中了，她的身世，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可她当初那样说，一来是随口胡诌想编个故事糊弄过去，二来她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不是这一类人，她不希望是，特别在这种随时都有危险的恶劣坏境下，更不可以浑浑噩噩地度日，她想靠自己，努力生存下去，这样她或许还有可能忆起过去。
樊银花见她有些委屈，怕自己力道太大弄疼了她，松开手抚上她的肩轻轻拍两下，缓和道，“我明白……但是外面的人全都不好惹，你是女子，又是新面孔，有些人最喜欢欺生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只让你在后厨，尽量不让你接触到客人的原因……我不同，在这儿不是一年两年了，他们也该打听清楚，要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的主意，我绝对有办法让他好看！”樊银花说着，伸出五指，作出把空气狠狠捏碎的样子。
司马三娘“噗嗤”一声被她逗笑了，转眼又心疼起来，她实在不想樊银花被那些臭男人占便宜，眼睛看看都不行，她宁愿自己被看，也不愿意樊银花被看，诅咒胆敢多看一眼的人眼睛都糊掉！
“来，菜给我。”樊银花搂着她的肩，又安抚式地拍两下。
司马三娘不大情愿地把盘子放到她手上，好在她们只说了一蹭蹭功夫，菜还是热的。
樊银花含笑回眸，“去，替我看好那锅汤，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重新卷好裙摆，拎起雨伞，往外走去。
司马三娘站在屋檐下看着她熟练淌水的身影，视线久久不挪开，直到厨房里锅盖“噗砰”作响，她这才一惊，急忙跑进去把砂锅盖子打开，见里面沸腾的沫子一点点瘪了下去，才松了口气，盖上盖子继续小火炖汤。
一日一晃而过，夜里不知什么时辰雨逐渐停了。
司马三娘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落到空空的被子中，她划腾了两下，空落落的被窝使她不禁皱了皱眉，没过多久清醒过来，立刻发现边上没人，下意识看外间，也没有点灯。
樊掌柜呢？她不在！去哪了？她从被窝里坐起来，被冷得一激灵，但她也不知中了什么魔咒，全然顾不上了，踩着鞋子，衣架上随手扯了一件棉袍子便往外跑去。
（未完待续…）

单薄的睡衣加上一件棉袍子到底是扛不住夜里寒凉的，她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大堂里瞎转了一会儿，冻得手脚麻木，双唇发紫，但她不见到人不死心，心中莫名的不安也放不下，当她正要打开大门往外头去寻时，木栓子忽然一松，门朝里开了，冷风飕飕地灌入领口，她瞬间被冻得不轻，抖得越发厉害，手忙脚乱将领口和下摆攥紧，却于事无补。
她抬眼，进来的人竟是狗蛋。
狗蛋挎着个空篮子进门，见有人立在门口，定睛一看是司马三娘，也是一惊，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身后进来的樊银花，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难于开口。
樊银花看了他一眼，未作反应，转眼却见到衣着单薄的司马三娘站在门口，瞬间怒了，嗓音低沉地道，“你不要命了么！”她加快脚步走到她跟前，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给她裹上，狗蛋原本有些话想说，但眼看此时不是开口的时机，转身把门关得死死的，生怕有半点儿风再从门缝里吹进来。
司马三娘冻得发颤，手脚早已麻木到失去知觉，突然周身被厚厚的大氅包裹起来，领口被樊银花紧紧拢着。
狗蛋与樊银花对视一眼，便知趣的下去休息了。
大堂里没有点灯，方才开了门稍稍有些亮光，如今更是昏暗，不过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还是能够看清对方的轮廓。
樊银花站在原地紧紧地把人箍在怀里，两个人许久不曾开口说话，整个大堂里安静的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大氅是动物毛皮做的，保暖度很好，司马三娘逐渐恢复些体温。
“我醒来见你不在，外面也没点灯，我就出来找你，可是哪都找不到！大堂没有院子没有澡间没有……我……”司马三娘语无伦次，她抬头想看她此时的神情，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她还是努力地睁大双眼，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樊银花忽然被她鼻息间呼出的热气激了一下，双臂不自主箍地更紧，声音依然有些愠怒，“找我做什么？客栈在这儿我又不会跑，你睡你的，大冷天衣服也不好好穿，还要我教你穿衣服么？”
司马三娘把脸埋在暖暖的大氅里，听她这么一连串说教似的训斥，不仅不恃，竟莫名荡漾起来——樊掌柜凶起来真可爱，哈哈哈……咳，“我以后会好好穿，刚刚急了点儿……”
樊银花一怔，“急什么！衣服都不穿好了！”
“这不是怕我的樊樊丢了么……”司马三娘用一种蚊子一样的声音含糊地吐着字。
谁知樊银花耳力好得不正常，“你……方才叫我什么？”
“唔？！什么什么？什么也没有！”司马三娘老脸一红，故意不想被听见才这么小声，居然都被听出来了？！什么人的什么耳朵啊这是！
“樊……樊？”樊银花在黑暗中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看着她，“你方才是不是说，怕我丢了？嗯？”
司马三娘对着空气眨眨眼，“樊……掌柜，现在什么时辰了？哈……”
樊银花腾出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上抬一点，“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是子时，你还没回答我。”
“啊哈哈……这么说我们还有两个时辰能睡，快回去休息吧。”司马三娘继续打马虎眼儿，暗自庆幸这里没点灯，不然她上哪找缝钻去。
“我很喜欢。”
“嗯？”
“我是说，你叫我樊樊，我很喜欢。”樊银花拍拍她发烫的脸蛋。
“……”司马三娘瞬间觉得这个大氅是个蒸炉，非把她蒸熟了不可。
“那个……樊，樊掌柜，我们还是……”回屋睡吧，后半句话未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以后，不许叫我樊掌柜了，可有听到？”樊银花将她连着大氅打横抱起，穿过长廊，经过院子，入了卧室。
司马三娘全程郁闷中……本来她只是心里想想，怎么一不小心说溜了嘴，还好死不死地被听见了，真的要这样叫么……难道说对方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可是哪里又不太对呀，啧，自己脑袋里都是浆糊吧！哎呀想什么想什么呢！
（卷十二完）

卷十三、
司马三娘躺下好半会儿，未有睡意，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樊樊这么晚到底干嘛去了，还带着狗蛋，狗蛋进门时提着的空篮子似乎不是平时装菜用的，而且两个人身上似乎都有一丝淡淡的烟熏气，虽然被风吹去不少，但此时樊银花躺在自己身边，她还是能闻出来，这种烟熏味倒是有些像寺庙里香烛燃烧的味道。
但是大半夜跑到庙里烧香什么的，不大可能啊，况且这附近有庙么？
倘若不是，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司马三娘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觉得八九不离十，她侧过脸看着身边熟睡的人朦胧的轮廓，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觉得冷么？”樊银花忽然出声。
司马三娘原以为她睡着了，惊恐之下想把手缩回去，却被人反过来抱住，原本只是想轻轻搂着对方，却被樊银花整个圈到怀中。
她的指尖不小心触到对方胸前柔软的隆起上，司马三娘倒吸了口气，一瞬间心跳和呼吸都要停滞的感觉，惊道，“樊！”
“嘘……还冷么？”樊银花示意她小声一点。
“……”司马三娘双手无处伸展，只好将手指卷入掌心攥着，犹豫片刻后轻轻贴在她的锁骨下，以往几次被不打招呼地抱着时，要么高烧昏迷着，要么隔着厚厚的棉衣，心中最多有些小小的荡漾，但此时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衣料，司马三娘觉得自己的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涨红了脸道，“我不冷！”
“好。”樊银花继续抱着她。
“……”
司马三娘一头黑线，我不是说我不冷了，我是说我压根不冷啊——樊樊你到底明白没？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嘿嘿嘿。
“三娘，我方才出门其实是去……”
司马三娘闻言一怔，“不要说！”她连忙将她打住。
“嗯？”樊银花听出她声音中的紧张，倒有些茫然。
“唔……其实，你去哪我本就不该过问，我刚才……只是……自己怕黑才来找你！”
“怕黑？还一个人不点灯跑出来？”樊银花毫不费力将她一只手从胸前扒拉下来，捏在掌心里。
“……”司马三娘无语，这不是重点啊啊啊！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接茬儿，怎么一跟这个人说话，脑袋就时灵时不灵了？
“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我去祭拜夫君和女儿了，本来这事的确只有狗蛋知道，但我想，如今对你也没有什么好瞒的。”樊银花将她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侧过身对着天花板平躺了会儿。
看来她猜测的没错。
司马三娘感觉到她的心事重重，其实没有人喜欢提过往的伤心事，她明白她只是为了心中不可放下的仇恨故作坚强罢了，所以自己才不想她提，有些事只要一回想，就会很难受吧，何况她真的没必要对一个无关的人交代这些，本来她也没打算问，只是没想到这种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事，对方竟与她毫无隐瞒之意，司马三娘心疼之余有些感动。
“樊樊。”她道。
“嗯？”樊银花愣了一下，又侧身将她搂住，闭眼将脸颊贴近对方的额头，不知为何，对方身上的气息总是有种让她说不出的心安的感觉。
“你方才不是说，喜欢我这样叫你么？樊樊，樊樊樊樊樊樊！”司马三娘缓和气氛似地打趣儿着，渐渐忍不住自己笑出声来。
樊银花受觉到她笑得轻轻抖动起伏的身体，鼻息一乱，也跟着轻轻笑了笑，“多谢你。”她顿了顿，“你知道吗，原本我要撑不下去了，其实那天，是你救了我……”
司马三娘身体忽然一僵，什么？！
“我？怎么救……”
“你还记不记得，你那日躲在我的浴池里，其实我本想用银簪自我了断的，但是偏偏你出现了。”樊银花风轻云淡地说着。
司马三娘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捕捉到令她心颤的四个字——自我了断，为什么？！不是还要报仇么？不是放不下仇恨么？或者，支持她活下去的只有仇恨，都不应该走到这个地步才对啊。
“可能……是他们的在天之灵或者……是老天爷不要我死，才在那时候安排你出现。”樊银花的指腹轻轻在她脸上摩挲着。
司马三娘听得越发难受，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疼，这样一个以报仇雪恨为支柱的人怎么会轻易放弃仇恨，甚至在大仇未报时连生命都突然想放弃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此轻生的念头……她不敢想象，更不敢问。
（未完待续…）

“樊樊你不要说了……也不要想那些，听我说，你若死了，仇人不屑一顾，依然过得逍遥快活，会为你伤心的只有关心你的人而已……不管为什么，你以后都不可以再有这种想法！是我求你的！”
樊银花第一次见司马三娘这么严肃而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说这么多话，对她这样的反应有些惊讶，不过她说的这些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她在这个世上早已无牵无挂，无甚值得留恋的，又何来关心她的人，何况，现在的她还哪里敢奢求这些，“我还配么……”她的语气依然毫无波澜。
“什么配不配的！你干嘛轻视自己，那个……狗蛋他们就很关心你啊！还……有我。”司马三娘的声音越来越轻。
“你？”樊银花却只注意到了声音快被吃掉的后半句，她苦笑道，“你了解我吗？”
“不算了解！”司马三娘倒是快人快语，“但我喜欢你！”
“嗯？”樊银花一怔。
“……的为人。”司马三娘虽然痛恨自己总是口不择言的毛病，但又庆幸自己脑瓜子转得快，暗地里松了口气。
樊银花轻轻弯起嘴角，“真是傻姑娘，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知道吗？”
傻姑娘？！傻？司马三娘咬着这个字反复寻味了一会儿，差点没从炕上弹起来，“我——哪里——随便相信别人了！”我从头到尾只对你一人深信不疑的好不好……司马三娘内心不爽地嘀咕着，她“哼”了一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侧过身不理她，换完姿势觉得双手空空的没着落心里更郁闷，却又因为正赌着气，只好闭上眼在心里面数数。
“噗……你到底是谁家的闺女，怎么这样憨。”樊银花是彻底被她逗乐了。
好你个樊樊！憨不也是傻的意思么，拐着弯儿说我傻是吧！
“不会……生气了吧？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是我说错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樊银花这样低声下气地哄着她。
司马三娘听得竟有些难受起来，“切，谁生气了……”她嘟哝着，猛地侧过身把头埋到樊银花胸前，一换姿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双颊的温度“轰”的蔓延到耳根，浑身却因为羞得不行，僵地不知道怎么动了，也不舍再动。
樊银花倒是很受用地顺势将她揽得更近，“睡吧。”
霎时间，一个安逸地呼吸越发平稳，一个脸红心跳加速都快把自己烤熟了。
直至翌日上午，雨都未再下了，满院子的积水被久违的太阳晒的粼粼闪闪。
之前的大部分客人都退了房赶着过河去，客栈一下冷清了不少，也空闲了不少。
狗蛋和小厮们忙着在院子里处理积水，拿木盆舀起来一盆接一盆地泼出去。
“人都死哪儿去了？老子要酒，快给老子拿来！哼！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再慢点儿，小心拆了你们的楼！”接着便是一连串踢断长凳的声音。
院里的人听到大堂骤然传来的声响，皆是一惊。
狗蛋反应最快，忙甩下手里的盆儿，抱了罐酒，拿了套酒壶杯盏，撒腿就去。
樊银花恰好从后院走出来，拦住他的去路，示意把酒给她，她会对付。
狗蛋犹豫了几秒，才欣欣然把怀里的东西递给樊银花。
“掌柜的，你去不太好吧，听声音那人怕是……”
樊银花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你们都别出来，三娘她在后院儿晾衣服，一会儿你们千万拦住她，别让她出来。”
“你放心，我知道的，可是，掌柜的你一定要小心！”狗蛋一脸担忧。
樊银花朝他点了下头，“嗯，知道了。”便只身走了出去。
（卷十三完）

卷十四、
外头站着一群土匪，发话的是右手装着铁钩子的土匪头子马龙。
“人都死绝了！再不拿酒来，老子砸了这店——”马龙不耐烦地用铁钩子手敲着桌板。
“酒来了酒来了！哟！来了这么多大爷，真是不好意思，还请各位大爷多担待，这不连下几天大雨吗，我那些孩子们都忙着在后院儿清积水呢！”樊银花抱着酒罐，撩开门帘子，满脸堆笑，姿态款款地走进大堂，“各位大爷别干站着呀，这儿有的是地方，请坐请坐，我给各位斟酒。”
一群土匪喽啰面面相觑，都站在原地不敢坐下。
樊银花从他们之间一眼扫过，才看向坐在中间八仙桌上的马龙，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立刻恢复平和，陪着笑脸向他走去，“嚯！马大爷，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让他们陪着多热闹呀，您让他们这样整整齐齐站在门口，别人知道的，是马大爷您光顾小店，不知道的以为我这儿是土匪窝呢！”樊银花刻意把土匪两个字说重了些，接着风轻云淡地拿出一个酒杯搁在他面前满上。
马龙斜着贼眼似笑非笑地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把酒杯递到嘴边，却盯着酒水看了会子，迟疑着不喝。
“怎么？怕我下毒？不敢喝么？”樊银花冲他讥笑道。
“哼！你这娘们儿可真够毒的！上次害老子肚子疼了好几天，不过有你给老子解毒，老子怕个屁！就你这点毒，还弄不死老子！这一小壶可不够！有多少全给我拿来，老子今天还要拿你好好解解毒！”马龙伸出那只铁勾子手，想拦腰把樊银花勾过来，却让她躲闪开了，顿时黑了脸，却又不以为然地收回勾子手，哼，你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樊银花又看似不经意地后退了一步，装作听不懂，继续陪着笑脸避重就轻道，“看来是小店招待不周，怠慢了马大爷，说了这么多，不就是酒么，要多少有多少，我这就去给你拿。”最好喝死你！
“诶？老子现在又不想喝酒了——老子今天去妓院，那些姑娘都对我百依百顺的，实在是不爽快，还是你来劲儿！我可想死你了！”马龙一脸无赖地拦住她。
原本面无表情的樊银花听到他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只觉心里一阵作呕，极力不让自己回忆那件恶心的事，他想要的不是都得逞了么，又来羞辱她做什么？！樊银花眼眶撑地大大的，故作镇定道，“放尊重点！”
“呵！你别给我装，你樊银花什么时后成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了？今天老子让你记记事儿！哼？”马龙一把狠狠掐住她的脸，糙厚的指甲盖深得仿佛要嵌入她细嫩的皮肉中，举起另一只冷冰冰的铁钩，钩背在她脸上划敲几下，马龙很是受用地将她看向自己时仇恨中带着些极力掩饰惊恐的神情尽收眼底。
“怎么？怕了？怕我说出去，你的宝贝女儿就会知道，她娘有多脏！你以为你那点毒就能毒死我？想和老子同归于尽，想得倒美！就算老子把你和你宝贝女儿都玩死了，老子也不会死！”
马龙发出一阵可怖的颠笑。
什么？！敏敏她还活着？！樊银花大惊，可又不敢相信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早就死了！”樊银花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瞪着他。
马龙见她这般反应，倒有些惊讶，但并未显露，原来她并不知道现在住在她客栈里的阿咪就是她女儿，“我告诉你！你宝贝女儿现在就在我手里，你们俩手臂上那条连着的疤就是老子当年屠你们青云庄时砍的，这刀留下的疤痕和别的不一样，老子认得！信不信由你！要是不想让你宝贝女儿当我的压寨夫人，那你就该知道怎么做，天一黑老地方，爱来不来！兄弟们，撤！”马龙铁钩子手一挥，抄起边上的一罐酒，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樊银花崩溃地立在原处，脸色苍白，唇齿微颤，双手背在身后扶着桌子支撑自己的身体，待土匪们的身影全部离开视线，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止不住从眼眶里掉出来，胸前衣襟湿了一片，心中越想越慌乱，自责到极点，难道真如马龙所说，她的女儿还活着？正在他手里！那她岂不是太傻！老天爷太作弄人了，她在这讨来河边守了这么久，就是存有一丝女儿可能还活着的幻想，为什么偏偏让马龙碰到了她的女儿，本想趁着上次马龙想占她便宜，偷偷在酒里下了毒打算与马龙同归于尽，了此一生，便下去寻她的丈夫和女儿了，不曾想毒性不够狠，没能毒死他，竟让他凌辱一番，她越想越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抬手捂着口鼻，背靠桌柱无力地滑坐到地上，一手扶着桌柱神色痛苦地干呕数声，先前喝的那半碗毒酒余毒未清，一时神形俱伤，气血逆行，痛彻五脏六腑，竟猛地往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院子里。
司马三娘晾完衣服从后院出来，正要经过前院时，莫名其妙被一群人围堵，无论她问什么，对方都绝口不答，只是一个劲不让她过，不管是挠痒痒、调虎离山还是讲笑话，全都——无动于衷，她简直怀疑这群人是不是木头变的，最后实在没辙，气得她撸起袖子，原地摆出一副谁怕谁的架势与他们大眼瞪小眼半天。
别逼我！
（未完待续…）

司马三娘兀然收起戏谑的笑容，沉了口气，眼睫微抬，眸光一转，眼神充满凌厉威严，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摄人的寒意唬地大气不敢喘一下，其中几个定力不足的小厮还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让不让。”司马三娘扫视一眼，冷冷地从齿缝间挤出三个字，这不是个问句，而是个陈述句。
略有动摇的几个小厮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又齐齐看了一眼管事的狗蛋，见他没有半点动摇的意思，皆不敢轻举妄动。
“嘶——我咋觉得，这天又降温了。”馒头伸手挠了挠屁股，目光飘来飘去地嘟哝道。
“有么？”大山闻言拢了拢袖子，跟着瞥了他一眼，“瞎扯，大太阳呢！”
馒头仰脖子看了看天，一下被烈日的刺地睁不开眼。
司马三娘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眯了眯眼睛，微微扬起下颚，用号令的语气道，“都给我站好！”
馒头得令似的，立刻站得笔直，紧接着吃了狗蛋一记栗子。
狗蛋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一转脖子目光刚巧与司马三娘撞上，后背没来由地寒毛直竖，冷意直窜，表情很好笑地僵在那。
“狗蛋！小虎！大山！馒头！还有你们一个个的，我真的搞不懂诶！”司马三娘挨个叫着他们的名字，几秒破功，这群人以及他们的举动，实在令她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可奈何，“诶！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干嘛啊？一大早全都跑过来就为了挡着我？你们没有活干的吗？都哑巴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馒头一脸惊奇，把小虎拉过来嚼耳根子，“嗯！凶起来真像某个人，看样子得到真传了。”
“谁？像谁？我咋没看出来？”小虎一脸茫然。
“笨！掌柜的呗！”
狗蛋听见了，顺手又赏了馒头一记栗子，“不说话会憋死你！”馒头被打得一脸懵。
“啊——对了！樊掌柜呢？怎么没看见她？一会儿我找她去！告你们一个个不务正业，合起伙来欺负我！嚯——看她怎么教训你们！”司马三娘吓他们。
“不是我们要拦着你的！就是掌柜的吩咐的，不能让你去大堂！”馒头一听，忍不住发话，还一脸义正严辞。
“大堂？”司马三娘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大堂了？我从来不去大堂啊，我现在得去厨房，把堆起来的碗洗了！”
“嗷。”
馒头一听，挠挠后脑勺，乖乖让出一条道，笑嘻嘻地冲狗蛋道，“原来三娘不是去大堂，早知道她去厨房我们傻拦着她干嘛，白费力气么！嘿嘿嘿……”
司马三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群人，无奈摇摇头，转身往厨房走去。
等等，她本来就不会去大堂啊，为什么要特地让他们阻止她？难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樊樊呢？怎么没看见她，不可能她一个人在外面招呼客人啊，不对！一定有事！
此时外面清晰地传来瓷器碎在地上的声音，不仅是司马三娘，众人皆是一惊！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三娘刚走到厨房门口，趁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兀地转了个脚锋，往大堂飞奔而去。
“诶！跑了！馒头你个**！”还是狗蛋反应最快，可惜司马三娘早溜远了，他眯着眼，转过脸，抄起拳头往馒头脑门儿上重重敲了一记。
“哎哟！”边上都是人，馒头无处可溜，只好委屈巴巴地捂着可怜的脑袋，“那，现在怎么办？”
狗蛋无语地看了看他，“方才的声音不大对，我们也出去看看！”
司马三娘火急火燎地掀开大堂的门帘子，却一个人也没见着，只见地上桌子上各躺着一张断成两截的长凳，桌上酒壶翻了，酒水正哗啦啦洒到地上，酒盏也碎了几只，桌脚边的是——血？司马三娘用指尖捻起一些凑到鼻子上嗅了嗅，一丝血腥味钻入鼻尖，心中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从脑海中闪电般划过，难道是樊樊的！酒水是刚刚洒的应该跑不远，她即刻跑出大门却不见任何人影，地上也没有其他血迹了，让她松了半口气，又慌忙回到那摊血迹前一边吃力地思索着什么，一边惊声吼道，“不好！樊掌柜不见了！”
狗蛋他们闻声齐齐加快步伐，“什么？！”
“不好，刚才来的一定是马龙！我们分头去找！三娘留在客栈，其他人跟我来！”狗蛋慌而不乱地安排道。
司马三娘条地从血迹边上站起来，“站住！”
狗蛋一愣，看向司马三娘。
“她一定走不远，方才酒杯碎掉的声音我们都听见了，酒壶里的酒水也是刚撒的，狗蛋，我问你，樊樊她……”司马三娘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叫顺溜了，心虚了一秒，见他们没人注意，又严肃起来，“你觉得有没有被马龙挟持的可能？”
狗蛋想了想，摇摇头，“照理说，应该没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就不止酒杯碎掉的声音了。”
司马三娘不置可否，“那么假如她一个人的话，最有可能会去哪里？你好好想想，我们人不多，要有目的地去找。”
“啊！我知……”狗蛋忽然想起了什么，却欲言又止。
司马三娘见他吞吞吐吐，更是心急，“快说啊！你知道对不对？也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她一个人跑到外面，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万一……总之不管有什么难言之隐，这种时候，你不要吞吞吐吐了！快告诉我！”
“好！三娘，你跟我来。”狗蛋被她这么一说，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你们大家在这附近四处找找，馒头留下看着客栈。”
见他吩咐完，还没等众人应下，司马三娘拉起狗蛋就往门外跑。
“那我们快走！”
“三娘！等等！”
“不能等了！”
“三娘！方向错了！”狗蛋大声道。

卷十五、
狗蛋领着路绕到客栈的侧后方，司马三娘随着走进一条完全没人会注意的石子弄堂，路口被高高垒起的瓦缸子、稻杆堆和乱沙石堆砌住，视觉上造成此路不通的假象，其实只要不是大胖子，普通人拨开一帘稻草，侧着身子就能轻易钻进去。
稻堆后面的路窄得只能通过一个人，他们一前一后大约走了百来米，路面逐渐宽阔起来，没有了墙瓦的遮挡，两旁的景象要多萧条有多萧条，这条路在地势的高处，底下是被雾气笼罩着的讨来河，这里别说一只飞鸟，就连唯一一棵生长在斜坡低洼处的歪脖子树，枝干都光秃地不挂一片枯叶子，从此处俯瞰，水雾浮腾的河床仿佛一个没有盖子的巨大的蒸炉，强烈的日光都难以将这些日益累积的潮气在短时间内尽数挥散。
又走了没多久，司马三娘见不远处突兀地坐落着一间木板屋子，屋身矮长，一眼望去仿佛地面上就只有一个屋顶。
“狗蛋，就是这儿么？”司马三娘扫视了一眼四周，满目萧索，一切物事了然于睛，除了这个屋子没有其余藏身之处了。
狗蛋点头道，“这是个地窖，原本是农家储菜挡雨的棚子，这里的村民原本就不多，后来都迁到别处了，要拆的时候，掌柜的单把这个棚子买了，叫人改造成地窖。”狗蛋顿了顿，“用来，安置她亲人的牌位。”
狗蛋说的这些全在司马三娘的意料之中，但此时亲耳听狗蛋说出来，脑海中又浮现出樊银花悲恸的神色，心便跟着揪紧，不过此时占据她更多的是急于见到人的心情，无暇沉浸在其余情绪中。
“狗蛋，这儿要怎么进去？”司马三娘定了定神，看了看四处，没发现入口。
“入口在屋子后面，有阶梯下去。”狗蛋边说边带路，见她一脸坚定的模样，忍不住道，“三娘，你好像很肯定掌柜的就在这儿？”
哇！狗蛋你不是吧？司马三娘内心错愕了一小下，却没有露于表面。
原本以为他早猜到了，才第一时间想到此处，她道，“所有人在后院都听见碎物的声音，我离门口最近，又怕被你们围堵，是第一时间冲出去的，但是在大堂里并没有见到人，大门外也没有，照理说后院儿到门口那一点点功夫，至少能见着个人影儿吧，消失的那么快，除了你带我走的这条路，人还会去哪儿？除非客栈附近还有比这里更近更隐蔽的地方？”司马三娘话音刚落，细细一想又再次向狗蛋确认一遍，“还有更近的去处么？”
狗蛋坚定地摇头，“那倒没有。”看向她的眼神顿时亮了一个度。
司马三娘松了口气。
此时木屋下突兀地传出一声轻微而沉闷的声响，若不是此处太过僻静，怕是不易被注意到。
司马三娘和狗蛋相视一看，不约而道：
“樊掌柜！”
“掌柜的！”
二人快步绕到屋后，狗蛋将一扇矮木门推开，司马三娘猫着腰将身子探了进去。
身下是用砌墙的泥砌的阶梯，实心的，踩上去表面平整很是稳当，她下了两步，刚能直起身，便匆忙从阶梯上跑下去，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
墙根角落四处堆着鼓囊囊的大麻袋，司马三娘一进地窖就满鼻腔地闻见呛人的香烛燃烧的烟味，一转身，果然见到樊银花跪坐在地上的身影，怀中还抱着一块牌位，哭得涕泪横流满面狼狈，却听不见任何哽咽抽泣的声音。
见此情景，司马三娘整个人都懵了一下，狗蛋掩上门下来，见樊银花这个样子，随即跟着难过起来。
靠墙正中间摆着一张矮小的供桌，桌子很小，恰能放下两只白蜡烛，插着三炷香的香炉，一束菊花，两盘水果糕点，灵位处一边空缺，一边摆放着另一个牌位，上面用金笔描刻着：夫李飞之灵位。
樊樊怀里那个一定是她女儿，司马三娘注意到。
狗蛋在一旁停下脚步，双拳紧攥，满脸担忧，却又不敢上前打扰，犹豫几次终于忍不住开口，“掌柜的！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来的一定是马龙他们！是不是那杀千刀的又威胁你？你这个样子我看了好心疼，我狗蛋不要命了！这就找那杀千刀的算账去！用火烧他的土匪窝！大不了抓了我！用咬的！我咬死他！”
司马三娘一把拉住冲动的狗蛋，“你不要冲动！送死有用吗？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命！现在最重要是安慰掌柜，她要是这阵子伤心劲儿过去了清醒过来，发现你死了，她会好过吗？”
狗蛋原本气得满脸涨红，被她一番话说得语塞。
司马三娘见樊银花由始至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听不见别人说话似的，只知道一个劲地抱着牌位无声流泪，她心中早已百感交纵，按捺不住地心如火烧，径直冲过去将人捞起，抱着她的脸看清神貌后，更是加倍心疼不已，抬手理了理樊银花脸上与泪水粘在一处的头发，嗓音略微嘶哑地道，“樊樊，你清醒一点啊，你别吓我！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你还喝了好多酒！”司马三娘边往她身后挪，托住她喝的烂醉如泥软绵绵的身体，边用指腹不停地替她抹去泪痕。
樊樊？狗蛋这回注意到了这个亲昵的称呼，只是此时他无暇去理会这些，见司马三娘费力的样子，忙上去搭了把手，才算将人扶好。
司马三娘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刚替她抹干脸上的泪，又接连不断地流下，无穷无尽，流不干似的，让人越看越心疼。
（未完待续…）

一时间，地窖里安静地能分得清三个人的呼吸声。
狗蛋在一旁忧不作声地看着，见司马三娘的眉头渐渐蹙到一处，自己的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
“怎么样？三娘，掌柜的怎么样？”
“脉象紊乱，情况不太妙，你可知，樊掌柜先前中的什么毒？。”司马三娘松开手指，理了理樊银花的衣袖。
“什么？中毒！”狗蛋吃惊，“我不知，那掌柜的……可有性命之忧？”
不知为何，樊银花挺喜欢被司马三娘捏着手腕的感觉，此时忽然被松开，心中反倒失了支点一般，令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只见原本黯然的神色下忽然亮起一丝嗔怒的目光，醉意朦胧间看向司马三娘的脸，樊银花的脑袋越发沉重，颇为费力地抬起头，却因为半倚着的姿势，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下颚骨正微微地动，说着一长串她听了头愈发痛的话。
司马三娘道，“此毒用量原本不足以致命，大概下毒者并不善用毒，可奇怪的是，她明明服过解药，却没有将体内余毒清除干净，这样就麻烦了，而且这种情况根本不可以喝酒，还喝的不省人事，与寻死无异。”司马三娘说着有些愠怒，却恍然想起之前樊银花说的自寻短见一事，心中闷疼起来，倒也忘了自己正在生气。
她缓和了神色继续道，“余留的毒在血液里加快流窜，现在的情况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恐忧及性命。”司马三娘没等狗蛋回应，忽然正神道，“狗蛋，我们要立刻带掌柜回去，你如果相信我，从现在开始，一切配合我说的做，我自有解毒之法，护住性命绝对没问题。”
狗蛋一听，她有办法可以救掌柜的，自然高兴，方才见司马三娘说到掌柜的不该喝酒时脸上竟有些愠怒，狗蛋见她此等反应也是愣了一下，司马三娘的样子看起来比自己还紧着掌柜的，奇怪，明明相识还不到一个月，为何总觉得二人之亲近异于常人，方才自己可是清楚地听到司马三娘唤掌柜的“樊樊”，说明掌柜的至少默许了，此女子倒是极为有趣。
罢了，此时不是八卦的时候，掌柜的性命要紧，暂且也寻不到其他法子，不如就相信司马三娘，让她试一试，“三娘，只要掌柜的能好，你尽管吩咐。”
司马三娘闻言弯起嘴角，神色顿时柔和许多，狗蛋如此爽快，倒令自己有些感动，“狗蛋，多谢。”
樊银花酒劲正上来，耳中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头越发胀痛，她侧过身子想找个舒适的姿势闭眼睡觉，谁知这一动幅度虽不大，却差点让自己痛昏过去，五脏六腑内仿佛埋着几万根针一般，动一动便绞得她大气喘不上，反使她一顿猛烈地咳嗽，越咳嗽越拉扯着五脏剧烈地痛。
司马三娘感受到怀里不小的动静，接着听见一阵猛烈咳嗽，忙反射性地伸手替她抚背，谁知愈咳愈猛，不见止意。
“怕是气阻，伤到肺了。”
樊银花咳得厉害，狗蛋听得心惊，“三娘，我们快些回，你把掌柜的扶上来，我背她。”
客栈里，没找着人的小厮们早已回了，听见门外脚步声，一众人都聚到门口来，见他们回来的是三个人，才松口气，只见樊银花却是让狗蛋背回来的，便知道情况不妙，司马三娘一进门便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掌柜的需要安静，小厮们自然领会意思，皆不敢作声打扰，二人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径直带着樊银花进了后院，将人放平躺好。
“狗蛋，客栈里有现成的笔墨么？”
“唔？”
“写药方子。”
“记账的阿云有！我这就去取！”狗蛋此时只觉得司马三娘是现成的大好人，是上天派来救掌柜的的，不知为何狗蛋对她从头至尾都极为信任，不论此间如何惊诧，他的内心深处都有个肯定的声音，司马三娘绝对是个好人。
狗蛋很快取来笔墨纸砚。
司马三娘接过纸笔，不假思索地在纸上行云流水写了一通，两张药方子就“变”出来了，狗蛋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见她握起笔来有模有样，字体更是横竖工整，更加对她深信不疑，内心甚至还产生了一丝膜拜感，看向司马三娘的眼神就像看神人一般。
“狗蛋，我对这里的路不熟，要麻烦你，按这张方子替我多抓几副药来，要够洗药浴的量，另一张先抓三副就够了，顺便问郎中买一套针灸用的银针。”司马三娘吩咐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狗蛋接过纸，认真记住两张方子的样子。
“对了，樊掌柜平日里有专用的浴桶么？”
“有的！一会儿我让人冲洗干净去去灰，自从引了山上的温泉，已经许久不用了，这是要给掌柜的药浴么？”
“嗯，药浴施针可彻底解毒，再内服补元安神的汤药，让樊樊好好睡一觉，有助恢复，一会儿热水我来准备，你尽管去抓药罢，千万别忘了买银针。”司马三娘再次叮嘱道。
“放心吧。”狗蛋转过身一脸笑眯眯的走出门，嘿嘿！又被我抓着了，这“樊樊”叫得果真顺口。
（未完待续…）

司马三娘整理好笔墨还给阿云，便打算到厨房烧热水。
远远地便见到厨房里有好几个人在忙，走近一看，是几个小厮正在陆续往几个大锅里加水，也有添柴烧火的，里面的人见她来，立刻有人走出来告诉她水已经在准备了，很快便好。
“三娘，掌柜的就交给你照顾了，这是刚煮好的醒酒茶。”
“是，有劳。”
司马三娘接过茶，走到院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大家忙碌的身影，觉得心里暖暖的，自己自然也会给樊樊煮醒酒茶，只是不曾一说，没想到狗蛋甚为周到，早吩咐他们一并做了，见大家都这么关心樊樊，司马三娘感动欣慰不已。
走过院子时，茶盏中还冒着热气，温度却恰好可以入口了。
司马三娘推开房门，便听到一阵猛烈咳嗽，忙快步走到樊银花身边，搁下茶，将人扶起靠在墙边，替她顺了顺气，半哄半就着喂她喝下醒酒茶。
“乖，再睡会儿，等狗蛋回来，吃了药就不难受了。”司马三娘将空茶盏搁在一旁，又扶着她躺下。
狗蛋的脚程也是出了名的快，热水前手准备好，后脚他就买了需要的东西回来。
一切准备齐全。
小厮们将东西都放在极为顺手恰当的位置，司马三娘很是满意，正预备给他们翘拇指，只见一群人忽然聚拢到一处，每双眼睛都用一种“全村的寄望”似的目光凝视着她。
司马三娘满头黑线，差点没给他们的星星眼吓出满身鸡皮疙瘩，她干笑道，“大家都幸苦了！回去休息吧？接下来交给我，你们……”司马三娘见他们置若罔闻，继续星星眼凝视，无奈地干咳几下，明言道，“我马上要给樊掌柜施针，要为樊掌柜宽衣，你们……”
听到宽衣两个字，没等她说完一群人立刻退出门口八丈远，继续星星眼，“我们就守在在院子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兄弟几个，三娘你放心，我们会绝对安静的！”
“……”
幸好这种距离自己有点近视，司马三娘满脸堆笑地点点头，守着就守着吧，只要别再让她看见他们的星星眼，看得她浑身毛毛的诶，矮油～
（卷十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