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更～

（七）
山雨多情，云牵雾绕，我坐在膳房内的窗子旁看着外面的雨滴连声叹息：“唉，我这个弟子做的着实失败，竟然连累师父进膳房做饭。”
看看手上的锅铲再瞅瞅锅里黑乎乎的一团，怪不得阿娘对我的婚事很是头疼，饶是小凤九都比我厨艺好上万千倍，以后找婆家也确实不用担心婆婆嫌弃。有句老话说得好：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神仙虽不食人间烟火，但仙界男人们嘴巴还是难伺候的。阿爹以前担心我是被婆家一天打三顿的命，看来是知女莫若父啊。
想得久点自然有些事就想通了，于厨艺上我确实不在行，况且也没有一个男人需要我去抓他的胃。可我为何一大早起来就扎进膳房里？我原是要给师父做几个菜的。不对啊，我为什么要给师父做菜？
九尾狐族的好传承到了我这里算是全废了，就算我哪天当了天后，估计也不是块能持家的料。九重天的那些繁琐且累死老神仙的规矩我也不可能记得住，更别提能做得好了。我捏了个灭火决，灭了灶里的火，将锅铲扔在一边，走出膳房，随意在小雨里散步。
走到白兰花树下，雨气里夹着白兰花香，我捻下一朵靠着树发愣，忽而一股温暖仙泽靠近，一件银灰色外袍落在我身上，一双有力臂膀将我松松揽住。我转过身，竟然是师父。他拿出一方锦帕细细为我擦着额上的雨水，颇为埋怨的说：“你何时候添了这种雅兴？站在雨里发呆，昆仑虚现在正是初秋的季节，山雨最是凉。”
我抢下师父的锦帕自己胡乱擦着脸笑嘻嘻的说：“我这是雨中赏花。”正说着我看见师父额角也有几滴雨，便踮起脚给师父擦擦。许是突然离师父太近，四目相对，我这张老脸怎么红起来了？赶紧后退几步，说东指西的掩饰着说：“那个，师父，你看，这白兰花真，真香。”师父忍俊不禁，拉着我的手边走边说：“十七，你知道白兰花的寓意吗？”我哼哼唧唧两声，尴尬着说：“师父没教过。”师父停下脚步，回手用仙法招来几枝白兰花枝塞给我，又拉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被师父拉进了他寝殿内的书房，师父在书架上找了一会，抽出一卷竹简递给我，我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上古风物雅集》，我边闻着花香边小声笑，心里想着这算不算师父给我开小灶。
“这卷书是孤本，你当心些，只能在我书房里看，若你真闲来无聊倒是可以誊抄一卷。”
“师父这里可有上古法器的书，或者上古遗事秘辛也可，多少卷我都可以抄。”
我心里的这些小算计和小好奇都逃不过师父的法眼，他在书案对面的一方席垫上坐下来，笑着和我说：“上古秘辛我这没有，只是某只小狐狸和她师兄们当年在我这私藏的凡间宫廷秘辛孤本倒是有。”
我近几百年虽记性越来越不好，但七万年前和师兄们做过的种种“事迹”我还是万万不敢忘的。师父刚回昆仑虚不久，那几本“珍藏孤本”是怎么冒出来的？难不成是龙气大振给振出来的？
我秉承着一贯的死不认账的“传统”，搓搓鼻子，一点点凑到师父旁边，给师父满上一杯茶打岔说：“师父刚才说的白兰花的寓意这卷书里也有吗？”我看见师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抿了口茶小声说：“有，你看过便知道了。”
我长长“哦”了一声，又蹭回到书案边，找了卷空白的竹简，打开那卷“孤本”认真抄起来。房间里寂静无声，只萦绕着檀香和茶香。
师父端着一杯热茶在我旁边坐下，吹了吹茶递到我嘴边，我想也没想便喝了一口，点点头说：“嗯，师父这茶煮得不错。”说完低头嘿嘿笑起来。
师父像是盯着我看了许久，我放下笔，瞄了一眼，心里直打鼓，又壮着胆瞄了一眼。却听到师父说：“十七，你的眼睛真的是眼疾吗？”
我点点头说：“确实是眼疾，阿娘说她怀我时自己身体不好，我这是胎带的。飞升上神时渡劫又给带出来了。师父问这个做什么？”
师父抚着我的长发说：“前几日你醉酒后梦魇了，我便入了你的梦。”
我抖了一下，心虚得不行。我的酒品算不上好，但酒疯也是发得颇有章法的，唯一拿不准的是那日我到底梦魇了什么也确实记不住了。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近日里来思得最多的可能是退婚的事了，这是一块大心病。又或者我梦中再一次骂了师父小白脸？

师父见我跑神，许是心里不耐烦，抬起一只手将我带进他怀里，轻拍着我说：“你飞升上神当真只是沉睡了三百年？”
其实不怪师父有疑问，我自己心里也是存了个疑影，也不相信这四海八荒真有这么便宜的事，睡一觉便飞升的，更不相信的是这等便宜事落在我身上。我不好意思的推开师父说：“师父你还没说你在我梦里看到了什么呢。”
“我看到一个白衣女子 ，眼上覆着一条白纱，像极了你。”
“眼上有一条白纱的女子？嗯，那确实和我很像。”
师父皱着眉，大手描摹着我的眉眼，似是有话要说又活生生咽下去了。
我刚要问问，只听到大师兄在门外高声说：“师父，乐胥娘娘和素锦侧妃来访，说是来找十七的。”

今天就这么多了，明天怼怼乐胥

（八）
自打我独闯大紫明宫受伤，又被夜华拖上九重天养伤，之后就没有再见到乐胥和素锦。不知怎的，我一见到素锦那双眼睛就心里隐隐想骂人。
我想这两个人来昆仑虚多半是找我的，说不定就是夜华派过来的。我快走两步把师父扔在书房，自己来到大殿。乐胥和素锦一见到我就紧张的跪下来行大礼，我心里嘀咕着：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在九重天时一个仗着是我未来婆婆，一个自以为是太子宫里唯一的妃子，便都对我不大恭敬。怎么今日如此知礼数了？我刚想假模假样受受礼再客气两句，只听到地上两个人齐声道：“拜见墨渊上神。”
我一回头，哎呦喂，敢情真不是拜我，师父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步子沉稳，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还睨了我一眼，擦过我走到首座，不紧不慢的坐下来对我说：“白浅上神坐吧。”
咦？师父怎突然这么客气？我原地惊诧了一会，挪到了偏座旁，想了想不太好意思，这是老凤凰每次来坐的位置，他好歹是师父的兄长理应坐这的。九重天的人最爱瞎讲究规矩，这个时候不能失了昆仑虚风范，师父都叫我“白浅上神”了，他是认真的，我更不能马虎大意。定了定神，我往下又挪动了一个位置，准备坐下来，听到师父说：“白浅上神何时这么客气，你想做哪便坐哪，犹豫什么，过来，坐这。”说完师父点了点他首座旁边的位置。
我一身冷汗，那个位置万万年来没人敢沾一下，听师兄们说就连天君来都不能和师父并坐，谁要是敢在那坐会招雷劈的。我苦笑着偷偷冲师父摇摇手。师父根本没理会我，端起茶杯说：“今日这大殿有贵客，十七你也是上神，更是青丘帝姬，身份不比寻常。”放下杯子，他又点了点旁边的位置。
看师父如此坚持，我也不好当着外人面再矫情推脱不给他面子。本着师父的脸面就是弟子的脸面，我面带微笑身姿婷婷的走到师父旁边，故作镇定的坐下来，警惕关注着外面的天，想着只要有雷劈进来我就往旁边跑，再一路用仙障顶着跑到后山洞里避着。
稍稍坐定，发现没甚异常，便也安心了。冲师父端庄一笑，给师父满上一杯热茶。这一套下来，我很是佩服自己的大气沉稳。
师父看了看还在地上跪着的两个客人，我才想起来她俩还在那趴着呢。只见师父开口道：“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师父这话当真气人，人家跪也跪了，拜也拜了，还说人家多礼，白跪了。我极力忍住不笑出声，看向一边，一只手想要伸出去拿茶杯，却不料抓住一只手，我扭过头一看，又一身冷汗，桌上没有我的杯子，手伸得太过，竟然抓住了师父拿杯子的手。
师父满脸疑惑看了一下，眼睛盯着我那只不规矩的手笑着，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拍了拍。我赶紧缩回手，师父却将他的茶杯递给我，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尴尬的笑着。
就在这时，我可爱可敬的二师兄端着一杯热茶出来，将师父递给我的那杯茶恭敬还给了师父，将那杯新茶送到我手边，又恭敬退出了。我分明看到师父冷了他一眼，差点把他冷出冰碴子，我的师兄全然没有注意！我又憋着笑拿起杯子佯装喝茶掩饰。
乐胥和素锦一直没敢抬头，只恭敬的立在地上。大师兄最是机敏，出来引她二人坐在偏座上。
师父没抬眼看她们，只问道：“你二人来我昆仑虚有何事？”乐胥听到赶紧起身拱手答：“回上神，因天君所嘱，太子与白浅上神的婚事将近，有些事务也该提前准备起来。小仙受太子所托，带了天族一些礼制典册本想送去青丘，却听闻白浅上神在昆仑虚休养，小仙就不得不斗胆前来，望墨渊上神见谅。”
“嗯，白浅上神，看来你要开始认真学规矩了。”
我一个狐狸脑袋变二十个大，夜华也忒有心眼，叫了他老娘过来给我送礼制，他是时刻想要提醒我，我是她未来媳妇，他们天族的人。
我冷笑两声没搭腔，以示不满。乐胥听师父这么说，立刻来了精神，拉过素锦说：“墨渊上神，这是昭仁公主，昔日素锦族的公主。若水大战，她父母均为天族捐躯，天君仁慈，特意将她接到天宫，封为公主，取名素锦，以此感念她的族人做出的牺牲。”
九重天的人就是会装样，乐胥说到这还真红了眼圈。素锦也很机敏，赶紧出来再行大礼，也冠冕堂皇的说了几句，末了她一抬头瞬间愣住，许是看到我师父和夜华太像了。
我看到师父忽然皱起眉盯着素锦看了一阵。我心里不太乐意了，还没见过师父盯着哪位女仙这么看过，除了盯过我。我阴阳怪气的补上了一句：“功臣之后”。唉，说完就后悔了，我这腔调颇像那凡间女子吃自己男人偷瞄了旁的女子的醋一般，太有失我上神风范。
师父转头看看我，温润一笑，唔，依着我看，师父比夜华好看多了。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手指搓着茶杯，那上面雕的莲差点被我搓掉了。

度娘说我这段里含有敏感词汇，不让我发，我就奇怪了，哪敏感了？大家一起来找茬啊！

（九）
入秋以来，果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下得冒烟的雨凭空让人生出许多烦躁。师兄们将那一百二十八卷典册搬到了讲学殿内昔日我的位置上。
我已经连续几日没有见到师父了，想到他书房里还放着我没抄完的书，可师父不在又不能自己去他那抄书。我百无聊赖的走回到那一堆典册里，不住的运着气，再一次将夜华连同他天族大小亲戚问候了一遍。
骂累了随意捞了一卷书拿在手上搓着，另一只手托着腮冥思苦想着该怎么对师父坦白。不能太直白，夜华是师父的胞弟，这是大前提。但也不能太含蓄，以师父的敏锐，定会一眼识破我的小算盘，到时候还要被逼无奈的坦白。我闭上眼，眉毛皱得像打了结，正嘟囔着，突然听到师父的声音：你这是炼得什么功？
我睁开眼，确实是师父，他还瞄了一眼我手上的书卷，抽了抽嘴角。我用指甲抠着书卷，寻思着该怎么开口，我这不争气的脑子关键时刻，嘴比脑子快，我脱口而出：“师父，我烦死了这些礼制。”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哪里烦了，都知道来这用功了，你刚刚不是在默背？”
“我，我没有。唉！”我撅着嘴很是郁闷，师父他平时挺善解人意的，怎么眼下一副看我笑话的样子。
我两只手抠着书卷，老脾气上来了，横下一条心，决定对师父坦白。此时我又佩服自己急中生智的脑子。我往师父那挪了挪，师父仍是盯着我手上的书卷。我停下手，清了清嗓子对师父说：师父可听说了夜华那位凡人娘子的事？
师父收回眼光看着我摇摇头，我刚要和他仔细说说，师父突然伸出大手按在我的手腕上很是严肃的问我：“十七，你是不想嫁进天宫，还是不愿意嫁给夜华？”
师父这个问题问得巧妙，他太懂我，知道我是只野狐狸，自由散漫惯了的。想不想入天宫和愿不愿意嫁给夜华，这是两个问题，而且，似乎师父更看重后面那个问题。如果我说不想嫁进天宫，师父可能会给我出出主意，但我也更在意后面那个问题，我是真的不愿意嫁给夜华。可如果我真的这样说了，是不是很伤师父的心？也让师父陷入两难境地？不，是肯定会让师父为难的。
师父见我半天没回答，松开了手，起身招来二师兄和子阑说：“将这些典册搬去膳房。”我和师兄都愣了，二师兄瞪着他那大牛眼结巴着说：“师父啊，这这这，这可是天族的东西啊，搬去膳房不合适吧，搬过去做什么啊？”师父回头又看了一眼我手里抠着的那卷书，似是有些怒气的说：“当柴用。”
师父都走了许久，我们三个都没出声，子阑拿起一卷书在手里掂了掂说：“十七，你越来越出息了，都能把师父气成这样。”我傻楞楞的没接他的话，子阑拿起书卷敲在我脑袋上说：“别说师父了，我都替你着急，眼看着要大婚了，你也不上点心，学学规矩。这四海八荒都知道师父从来不收女徒弟，破天荒收了你，又是未来的天后，多长脸。你再看看你现在这样，吊儿郎当的，以后入了天宫，还像在昆仑虚一样闹？师父这么大的一方受人敬仰的尊神，教出你这样的徒弟，真是面子掉地上摔得稀碎啊。”
“我也觉得自己挺不济的。”我低着头嘟囔着。子阑许是没见过这么颓废的我，又或许觉着自己刚才那番话说重了，连忙宽慰我，我也什么都没听进去。
二师兄边搬着书卷边给我出主意：“十七，师父许是真生气了，这个时候你不能顶风上了，要哄着来。”
“啊？哄着？”
二师兄冲我和子阑得意一笑，我们三个蹲在地上仔细听他说：“十七你是有自己的优势的，咱们做弟子的哪里能事事不出错，师父责罚也正常。但依着我跟在咱师父身边万万年的经验看，咱师父还是心软的。”
子阑点点头说：“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以前我被十七框去凡间胡闹，每回被师父抓包，只要十七一撒娇，肯定只罚抄经。”说完还拍拍我的头。
二师兄也目光坚定的看着我说：“所以啊，十七你这一次也还用以前的路数，只不过你那时是男儿身，如今你恢复了女儿身，这撒娇的分寸也要掌握好。不然一旦用力过猛，容易被师父扔山下去，瑶光还记得吧？那下场，唉！”
二师兄说得都对啊，我讨好的往他旁边挪了挪，又虚心讨教：“二师兄你教教我，怎么拿捏这个分寸？”
“你换身素雅的裙子，别老穿这个弟子服，看着别扭。再化个淡妆，脂粉味别太重，到师父面前说话声音轻柔点，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忒放荡。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个女神仙，这是优势。主动向师父认错，然后软玉温存的说些好话，像什么师父是为了我好，我确实没有思虑深远之类的，大气又不失稳重。切记，别老拉师父胳膊，献媚这种事，别的女仙做得来，你却做得不像样子，师父容易一巴掌拍死你。”

我和子阑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捶着蹲麻的腿，不住的夸赞二师兄。自己也下定了决心，先哄哄师父，再试试坦白。大婚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事不能拖太久。正要往外走，就听见二师兄叫住我说：“把你手里那卷书扔过来，我要搬到膳房。”我将书卷递过去，子阑看了一眼，诡笑着说：“要不这卷你留着吧，以后有用。”我疑惑的拿回来一看，书卷上写着：侍寝卷。

（十）
这秋雨淅淅沥沥下不完，潮湿的空气倒是让这树白兰花香越发浓郁。我顶着小雨，折了几支白兰花，往师父寝殿走去。
脑子里想着二师兄刚才的话，又想着自己那点小心思，站在寝殿门口犹豫着。只听到师父的声音飘出来：“站在门口做什么？”我弹了弹花枝，摆好了笑容一个跨步而入，也没敢抬头看师父，直勾勾盯着矮桌上的花瓶说：“来给师父换花的，这几日下雨，后山桃花都落了，这白兰花开得倒是热闹，给师父换换。”我琢磨好了姿势，走到桌子前，背对着师父，蹲下来换花。
师父没搭话，我换好了花，磨磨蹭蹭站起来转过身，猛的看见师父一手拿着笔，一手撑着腿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我手里绞着袖子，师父分明是有话要说，这个时候我不敢上前一步，也更不可能跑出去。
站在原地扭捏了一会，气氛太冷，师父那目光太凌厉。我鼓起勇气说：“师父，今晚你有空吗？我在后山凉亭布置好了，想请师父喝酒，聊聊我的婚事。”我咬着嘴唇低下头，这和二师兄教我的那一套撒娇法相差甚远。在我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事是喝一顿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没解决，那是没喝透。
师父那边仍然没动静，我低着头往外走，忽听到师父说：“好。”我高兴的转过身，快步走到师父面前一把抓住他拿着笔的胳膊晃着说：“我是诚心要给师父道歉的。”师父的神情缓和下来说：“去酒窖吧，入秋晚上凉，你身子刚好点，喝了酒不能吹凉风。”
我欢喜笑着点点头，师父果然心软啊。
“十七，你放手。”
“嗯？怎么了？”不好！我又想起二师兄的叮嘱，不能抱着师父的胳膊，我小心翼翼的松开手。
“你晃得墨汁滴到我衣服上了。”
我再一次坚信了师父心软，他并没有一巴掌拍死我。

虽然九尾狐族天生好皮囊，可我的性情完完全全掩盖了我的皮囊。我换了一件青色纱裙，忒素净了点。可此时我也没有什么艳丽衣裳了，若是小九在还可以拿她那条鲜红的裙子穿穿。可我已经这把年纪了，那些花红柳绿的颜色我也实在没有勇气穿了。松挽了发髻，略施了点胭脂水粉，在镜子前晃了几下。恍惚间，师父的眉眼浅笑仿佛在眼前浮现，我竟然还红了脸！
寻不到二师兄，没置办出几样下酒菜，只找到些干果和水果，勉强摆着好看吧。我早早来到酒窖，点着蜡烛。一阵淡淡檀香传来，不知何时师父已在酒窖门口，静静看着我。
“师父你先坐啊，我把蜡烛点完再给你倒酒。”
“你眼睛看不得太亮的，就这样吧。”师父走过来坐到榻上，随意靠着，支起腿。
我手上停下来，拎起裙子坐到桌子一边，为师父满上一杯酒。
“师父，这第一杯酒是赔罪酒，我晓得师父今天是看我没有认真学那些规矩生气了。”我端着酒杯说得很是诚恳。
师父垂下眼，修长的手指在酒杯上擦着，并没有端起来。
我放下杯子，小声说：“看来师父还没消气呢。”
“你还是与我说说夜华那凡人娘子的事吧。”
师父这话题转得倒是很快，看来师父郁结的不是我不学规矩，而是我与夜华。
我饮下一杯酒，望着那些胡乱跳动的烛火，缓缓说：“夜华说我与他三百年前的凡人娘子很像，我也看过他那娘子的画像，一条白绫遮眼，确实像极了我。我不知夜华与那凡人的过往，只听折颜说那凡人救过夜华的命，夜华为了报恩与那女子成了亲，后来回到天宫，生下阿离，又不知为何丢了双眼睛，最后那凡人跳了诛仙台魂飞魄散。”
我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却不料在说到丢眼睛那处一时间犹如感同身受，眼泪竟不自主的掉了下来。我抹了一把脸，手指沾着泪水。
师父搭在腿上的手紧握成了拳，他拿起酒杯仰头饮尽，压低了声音说：“夜华的凡人娘子已不在了，你是正经与夜华有婚约的。”
我与夜华的婚约谁来劝，我都可以不当回事敷衍过去。可不知为什么，师父一提出来，我就很着急，着急坦白心意。我拿起酒坛径直喝了一大口，热辣辣的酒水灼热了喉咙，我捂着嘴咳嗽着，脸上泪水横流。
师父叹了口气，在我身旁坐下，搂过我，用袖子为我擦眼泪。**在师父怀里，越发哭得停不下来，我抽着混乱的气息说：“以前有好几次夜华都将我叫成素素，许是他和师父长得太像，我也，我也没有拒绝他的亲近。”说到这，我感觉师父搂着我的胳膊紧了紧。我抱着酒坛子又喝了一口说：“折颜他们老说我于风月之事少根筋。这话不假，可并不是我就真的于感情上一窍不通。我羡慕我阿爹阿娘，觉得如果非要嫁人，我就想嫁给一个能真心对我好，倾情相待之人。”
师父双手将我紧紧箍住，他温热的体温让我有些沉醉。既然师父愿意听，我话又说到这个份上，不吐畅快了对谁都不好。我又继续说：“夜华他对我好，是因为他忘不了他那个凡人娘子。且不说我年纪大他许多，师父，我实话实说，我真的心里没有他，就是再过万万年我心里也不可能有他。七万年过去了，在等师父归来的漫长岁月里，我好像觉得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若要嫁我也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
师父突然将我从他怀里拉开，他眼里翻着热切问我：“你心里喜欢的是谁？”
我被酒劲冲得有些飘，留着些清醒说：“我也不知道，若能不让我嫁给夜华，往后的日子我只想在昆仑虚，哪都不想去。”
师父垂下手，拿下我手里的酒坛子说：“你要退婚？”我使劲点着头说：“嗯，我都想了好久了，我知道这让师父很为难，他是你……”
“他是谁不重要。十七，你若不想嫁没人能逼迫你，我也一样。夜华，他确实不是你的良配。”
我抓住师父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眼含希冀对师父说：“能退吗？真的能退吗？”
师父有些无奈的笑了，他点点说：“找折颜来，当初你这门亲是他怂恿的，要退也要他去退。”
我顾不得一把年纪的不矜持，生扑到师父怀里，奋力搂住了师父的脖子傻笑着说：“我以为有多难，师父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师父拍拍我的背冷笑着说：“我在你眼里竟有那么不通情理？白浅，你可要想好，这一次退婚后你青丘和天族的关系就不一样了。你接连被天族退了两次婚，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嫁人。”我晃着脑袋傻高兴着说：“管他呢，在昆仑虚陪着师父逍遥自在多好。”

师父将我巴拉下来，一只大手摩挲着我的脸，又不说话的看着我。借着有些暗的烛光，我和师父的距离甚是暧昧，我红了脸目光闪躲着，却不想挣脱开师父的怀抱。师父又贴近了一点说：“有我在。”师父的脸越来越近，我心里直打鼓，紧紧闭上眼，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忽然外面雷声震天，我和师父快步走出去，看到远处若水那边的天空红光刺眼。我不安的说：“师父，是东皇钟。”师父攥紧了我的手。

小虐

第一章结束咯，第二章前半部分会小虐点，其实楼楼觉得也不算很虐，可能楼主心比较大，觉得那都不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