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等待大厅后,艾玛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艾米丽担忧的拍了拍她的肩,见她还是一言不发,便用手帕将她额前渗出来的汗水擦干,又倒了一杯红茶递到她面前。众人见状都唏嘘起来,低声讨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咳…咳咳——”
随着大门“砰——”的一声打开,浑身是血的奈布跌跌撞撞得从门外跑了进来,将大家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奈布踉跄了几步,才勉强扶住了桌子。他端起桌上那杯本该属于艾玛的红茶一饮而尽,然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身子一歪倒在了椅子上。
“怎么回事?”艾米丽拿出另一只瓷杯,倒了着热腾腾的茶重新递到艾玛面前,“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其他人呢?”
奈布喘着粗气抬起头打量着艾玛,她此时此刻将脑袋低了下去,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红茶翻滚的白色水雾正透过冷空气打在她脸上。
“到底出什么事了!”玛尔塔有些焦急的直起身子,“薇拉呢?海伦娜去哪了?”
奈布没有抬头看她,直到气息平稳下来,才狠狠抓了一把头顶的发丝,沉重的摇了摇头。
“什么?”手枪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啪”,一旁的艾米丽也骤然愣住。空气凝固了三秒,角落里才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声音:“那艾玛小姐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了艾玛的身上。艾玛紧紧捧着茶杯,指腹都被掐得泛白。她抬起苍白的脸,眼神涣散着对他说:“奈布……刚刚那场游戏的监管者,他是我的父亲。”说到这里她用力的呼出气,似乎真是吓破了胆。空气立刻被低气压笼罩起来,周围渐渐传来一阵嘈杂的窃窃私语。
两行眼泪顺着艾***滑了下来,围在桌前的几人顿时沉默了。艾米丽伸手似乎是想替她把眼泪擦干,手却在半空中一顿,迟迟没有伸出去。
“抱歉。”奈布缓缓起身,动作中不小心扯到了撕裂都伤口而痛的他咬紧牙关,“嘶——”得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不要紧吧。”艾米丽拿起一旁的医疗箱,“等等,我帮你把纱布先换掉。”
“不要紧。”话音未落,却被奈布打断,他转过身去朝艾米丽挥了挥手示意,然后一步一步缓缓走出了等候大厅,本来围在一起的人群纷纷后退替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玛尔塔望着奈布落寞的背影,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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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下了一场暴雨,天气潮湿的令人发冷。奈布靠在斑驳的窗边,视线里灰蒙蒙的一片,几颗被暴风雨摧残而倒塌的树被玻璃上的雨水交织在一起。奈布想要站起来,疼痛感却突然传来,拉扯着手臂上的绷带。
“嘶……”
他只好认命的坐下,在脏兮兮的衣服口袋里翻找着,总算摸到了拿个总牛皮纸包住的烟盒。拿出来一看,烟盒里还有最后一根烟。奈布将烟点上,火柴划亮了暗淡的角落。他用手指夹着送到嘴边猛地吸了一口,闷了很久才吐出来。
从等待大厅出来后,奈布便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言不发。艾玛苍白无力的脸颊和惊恐的双眸此刻几乎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最重要的亲人此刻与她命运对立,身份同样对立。
“游戏的监管者,是我的父亲。”
脑海中的声音就像个大齿轮一般漫无目的的推着奈布的思绪,他忽然间想到了杰克。最初的最初他们惺惺相惜,爱的酣畅淋漓。最后的最后,留下的却只是欺骗和背叛。
那么艾玛呢,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奈布大概理解不了吧。
战场上的习惯似乎被他下意识沿用到了生活中的每个细节当中。无论是痛苦、悲伤,还是喜悦,都被他禁闭在了紧紧咬住的双唇里。就算是极致的思念也只是化作心上的一点痛,好像什么都尚未发生。
奈布弹了弹烟灰,伸手掐灭了烟头。房间里被弄的烟雾缭绕,一进来便会被呛得一阵咳嗽。来送纱布的威廉在推来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先是被呛得咳了几声,然后连忙替奈布将紧闭的窗户打开:“嘿,伙计。你不觉得闷得慌吗。”
“出什么事了?”奈布随手将烟头扔掉,皱着眉问他。
“我想你需要这个——”威廉将纱布和绷带扔给他,双手在空中挥了挥,似乎是想把空气中的烟雾散开,“庄园里来客人了,大家都在等候大厅里。听说是一位画家。”
“画家?”奈布挑了挑眉,不情愿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更换缠在身上大大小小的绷带。
“当然,”威廉不知从哪里摸出两罐啤酒,将其中一罐推到了奈布面前,“你去不去?”
“去。”绷带在手腕上固定后毫无章法的打了个结。奈布拎起那罐啤酒拉开拉环,猛地灌了一口下去。
最后一口啤酒喝完,二人正好来到了大厅门前。奈布在衣服前摸了一把——画像还在,他这才放下心来。有些事情,这位新来的‘画家’或许帮得上他。
大门还没推来,喧闹的交谈声便已经传了出来。站在人群中间的少年画家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鲜红的披肩围巾,娴熟的整理着袖口和腕表。他瘦弱的身上几乎是有着与生俱来的,属于贵族的气质。他朝着奈布的方向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抬起——他同样有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中流露出了许多其他的东西,傲慢和偏执,甚至还有一点神经质。
他拨开眼前棕色的头发,看着面前的雇佣兵,不禁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