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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玄凤文,新人拜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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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奈可微
  • 人中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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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就看过《雪花神剑》但是情节忘的差不多了,最近结缘巧合又发现了此剧,然后就毫无悬念的成为了姜粉。看了贴吧里许多前辈的文,手痒就自己也写了一篇,还望前辈们指教。
本文应该不会很长,情节也不会复杂,无非就是一个不再是聂小凤的聂小凤究竟会不会爱上罗玄的故事。尽可能的简化了所有出场人物,过程主要是轻松甜向。但实不相瞒,本人相对而言是善于写刀的,玄凤恋无论如何都会虐,至于怎么虐,虐到什么地步,边写边看吧。
以及,不会坑,但是无法确定结尾是he还是be,如果不喜欢的朋友请绕道,还望见谅。
最后提醒一下,本文是穿越文!穿越文!穿越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小声嘀咕,最近在补《武侠帝女花》,忽略掉角色性格,如果尊演罗玄时韶华尚在,就是那个样子的吧)


  • 无奈可微
  • 人中龙凤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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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1.
春雷初响,乍暖还寒。哀牢山上的春日总是来的很晚,这似乎让院中的少女很是苦恼,大病初愈的身体看起来弱柳扶风,春深时节依旧是裹着厚厚的斗篷。想着春雨一过,天气总该暖和些了,少女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些许喜悦之色,看着院中舞剑的少年也不禁也多了几分赞许。
“不错。”
耳听得旁边有人轻声称赞,院中二人同时望了过去,一同露出欣喜之情。来者一袭白衣,眉宇间舒缓愉悦,似乎也在为少年的努力而高兴。
“师父!”
“师父。”
哀牢山上的主人,江湖有名的神医丹士罗玄将目光在自己的两个徒弟身上流转,他闭关半月有余,本是按照惯例在春时调理生息,却不曾想自己竟于内力上有了不少的长进,都说人若心无旁骛则可事半功倍,他觉得此话甚有道理。
正在这么想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后面的少女身上。
“小凤,身体可觉得好些了?”他柔声问道。
少女连连点头,露出恬静的笑容,说:“师父的药自是没得说,只是体寒依旧,需要多些时间调理。”
罗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到旁边的少年身上。
“也是这段时间以来天相照顾得当。”他是个喜好清净的人,如果不是四年前的那些是是非非,他今生很可能只有眼前这么一个徒弟,眼看着他乖巧懂事又刻苦认真,即便天赋稍逊,他亦是喜爱的不得了。“功夫也有长进,看起来是努力了。”
“师父,谢师父夸奖!小凤她也很努力,这段时间反倒是她照顾了我不少。师父,你知不知道,小凤第一次下厨就能做一手好菜啊!”天相本性憨纯,一见到师父就急忙要将这段时间向说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他想把自己心中的喜悦尽可能的传达给自己的师父。
“哦?”罗玄微微蹙眉,又看向了少女,“这点为师确实不知。”
少女也不故作姿态,搓了搓手驱散一下身上的寒意,胸有成竹的说:“既然师父已经出关了,那正好也尝尝我的手艺,就当是为师父接风?”
罗玄点头答应,师徒三人前后走回正堂,路上少男少女一直在说闹,罗玄走在后面,目光略带着几分审视,他一直在看着前面的少女,思索着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戒心已经放下了八九成,可终归还是有一点放不下。
四个月前聂小凤得了风寒,依着他罗玄的本事,治好这种病本是不在话下,但也不知怎么,聂小凤的风寒病越治越重,完全不讲道理,似是邪毒一般的症状让这名少女险些香消玉殒,好在最后是捡回了一条命。也许是连日的高烧遗留下的后遗症,醒过来后的聂小凤全然不记得他,也不记得天相,甚至连她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满嘴说着一些他们都听不懂的词,有那么一刻他真的以为自己这个徒弟烧傻了。
几日后聂小凤冷静了下来,开始从他们口中了解自己的过去。罗玄暂时没有告诉她真正的身世,聂小凤生性早熟又魔性根深,如果她用这出苦肉计来诓骗自己寻得好处,他总不能真的被一个丫头骗了。
那些日子他观察的甚为仔细,失忆后的聂小凤性情大变,原本的她顽劣聪慧,悟性高但并不善用,对待身为师兄的陈天相霸道到近乎蛮横。她很听自己的话,只是那少女眉宇之间的情愫总是忽隐忽现,让他心生尴尬。更重要的是他比谁都清楚,聂小凤从没有放弃过内心对于仇恨的执念。
可病愈后的聂小凤安静了许多,大多时间都是躲在屋子里看书,对陈天相的态度有了惊天的转变,而面对自己时则明显恭敬了许多,不再见她眼底的那些小心思。她从未对任何一本武功秘籍或是任何学派招式有过半点的兴趣,即便他明确摆在了她的面前,当她的面去教天相武功,她都只是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看着,从未有过私底下偷练的行为。他暗自庆幸这一点,但又怕她的心思比自己想的更加深沉。
如果失忆是假的,那聂小凤的表现的可谓是天衣无缝。
“师父!”
罗玄回过神来,他想得有些投入,并未察觉自己已经撞到了前面的少女,连忙后撤两步,面露询问之色。
“师父,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聂小凤秀眉微蹙,嗔怪道。
“为师只是在想,你能做出什么菜品来。”他胡乱寻了个借口。
聂小凤听了正过身仰面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问道:“师父这是不相信么?”
“你之前是从不进灶房的,我可不信你病了一次就真转了性子。”他这话意有所指,还在坚持不懈的试探着她。
少女微微愠怒,转头看着旁边的陈天相说:“天相,伺候好师父坐下等着,今天我叶——聂小凤就露两手。”说完,她又瞪回自己,“小瞧人!”
说完,少女气哼哼的大步走开,罗玄并不拦她,陈天相也拦不住。
“小凤,我帮你啊!”陈天相抬脚就要追上去。
“不用!”聂小凤头也不回说的决绝,不容反驳。她走得极快,厚实的斗篷被风吹开在身侧来回摆荡,罗玄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失忆,这不肯服输一点就着的性子,还是没有多大变化。
罗玄本来极少饮酒,但今日他因着闭关得来的成就而着实高兴,破例开了一壶酒,看到一旁惴惴不安的等着聂小凤上菜、几次忍不住想要去灶房帮忙的陈天相,他宽慰一笑。陈天相早就不再是当年他捡回来时的那个瘦弱的小孩子,此时的他身形已经有所长成,身高已经要超过他这个做师父的了,于是拉着他也喝上几杯酒,算是犒劳他这些年尽职尽责的做自己的徒弟。
“师父,小凤身体还很虚弱,我还是去帮帮忙吧。”陈天相见今日的师父有些反常,心中自是惶恐,更担心自己那个小师妹又变成曾经那样总是和师父吵架。
“她不让你帮忙,你去了只会让她生气。”
陈天相想了想,只好作罢。
“天相,为师问你,这些日子小凤可有说过让你教她武功?”罗玄不想多费口舌,直白的问道。
“师父难道还是不相信小凤失忆了么?”陈天相怯生生的反问。
罗玄微微皱眉,他实在不能冒这个险。
“师父,我上次都已经把天罡经拿出来了。”
“什么?”罗玄一怒,有些语塞。
“小凤她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那本经书是做什么的,翻了几页问我上面写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就扔给我了。”陈天相连忙解释,“还有我每次练剑都按照您说的没有避讳,她看着觉得好玩,可也从未说过一次让我教她啊。”
听到这里,罗玄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正在此时,一旁传来了脚步声。罗玄立刻换了个表情看向门外,一旁的陈天相已经赶了几步去帮着聂小凤端起托盘,待到他们走到自己面前时,罗玄才看到托盘上的菜品。
一共有三道菜,一道是他认得出来的烧野菜,这是他们在哀牢山上的主要菜品。另外两道菜,他却很少见到。
“你们先等着,我去把汤端上来。”说完,聂小凤就要转身回去。
“我去吧,小凤,你坐下来陪师父说说话!”陈天相担心她的身体,抢先一步跑了出去。
看到一旁的少女摇了摇头,缓缓坐在了自己的对面,一脸傲气的向他介绍起了自己的手艺。
“烧荠菜,这哀牢山上常年生长的野菜就属它最多,师父肯定不陌生吧。”聂小凤递给他一副筷子,忽然看到他手边的酒盅,莫得笑了起来。
“怎么了?”罗玄不解。
“我还不知师父喝酒,幸亏自己做了一道凉菜。”她说着,立刻又指了指一旁的一道菜,“这是拌豆腐,天相昨天刚从山下买来的豆腐,我本来是想做着自己解馋的,师父有口福啊。”
罗玄看着碟中白色的豆腐和深褐色的液体,靠近嗅了嗅,知道这是醋。
“这道就不算我手艺了,有手有脚就能做,师父要看这最后一道。”她又指着最后一道菜,“素炒平菇,这些蘑菇是天相前几日刚刚从这附近采来的,还算新鲜。师父啊,肉菜我或许更加擅长,素菜呢我能力呢也就这么多了,您赏脸尝一尝如何?”
罗玄听了她的话就觉得青筋直跳,聂小凤自从上了哀牢山就没吃过荤菜,她如何会做荤菜。终于还是说漏嘴了,他不动声色的用筷子架起蘑菇放入口中,清爽柔滑的细腻感让他的味觉浑然一震。抬眼看了看满面期待的聂小凤,他有吃了一口荠菜,这野菜他吃了三十年,今日却觉得它的味道变得更加丰富。抿下一口酒,他又尝了一口豆腐,毫无滋味的食材被这陈醋一沁,再搭配着酒香,味道十分爽口。
“怎么样?”聂小凤迫不及待的看着他。
“还不错。”罗玄不得不承认,这手艺确实比他和陈天相都要好许多,他想不明白,聂小凤为何突然就会了厨艺。
“我就说嘛,师父,你今后可不要小瞧人!”聂小凤自己也吃了一口荠菜,“一会儿呢还有一个汤菜,更有讲头,等天相端上来我再和您说。”
罗玄放下筷子,收敛了神色,板起面孔。
“聂小凤,别再装了,我知道你没有失忆。”


2025-08-01 16:5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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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无奈可微
  • 人中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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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也不知是自己深陷梦中还是世上当真有这荒唐的事情,反正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叶雯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后来发觉这个梦太过真实,怎么也醒不过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她开始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聂小凤。
“雪花神剑”这个词对她来说只是童年一个遥远模糊的记忆,里面的情节她忘得差不多了,但唯独记得“风雨夜”和那个男人的一句“弥天大错”。她尽可能的回忆着聂小凤的一生,魔道余孽,深爱罗玄,最后她是什么结局来着?
总归不是什么善终。
叶雯只有这些模糊的记忆,她记得聂小凤痴爱自己的师父,而身为正派人士的罗玄却完全无法接受徒弟的爱,即便他可能动情过。这种感情,最好的结局都只能是无疾而终。
既然她成了聂小凤,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聂小凤看着面前神色冷峻的男子,刚刚体谅柔和的眼底此刻已满是肃杀。她不明白原先的小凤为何会这么钟情于这样一个男人,温柔体贴时的他的确有些蛊惑人心,可这说翻脸就翻脸如此绝情也是天下无敌了。
“师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摆出一副甚为无辜的表情,还在企图蒙混过去。
罗玄冷哼了一声,用力放下筷子。
“你想假用失忆这种招数来诓骗,小凤,我对你很失望。”他紧皱眉头,手上已经暗自发力,如果她还执迷不悟下去,便时刻准备着将她擒住。
“我没有撒谎,师父,我确实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聂小凤委屈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只是依稀记得一点点剧情罢了,他们之前是如何相处的,她真的一概不知。
“你是不是想要借此偷学武功,好为你母亲报仇?”罗玄再次提高的音调,厉声问道。
“我没有!”聂小凤急了,她站起身,徒劳地想要继续解释,聂小凤的母亲叫什么她都忘了,什么仇恨,这和她已经一点没有关系。原本她就对这些舞刀弄剑的事情毫无兴趣,她现在这副身体做顿饭都要喘半天,哪里有心思去学什么武功。
想至这里,聂小凤心底更是酸涩,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自己辛辛苦苦做了几个菜想讨好这个阴晴不定的师父,却是一片赤诚换了个寂寞。
“小凤,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罗玄也更加恼火,自己辛辛苦苦四载,用尽全力的将她引入正途,教她做人明事的道理,怎么她就这般冥顽不灵。
聂小凤气急攻心,忍不住弯下腰一阵猛咳。身体虽然好了差不多,但这咳疾的毛病却拖拖拉拉的时好时坏。越是着急,咳得越猛,好似五脏六腑都蹂躏着被她吐了出来一样。
罗玄在一旁观望了片刻便确定她并不是装的,连忙上前把住她的手腕,眉头皱得更深。见少女脸色绯红眼角含泪,刚要开口,便被她甩开了手。
“聂小凤到底喜欢你什么?”她气急了,想到什么便说了出来,已然是忘记了自己便是聂小凤,“随便你怎么想吧。”说罢,她转身就要走,隐隐地咳嗽还未退去。
罗玄自然是听到了她刚才的话,一时愣整,但见眼前人忽然要走,下意识的想要拦住她。正巧此时陈天相端着一锅热汤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应该是听到了屋内的争吵,却在进屋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已在眼前,身体及时的顿住,可手中瓷盆内滚烫的热汤却停不下来了。聂小凤走在前面看个清清楚楚,就在那一瞬间,她本可以侧身躲开,可她却鬼使神差的返身扑住追来的罗玄,一半热汤完全落在了她的右肩上。
聂小凤被烫得喊出了声,整个人倒进罗玄的怀里。


  • 无奈可微
  • 人中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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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时,聂小凤只听得四周有些糟乱,她整个人趴在床上,背部肩侧的疼痛不再那么尖锐,额头上的汗水滴下来迷住了眼睛,她难受的轻哼了一声。
有人坐在了她的身侧。
“天相,你去外面烧好热碳,要尽快!今夜躲不了这场雨,小凤不可以再受风寒。”罗玄的语速极快,听到聂小凤哼了一声,连忙低下头,“快去!”
聂小凤挣扎着想要翻身,却被罗玄一把按住。
“你的衣服已经粘在了皮肤上,需要立刻剔除,别乱动。”罗玄低声说,他的右手已经握着一把铜剪。来不及做什么男女之别的思想斗争,每拖下去一刻,她就会多受一层皮肉之苦。“会很疼。”
剪刀分割布料的声音立刻传来,聂小凤起初并未觉出疼来,甚至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可当罗玄放下铜剪扯动了一下残留在身体上的衣料后,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罗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忍着点,粘黏的皮肤需要剔除,我换了小刀。”罗玄俯下身轻声安慰,他知道少女疼得厉害,可现在不考虑能再耽搁了。
随着一阵撕扯灵魂一般的疼痛,聂小凤浑身颤抖,她紧紧咬着牙崩足了力气想要抵挡剧痛,她也很清楚衣肉粘连必须尽快分开。心里恶狠狠的骂了罗玄无数遍,若是等她挺过来了,非要让他好看不可。
待到罗玄终于长舒一口气时,聂小凤才敢松下力气,她吸了吸鼻子,自己竟这般没出息的疼哭了。
罗玄自是看在眼里,他从一旁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便放在了她的眼前。聂小凤右臂受限,可左手行动自由。拿出一旁的提前放好的一碗酒,再找出一块棉布浸泡在酒碗中,取出准备清洗伤口。想了想,他只得再次开口说:“还要再忍一忍。”
聂小凤已经忍无可忍了,她扭着头,刚要喊道:“罗玄,我忍你大——啊!”
一声凄厉的喊叫惊得外边的陈天相立刻冲了进来。还未来得及开口,陈天相的眼睛就注意到了床榻上少女裸露出来的肩膀,顿时一怔。
“出去!”罗玄立刻吼道。
陈天相哪里还敢多留半秒,忙窜了出去,把门合得死死的。
哼出一口气,罗玄注意到旁侧的少女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想要安慰,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连忙为她上好伤药,此时她已经疼得喊不出来了,身体也仅仅是象征性的扭动了一下。
一切都已经弄妥,罗玄起身取出一件自己的中衣盖在她的身上,除了受伤的右肩侧,其他地方都裹好了厚被,这才彻底松下心来。
浑身如同是被雨淋湿了一般,他从未这样紧张过。
“小凤?”
聂小凤有气无力的侧过头,四目相对。
“还疼么?”他柔声问道。
看这少女满眼的痛楚,连连点头,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罗玄有些慌乱,他动了动身子,寻思半晌才想起来拿起她左手的棉布为她擦掉眼泪。可不知怎么,眼泪越擦越多,他额头的汗再次冒了出来。
“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呢?”少女抽噎着控诉道,“我只是听你和天相说过我被武林正派排斥,被江湖所不容,但过去发生过什么我真的不记得了。师父,我不是曾经的聂小凤了,我不想报仇,我不想学武功,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这一番话说的罗玄难以反驳,他知道曾经的聂小凤很少会哭,更很少示弱,如果依照她原先那个性子,此时只怕是咬着牙不说半个字,也绝不会哭得这般委屈。
那样倔强的一个孩子,可眼下就不同了。
“知道了。”罗玄最后松了口,“我们不提此事,你现在只需好好养伤。”
毕竟她糟的这些罪,全是为了护着他。
敲门声响起,随着罗玄一声“进”,陈天相端着炭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目光飘来飘去就是不敢实实落在小凤身上。布置好一切后,他别着头,十分懊恼的站在罗玄后面。
“小凤,都是我不好,伤到了你。”陈天相低声说。
聂小凤可顾不得生陈天相的气,误会自己的是罗玄,气跑她的也是罗玄,被热汤烫到也是为了护着罗玄,刚刚动手剜她肉的还是罗玄,她满脑子都是在气坐在床边的这个人,根本不在意他后面那个憨憨的男生。
“天相,这可不怨你。你还没有吃饭吧?我辛辛苦苦做的菜,你热一热自己吃。”聂小凤带着重重的鼻音柔声说着,这些话也是故意说给罗玄听的。
罗玄只得无奈的轻轻摇头,转身面对陈天相说:“就按照小凤说的,你去吃点东西。明日早点起来准备好伤药,为师还要给小凤换药。”
陈天相用余光瞥了眼床上的小凤。
“知道了,师父。”
待陈天相离开之后,罗玄才中心将目光落回到聂小凤身上。她的目光幽幽怨怨的,竟让他莫名想起了得病前的那个染着异样情愫的目光,猛地收起心底的杂思,罗玄无意识的正了这她的被角。
“你先休息,我明天一早来换药。”罗玄留下一句话,匆忙起身离开。还未走出两步,就觉察到自己的衣角有些扯动,他回过头,聂小凤竟然用右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她右肩伤重,右手自然使不上力气,轻轻一拽就能摆脱。
但是罗玄却未能狠下心。
“师父,你得留下来陪我。”一个娇柔的声音弱声说道。


  • 无奈可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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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原本只是睡意朦胧时的一个翻身,可肩上传来的剧痛让聂小凤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扭着眉头忙乎出几口气,待剧痛稍有缓解时才定下神来看了看四周。
可能是昨天晚上疼得太厉害了,此时她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的房间,当时情形过于紧迫,罗玄就近将她背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一想到罗玄,聂小凤看向右前方紧靠着窗边的卧榻,她不太相信一个人坐着入睡了还能坐姿这般标准。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罗玄究竟是何人,一个一心问道悬壶济世的大侠,一个傲然于世不与尘着的仙客。
怕不是真的要成仙了。
聂小凤有些不屑,心底巧笑,昨夜他把自己害得这么苦,眼看他就要溜出去找地方休息,她连忙使出了一个古今中外所有女生的终结技——撒娇。就算他罗玄真的是个在世谪仙,也禁不住这小女子的几句娇声哀求。
聂小凤越想越是痛快,忍不住笑出了声,而这一声轻笑惊动了罗玄,他睁开眼,双眼很快就恢复清明。
“小凤,你觉得怎么样了?”罗玄立刻走过来,轻声问道。
聂小凤近距离看了看他,昨天刚刚出关修整了仪容,经过这一宿的折腾唇边再次青须可见,心底的气消去了大半,言语间也不再带着昨夜的怒气。
“自然还是疼,但已经好很多了。”聂小凤缓声应道。
“你若是困就继续睡会儿,换药的时候我再来。”罗玄继续轻声嘱咐,看到聂小凤此时乖顺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聂小凤独自趴在床上,昨夜似乎是下了一夜的小雨,窗外的空气定是好极了。她看着不远处还未烧透的炭火,这一夜的暖意倒是令她感觉到了舒适。定下心来,她渐渐嗅到一种熟悉的味道。
罗玄身上的味道,那种带着禅意的沉香。如果此刻还是当初的那个聂小凤,可能已经是不知该如何高兴了吧。她幽幽的想着,自己怎么就成了聂小凤呢?这里到底算什么?书中的世界?电视剧里的世界?还是真的某一段时空?聂小凤又为何会这么深爱罗玄?她若是了解他,就知道这感情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善果。
忍不住打了个哈气,既然此聂小凤已非彼聂小凤,那就走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吧。她肯定不会爱上那个古板守旧的仙人师父,依仗着他做个靠山还可以。
说到底,如果不情动,他们都可以有个好结果的。
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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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罗玄已经坐在了她身旁,房间里的温度降低了许多,门外被阳光照应进来的倒影应是陈天相。罗玄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准备为她换药,这一次虽然依旧疼得她额头冒汗,但她并未再喊出声,也没有再怨罗玄。
“伤口没有出现感染,这是个好现象。”罗玄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飘进自己耳中,疼虽然疼,但此时意识更为清醒的聂小凤能感觉到他已经在竭尽全力的降低她的痛楚,罗玄的每个动作都又快又稳,干净利落。
聂小凤转过头,看着罗玄虚弱的笑了笑。后者低眉错开视线,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浅淡弧度。
“师父,我可以起来了么?”聂小凤看他将一团黑红色的药布扔进铜碗里,悄声问道。
“你的伤不易扯动,需要静养几天。”罗玄简单解释说。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这么趴着啊……”聂小凤有些难为情,“人总要吃喝拉撒,我已经十几个时辰趴着不动了。”
罗玄皱了下眉头,这是当然了。
“既然如此……”罗玄想了想,神色闪过一丝尴尬,好在此时的聂小凤完全看不到他飘忽不定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轻叹一声,然后说,“我扶着你坐起来,将肩膀包扎起来,你就可以走动。”
聂小凤听了连连点头。
“但是绝不可以多动,除非迫不得已,你都要静养,只要伤口没有感染,熬过这几日就会好许多。”罗玄连忙解释,生怕她不知深浅让伤势加重。
“放心吧,我……”聂小凤左手撑着床榻,在罗玄的帮助下坐了起来,“我知道分寸的,师父。”
聂小凤完全做起来时,用于搭在背上的中衣顺势滑落,被剪乱了的衣服完全遮不住少女的双肩。罗玄一只手扶着伤口上面的药布,一面闪躲着目光不去看多余的地方。谁知正在寻来合适的方布准备包扎时,聂小凤却解开了上衣的扣子,将破碎的衣服脱了下来。
“你干什么!”罗玄惊骇,忍不住吼道,下意识的想要立刻起身回避,却因为自己的右手一直按在药布上无法移开,想到门外还有陈天相,他又立刻压低声音,“成何体统!赶紧穿好衣服!”
聂小凤一脸无辜的转过头来看了看他,指着身边的碎布,说:“师父,你好好看看,这已经算不得是一件衣服了!我不脱下来,你怎么为我包扎啊!”
罗玄语塞,他喉咙微动,就算自己目光再如何专注,却还是会看到少女白皙如脂的整片后背。连忙侧过头闭上眼睛,眉头皱的很深。
聂小凤见他脸上的一抹潮红,忍不住抿了抿嘴。她本质上是个现代人,眼下自己身体上还有衣物遮挡住前身,只是裸露着后背算不得什么,可这样的尺度是罗大侠完全接受不了的。她心中升起了捉弄他的心思,转念一想觉得眼下还是不可以闹得过火,回头他气急败坏的为自己按上一个“行为放荡不知廉耻”的罪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聂小凤随即将之前盖在她身上的属于罗玄的那件中衣穿上一半,身体的动作引起了罗玄的注意,他微微睁开眼,看到对方忍着痛费力的想要穿上那件中衣,便只得自己出手帮她。
竭尽全力的不去看那整片肌肤,不去碰触到任何不该碰的地方,罗玄心底生着一股热气,燥得他手心发汗,几次屏息调整都并无多大作用。
终于为她包扎好了伤口,聂小凤自己穿好了中衣,此时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师父,我有些饿了,让天相去做点吃的好么?”聂小凤坐在床边,完全忽视了此时的尴尬气氛。
“好。”罗玄只说了一句,匆忙起身。
“一会儿送到我的房间里就行,我缓一缓就回去。”她笑盈盈的说,“师父昨晚陪了我一夜,今夜也该好好休息了。”
罗玄驻足听她说完,什么也没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聂小凤忍着后背一阵阵的刺痛,不免露出了笑容。谁叫他不肯相信自己,非要将那些莫须有的想法硬按在自己头上。她对罗玄没什么感觉,但却发现偶尔逗一逗这个古板的清高之士,别有一番趣味。
生活很枯燥,那就想办法让它变得不再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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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后来罗玄找来了一个稍懂些许医术的老妇来为她换药,他没再给她机会害他窘迫。聂小凤也没多想,每天按时吃药按时休息,日子一天天过去,背上的伤口逐渐愈合,结成的咖开始脱落,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痛快洗个澡了。
“师父为你准备了一些药材,待一会儿烧完热水放进去,有助于改善你的体寒。”陈天相尽职尽责的守在聂小凤身边,为她烧了半日的热水。
“师父今日一直在正堂,可是有人上哀牢山了?”聂小凤随口问道。每当哀牢山上有人造访时,罗玄都像是藏宝贝一样将她放在后宅,没有他的允许不得外出。聂小凤记得自己的身份是魔道余孽,他可能是怕不必要的见面会多生事端。
其实罗玄也算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师父,他虽然对聂小凤抱有戒心,但关心她也确实是真情实意。于内他对自己时而宽容温柔时而严厉冷酷,于外他却是一贯的庇护。他是个正派君子,或许曾经的聂小凤就是被这份独一无二的呵护所蛊惑了——罗玄的照顾确实太具迷惑性,他总是在无意识间带给身边的少女无端遐想,好像这不是他的错。
可又能说是谁的错?
“来了几个师父的好友,似乎是在说什么武林大会的事情。”陈天相被热气熏的满面通红,一边擦汗一边说,“小凤啊,师父不让你见那些人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可千万不要惹师父不高兴啊!”
聂小凤宁了下眉头,嗔怪道:“我惹他不高兴?你这话可是真偏向师父,他惹我不高兴又算什么?”
陈天相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忙放下手里的木柴,刚要说什么,又被聂小凤抢了话。
“你说他有原因,那好,什么原因?你告诉我呀!我是他藏在山上的童养媳不成?还怕人撞见?你这么说,我还偏要去看看!”
陈天相吓得立刻起身挡住正要向外走的聂小凤,眉头拧到了一起,近乎哀求着说:“小凤!小凤!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不想见那些人的!”
“我为何不想见他们?”聂小凤继续追问。
“不想见就是不想见啊。”他彻底慌了,因为罗玄曾再三叮嘱他绝不可以把小凤的身世告诉她,可他又不知道怎么撒谎,里外都不知该怎么说下去,都怪自己刚才多嘴那句话。
“你不说我就去问师父喽?”聂小凤继续逼他。
“小凤啊!我求求你了,不要闹了啊!”陈天相都快要哭出来了。
聂小凤看着他,表情渐渐由怒转笑,在对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狡猾的拍着他的胸口,一副坏事得逞的表情。
“小凤......”
“逗你啦。别害怕!我的确不想见那些人。”聂小凤转身向回走,“这么久没洗澡,我才不要为几个陌生人耽误这种人生大事呢!你弄好了没有?弄好了就出去,等我洗好了会喊你帮忙清理的。”
陈天相自小就被聂小凤捉弄,此时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只不过相比于之前的捉弄戏码,这次他只感觉到了一阵轻松。看着聂小凤笑颜如画,陈天相不禁侧目,少年的心事亦是藏不住的。
他觉得现在的聂小凤,让他更有勇气去陪伴。
“说话啊!”聂小凤看他突然扭捏起来的样子,有些不解,心急的问他。
“哦,都准备好了,你看看水温,那我先出去了。小凤,我就在院子里,你好了就喊我。”陈天相脸色一红,立刻向外走。
聂小凤看了看旁边的衣服,陈天相特意从山下为她买了一身新衣,虽然还是那种没啥特点的款式,可颜色终于不再是罗玄一贯喜爱的素缟色,而是更加青春更有活力的青绿色。
“你不用在这里等我,我估计要洗很长时间。天相,你去师父身边伺候吧,不能让外人觉得师父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那些人虽然都是我的仇人,但他们好歹也算是师父的朋友。”聂小凤随口说着这些话,兴致盎然地看着手里的衣服。
陈天相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的背影,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最是嘴笨,这么复杂的事情还是交给自己的师父去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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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许久没有这样痛快的洗个澡了,一身舒爽又换了新衣的聂小凤只觉得自己似是回到了曾经,那个她熟悉的世界,燥热的天气舒舒服服的洗个澡,换上睡衣在空调下吃着冰淇凌,那真是天堂般的享受。
哀牢山的绿色已经日渐加深,迟来的春日旭阳终于让她多了几分对这个新世界的好感。
陈天相赶来的时候她自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一起做了收尾的工作,便说笑着向正堂走去。来造访哀牢山的那群人已经离开,他们二人要去找罗玄听他安排。
如果今天他比较开心,那么他们多少能讨来半日的清闲。
罗玄独自坐在正堂内等候自己的两个徒弟,江湖中的事情他并不想过多插手,自从带着聂小凤回到哀牢山之后,他的内心里越发的不想参与那些争端。如果聂小凤能安分守己的留在山上,如她那日哭诉着说的那般不再复仇、不愿习武,他很愿意一直在山上做她的引路人。
说到底,他还是相信相信聂小凤会有改变的那一天,真正的改变。没有欺瞒的小手段,没有口是心非的臣服,她真心向善,彻底摆脱掉魔女的身份。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罗玄看着手中的书,半晌也没有真的看进去一个字。少女的身影飘飘荡荡就在自己眼前,细软娇嗔的喊他“师父”,她就这么毫无戒心的将半面身体裸露在他的面前。
罗玄立刻收住心思,手里的书被攥的变了形,满眼都是苦闷。正在这时,耳听得一阵悦耳的嬉笑声,罗玄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那个背影如同刻在了脑海里一样,浮浮沉沉的不肯放过他。
提振了一下思绪,罗玄将有些褶皱的书扔到一边,快走几步去迎自己的两个徒弟。
“你是说真的?”聂小凤侧着身体看向一旁的陈天相,“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好玩的?”
陈天相也是说得喜笑颜开,抬起头匆匆一瞥,就看到了罗玄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廊那里看着他们,他立刻收起笑容,点个头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师父。”他怯生生地说。
聂小凤转过身去看罗玄,不知道是谁惹了他不开心,她以为是那些江湖中的所谓正派人士,便带着笑意跑到罗玄身边。
很香,混杂着草药和花香的味道,罗玄下意识的后撤一步,他好像是第一次发现,身着青绿色衣服的聂小凤已是亭亭玉立。
“师父,天相说山下有庙会,还有滑稽戏,真的有那么好玩么?”
罗玄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面容有所松懈。“你想下山去看看么?”他轻声说,完全忘了刚才走出来本是要要斥责她肆意喧闹的。
聂小凤略加思索,然后兴奋的点了点头。
“师父,我可以带着小凤去山下看看,天黑前就回来。”陈天相见状立刻上前请缨,聂小凤听了悄悄看了他一眼,抿着笑,心说“哥们儿够意思”。
罗玄正要开口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传来。
“罗兄。”
他立刻转身,有些惊诧地看着来者,而那人的目光却越过了罗玄,直直的落在了一旁的聂小凤身上。
“万兄。”罗玄将聂小凤挡在身后,面色严肃地看着对方,“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万天成回过神来,他略显尴尬的清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罗玄,“受人所托,必须要单独交与罗兄手中。”
罗玄神色微变,刚刚接过那封信,就听到身后聂小凤窃窃私语。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旁边还站着两个活人呢。”
罗玄皱眉,侧身看向身旁的聂小凤。斥责之语未出口,旁人便抢了话头。
“你就是小凤吧。”
“没错。”聂小凤点头,她打量着对方,这个人有着与罗玄全然不同的气质,没有他那种脱离俗尘的仙气,此人身形高大威武,相貌也算仪表堂堂,眉宇轻佻,一身的功夫根本藏不住。这个人如果也是那群武林正派人士的话,那很可能也是聂小凤的仇家,她还是谨慎些好。
毕竟,这天下只有一个罗玄。
“天相,带小凤回屋去。”罗玄眉头皱得狠,越是想要避免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
陈天相不敢耽搁,拉着聂小凤走回去。后者也不反抗,只是临走前扭过头看着那个威武高大的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忍不住顽劣的笑了笑。
男人啊,啧。
聂小凤被天相推搡着进了屋,门外罗玄的背影如同一尊门神般挡在了那里,片刻之后他板着脸走进屋,院中已空无一人。
“师父。”
罗玄看着陈天相,似要开口,忽然想起聂小凤也在身边。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能下山啊?”聂小凤满心期盼着凑到罗玄身边。
罗玄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聂小凤收起讨好的笑容,这段时间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罗玄何时真的生气,何时只是吓唬她而已。
“师父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准备。”她瞬间变得极为乖巧,不再提下山的事情。
聂小凤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罗玄错愕了片刻,她没有任何执着于下山的意图,在看出自己的不悦之后立刻转向讨好他。稍稍眯眼,如果说之前的聂小凤执拗倔强,让他头疼,那么现在的聂小凤让他不解,让他看不明白。
“为师无有偏好,你看着办吧。”他冷冷的丢下一句,“天相,你跟我来。”
聂小凤看着陈天相跟在罗玄身后三步一回头地看着自己,她只得摆了摆手让他跟好了。


2025-08-01 16:5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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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一声炸雷将时间拖进了夏日,若说哀牢山上最好的时节,也就是这段时间了。
聂小凤刚刚做了野菜疙瘩汤,罗玄和陈天相二人就冒着雨匆匆赶了回来。眼见雨势渐大,再晚上半个时辰他们就很难回山上。
“怎么回来晚了?”聂小凤一边递给他们一人一块干净的方布擦掉脸上的雨水,一边又帮忙收拾起二人脱下来的外衫。陈天相一眼看到了桌上热腾腾的疙瘩汤和两个空碗,笑嘻嘻的跑过去盛了一碗递给罗玄,二人先后围在桌前坐下。
这道汤菜简单实惠,师徒二人都很受用。
“小凤,你没有下山不知道,师父在山下很有名气的!有人认出了师父,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都赶过来求医问药,这才耽误了半日。”陈天相一边说着,一边极其崇拜的看着罗玄。
想来也是,神医丹士的名号在武林中确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罗玄医术精湛,又有着悬壶济世的志向,问诊从不收平民的钱财,老百姓自然信赖他。
“话是这么说,可累坏了师父怎么办!”聂小凤看到罗玄已经喝完了一碗疙瘩汤,嘴角满是笑意。
“此次下山多是为了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可否有疫病,再寻一些草药回来。辛苦一些不算什么,小凤,你若是肯多花些心思学一学医理,为师倒是愿意倾囊相授。”罗玄高兴,第一次开口说想要教她医术。
“师父,你不怕我医死人么?”聂小凤瞪大了眼睛,“或者学会了如何用毒,今后为祸武林?”
罗玄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上突然沉了下去。
“师父,我一个弱女子照顾你们两个大男人就挺累的了,又要做饭又要洗衣还要打扫这么大的庄园,哪有功夫学什么医术。”聂小凤靠在罗玄身后,双手扶住他的两边肩膀,用力一捻,她手中的力道不足,可依旧牵动了罗玄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猛的想要打退她的手,但又听到聂小凤接下来的话,“我不学功夫,不学医术,也不打算下山,除了琴棋书画就是柴米油盐,师父,这样下去你可不可以养我一辈子?”
罗玄侧过头看着纤纤玉指落在自己的肩头,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如果真的能一直这样下去,为师会庇护你一生。即便是哪天为师不在了,天相也会继续护你周全。”他说得极为认真,这是他当初救下她时便许下的承诺。
她若归入正途,他就会护她一生。
但若是她祸害武林,重归魔道,他也会亲自了断她的一生。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这样吃喝不愁,无忧无虑的,学什么医术,那么累那么辛苦。”聂小凤满面笑意的坐到罗玄旁边,曾经的她整日加班工作奔波劳碌,只为了那一点点可悲的工资。而现在她有一个最好的师兄照顾,有一个好似仙人一样的师父疼爱,每日清闲逍遥,她乐意这么活下去。
山外的世界,她虽好奇,但更不想毁掉此时神仙般的生活。
罗玄看着身旁托着下巴笑盈盈的女孩儿,一时愣怔。
“我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师父也未到不惑之年,能和师父在一起的时间还多的是呢。不过天相啊,你长我一岁,可以开始考虑讨老婆的事情了。”
陈天相一听半口热汤差点喷出来,连忙摆手喊着“不要瞎说”。
“这种事情早考虑没坏处,怎么?山下可有你中意的姑娘?”聂小凤看到他脸红得像烧过一样,哪里肯放过他,越发得意地调侃着。
坐在一旁的罗玄已经默默喝完了第二碗疙瘩汤,这种由聂小凤独创的汤品确实勾人食欲。罗玄思索着,没能放开面子去要第三碗,只得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说闹。目光停留在聂小凤的身边,眼神也越发柔和。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几乎感受不到她身上的任何戾气,好像她真的变了,不管失忆是真是假,那场重病确确实实改变了她。
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便是上天对他的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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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在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入了寒冬。聂小凤的体寒症再一次复发,虽不至于要命,可终归是不好过的。
罗玄一直在钻研着期盼能找到改善这种体质的方法,寻遍了古书也没有什么头绪。偶然得知好研究旁门左道的情花宫有专门医治女子疾病的偏方,想了许久,他还是决定亲自前往探一探虚实。
情花宫里都是些出身不好的女子,她们最善使用情毒,每个人都习得一身的魅术。男人去了那里,多半是很难活着出来的。
但是罗玄坚信自己意志坚定,男女之情从来都不是他所要困惑的东西。他也料定情花宫不会拿他怎样,所以自信满满的独自一人踏入了男人的禁地。
待半日后他毫发无损的出来时,却对自己得到的答案感到既气愤又失望。
“女子体寒本是寻常病症,十个女子里七八人都有此症。但罗大侠所说的症状,并不简单啊。”情花宫的主人玉容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妇,之前她与罗玄这一派人都无任何来往,与之打交道的多半是官场的人。
“有何不同?”罗玄知道自己是来求药的,只得忍耐这里过盛的红尘味。
“她是因风寒而起落下的体寒症,与那些生来如此的姑娘不同,寒症发起会更加危险。如果她原先的体质并不畏寒,那反应会更加剧烈。”
罗玄记得聂小凤在得风寒前的确从不怕冷,即便是三九寒冬的时节也不爱多穿厚衣。
“可有治法?”罗玄追问道,见对方露出含义不明的微笑,只得补上一句“还望赐教”。
随着一声爽朗放荡的笑声,玉容终于开口说:“被人称为神医丹士的罗玄也有向我们这类人讨教的时候,也罢了,见你是真的关心你那徒弟,我就慷慨一点。罗大侠,其实方法很简单,世上万物都是有阴有阳,阴阳相融方能长久生存。你是向道之人,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罗玄谨慎的点了点头,还未明白她的意思。
“女子属阴,体寒症更是阴上加阴的极阴之气,而男子属阳,我猜罗大侠至今仍是完身,自然是修得至阳之气。阴阳相交便是良方,你既然心疼你那徒弟,就找个好日子行了好事,春宵一夜便可作方。”
罗玄听了这等胡言秽语,自是气得拂袖离去。四周满是女子肆意的笑声,亏得罗玄有着极好的教养,否则非拆了这秽地不可。
匆匆赶回哀牢山,他只说是巡游他处,不敢透露半字有关那荒唐的治法。
陈天相告诉罗玄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聂小凤的身体越发虚弱,急需要他来治疗。原本他要准备再次下山去参加正月前的武林大会,他不喜欢那种场合,此时更加不愿意离开。于是草草写了一封信说明自己身体欠佳无法前往,交给陈天相让他务必亲自交到少林寺。
这些都安顿好后,罗玄方才匆匆前往聂小凤的房间查看她的病情到底怎样,刚刚叩响房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压抑着痛苦的咳嗽声。
“小凤!”罗玄推开门,看到聂小凤坐在床上,将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咳个不停。
从厚重的冬被中翻出少女纤细的手腕,罗玄三指轻搭,眉头皱的很深。也不知天相到底是怎么照顾她的,竟让她再次染了风寒。体温热得反常,可手脚却冰冷的不似活人。罗玄心底下已经想了一个尽可能驱寒补亏的方子,却感到耳边一阵柔凤吹过。
抬起头,正好撞见聂小凤鼓着嘴试图吹动他额前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刚才奔波匆忙一直并未顾得上整理。本想斥责,却只见她脸色不自然的发红,双唇少有血色,即便是在冲着自己笑,也掩藏不住的憔悴。
“师父别总皱着眉头,会长皱纹的,这么帅气的脸可不能糟蹋了。”她傻笑着,感觉到罗玄收回手后,忙将自己的手也缩回到暖暖的被中。
“胡闹。”罗玄最后也只是落下了一句蜻蜓点水般的责备,双手揽住被子的两边替她裹的更紧些。“天相为什么没有烧热碳?他是怎么做师兄的?知不知道你又染了风寒?”
聂小凤却不以为然,她嬉笑一声,随意的说:“是我不让他烧的,总是闻那个味道对身体不好。不过就是发烧——风寒嘛,没什么大碍的。”
罗玄却板起了脸,身为医者,他最见不得的就是他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知不知道这风寒会要了你的命?”他微微提高音量斥责道,见聂小凤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意思,他气哼哼的站起身,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她才好。
“诶,师父你别生气。”聂小凤见他又被自己几句话说的上了头,顾不得自己头痛欲裂,连忙妥协安抚道,“我注意,一定多加注意,师父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别生气,我现在还需要你为我看病呢。”
罗玄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是真的那这个徒弟没有办法了。
罢了,耐下心来嘱咐两句之后自己则出去找了炭火烧炭,又自己去药房抓了药亲自煎熬。折腾了半日才想起来自己和聂小凤都没有吃过东西。烧了一锅热粥,趁着小火煎药期间将烧成的热碳和匆忙做出来的米粥先后送到了聂小凤的房间里。
聂小凤已经躺下,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身体还在发抖。罗玄摸了摸她的额头,心觉不妙,轻声唤醒意识混沌的聂小凤。
“师父,我不想吃东西,我难受。”聂小凤看了一眼那碗米粥,痛苦的扭曲着五官。
“吃一点也好,你空着肚子无法下药。”罗玄哄着她坐起来靠在床边的帷幔前,自己则转身做到了她的对面,将米粥递过来。聂小凤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接过了那碗粥,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她的胃口搅成了一团麻,几次想要吐出来都忍住了。吃掉半碗已经是到了极限,罗玄只好接过剩下的半碗粥,递给她干净的手帕用作擦嘴。
“小凤,你躺下睡一会儿,药煎好了我再来喊你。”
聂小凤迟钝的点着头,重新躺下,她现在连多说几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罗玄心中隐隐作痛,想起去年她也是染了风寒,情况比这要凶嫌许多。可此时的他似乎要比去年更加焦虑,更加慌乱。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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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聂小凤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浑浑噩噩的坐起来,失去味觉和嗅觉的她在面对罗玄递过来的汤药时也少了几分抗拒,稀里糊涂的喝下了整碗药,本想继续躺下去,却在碰触到罗玄的手时,忍不住靠得近了些。
“师父,我好冷啊,你容我暖一暖。”她双手紧紧圈住罗玄的左手,高烧时的意识已经被击溃成端端溪流,零碎而发散。也不知怎么,自己越靠越近,越是贴近这个温度,越是想要寻求更多。直到最后她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瘫在了罗玄怀里,她侧耳贴在对方的胸口,咚咚作响的心跳比她这个病人还要快上许多。
罗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慌张的看着四周,生怕被人看见,却又恍然想起陈天相都被他派去送信,没有十天半月都回不来。哀牢山上此时只有他和聂小凤两个人,不会有人看到这些。
“小凤……”罗玄急迫的想要推开她,但又知道她此时烧得难受,可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好试着轻轻将她从自己身上挪开。
聂小凤却并不理会,感觉到他的动作时,反而搂住了他得腰,冰冷的双手透过衣料,如热铁一样烫在了他的腰间。
“师父,你别误会,你是医者,应该知道行医百无禁忌。不要想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想借你的体温。”聂小凤的语气极其缓慢,半清不楚的说着,“我又不是喜欢你的小姑娘,这只是……师徒……师父照顾……徒弟,师父,我太冷了。”
罗玄听着她的呢喃之语,眼睛眨个不停,双手摊在一旁不知所措。
“哎呀,这样不行。”聂小凤突然换了语气,她用一只手撑在他的胸口挣扎着坐起来,费力的去拽旁边的厚被,罗玄以为聂小凤终于恢复了理智,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女子绝对不能和自己的师父这般亲昵,谁知她最后却甩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别被我传染了。”说着,她就要钻回自己的被中。
罗玄心中一阵疑惑,这又不是什么疫病,何来传染之说?他看着聂小凤这般的煎熬,似是下定了决心,起来将自己的外衫脱去,这屋内烧着热碳已经将他热出了一身汗。
聂小凤感觉到罗玄扶着自己坐了起来,随后他翻身坐上了床,再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聂小凤只觉得身体四周好像涌出一股炙热的气流,她欣喜若狂的想要靠近,那热流已猛地钻入自己的体内。犹如冬日的三尺冰霜一瞬开裂,被冰封住的意识开始渐渐复苏,她觉得自己体内流淌着阳光一般,一瞬间仿佛回到了炎炎夏日。
罗玄额头上一滴滴留着汗水,这样渡真气给聂小凤驱散寒毒也是无奈之举。如果她不受这股力气,反而有损身体本源。好在聂小凤的父母都有着很好的功夫,她的身体本不算坏。收回双手时,聂小凤也清醒了过来。中药由内,真气从外,双向的循环或许可以击退那猛烈的寒毒之气。
看着聂小凤转过头冲自己笑了笑,罗玄也忍不住动了动嘴角,她的额发也已经被汗水浸湿,罗玄忙拿起一旁的厚被给她裹上。
“师父,你这样做会很辛苦吧。”聂小凤悄声问道,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电视里运功疗伤的场面,当真是神奇。
“你不用担心我,好好休息。”罗玄发现自己还坐在她的床上,连忙起身,安顿她躺下。
罗玄准备离开时,聂小凤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衣角。罗玄一顿,他以为聂小凤又像之前那次一样非要让自己留下来陪着她,可这次她却只是冲自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谢谢。”这一句,不似是聂小凤所言。
罗玄弯下腰将她的手放回厚被中,嘴角的弧度终于愈发加深,他笑了。
也许是罗玄的办法起到了作用,第二日他再来的时候,聂小凤已经退烧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见他第一句话说的就是“饿了”。罗玄继续熬了一些清淡的米粥,煎了药再换上新的热碳,细心的照料着聂小凤。
他的这般举动让身为聂小凤的叶雯生出千般感慨,如果故事里的聂小凤能像自己一般不去追那个“情”字,她反而能获得更多。罗玄是个君子,也是个好师父,被他百般呵护的人会油然而生一种冠绝天下的幸福感。
她似乎明白了聂小凤为何会爱上他,每日面对这样的男人,很难不动情。而想到这里,她自己悄然一个冷战,联想到昨日意识混沌时自己赖在他的身上抱得那样紧,脸色一点点渗出另一种含义的红色。
罗玄正在把脉,抬起头时看到她脸色染红,蹙动眉头,又用手背抚了抚她的额头,确认没有再发烧后,才缓声说:“身体还算可以,这么快就恢复了些气色。乖乖喝药,好了之后和师父一起贴春联。”
聂小凤一怔,她烧糊涂了,竟然忘了马上就要到新年了。
“一言为定。”聂小凤笑着接过那碗黑黝黝的汤药,举起时眉眼微抬,悄悄扫向注视着自己的罗玄。
她不是聂小凤,她不会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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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聂小凤第一次在哀牢山上过新年,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刚刚穿越过来,正在病中,今年病生得早些,好的快些,此时已经痊愈。陈天相赶回哀牢山时已经农历腊月二十九,休息了半日就非要和他们一起布置新年的摆设。而这几日哀牢山上已是连连白雪,好似一派仙境。
如果不是她此时的身体格外怕冷,一定要在院子里搭一个雪人。
“师父,我从山下带了一挂爆竹上来,正好可以热闹一下。”他笑得极为开心,“小凤一定还没有见过!”
聂小凤点了点头,鞭炮她当然见过,虽然自己比较惧怕那个东西,但为了不影响陈天相此时的心情,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笑容。
“师父,除夕夜大家要一起吃年夜饭,你可不可以再露一手?前几天我都吃不出来你做的菜是什么味道的,这次你可要帮我弥补一下这个遗憾。”聂小凤看着还在写对联的罗玄,娇声说。
罗玄写得比较满意,抬起头时带着笑意,将一副对联交给他们二人,然后说:“既然是年夜饭,我们三个人都有份,大家一起做一起吃。”
“好啊!”
“太好了!”
两个徒弟一起高兴的喊道,三人开开心心的将这副对联悬挂于正堂外,终于贴好了对联,此时聂小凤方才想起来看一看内容,而一旁的陈天相也想到了一起,站在三米外朗声念道:“‘美景良辰,喜见天时初转泰;光风霁月,幸逢人事又重新’。师父,这什么意思啊?”
聂小凤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明白其中的意思。她转过头看着身后一身白衣的罗玄,嫣然一笑。
罗玄见聂小凤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是淡然一笑。
“师父,还缺一个横批啊。”陈天相又指了指门前的横梁。
罗玄却摇了摇头,缓声说:“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吧,如果你们想到了合适的,可以写好了贴上去。”
“啊?过节了还要考我们?”聂小凤一听,立刻皱了皱眉头。
罗玄笑了笑,拍了拍手先一步走回屋内。聂小凤看着空荡荡的横梁,只缺四个字,可又如何选这四个字才算最为合适?
直至春日暖阳,这副对联也未能等来合适的横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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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所谓的年夜饭,其实也不过是寻常吃惯了的一些菜品凑齐了而已,山上不比山下物资齐全,再加上罗玄并不吃肉菜,唯一还算能打牙祭的就是鸡蛋了。
聂小凤简单吃了几口,生病之后她的饭量可见的小了许多,除了罗玄亲手做的那道菜,其他的她几乎一口没碰。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晚,这个时代的生活大家都习惯早睡,她也是如此。可今夜聂小凤非要等到子时,新年伊始的时候她一定要站在罗玄的身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没有烟花没有钟声,没有人声鼎沸,没有电视机前的拜年贺岁,没有长辈的压岁钱,父母的殷殷期待。
她似乎不那么想曾经的生活了,冥冥之中她终于明白了一点,她永远也回不去了。
应该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发生了变化,罗玄看向她,轻声问道:“小凤,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如果太累了,就回去睡吧,不要硬撑着。”
聂小凤摇摇头,她带出笑意,将无以诉说的思情换变成对于此刻相伴的感激,罗玄和陈天相于她而言亦是亲人。
“师父,以后我们年年都这样好不好?”她单手托着下巴,注视着罗玄。表情俏皮喜悦,目光却深沉似水。
他将身体微微后仰,有意避开那种明艳肆意的笑颜,慌张的忽视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哀求。
“你真的愿意一辈子都留在山上?即便有一日我不再强迫你,你可以自由的想去任何地方。”稍稍整顿下心情,罗玄方才开了口,对此他其实早有疑惑。
聂小凤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师父会一直都留在哀牢山么?”
罗玄抿了抿嘴角,他看了看四周这个他已经生活了三十余年的地方,说:“我们这一脉一向都是弟子单薄。我的师父古清风只收了我这一个徒弟,把他的本领倾囊相授于我,他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我当然也会像我的师父一样,再说除了这里,我也别无去处。”他看向聂小凤,又看了看陈天相。
“那我们就在山上陪师父一辈子。”陈天相郑重地说。
罗玄听了浅笑一声,心中却满是宽慰。
“少说大话,要陪师父的话也应该是我,你今后不娶媳妇了?”聂小凤换了一种更加轻松的语气,一如往日那般调侃道,“你这模样不错身段也好,万一哪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江湖女侠看中了你,找你做起乘龙快婿,你还能留山上不成?”
陈天相一听就立刻换了脸色,忙说:“小凤你又瞎说,师父你管管她!”
聂小凤在一旁笑得开心,气息一乱又忍不住咳了两声,感觉到有人拍着自己的背为她顺气,又递来了清水,聂小凤只是看着那个白色的衣袖,就感觉到脸颊飘红。
好在这会儿谁也看不出来了。
“小凤啊,你的身体还没有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陈天相揪着心看向她,看到一旁的师父对她照顾得更加细心,心中暗自窃喜,他最是见不得他们二人闹矛盾。
“要你管。”聂小凤撇了撇嘴,“咱师父这么厉害,我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不由分说的,罗玄的一只手忽然就拍在了她的额头上,惊的聂小凤连连伸出双手去挡。
“再口无遮拦,立刻送你回房休息。”罗玄板起了脸。
聂小凤立刻妥协,自从她找到了“认怂”这个诀窍之后,罗玄就再也没有狠下心真的说她什么。看到一旁陈天相带着傻笑,她朝他勾了勾手,神秘兮兮的说:“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好的这么快吧。”
陈天相呆呆的摇着头,他下意识地看向了旁边的罗玄。
“师父渡真气给我,运功疗伤,真是厉害。”聂小凤站起身走到陈天相身旁,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陈天相和罗玄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想起了那日被体内的热气烘着撬开严寒的感觉,她的心中依旧留有一洼暖流。“真的,天相!我第一次见到武林高手的真气啊!我之前还不信呢,真是厉害他娘给厉害开门。”
“什么什么什么?”前面几句话陈天相勉强听懂了,可最后一句他却完全没听明白。
“厉害他娘给厉害开门,厉害到家了!”说着,聂小凤朝着罗玄竖起右手的大拇指,带着满满的倾佩与骄傲。
陈天相又寻思了一下她的话,冷不定的突然抽搐起来。一旁的聂小凤被吓了一跳,忙侧身低下头看他怎么了,四目相对时,陈天相再也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聂小凤见他笑得这么开心,有些懵然的移开两步,免得他笑抽过去碰到自己。耳中又传来一个轻飘软软的笑声,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坐在一旁的罗玄缓缓摇着头,竟然也随着陈天相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出了声。
“厉害他娘——给厉害——哈哈,小凤,你是怎么想的,哈哈哈!”陈天相笑得直不起腰,聂小凤真的怕他笑背过气去,忙过去拍着他的后背。
“有那么好笑么?”
陈天相缓了缓气息,点头,然后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聂小凤推了他一把,干脆不管了。
罗玄此时突然站起身,他走到门廊前,看了看外面的繁星天幕,再次露出一个笑容。
“怎么了师父?”聂小凤跟在他身后忙问道。
罗玄转身,开心的说:“小凤,新年快乐!”
聂小凤愣了一下,嘴角上扬,露出了她来到这个时代后最为灿烂的笑容,她是真的想抱住罗玄再亲他一口,大喊一声“新年快乐”,原本她是直女性子,什么情绪也藏不住的。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立刻被她一巴掌呼死,这不是现代,她要是真这么做了,那这个年可能就过不下去了。
这个误会可闹不起。
“天相,你买来的爆竹呢?是时候了。”罗玄不知道聂小凤的小心思,只是见她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再一次侧身回避,面色淡然如常,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喜气,可心里却有些古怪。他不知道是什么钻进了他的心里,在他的心里东抓一下西挠一下,痒痒的,无法消停。
聂小凤听了这话,更是笑疯了起来,屁颠儿的跟在陈天相后面想要一起去院里看他放炮竹。罗玄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顿了片刻,方才苦口说道:“穿厚一点,不可以再染了风寒。”
乖乖的站在原地看着罗玄从一旁拿起她的那件绾色的斗篷,表情有些不耐,手里却并不停歇的甩开斗篷,罩在她身上,在无言之中为她系好领口,确保她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聂小凤心中轻声叹息,眼下她改变了想法,真正的聂小凤会爱上罗玄这件事,绝不只是她的错。罗玄在这件事情上绝对有着很大的责任,即便他自己都不知道。
面对这样的关照,哪个少女会不动心?
聂小凤猛地清醒过来,她故意摆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挽着罗玄的手臂一同朝院中走去。在陈天相点燃了院中的炮竹的那一刻,罗玄将自己的手臂从聂小凤的怀中抻出来,迅速背到身后,速度快到转身跑回来的天相完全没有发现。
“师父!新年快乐!”陈天相带着少年的爽朗快意,向罗玄送上了新年的祝福。“小凤,新年快乐!”随着身后一声爆响,聂小凤身体一激灵,连忙捂住耳朵,笑得像个纯真无邪的小姑娘。
聂小凤看着从未这样开心的陈天相,又看向一旁笑容灿烂的罗玄,他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长久的笑过。她咧着嘴发笑,在满天的炮竹声中,轻声呢喃——
罗玄,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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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时间一晃又是一年初夏,聂小凤过了这一年的生辰,已经实满十七岁。现代女孩这个年纪还在读高中,可古代时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都已经嫁人。聂小凤倒是有些好奇,罗玄将她禁足在山上,不许她涉足江湖,可曾考虑过他们又该如何过这一生?他是否想过将日渐成熟的少女嫁他人妇?
想没想过又有什么区别,他不爱聂小凤,就算想爱,也不敢爱。只是这样把她困在山上,也困死了她的所有姻缘。他可以终身不娶,聂小凤自然也能终身不嫁。
她忽然觉得罗玄也是个蛮不讲理的人,只是为了所谓的武林正道、为了好友的一句托付,硬是狠心斩断一个女孩未来人生的所有可能性。既是保护也是囚困,霸占着却又无法面对,得到了却又终身懊悔。
何必呢,人世间又不是只有情爱。就这样每日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不好么?
“还在这里生闷气?”
聂小凤听到外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她斜坐在窗边的榻上,正百无聊赖的搭在窗边看着天上皓月当空。心中有些生闷,她没想过经过了这一年多的相处,罗玄竟然还是不相信她会彻底放下仇恨,好像在他的意识里,自己做什么都是别有所图的一样。
联想到真正的聂小凤苦恋他一生也没到什么回报,目光变得更加幽怨。
罗玄本来是从不会服软道歉的,但他自己也知道刚才在万天成面前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他本意是想借此让万天成去告诉山外的那些人自己绝没有掉以轻心,他会一直警惕着这个魔教仅存的余孽。那种装出来的蛮横霸道能骗过万天成,自然也能伤了眼前的女孩子。
这一年多以来,他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他相信聂小凤真的放下了仇恨,相信即便是自己教了她武功,她亦不会重返魔道。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所以待万天成离开后,罗玄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支开陈天相,就匆匆赶过来,一路上都在思索着如何用一种既体面又合理的方式向聂小凤道歉。
这一日的天色非常好,皓月当空朗朗明光照得一派清明,罗玄走到窗外与她隔窗相望,他可以看清楚聂小凤的表情,也能在黑着灯的情况下依稀看到屋内的饭菜动也没动。
他怎么一点也不意外呢。
“饿了吧。”罗玄靠在窗边,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方巾,层层打开,里面裹着几块青竹膏。这是蜀地那边传来的小吃,聂小凤最是喜爱,每次他们下山,她都要想尽办法让他们带些上来。
原本嘟着脸的聂小凤闻到了味儿,立刻抛弃了刚才的高冷。
罗玄浅笑,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块,忍不住感慨一声:“还未见过师父训了徒弟后,师父亲自来向徒弟道歉的。”
聂小凤也不装了,她是那种仇不过夜的脾气,只要不是触及到她底线,她尽可能的一笑而过。
而且,她无法真的生罗玄的气。
“是你说的不对,道歉也不委屈。”她嘟囔着,转身去抓了两口水喝。
屋内并未点上烛灯,罗玄向一旁错了几步,看到聂小凤拿着什么东西折回,他立刻转过头,保持原样。
“师父,送你的。”聂小凤抵给他一样东西。


2025-08-01 16:4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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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玄的心里本是有些惶恐,但看到聂小凤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何物后,立刻松了口气。他接过那本“寒草纲要”,这是他前不久从一个药农那里得来的一本草药集,粗略一看自己很是喜欢,只是年头过久且并未得到妥善的呵护,许多字迹不好辨识。聂小凤当时见了,就非要拿走,他拧不过就给了她。
料定她也看不懂多少,用不了几日就还给他。谁知此时手里拿着的书非常新,内容无变化,借着月光,他立刻认出了上面是聂小凤的字体。
“你抄的?”罗玄有些京惊讶的问道。
聂小凤点头,笑盈盈的支着下巴,靠在窗边说:“上面许多字都看不太清楚,我花了好些时日才补全的,如果发现有写错的地方可别怪我。”她说得云淡风轻,殊不知自己为了抄完这一本厚厚的草药集,险些看花了眼。
“你有心了。”罗玄最后只能浅浅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谁叫你是我师父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无亲无故的也只有你和天相能让我费心思去做这些。”聂小凤赶紧说道,她也怕罗玄被自己感动的不知说些什么,疯狂的补台阶给他,“我这算不算是以德报怨?”
罗玄被她的那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得彻底放下了戒心,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稳定在了某种接近于亲情的定位。
这曾是他最想看到的。
“是,是为师不对。”话都说到这里了,罗玄也没有必要再顾及那不必要的脸面,“小凤原谅师父了?”
聂小凤嫣然一笑,从他肯来找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原谅他了。
罗玄心满意足的将那本书放在怀中,身体靠向旁侧的窗户,两个人一个屋内一个屋外,片刻的安静,没有人说话,也并未觉得出尴尬。罗玄想着让她早点休息,侧过头,才发现她一直仰着头看着天上。
“小凤,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罗玄亦是抬起头看着那轮明月,心中五味杂陈。他有一点怕,怕聂小凤真的记起来自己的身世,为了复仇会将这一年多的无忧生活抛诸脑后。
怕她亲手毁了她已经带来的这一切。
“师父觉得我想起了什么?”聂小凤反问道。
罗玄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说:“去年天相就曾和我说过,你记得万天成他们是你的仇人。”
聂小凤微微侧过头看了眼罗玄,他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自己也思量了片刻,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实话实说。
当然了,要说实话也是罗玄能接受的实话。
“师父,之前许多事情我确实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我娘是被人逼死的,我是他们口中的魔道余孽。”聂小凤她悠悠的说,今日若是说明白了,也许真的能消除他们师徒之间最后的芥蒂。
罗玄一时语塞。
“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带我上山的,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才不让我下山,不教我武功,不让我报仇,让我做个普通人。你怕我魔性难除,为了私仇为祸武林,你辛辛苦苦教我为人的道理,让我修道习心,一直都在尝试着改变我的命运。”聂小凤越说越是忘我,她把自己再次剥离了聂小凤这个身份,以叶雯的口吻说着她所理解的这一切,“我不想报仇,我也不会习武练功。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发生什么,你何时问我,我都会这么告诉你。师父,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如果不是的话,你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聂小凤再次侧过头看着若有所思的罗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犹如月中的仙人造访了人间。
“我把你的身世和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都告诉你,从今日起我们之间便不会再有秘密。”罗玄下定了决心,看向她,“我相信你,你不会让我失望。”
一片昏暗的女子闺房内,尤能看到一个少女斜坐着靠在窗边侧目静听,而旁侧的那扇窗外是一个白衣男子的背影,两个人久久如此,犹如两幅悬挂于黑暗中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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