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咱们可以见一面嘛？”
　　我打开微信，便看到松墨发来的这条信息。我心中一跳，犹豫了一下，回到：“我明晚或者周末可以。”
　　松墨那边一时没回复，过了一会儿，他的消息来了：“明天白天不可以吗？”
　　“白天要工作，或者周末吧？”我感到了他的犹豫，主动推迟见面时间。
　　“不！”这次他回复得飞快，“就明晚吧，我想……早点见到你”
　　我知道我们一直聊得跟开心，但仍不确定见面后会如何。作为d，我可能对于直接见面仍然没有什么安全感。
　　地点是他选的，在我公司附近的一家商场内的西餐厅，比起dp面基，这更像是一次约会。
　　他先到了餐厅，“我在最里面的位置等你。”随后又紧接着一句，“你应该找得到我吧？”
　　“放心啦，”我安慰道，“我们不是交换过照片嘛。”
　　进入餐厅，人不算多，我一路往里走，终于在最里面的角落处发现了松墨。他一边挂着耳机，眼睛微垂，手指在手机上滑动。同时，我手机里弹出了消息，“到了吗？”
　　“嗨！”我压下紧张，走过去。
　　他猛然抬眼，目光扫过我之后又很快垂落，“是Susie姐吗？我，我把眼镜摘掉了……”
　　我心中一跳，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就聊过自己的身体情况。初中时刚刚发现p的倾向，就控制不住地长期熬夜使用电子产品，将眼睛熬成了高度的散光。虽然近视度数不深，但高度散光让他平时几乎无法脱离眼镜的辅助，并且也很难完全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小字。
　　他居然摘掉了眼镜来见自己，这是完全以一个p的身份来和我见面吗……
　　他没听到我的回答，抬眼来看我，眼睛却没有什么焦距，双手更是不自觉地攥紧了。
　　看他紧张，我放柔了声音，“对，是我。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来的时候戴了眼镜的，只是坐下之后摘掉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迷茫的眼神很是可爱。

02
虽然已在脑海中勾勒过无数次线下p的过程，但现实却是我其实不太好意思开口提什么要求。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来扫码点餐吧？”
松墨抬头，面色微红，目光仍然没有落在我身上，“我，还是我来吧。”说着，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桌边贴着的二维码，滑动着手机打开了微信。
我留意到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双击，使用的是VoiceOver的操作手势。原来，这人连读屏都已经打开用上了吗？
他举着手机凑过去扫码，然而桌边贴着两个不同的二维码，旁边分别用着小字写了“关注公众号”以及“扫码点餐”。他明显犹豫了，然后习惯性地眯眼去凑近看。好不容易扫上了码，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吃点什么？”他开始滑动菜单，但很快就愣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菜单不支持无障碍的吗？”
“菜品的名字应该是文本形式吧？都读不出来吗？”我也有点惊讶。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四处滑动，动作近乎摸索，似乎想要摸到某一处可以触发读屏。“我……抱歉……”此前的潮红已褪去，他的脸色变得甚至有些苍白，而眼尾却红通通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我可能需要看着手机来点单了。”他说得艰难，我也能体会到他作为一个p的遗憾，但其实对于d来说，像他这种高度散光其实也是一种萌点，反而使用读屏还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松墨。”
他抬起头，眼尾红红的。
“要不你就直接看吧，我还没见过高度散光是什么症状呢，你能边看边跟我说说么？”我把椅子拖到他身侧，从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和纤长的睫毛。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惊喜，“姐姐你会喜欢高度散光吗？我一直以为只有高度近视才是一个萌点……”
他好不容易笑了，笑容显得有些傻乎乎的，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懂d。咱们赶紧点菜吧，你不饿么？”
松墨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不少，举起手机凑近眼前开始研究起菜单了。
他微微侧了脸，让右眼凑到屏幕前，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滑动。
“你只用右眼么？”我没忍住提问。
“我右眼散光度数更高些”，他微赧，“我比较习惯用状况更糟的那边眼睛去看。”
他的手机字体并不算大，因此眼睛需要凑得极近，离屏幕还不足5厘米。
“居然还看不清吗？”他愣了一下，“难道度数又加深了？”
他努力眯起眼睛去看，“这个图片好像是意面？只能看到是红色、黄色的……居然还是看不清字吗？这个菜单的字颜色太浅了点。”
我凑过去，但是这一页都是披萨，并不是他以为的意面，“还是看不清吗？你是不是又偷偷虐待自己的视力了？”
松墨从屏幕上抬眼偷偷看我，眼睛红红的，甚至带了点用力过后的泪花，“没有……只是、只是有时候没忍住，我下次不这样了。”
我瞪他一眼，不知道他看清了没有，“用你左眼看吧，别虐待右眼啦。”

这个设定有人喜欢不？喜欢的话我加油更

他垂下眼，低低地哦了一声，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还是乖乖听话，换了左眼凑近屏幕。不过即使是视力更好的左眼，他也需要用力眯着眼才能看清。
终于看清屏幕上的是披萨而不是他以为的意面，松墨的耳根迅速地红了，他不好意思地偷偷看我，然后又埋下头去，声音都低了不少，“……原来是披萨啊。”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的羞窘，只觉得可爱，“我想喝奶油蘑菇汤。你帮我点一个～”
“嗯。”他认真地凑近手机，滑动屏幕。
我托腮看他，“你现在看屏幕是什么感觉？”
松墨一边吃力地看屏幕，一边给我描述他的感受，“左眼看字还是有重影，现在已经有点酸胀了，估计支撑不了太久就要变模糊了。我得在看不清屏幕之前把你要的汤选上……”
他左眼眨动的频率逐渐加快，眉头也渐渐蹙起，似乎开始感到难受了。他突然用力地闭了闭眼，又伸手按了按左眼，才再次睁开眼睛。他的眼睛发红，里面还有些许泪光闪动。
“你没事吧？”我有点担心，我对高度散光的了解不算多，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他再次低头去看屏幕，然后又抬头望向我，露出了一抹笑容，”在看不清屏幕前把你要的奶油蘑菇汤点上了！“
他眼中泛着生理泪水，眯眼冲我笑着，这个笑容真的让人无比心动。
后来的点餐是我完成的，松墨全程乖乖地”盯“着我的方向，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能看到什么。
两人慢悠悠地吃完饭，他似乎也感觉眼睛好些了，于是提出一起走去地铁站。当然，他的意思是以一个p的状态。

这两个月工作太忙了实在是一头包没时间更新呜呜呜，还有人感兴趣的不？或者大家有没有要点梗的，让我找找灵感hhhh

05
进入地铁口，明晃晃的光线和昏暗的街道对比鲜明，松墨仍然紧闭着眼，被我牵着手走在我的身侧。
过安检的时候，我松了一下手去放包包，他低声喊我，但也一直没有睁眼，只是直直地伸着被我临时放开的手，面上带了些慌张。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赶紧重新拉住他，将人往我身后拉近，准备带他通过安检闸门。
“诶，等下，包要过机。”
我走过去了，但松墨被安检员拦下，示意他背的双肩包需要过安检。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状况，而松墨已怯生生但无比自然地开口，“抱歉，我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要过机。”
安检员吃惊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没看出什么异样，走过去准备帮他取下背包过安检。
我赶紧走上前去，“我来就好，谢谢您哈。”
等离得远了，我才压低声音问松墨，“你怎么脱口而出自己……看不见的？”
他沉默了一小会，“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我真心希望自己是个瞎子。是不是就能完全满足你了？”

松墨：在你面前永远当个瞎子，能满足你吗？

06
回去的路上，他最后问我的那句话还在我脑海中萦绕。说完那话，他要搭乘的那趟地铁也到站了，他从包里摸出折叠盲杖展开，四周探着路，摸索着上车了。
我从某种无法控制的欲望中清醒，困惑于我喜欢的是他的属性，还是他这个人。如果他只以p的面目面对我，这其实并非完整的他。而我此刻感受到的心动，是为某个属性，还是因为他这个人？我没有答案。
似乎问出那句话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勇气，接下来几天，松墨都没有提及我对于那“第一次约会”的印象。在微信中，他变得有些沉默，虽然仍然回应我的每一条消息，但我仍然从他减少的语气助词中体会到他的不确定。
在某次他提到他想看电影，我希望可以给他更多的安全感，于是开口邀请他来我家看电影。
他迅速回了一连串的问号，然后又飞快撤回，解释道：“我不是不愿意，只是太惊讶了……真的可以吗？”
我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你下班后过来就是了。”
“我……我能p着去吗？”
我一时心情复杂，说不期待是假的，但是一直以dp身份交往，我竟也有一些不真实感，是不是双方之间除了dp这一件事，就没有其他纽带了。
我甩甩头，不想细想，回复他：“当然可以！但是！为了安全考虑，你不准在路上就p着过来，路上危险。”
他似乎很高兴，发了个可爱的小狗笑脸，“那我到你家楼下再p。”
这人……我无奈，真是“敬业”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对我没有兴趣。

我打开投影，却有些心神不宁，时不时拿起手机去看松墨有没有给我发消息。他出门有一会儿了，按理来说该到楼下了的，但一直没来信息让我下去接。我在屋内来回踱步，始终放心不下。有时候d也搞不清楚p的脑回路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我准备拨打电话的时候，门铃响了。打开门，松墨睁着大大的眼睛正乖巧地站在门口，一手拘谨地扶着门框，“是Susie姐姐吗？”
虽然这孩子又故意没戴眼镜，但起码还是顺利摸到我门口了。我舒了一口气，朝他笑笑，“快进来吧，你没戴眼镜对吧？需要扶你么？”
他迟疑了一下，眼珠动了动，然后慢慢伸手在身前探了一下，没摸到人，然后又缩回手摸着门框，没挪动步子。
“怎么了？”我疑惑。现在炎炎烈日，光线正好，即便是高度散光，也不可能连站在身前的一个大活人都看不到吧，他刚刚摸的方向偏离了一截。p得这么像的吗？
他朝我声音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害羞的笑容，眼睛自然眯起，和上次见到的小孩无异。然后他开口，“姐姐，我这次戴了盲片来的，叠戴了两层呢！今天太阳这么大，我一点也看不见。”他语气中充满了快活，我的心却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我盯着他的眼睛，和上次无异，几乎看不出他戴了盲片，但仔细看去，似乎他的眼神一直落在斜下方的某一处，没有任何生气或波动。
没有听到我的回应，松墨明显有些着急不安，“姐姐是不喜欢盲片吗？还是不喜欢全盲？……我可以换一个方式p的！只是要借姐姐的洗手间用一下，我换一下就好。”
我回过神，这孩子并不知道他第二次见面就p全盲的信任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看着他，他漆黑的瞳仁或许由于盲片的缘故，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我伸手覆盖上他的手背，声音不由自主地温柔，“不用换，现在就很好。来，跟我进来，电影已经准备好了。”
他反手拉住我的手，脸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什么，有些微红，眨眼的频率变快了些。
我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果汁放在手边，看他小心翼翼地摸杯沿确定位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松墨瞪大眼似乎下意识想要抬头看我，但迷蒙的眼神出卖了他仍然什么也看不见这个事实，“姐姐？”
我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拉过他的左手在手里把玩，“陪我看电影吧。”
他眼神微垂，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微颤动，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我调出了一直想看但没空去看的一部电影，靠在沙发上。然后看到松墨还规规矩矩坐得笔直，脸微微侧向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靠过来。”我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他眼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看我，然后用手去探我刚刚拍的那处，摸到沙发靠背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往后坐，直到靠上了沙发。
电影开始了，我慢慢地给他讲里面的场面，小孩听得很认真。他一直侧着脸对着我，如果电影有巨大的音效或突然的响动，他便会把头偏向放音响的那个角落，似乎对于他来说电影的呈现都来自于那个角落，而不是面前的投影屏幕。
我看着看着电影，有时会走神盯着他的眼睛瞧。原来戴着全盲效果的盲片的眼珠是真的很安静，几乎不怎么转动，好像废用得厉害。我一时入神忘了讲解，小孩便会轻轻拉我的手，顶着红红的耳垂叫我，“姐姐在看什么？不看电影了吗？”
我轻轻抽气，才发觉这场期待已久的电影，自己是看得多么不走心。
我恨恨的伸手要刮他的鼻子，但碰到他还是放柔了力道，只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叫你让我分心得厉害……”
后来电影演了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小孩的唇很柔软，眼睛也很美。

他好可爱！aw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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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又约了第二次、第三次。松墨的装备很多，各种盲片和隐形眼镜叠加，模拟灰色的眼翳或者浑浊的瞳孔，有光感或全盲。
我带他去各种地方闲逛，让他作为一个小瞎子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松墨一直都不知道我究竟长什么模样。有时我开玩笑说就算真的见面了，他也认不出我。他垂下眼，睫毛轻颤，“就算看不见模样，姐姐也是记在我心里的。”
某天公司楼下开了一家新店，我中午跑去尝鲜。刚点好餐放下手机抬头，一个预料之外的人走进门来。我一眼认出他来。
和以往的每次都不同，他戴着眼镜，寻觅座位的时候与常人无异，并不需要用盲杖小心翼翼地探路，也不需要别人的引导。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离我不算远，坐下的时候仍是习惯性地用手背探探凳子的高度，然后才坐下。
我无声的笑笑，这样的细节也只有d发现得了。
他拿出手机扫码点单，即便戴了眼镜，也比常人要更贴近手机屏幕一些，不过也极少人会留意这样的细节。
点好单后，他收起手机，似乎看着窗外在发呆。这年头等上菜间隙不浏览手机的人确实不多见。我略微犹豫，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在干嘛？”
他摸出手机放到眼前去看，然后打字回复。
“在外面吃饭，姐姐呢？”
我第一次见他不用读屏打字的样子，比我想得似乎还吃力一些。本来还想先逗他两句，现在又觉得有点欺负人了。
我端起自己那份意面，迈步朝他那桌走去，停在桌前，他抬头，迷茫地看着我，正如我预想中一样可爱的那种迷茫眼神。
“我能坐这里吗？”我朝他笑问。
他下意识朝我这边侧了侧头，似乎想要听得更清楚些，然后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我，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你不反对就当同意了哈。”我自顾自坐到他对面。
他一直盯着我，半晌却突然垂下眼似乎不敢再看，“姐姐……”
“嗯……”我应声，“干嘛突然不看我？不好看？”
“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他低着头，“好像我不该能看到你……”

我有些诧异，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也有同样的感受。
“松墨……”我叫他的名字，“你看着我。”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眼，透过眼镜看向我。
“咱们重新认识一下吧。”我伸出一只手，“我叫Susie Xu，很高兴认识你。”
他愣愣地看着我，目光从我的笑脸移到我伸出的那只手上。他突然就笑了，伸手拉住了我的。
“我叫松墨，以后还请姐姐多多关照。”
我们开始不再完全以dp的角色见面。即便是加班，我们有时也会找一个共同的咖啡馆一起办公，或者仅仅只是陪对方坐着。
我们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松墨打开电脑回复邮件，我拿着一本最近打算看的新书，靠在他旁边。
他看电脑也凑得有些近，不注意时就习惯性地把脸往电脑前靠，常需要我拉他提醒才恢复姿势。
“你确定你戴了正确的眼镜？”我终于没忍住，问他。
松墨露出一个乖巧的笑，“眼镜是最新的，只不过度数还是5年前的……”
我扶额。实在无法想象这人在五年间是如何“虐待”自己的视力的，以至于在成年后还可以发生明显的度数增长。
“那在认识我之前，你顶着高度散光出门，是怎么找路，怎么点餐的？”我没忍住好奇，问他。
他朝我笑笑，满脸无辜，“只是高度散光而已，大体上还是看得到的。如果实在有台阶看不到，摔一下其实也还好啦……”
“点餐的话，就只去那些可以扫码点餐的店，自己拿手机慢慢看，倒也不耽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