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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管家又来敲窗。静儿立刻起身，裴东来也马上睁开了眼。
“准备好，马上出城。”
裴东来纵使身体虚弱，但勉强还可站立，出了后门已经有辆马车等在那里。
——你们尽管出城，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
马车不大，赶车的怎么看怎么就是个普通的车把式。两人上了车，帘子一放，除了粼粼的咕噜声，外面也就一概看不见。
静儿软鞭在手，丝毫不敢放松。
裴东来重伤在身，身上更是没有半点武器——话说这种时刻，她不知道为何心神突然跳脱到他那把板斧上去了，想着是不是落到周兴手里，以后还能不能找个机会寻回来……
“想什么。”
走了片刻，裴东来低声问。
“你那把斧子没了，可惜。”静儿微微掀起帘子，皱眉谨慎朝外观看——是出城的小路，马夫规规矩矩。速度不快不慢。一切正常。
裴东来像是有些意外她突然提这个，刚想说什么，静儿突然一摆手，示意别再出声。
“转过街角就是就快到城门，一会无论发生什么，我来处理。”静儿的口气完全不容置疑，鞭子拿在身前。
裴东来也不跟她争执。不是时候。
两人静默以待接下来的关键时刻。
——官兵已经被引出城去追捕，你们可安全离开。
临走的时候管家这样说。静儿方才明白克俭所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看来他是派人乔装成两人的样子引了羽林军出城，城门的守卫也就会放松了。
话说这人既然乔装刘光业，时间必然不短，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吁！”
就听马车夫突然喊停，静儿跟裴东来心里都是一沉。按理城门解封，百姓自由出入，不会再有检查。
“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不是解禁了嘛。”马夫也在嘟囔。
两人对看一眼。
羽林军既然已经出城，守在这里的又是谁？
话说克俭没必要骗他们，如果有心加害，那根本不必救他们出来。既然决定送二人出城，也一定是有把握，出现差错……难道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么。
“你，过来过来，快点。”
这时就听远处有人在呼喝。
话说盛唐，武曌登基虽然对上层很大震动，普通百姓却没甚大影响，皇帝男女其实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况且武曌治国有方，大家安居乐业，环境也平稳。
洛阳城平日关闭晚，开门早。只因城外有来做买卖的，送蔬果的，国内国外的商旅很多。一般都能出入自由。
昨天突然关闭城门，傍晚解禁，早晨又有人把守，一时间出入的百姓都得排队接受检查。
话说，刚刚那人一声喊，马夫架着马车前进几步抱怨不说，裴东来和静儿却都一惊。
尤其是裴东来。
因为那声音极熟。别人听不出裴东来也绝对听的出——是张训！！成日里给他打伞跟班办案的小吏张训啊。
静儿出入大理寺也有段日子，张训的声音也不陌生，就算疑惑看到裴东来的表情也知道是他无疑。
这么说，现在守门的不是右威卫，而是大理寺？！！
“奉皇帝的命令，我等在这里盘查，但凡百姓一概通行，大家可安心！”
听到城门内外等候排队的人们窃窃私语有些不满，一位官员高声安抚，不说不要紧，一说裴东来的眉头皱的更紧：
是段程。
大理寺另一个少卿。
一般他不怎么带队出来办案，负责善后处理较多，这次他都来了，可见……
怎么办？
两人看着对方，不说话，但是心里明镜。
通过检查，不可能了。
那要跑吗？裴东来目前的状况，别说跑，走路都难。静儿断然不会一个人走的。
况且又能跑去哪里。
克俭出卖了他们？不会。就算是会，现在也时间没精力纠结了。
随着检查的不断进行，马车在一点点靠近城门。
他们就这样看着彼此，皱着眉，不说话。
其实有心理准备，逃出来，就没有回头路。反正，不是一起生，就是一起死。
“你，过来！”
终于轮到他们了。
握紧了彼此的手。
“马车上什么人，出城做什么。”
张训先问马夫。
“是城里一户人家给小的钱，雇我送两位出城，做什么小的也不知。”马夫回答。
静儿心下明白，克俭故意没找他们的人送而是找了个普通马夫，一是不引人注意，二是真出事也不会留下线索。真够滑头。
“我上车看看！”说罢，就感有人掀开帘子上来。
静儿手中匕丅首出鞘。
张训前脚搭上，后脚白刃已到他颈下，又由于马车本来不大，张训后背遮挡，帘子半掀半掩，一时外人看不到什么。
张训不愧是跟了裴东来多年，突遭如此变故，居然也没叫出声来，只是睁大眼睛，说不上是因为被匕丅首胁迫惊讶，还是看到裴东来惊讶。
小小的马车内，气氛骤然紧张，让人无法喘息。
没人说话，三个人的目光仿佛三把剑，交叉起来的火花燃烧掉仅剩下的空气，让气氛更加紧绷。
“张训，磨蹭什么呢？！”外面有人催了，声音很熟，也是裴东来的手下。裴东来伸手按下的静儿的肩膀，示意她拿掉匕丅首，静儿不肯，皱眉瞪着他，裴东来只是摇摇头，静儿一咬牙，最终收起。
“没事！”张勋咽了下口水，大声回答，目光直直的盯着裴东来，额头都是汗，“这车正常，可以放行——”
可惜话说晚了。
“怎么回事——”跟上来的是另一个下属，看到裴东来二人，同样愣住。极为短暂的片刻。随即高叫：
“放行！”
说着二人都要退下。
“等等，这么大个马车，好好检查了吗？”说话的居然是刘孝巍。裴东来和上官都吓了一跳。
“羽林军大部已经出城，刘将军带了小队殿后，也正准备出城。”张训小声说。
看来运气不好，刘孝巍不是守门的，却被撞个正着。
东来眯了眯眼，
“张训，你把我们交出去！”裴东来低声命令。
令人对看一眼，
“万万不能！”那两人一起摇头。
“事已至此，我二人走不了，不能连累他人！”裴东来急声说。“被你们交出去，也好过便宜其他人！”
回答依旧是摇头。
“我说的话都不听了？！”裴东来怒道。
张勋咬牙，眼里已依稀见泪。
“张训，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刘大人的话？！”外面段程追问——实际上刘孝巍骑马带队正要出门，看到这辆马车便出口询问，也没亲自下马探查，毕竟分工不同，他不好越权直接检查。
“回大人话！！卑职已经详细检查，马车内就是普通百姓！可以放行！”张勋跟另外一人果断翻身出来，跪地说道。
刘孝巍是何等人，堂堂羽林军将军，当然不是傻子，依稀看出有些古怪，瞅了眼段程。段程一笑，走到马车跟前，一掀帘子，看到二人表情微微一变，却也是波澜不惊。
“果然是普通百姓，夫妇二人一早出城可是要探亲访友么。”他笑道，一边不着痕迹的放下了两样东西：
两块金子，一把短刀。
“段程！万一皇帝责罚下来！”裴东来一见登时明白，急道。
段少卿却置若罔闻，高声笑道，
“惊吓二位真是对不住，这就放行，希望你们能一路顺风，好走。”
帘子放下。
“刘将军，在下已经仔细检查，无有问题，至于捉拿逃犯，段某用人头和大理寺上下合众性命保证，一定尽心尽力。”
话说到这份上，刘孝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辆马车，拂了大理寺少卿的面子也不值当啊。
“先请刘大人出城，抓捕钦犯还靠刘大人了。”段程笑容可掬的说，
“出发！”果然就听刘孝巍大喝，接着就是马声。
“还等什么，张训，放行吧，还那么多百姓等着呢。”段大人说道。
“是！”张训应，“放行！！”
车声粼粼，
窗帘外，熟悉的脸慢慢闪过，渐行渐远。
马车出了城门，撒开蹄子狂奔而去。
静儿看着裴东来闭眼不语，知他心里难过——这番放人，一旦被皇帝知道，大理寺定然难逃责任。
多年的情谊，最终却因为自己而受累，他心中的愧疚又怎是能言明的。
静儿收起了金子和短刀，也替裴东来收起了那份沉甸甸的情义。
此时，洛阳城内大理寺柴房。
“张训？！张训？！你怎么了？！”一个小吏发现倒在地上失去知觉的人，问道。
“怎么回事，张训刚刚跟段大人他们去守城门了啊。怎么会倒在这里？？”另一个跑过来，一看不禁也大惊。
“让开。”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两人回头，去看到一人进来直奔躺在地上之人，面目严肃，一番检查后叹道：
“还有气，幸好我来的快。”
（十一章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