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
“不过能再等一会吗？离我预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左右。”
“当然可以。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我点了点头。
她轻巧地在我身旁的房檐上坐下，颈间的猫爪挂坠和双腿一同在离地面约五十米的高空中晃荡着，和我一起一言不发地眺望着街道的灯光。
虽然看上去有点危险，但大楼上装有结实的防坠网，就在我们脚下的不远处，只不过因为漆黑的天色不太看得清楚而已。
因此即使从这里不慎跌落，或者主动跳下去也丝毫不会有事。
我没有说话，坐在我身旁的林月霖也一言不发，我们就这样沉默地看着脚下灯火茫茫的街道。
直到五分钟后。
与男人约定的时间到了。
我其实完全不知道男人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杜绝一切引爆炸弹的可能性。
就算我去询问，也只能得到“你不用管那么多，交给我们就好”的回答。
既然他都那么说了，我只能选择信任他。
毕竟是试图杀死活了九千亿个人生的死亡回溯者、拯救地球与世界的正义组织，总得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与手段吧。
而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小看了这个以高塔为标志的组织。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耳鸣，黑暗在整个城市内扩散开来。
宛如被吹熄的蜡烛一般，无论是高楼，街道还是住户里传来的灯光都在瞬间熄灭。
回荡反射在大气层中的光污染逐渐散去，揭开了大城市的居民们早已忘却的、夜空的真正面目。
皎洁的月光毫无阻碍的泼洒下来，将周围染成淡淡的银白色。
在此刻开始的十分钟内，【电力】的概念在这个城市内被彻底抹除，从深埋地下的商业街，直到高空万里的卫星。
“……”
真是相当大的动作。
怪不得男人会如此为难。
不管怎么说，这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为了不辜负他们的努力，我也必须好好表现才行。
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很快，我要做一件相当残忍、冷血无情、可以说是毫无人性的事情也不为过。
我将把一名少女的爱情、梦想和幸福全部剥离下来，扔进冰冷的泥水里，踩成肮脏的碎块。
那本来是绝对不该被允许、应该被全世界所评判贬低的行为。
但可笑的是，我会用拯救世界的名义将其套上伪装，以此来逃避自己的错误。
那么，开始吧。
与活了九千亿次的，完美到令人战栗的天才的对决。
我转头看向身旁被月光染成银白色的少女，开口对她说道：
“林月霖，我们分手吧。”
她没有抬头，仍旧望着脚下漆黑一片的街道。
她轻声说道：
“为什么？”
那是我至今为止，第一次从林月霖口中听见纯粹的疑问句。
并非早就知道答案，充满坏心眼的明知故问，也并非强调语气的反问。
只是无比单纯，不掺杂任何其他内容的疑问句。
光是这样，就让我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我克制着自己话语中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回答道：
“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的幸福并不一定需要你，而你的幸福的终点也不一定存在我的幸福。”
“是这样呢。”
林月霖用食指抵着下巴，一副在回忆着什么的样子。
“如果我不主动干涉你的人生，你最后多半会找到自己真正的命定之人，一个就像是小动物般可爱的、从另一个国家远渡而来的女孩。你们会相遇并相爱，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
“这样啊，看来得尽早开始学习外语了。”
“没有那个必要，她的中文说得和本地人一样好。只要你希望的话，她也很乐意和你在这座城市同居。”
“那还真是幸运，好想尽快见到她啊。”
我说道。
“所以我们分手吧。”
林月霖微微缩了缩身子，仍旧低头盯着漆黑一片的城市。
“不要。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放跑你。”
果然还是会发展成这样吗。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我继续开口说道：
“都经历过九千亿六千零三十八万三千七百五十一次人生了，为什么还会想要使用死亡回溯的能力？”
她回答道：
“为什么不呢？这是错误的事情吗？”
我说道：
“这会给很多人造成麻烦，毕竟整个世界的未来都不存在了。”
她回答道：
“那并不是问题的本质。如果说为了整个世界而牺牲一名少女不一定是正确的事情的话，为了少女而牺牲整个世界就一定是错误的吗？”
我说道：
“这只是偷换概念而已，对于少女以外的世界来说，这肯定是他们所不期望的事情。”
她回答道：
“但那和少女无关，少女所在乎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我看向身旁的少女，清冷的月光照耀在她精致的五官上，给人一种犹如陶瓷娃娃一般无机质的美感。
我说道：
“那个人是你自己，对吗？”
她没有回答。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她的身体在略大的外套下显得格外纤细。
过了一段时间后，她才重新开口说道：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么你肯定也知道你打算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会带来任何的价值与希望，只会给警察、大楼的清理工和你的家人与朋友造成更多的麻烦而已。你应该停手。”
我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

我很清楚，事到如今无论再怎么粉饰自己的行为都毫无意义。
我所能做的只有直面自己的错误，以及对于少女的残忍。
我默默地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通体漆黑的格洛克26手枪，用略带生涩的手法打开保险、完成上膛。
使用的方法是男人教我的，虽然并没有实际开枪练习过，但这应该没关系，因为我打算射击的目标不可能打偏。
我用两手端起比想象中还要沉重的手枪，将其抵在自己的脑袋侧边。
其实最好的方式并非射击太阳穴，而是将手枪含在嘴里再扣动扳机，也就是所谓的吞枪自杀。子弹会在瞬间贯穿延髓，让人几乎没有痛苦地立即死亡。只不过用那种姿势的话，想要继续和林月霖交谈就有些困难。
林月霖终于从漆黑的街道上收回视线，转头仰视着我的方向。
也许是月光的缘故，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悲凉。
抑或是冷漠。
“至少用吞枪自杀的方法如何？被子弹钻穿头骨的感觉可是很难受的。”
“多谢提醒，我会好好感受的。”
她摇了摇头，颈间的猫爪吊坠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起来，在月光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这没有任何意义。你死了之后，我也会结束自己的生命，然后与你在新的轮回再一次相遇，再一次成为恋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无比坚定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句地挤出声音：
“那么，我就会再一次在你的面前自杀。”
我说道：
“我很乐意陪你一起陷在这个无限死亡的怪圈之中，无论是几千、几万、几亿、几兆次都无所谓，【因为我根本不会记得一丝一毫】。”
这就是我所能够考虑出的、唯一能够称得上是对抗的方法。
只用了一瞬间，我就放弃了男人所说的【想出九千亿个过去的自己从未想到过的方法】这一条路。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战胜九千亿个过去的自己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天方夜谭。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陷阱。
那么就将思路翻转过来吧。
与其于过去的自己为敌，不如与他们成为友军。
想要打败活了九千亿次的死亡回溯者，也许只有九千亿个周目的自己全部团结起来才能做到。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林月霖的本质，她不断进行着死亡回溯的理由，奔跑在环形铁轨上的列车的燃油，木偶戏中永远也不会断裂的丝线，名为林月霖的机器的核心代码——
“林月霖，你所渴望的幸福永远都不会实现。”
我连同九千亿个过去的自己，在此将其摧毁。
这是我最初、最后且唯一的底牌。
然而。
林月霖默默地看着我，洁白无瑕的脸庞上不带丝毫表情。
无论是惊讶、胆怯、抑或是不屑，都不存在于她的脸上。
看着她如雕塑般精致的五官，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当一个人再次看到已经翻看了无数遍、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早已熟记于心的书籍时，所露出的表情也许就是这样吧。
她微微张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
“为什么不惜做到这种程度？喜欢一个人，希望和他一起走向永远的幸福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吗？”
我回答道：
“不是，希望和谁一起携手走向幸福是谁都会有的想法。”
她说道：
“厌倦与喜新厌旧就是正确，而钟情和至死不渝是错误的吗？”
我回答道：
“不是，忠诚而真挚的感情毫无疑问是值得肯定的。”
她说道：
“就算再怎么喜欢的书，翻看数十遍、数百遍之后就扔到一旁是正常的，把翻到破破烂烂、连文字都已经磨光的书像珍宝一样捧在怀里，满怀幸福地再一次翻开就是那么奇怪的、难以令人接受的事情吗？”
我回答道：
“不是，无论是谁都会有自己的喜好，哪怕是到了可以称之为怪癖的程度也好，只要不给别人造成麻烦就没有问题。”
她说道：
“因为喜欢游戏中的一条路线，于是在通关之后一遍又一遍地重置存档，陶醉地沉迷其中，难道是不能做的事情吗？”
我回答道：
“不是，游戏里好不容易获得Happy End却又被拽回起点的NPC们会很伤心吧，但那并不是我们需要担忧的事情。游戏什么的想玩多少遍都可以。”
她说道：
“登上只有自己的列车，因为喜欢沿途的风景，于是就让列车在环形的铁轨上多跑了几圈，难道是那么无法容忍的罪恶吗？”
我回答道：
“当然不是，虽然会给很多人造成麻烦，也不能说是值得提倡的行为，但若是有把整个铁路局都买下的资本的话，想坐多久列车都无妨。”
她说道：
“那么，为什么我不得不去死呢？”
我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
我才用轻到难以察觉，宛若自言自语地声音回答道：
“因为我很害怕。”
我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缓缓揭穿自己最冠冕堂皇、最令人不堪羞愧、也是最肮脏龌龊的谎言。
“不是为了孩子的梦想和世界的未来，也不是为了你或任何一个其他的人。单纯只是因为——我很害怕。因为你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经过的岁月也许比起七百个宇宙还要长的魔女。我至今为止的人生可能连你的亿万分之一都难以企及。这样的我，无法承担起你的感情的重量。”
我用力握紧稍显沉重的手枪，继续说道：
“你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恐惧。无论是你的习惯，癖好，志向，梦想，心情，想法，性格，挫折，信念，行为，兴趣，情感，责任，好奇，审美，能力，直觉，风格，社交，经历，认同，朋友，家人，成就，遗憾，思维方式，沟通风格，喜欢的东西，恐惧的东西，隐秘的癖好，对自我的认知，奉为神作的小说，喜欢的恋人的类型，会让你感到压力的事情，会让你感到幸福的事情，会让你感到痛苦的事情，会让你感到愉悦的事情，在过去、现在以及潜在的未来中你将会遭遇的一切——以及你对我的爱，都让我恐惧到难以呼吸。”
她轻声笑了一下。
“有这么夸张吗？”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当然，光是看着你的眼神就知道，你肯定已经不止一次在过去的轮回里杀死过我、我的朋友以及家人了吧，你个杀人犯。”
她耸了耸肩膀。
“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就算是我也不想做那么费时费力的事情，谁叫他们总是喜欢挡在我们之间。特别是你的妹妹，几千亿次里我都不得不打断她的四肢、把她的脊椎一节节拧成碎片，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好累。”
“因为身体强健算是笨蛋妹妹唯一的优点，让你这么辛苦还真是抱歉了。”
“但请不要误会，我才不是什么杀人犯。我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因为我知道即使这么做也没有人真的会死。”
林月霖吐出粉色的舌尖，用手指比作手枪的姿势，对着自己的脑袋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我知道她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发动死亡回溯，所以在这个轮回里死去的生命，都会随着她的死亡而全部复活。
但即便如此，杀人就不算杀人了吗？
“而且我也很久没这么做了，那些像是黑历史一样的东西，还请务必就此揭过。”
她微微侧了侧脑袋，说道：
“反倒是你，光是因为感到害怕和不安，所以就打算让一名少女彻彻底底、无法挽回地去死吗？你真的很残酷。”
“我知道。”
我不打算和她继续进行无意义地闲谈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用力扣动搭在扳机上的食指。
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如同雷鸣一般响。
不用说也知道，我并没有打算在真正意义上自杀、抑或是牺牲自己的想法。
我有着珍重的家人与朋友，有着想要实现的梦想与人生。
我期望总有一次林月霖会放弃她的幸福，从而不再纠缠我，让我得以度过普通而平凡的一生。
当然，实现那一切的前提是，林月霖并不会在我死亡之后，才决定放弃死亡回溯的能力，而是最后再进行一次回溯，从而让我复活。
……虽然是有些童话般儿戏的愿望，但希望她能念在我陪伴了她九千多亿次轮回的份上，在最后给我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结局吧。
就在我马上就要将扳机扣到底的时候，林月霖突然开口说道：
“请等一下，在你扣动扳机之前，能再等三十秒钟吗？”
当我的大脑仍在处理林月霖这句话的含义，以及判断自己到底应不应该答应她的请求的时候，男人曾对我说过的话突然回响在我的耳边：
“若是想要与死亡回溯者为敌的话，就一定不能浪费任何的时间，同时也绝对不可以听从他们【请等一下】的请求，无论那是三个月、三天、抑或只是短短的三十秒。”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顿时席卷了我的内心。
我张口想要说出拒绝的话。
不，不用那么麻烦。
我转而直接用力收紧手指的肌肉。
但就在此时，林月霖继续说道：
“抱歉，刚刚是骗你的，其实三秒钟就够了，现在请看看天上。”
她伸出食指，指向了头顶的夜空。
就算知道被她牵着鼻子走会很糟糕，我仍旧没有办法克制生物最本能的反应。
我的视线下意识地跟随着她的手指抬向天空。
然后，我陷入了沉默。
…………
……………………
光。
我看到了光芒。
那是超越现实的瑰丽奇景，宛如梦幻一般的流光溢彩，缓缓划破繁星点缀的夜空，坠向遥远的地平线。
最初只是一道微弱的光弧，仿佛是星空在无声地低语。然而，仿佛响应某种无形的召唤，越来越多的流星出现在夜色的尽头，拖着尾巴般的蓝色磷光，在深邃的夜幕上绘出一条条蜿蜒的轨迹。
近五十年里最为盛大而华丽，同时也毫无预兆的流星雨，在城市上空宛如妖精般出现。
它们不受束缚地跳跃在夜空中，像是为了弥补几十年来城市灯光对夜色的侵占。
更为巧合的是，整座城市的照明系统在此时意外陷入黑暗。饱受光污染的夜空得以喘息，宛如报复一般肆意挥洒着群星与月亮的光芒，使得流星异常清晰可见。

而由于某些更为特殊的原因，我此刻正站在一座商业楼的顶部，在这里不光有着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宽阔视野，星空也近得宛如触手可及。
流星的轨迹在眼前划过。
我沉默地伫立着，目光追逐着每一颗坠落的星星，直到最后一抹磷光隐没于地平线的尽头。
不知不觉中，我放下了手里的枪。
林月霖保持着伸出手指的姿势，微微侧着脑袋，脸上挂满了犹如猫一般、似笑非笑的表情。
“生日快乐，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怎么样，还喜欢吗？”
“我的生日还早。而且我已经收到过一个提前的生日礼物了。”
“那就交往两个月零十一天的纪念日礼物。”
“才没有那样的纪念日。”
“怎么样都好，反正我就想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你，不行吗？”
“……当然可以。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我再次捏紧了手里的枪，宛如想要将枪柄握碎一般，直到骨节泛白为止。
“我是真心地想要杀掉你。”
她轻笑着说道：
“我知道。但我只想让你看一场流星雨。”
“你就不会感到丝毫不甘、悲伤或者愤怒吗？”
“不，因为我是抖M，也就是通称的受虐狂，无论被你做多么过分的事情也只会觉得开心。”
看着她脸上宛如猫一般的、夸张到甚至说是略带嚣张也不为过的笑容，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最初的时候，我之所以会和男人产生接触，是因为林月霖突然撇下我的缘故。
我默默咬住了嘴唇。
“你应该很清楚才对，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害怕你。”
能够将全部的一切计算在内，无论是我还是男人所属地组织的想法、行为、计划都了如指掌，并且做出如此夸张的陷阱的，毫无疑问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林月霖——是当之无愧的，活了九千亿次的魔女。
“别误会了。”
可就算我这么说了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也毫无收敛的意思。
“我并不打算一味地讨你开心。因为我喜欢的——是你的全部。”
她从高楼的边缘站起身来，脸庞一直逼近到鼻尖相接的距离，满脸猫似的笑意仿佛要传染到周围的空气里一般。
“无论是你开心的表情，满足的表情，幸福的表情，还是你悲伤的表情，痛苦的表情，害怕的表情，我都喜欢到难以自拔。”
她拉开距离，往后退了一步，在岌岌可危的房沿上做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回旋的舞步。
“所以，请你再畏惧我一点，再敬仰我一点，再依赖我一点，再厌恶我一点，再迷恋我一点，再痛恨我一点，再多爱我一点。让我们在冰岛经营爱的咖啡店，去南极被企鹅啄得头破血流，在法国的郊外建起满是刑具的庄园，流浪到荒岛互相啃食对方的尸体，在普陀的寺庙里偷吃禁果，在火星殖民地生下很多的孩子，在外星人战争中成为互相出卖的间谍，或者是把全世界推回到封建社会成为皇帝然后互相残杀。最后，让我们一起携手迈向永不褪色、纯粹无暇的幸福吧。”
她笑着说道。
我说道：
“明明我并不喜欢你？”
她回答道：
“明明你并不喜欢我。”
我说道：
“明知道你不会带来属于我的幸福？”
她回答道：
“明知道我不会带来属于你的幸福。”
我望着她如同猫一般，似笑非笑的表情，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你真的很残酷。”
“我知道。”
林月霖露出了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为开心的笑容。

//////结局////////
“总之就是这样，我失败了。”
“是吗，真是可惜。不过不用气馁，就像林月霖有着无数次重置世界的机会一样，我们也有无数次尝试的机会。”
“不，我想我不会再尝试了。”
“……彻底认输，是吗？”
“就是如此。”
我向电话那头的男人如此说道。
“顺便一提，我的失败也有你们的责任在。倒不如说很大一部分都是你们的错。”
“喂喂，推卸责任什么的就免了吧。你的要求我们可是完美无缺的达到了，甚至不惜背上了相当大的压力。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有回答，而是举起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随着一声清脆的扳机声，什么都没有发生。
电话那边传来男人尴尬的笑声。
“……19毫米子弹故障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零点二左右。虽然不知道具体数值，但我想这应该比一只蝴蝶的翅膀引起飓风的概率要大不少。再加上不久前曾经有警察在携带这把枪的时候被流浪猫抓伤过……现在看来，我们也许应该给你换一把枪的。”
“我把弹夹里的10发子弹都试过了，全是哑弹。”
虽然电话里没有传出声音，但我已经能想象出男人捂着脑门的样子了。
尽管要是真心想要自杀的话，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即使被林月霖打断手脚、拔掉牙齿、监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度过一生，我也能用完全无视她的方法做到“约等同于死亡”的情况。
想必林月霖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她之所以让所有的子弹都“恰巧”变成哑弹，大概并不是为了尝试阻止我的自杀，而更多是为了男人所在的组织示威吧。
“就是这样。那么，就此别过。”
就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听不出丝毫动摇或气馁。
他平静地说道：
“不，让我们在下一次的轮回里再见，然后再一次尝试杀掉林月霖吧。”
也许下一次，你就会成功。
这么说完之后，男人挂断了通话。
我放下手机，将男人的电话从通讯录里删除，然后戴上手表，背上书包，向在客厅里通宵打游戏至今的妹妹道早安之后，打开了通向外面的门。
一如既往，林月霖依靠着墙壁，带着宛如猫一样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向我说道：
“早上好，我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