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好久没来集市的小猫上蹿下跳，一会儿去摸摸店门口的雕塑，一会儿去试试店主新进的宝石项链。
秦彻慢慢走着跟在后面，看着小猫好奇的模样，心中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开心。
其实秦彻之前并非没看出小猫的无聊，只是外面的世界现在有所变化。
龙的处境已经并不十分安全，坊间已有传闻说神之力将重现于世，所以龙有一次出去后翅膀受伤而返，就是打探消息时被雷电灼伤。
龙想着把小猫一直安顿在龙窟里，至少不会突然被什么东西抢了去，毕竟现在外面的集市上总有披着黑袍的、号称是神之使者的人游走，隔天便会得知某家某户缺失了东西。
小猫买了好多东西，几乎把秦彻给她的一袋金币全都花光了。秦彻在后面跟着她，顺手也提着她大采购的战利品。
“秦彻！”小猫回头，冲他眨眨紫色的大眼睛。
秦彻无声地挑眉，示意她自己在身后跟着呢。
小猫折返，蹦跳着来到秦彻身边，顺手就轻轻搂住他的一条胳膊。
秦彻耳尖有点微微发烫，但是并未推开小猫——他喜欢她黏着自己。
“我们去吃梅子馅饼吧！还剩一些钱，刚好可以去店里吃。以前我都是抢的，现在带着你，我都不好去抢啦。”小猫软软的语气有些撒娇道。
秦彻哑然，轻轻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少女的鼻尖。
“跟我在一起，你不用再去抢别人的，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我去抢。”
“嘻嘻。”小猫开心地笑了，她开心的时候总是藏不住小猫尾巴，秦彻最爱的就是她毛茸茸又卷曲的小尾巴。
“我们现在可以用钱买了，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你再去打劫，不要带坏我们猫科动物的名声。”小猫瘪瘪嘴。
“你以为你在抢梅子馅饼的时候就有什么好名声吗？”秦彻不由得揉揉眉心。
她太可爱了，一颦一笑都落在自己心尖上。
小猫鼓鼓嘴巴，没理秦彻，跑掉了。
吃过了梅子馅饼，带着采购的一大堆钻石珠宝和漂亮裙子，两人返回了龙窟。
坐在龙肩膀上时，正好是夕阳尽染的一刻，龙载着少女在云端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就像直直地飞入地平线一般，周围是纷呈的彩色，只剩少女飘扬的长发在空气中残留下一些淡淡的鸢尾花气味。
“贩卖日落的不一定是商人，但可能是龙和小猫。”
小猫回到龙窟便开始兴高采烈地穿搭，秦彻回到地下一层，默默地拿起了那枚乌鸦胸针。
“她看起来非常高兴。”秦彻心想，“若能让她一直这么高兴便好了。”
看着胸针，一个新的想法在秦彻脑海中浮现出来。
“小狸花。”秦彻来到二楼唤道。
“干嘛？”朵朵头也不抬地试着刚才买的猫眼石手链。
“这个给你。”秦彻走到少女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把乌鸦胸针放在少女手心里。
“这...？”朵朵看到胸针，一时有些惊讶，“这不是你母亲留下的吗？”
要不是因为这枚胸针，自己也不会被抓到龙窟来，秦彻肯定把这枚胸针看得比命还重要，朵朵心下了然。
“嗯。”秦彻点头，“现在送给你了。”他直直地看着少女的眼瞳，红色的眸中翻滚着一些朵朵看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朵朵露出更惊讶的神色。
“这胸针我动了点手脚，以后你出门时随身带着，若遇危险，或者需要我过来时，你便握住它念我的名字三遍，我会即刻出现。”秦彻难得露出一些严肃神色，郑重地和少女说。
“但是...这不是很珍贵吗？干嘛要送给我变成召唤宝物呢？”朵朵不解。
秦彻摇摇头，垂下眼眸，片刻又抬眼直视少女，“因为现在有了比它更重要的东西。”
闻言，朵朵微微有些红了脸。
“若遇危险，一定记得召唤我。”秦彻轻轻握住少女拿着胸针的手，再一次嘱咐道。
“当然，没事的话也可以召唤我。”而后补了一句，转身迈着长腿下楼了。
小猫在楼上呆呆地站着，看着胸针，回想着刚才秦彻说的话。
而楼下的少年——小猫不知道做召唤宝物的咒语和方法——秦彻在胸针上滴入了自己的血液，和一缕被他化为雾气小猫毛发。
龙的血液是神族之血，一旦与其他灵魂融合便会千百万年融为一体。
他也没有想太多，只是依靠当下的直觉和本心，做了当下认为对的选择。
——他用龙的诅咒，换了小猫千百次不灭的轮回。

Chapter15
虽然收了乌鸦胸针，但是小猫还没有能力从悬崖峭壁上下去。
这种自杀式出门逛街的方法实在是不到非常时刻不可轻易尝试，于是小猫打算去秦彻那里讨点好果子吃。
悄咪咪地探出一颗小脑袋，秦彻正在地下看着他那枚家传铜镜出神。
“秦彻~”小猫软绵绵地叫道。
秦彻没回头，他早就知道小猫藏了什么小心思，所以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等她来找自己。
“秦彻~”见少年没理会自己，朵朵又往前走了几步，蹭到了秦彻身后。
“你说，既然我都拿了乌鸦胸针，是不是有可能，我说有可能哈...”少女清了清嗓子，“是不是有可能你能传我一点法力什么的，让我可以顺利从龙窟里下去。”
“我又不像你们龙生来带着翅膀，我也不能一头跳下去呀。”说着朵朵轻轻伸出手，悄悄扯了一下秦彻的袖子。
秦彻压不住的嘴角。
大手一挥，出现了一条光连接的通道。通道蜿蜒，一直连通到地面上，形成了一条楼梯。
“早给你准备好了。”秦彻弯弯嘴角，带点笑意地说。
“哇！”小猫被眼前的通道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想要这个！”开心地摇摇小猫尾巴。
“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秦彻抬眼，红色的眸子亮闪闪的，却带着肉眼可见的温柔。
“那这个...这个，不是别人也可以顺着楼梯到龙窟里来啦？”小猫问道。
“怎么可能。”秦彻露出一丝痞气，他的眉眼锋利如刻。
“这是只有你能看到的。”秦彻顿了顿，“以后我的法力流动之处，你都可以看到。”
“这又是为什么？”小猫更好奇了。
秦彻摇头笑了“你问题还挺多。”没有回答她，只是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走开了。
“等等...”叫住秦彻，小猫试探着，问出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不怕我从此以后就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秦彻的背影停住，轻轻地转回半个侧脸，“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明眸似水。
迈着大步稳稳走开了，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一句话，“你会吗？”
“我会吗？”小猫低头看看手中的胸针，自言自语道，“我会吗？”
而后轻轻地笑了。
她脖颈上的咬痕早已消失。
在秦彻给她的无数次可以刺杀他的机会中，在时间细碎辗转的流逝中，那个咬痕宛如从未存在过一般。
他们是彼此交换过名字的人。
她再也不会走了。

Chapter16
小猫有了胸针，就有了好多次可以出去的机会。
这天她来到以前听老头儿讲故事的地方，老头儿果然就在那里。几百年时间里，他的模样一直未大改。
“老头儿！”朵朵脆生生地叫到。
“诶呦呦，我看看这是谁啊。”老头儿摇了摇蒲扇——他从店铺里买的又一件人类世界的有趣玩意儿。
“怎么最近没看见小捣蛋鬼？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嘿嘿。”朵朵笑笑，没回答他，却说了其他的话，“我最近遇到了一个人，说起来你肯定不信，他超级无敌帅气，而且特别厉害。”说着还摇了摇小尾巴。
“有这么厉害？”老头儿故作惊讶道。
“是呀！我现在可是用金币买梅子馅饼的人了。”骄傲地晃了晃小脑袋。“对了这个给你。”小猫从口袋里掏出山茶花种子，“上次说好的，换人类水。”
老头儿笑眯眯地接过种子，“十几年了，言而有信呀，不愧是火凤最宠爱的小灵兽。”说着捋了一把白胡子。
“那当然。”小猫微微扬起下巴，“我们猫科动物一向都是说到做到的。”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于是瞪圆了那双玻璃珠子般透亮的大眼睛。
“老头儿，你有名字吗？”
老头儿微微一愣，而后笑笑。
“我在这星球活了几千年，还从来没听说问名字的。”他把扇子放在一旁，眯眯眼看着少女，“这是奢侈的东西，稀少而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吗？”朵朵歪了歪头。
“看来你得到了这种意义。”老头儿笑了，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头，“这是神给你的祝福。”
“真的？”少女眨眨眼睛。
“记得告诉你遇见的那个人，若想保留这份意义，切记不要对抗天命，否则终究后患无穷。”少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老头儿重又拿起了蒲扇，慢悠悠地转过身，一边摇晃着扇子，一边自言自语道，“神的祝福啊...”
朵朵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便也耸耸肩走了。
龙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切，在云端盘旋了几个转后，落地化为少年，堪堪地站在老头儿面前。
老头儿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眉眼锋利的少年。
半晌，还是先开口道，“少年人，劳驾让让，挡我老头子的路了。”
秦彻的嘴角微微下沉，眸中射出冷冽的戾气。
“劳烦您，老神仙，您刚才的话是何意？”秦彻低低地开口，他周身散发的阴骘之气未减分毫。
“得到一个珍贵的宝物，就要奉上同等的代价，少年人，你可知？”老头儿扶了扶拐杖，缓缓道。
“我知道。”秦彻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害死对方。”老头儿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落到了秦彻心里。
他周身爆发出猛烈的怒意，却被老头儿轻轻挥手化解。
一阵白雾腾起，却是人已不见，只留下空气里轻轻的一句话，和因为愤怒而眼眶微红的秦彻。
——“龙只会带来诅咒。”

Chapter17
秦彻这段时间经常不回龙窟，再或者就是虽然回到龙窟，却一个人在地下室研究些什么。
朵朵不解，经常化作小猫想要去探听虚实，却根本进不了秦彻布下的结界。
“搞什么他在...”小猫吐槽道，只好自己一个人啃着干巴巴的吐司面包。
月亮升起又下沉，小猫自己一个人静静看月亮的日子，其实已经并不常见了。
从交换名字开始，秦彻会经常参与她的生活，有时帮她提着浇花的水壶，有时跟她一起去集市上采购人类世界的新鲜玩意。
人类世界最近流行很多款式的衣服，上次逛街时，朵朵帮秦彻选了一身据说是人类世界现在最流行的衣服，为此花了三十个金币——虽然事后想想，朵朵认为是店铺老板看他们穿金戴银，所以狠狠宰了他们一笔。
——是一身白色的长袖卫衣，和灰色的运动收腿裤。
秦彻穿上时，朵朵突然眼前一亮，这和龙常常散发的冷冽气息不同，看着他穿这身衣服，朵朵突然有了一种他也会站在阳光下的错觉。
于是火速用秦彻的钱付款。
秦彻现在就穿着那身衣服，在他的房间里研究什么，他最近最爱打劫的是书店。
终于，一阵研究后，秦彻久违地出来打算和小猫一起共进晚餐。
“秦彻，你最近在忙什么？”小狸花歪了歪头。
“一些重要的东西，以后再告诉你。”秦彻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有多重要？现在不能说吗？”朵朵撅撅嘴。
“现在我还不确定，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秦彻弯弯嘴角。
那就好...朵朵稍稍放心了一些。
其实他在研究什么都没关系，小猫只是不想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秦彻似乎看出了小猫在想什么，于是岔开话题。“我上次出去时，见到集市北边有一个拿蒲扇的老头儿，你以前见过吗？”
朵朵立刻竖起耳朵，“他啊！我知道呀，我从没学会化人之前就认识他，怎么了？”
“没什么。”秦彻垂下眼眸，他浓密的睫毛在烛光下留下一小片灰色阴影。“只是上次出去见到他，听见他在说故事，所以多听了两句。”
“嗨...他最喜欢讲故事了，但是他总是讲一样的，我都听腻了。”朵朵没有告诉秦彻，老头儿常讲的那个龙是恶魔的故事，她既不想秦彻听了会生气，同时也认为龙并非故事里说的那样，至少秦彻不是。
“我上次听到他在讲，龙会吞噬所爱之人的灵魂...你怎么看？”秦彻微微抬眼，观察着朵朵的表情。
一阵沉默。
朵朵没有回答，只是吃着盘子里的烤奶酪。
微微的烛火下，少年和少女各怀心事。
其实这个故事朵朵以前就听老头儿说过，在她被秦彻抓走之前。
但是长久的朝夕相处，观察、揣摩、试探，她其实已经渐渐忽略了传言中龙是恶魔的事情。
因为恶魔的眼睛虽然会吞噬人心，却温柔绵软。
很多时候秦彻看着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直直地看着她闪烁星星的紫色眼瞳。
她从那些目光里读到了书上所写的内容：
——“他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不笑也含情。”
朵朵认为，秦彻大抵就是如此。
沉思了片刻，朵朵放下叉子，目光定定的看着秦彻。
“这世界上第一个称呼你名字的人是谁？”少女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坚定而又柔和。
“是你。”秦彻没有一瞬思考，脱口而出。
“这就是我的答案。”朵朵笑了，她白皙的脸庞映着一个小小的梨涡。
“嗯？”秦彻眉头微皱反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百年间作为火凤的灵兽吗？”少女抬起手，借着烛光看看指间秦彻送给自己的红宝石戒指。
“因为我的能力是获得神的祝福。”少女收回手，看着秦彻。
“也许你不相信，百年间凤族都没有遭受任何一点自然环境带来的损害，菲罗斯星这种地貌，无论是山河崩塌还是岩浆倾倒，凤族都不曾遇到，因为我获得了神的祝福。”
“所以秦彻，”少女顿了顿，“也许龙真的会吞噬所爱之人的灵魂，那又如何？如果命运的安排最终非要如此，那就吞噬我，因为我知足了。”

Chapter19
自从那一晚袒露心扉之后，秦彻的身边便常有小狸花扯着小毯子睡过来。
龙的胸膛可比小猫窝舒适多了。
秦彻研究古籍无果，实在没什么能够解除诅咒的办法，索性也就先放下了。
最该引起关注的，是塔尔城内越来越多的神之使者，集市上经常可见他们的影子，谁也说不清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又会何时消失。
秦彻曾经派龙出去探过虚实，但轻则受伤，重则魂魄尽失。
要知道，龙族之血可以百世轮回，被彻底毁灭魂魄更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但秦彻并未因此劝阻小狸花少出门，他自信可以护住她，让她开心才最重要，故而一般都贴身跟着，索性终日无事。
终于，秦彻因为要去巡视凤族目前的镇压情况，三日未归。
而就在这三日，一个黑袍影子盯上了独自一人挑选皮靴的小狸花。
小狸花正在试穿人类世界最新的时装，一个飘忽的影子慢慢变深，最终化作实体，停在了她身侧。
斗篷下面是虚空一片，即使直视，也不能看得清楚五官。
没有脚，就以一种临风而动的方式，似乎随机选择了一个终点般降落。
小狸花慢慢地瞥过一点余光，在她还没能看清斗篷下生物的面孔时，她的动物本能已经驱使她窜了出去。
“不妙。”
小狸花沿着房檐暗处迅速移动，不停地钻入一个又一个连接着的管道，但她能感觉到，那个黑影就在她周围，无论她蹑手蹑脚地慢慢移动，还是闪动身形逃开一瞬，她都能察觉出，那个黑影始终与她保持着不变的距离。
“可恶...那是什么东西？”小猫心中暗想。
突然急刹住，“坏了！”眼前已经没有路了，但是黑影就在几息之外。
“可恶！”小猫急得跳脚。
“怎么神这个时候不祝福我了？？快点祝福我！！”小猫急得想要挠墙。
突然，胸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小猫猛然想起，还有那枚胸针。
只是三息之间来不及叫出秦彻的名字了。
“赌一把吧！”小猫来不及细想，心下一横，腾起一阵烟雾。
胸针就在手里，少女灵巧地打了个滚，地上带起一片细小的灰尘。
既然无路可走，就走他的路。
少女面对着黑影，闪身而过，爆发出生平最快的奔跑速度。
“秦彻！”一声，黑影仿佛掠过耳边，少女飘扬的发丝在空气中留下一阵芳香。
“秦彻！！”两声，黑影似乎分支出一些细小的雾气，密密麻麻地想要缠住少女的胳膊，就像森林里最缠人的藤蔓。
“秦彻！！！”用剩下的所有力气和最大的声音，少女只能祈祷秦彻做的这个召唤宝物可以显灵。
她已经看到那些黑色雾气攀上了自己全身。
眼前一片漆黑，少女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双有力的手臂，在她堪堪落地之前稳稳托住了她。
空气中爆发出一片骇人的红黑色烟尘，连太阳的光芒都被完全遮住。
秦彻单膝跪地，一手搂着少女的腰，一手从上面护住她的头，那些藤蔓似的黑色雾气被秦彻周身爆发出的力量逼得有些退缩。
“找死。”秦彻低低地吐出几个字，转瞬之间就化成了龙。
“动她，要付出代价。”
龙体型巨大，几幢相连的屋舍早已成为废墟。他红色的瞳孔似要喷射出火焰一般，面对着神之使者，龙发出了咆哮般的嘶吼。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Chapter20
再醒来时，已经是十日之后。
这十日间，秦彻未曾合眼一瞬，只是在小猫旁边静静坐着，火焰般的瞳孔一刻不歇地看着她。
当她手指微动时，秦彻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醒了？”好熟悉的话，小猫还未完全清醒，皱了皱眉头。
这好像是秦彻对自己说过的第一句话，该不会是走马灯了吧。
微微转了下眼珠，感觉似乎可以活动。
又过了一会儿，缓缓地睁开眼睛。
果然，映入眼帘的便是秦彻眉头紧锁的脸。
小猫笑了。
他连皱眉都是这样好看。小猫心想，轻轻伸出手想要去抚平他褶皱的眉心，秦彻抓住她半空中的手，微微地贴在脸颊。
“感觉怎么样？”秦彻轻轻问道。
摇摇头，“我睡了多久？”
“有十天了吧。”秦彻转过头去，墙上有一些他用爪子刻出来的痕迹，弯弯曲曲的大概十条。
“这么久...”微微叹了口气，“我晕了之后怎么了？”
“他们付出了代价。”秦彻淡淡地，仿佛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轻轻点了点头，小狸花闭上了眼睛——
黑雾攀上全身的感觉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身上没有痛感，只是随着黑雾升起，脑海中突然开始闪过很多瞬间。
挑眉的秦彻、唇角勾动的秦彻、下巴微微扬起的秦彻、周身散发着戾气的秦彻、翅膀上不住滴下鲜血的秦彻、与自己十指相扣的秦彻...而后在晕倒前的最后一瞬，记忆停留之处是他红宝石般的眼眸。
“真是一眼万年。”小狸花想着，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彻到来时托住了她，却也发现了她脸颊划过的一滴泪。
她不是舍不得这条命，活了几百年，被夺走也无妨。
她只是舍不得眼前这个人，这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小龙，如果自己不在了，这漫长无尽的岁月和密不透风的星球上，他该有多孤独啊...
秦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
如果当时召唤术失败了怎么办？
这千百年的时间里，他始终是孤身一人，他不在意世人如何评价恶龙，也不在意失去、不在意杀戮，那些蝼蚁般弱小的生命根本不值得龙的关注。
这星球本来就是弱肉强食。
但是小狸花...秦彻不敢再往下想了。
如果神明非要他百万年间孤身一人，他毫不惧怕。
但神的安排让他和小狸花遇见并相爱了，从此龙便有了唯一不可触碰的逆鳞。
这是神的祝福，也是神的惩罚。
“小狸花。”秦彻轻轻唤道。
“嗯？”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他暗红的瞳孔流光涌动。
秦彻伸出一只手，探向小狸花的后颈，自己缓缓起身，额头相抵，而后周围爆发出强烈的金色光晕。
“啊...”低低地惊呼出声，朵朵想要挣脱，但是被秦彻的大手按住动弹不得。
她感到体内涌入了大量灵力，虽然数量庞大无比，却是缓缓汇入到自己的四肢百骸。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秦彻缓缓放开了她。
“你这是...？”朵朵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秦彻耸耸肩，偏薄的唇瓣抿出一条细细的弧度。
“下次你再遇到危险，即使不召唤我，也无妨了。”他淡淡道。
“你...你...”朵朵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意识到了，秦彻把他所有的神力都渡给了她。
秦彻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再继续说下去，“我可以自己恢复，只是要花一些时间罢了，无碍。”
朵朵当然知道没这么简单，龙千万年间的神力怎么可能说恢复就恢复了，急急地起身要把这些力量还给他。
秦彻一把按住了她的胳膊。
“不用在意，我真的很快就会恢复好。”顺势摸摸她的头。
“现在我的全部力量你都可以用，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了。”
他终于露出了一个心安的表情，而伴随着龙窟四周缓缓流动的精纯的灵力，小狸花的表情却微微有点苦涩。
“我不怕的秦彻...”伸手摸摸他的脸，“一直以来都没人可以伤害到我，因为你永远会保护我的。”
秦彻笑了，能被小狸花这样热切且踏实地信任着，感觉真的很不错。
“我的荣幸。”他握住抚摸着自己脸庞那只纤细的手，轻轻地吻了上去。
就像一个无比虔诚的信徒。
“但是有些时候我会不在，我怕我不能时时护你周全，如果你遭遇不测，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顿了顿。
“所以，这些法力给你，也是给我自己，你活着我才能活。”
他石榴石般的眼眸星光点点，小狸花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有如此温柔潋滟的目光，像是火焰般炽热，月光般皎洁，却又如春水般清澈缠绵。
“你能不能带我去个地方？”小狸花抬眼，直直地望向她的神明。
——神的诅咒有千万种，其中一刻是“在劫难逃”。

Chapter21
小狸花想去的地方，秦彻心中有了打算。
她想去一个开满花的山谷，当夕阳落下时，会在火山口处投下一片纷呈。
塔尔城中有这样一处地方。
龙载着少女飞上天空，他巨大的黑色翅膀每扇动一次都会带起一阵云朵漩涡。
龙一边飞一边看着远处苍茫无边的大地。
这颗星球真是无比寂寥，这空洞乏味的星球上，竟然能遇到这般让人放在心尖上的人。
秦彻从来没有怀疑过小狸花的能力，因为他知道，能遇到她，真的是神赐予他的祝福。
为此他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
塔尔城中的一处山谷，遍地是小狸花最爱的红色山茶。
夕阳余晖温柔地映在火山口处，就像晕染开的七彩画布。
“我竟不知塔尔城还有这样的地方。”小狸花蹦跳着，在花丛中转了几个圈，回到秦彻身边挽住他的胳膊。
她吸收了秦彻的力量后，连之前被黑雾缠住亏损的虚空也早已被补齐。
秦彻真的把她照顾得很好。
“那你以为的塔尔城是什么样的？”秦彻低低地问。
“就像他的主人一样，除了欲望和鲜血，没有别的。”小狸花笑道。
“有些模样，只是你没见过，不代表他没有。”秦彻挑了挑眉。
“我已经见过了我想见的。”小狸花扑了上去，跪坐在秦彻身上，伸出手把刚摘的一朵小花放在了秦彻肩上。
“呵...能碰到我这里的，也就只有你和它了。”秦彻笑了，他刀锋般的面庞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微微用了些力气，开满鲜花的山坡上，龙和小猫滚作了一团。
小狸花微微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秦彻如火的眼眸。他的温柔、冷漠、高傲、软弱，小狸花统统都见过了。
这是秦彻为自己挑选的，这世上唯一值得守护之人。
“其实...塔尔城也可以开满鲜花...”他的嗓音温柔如水，“只为一个人开放...”
他的唇滚烫而柔软，就像他噬人心魄的眼眸。
“与我灵魂相契，此后永远留在我的身边。”秦彻火焰般的眸中映出无限温柔，似是请求，又像是询问，却用无比笃定的语气。
“即便这座圣堂之外就是世界末日，地动山摇，不许毁诺。”
小狸花伸出小指，似要与他拉钩。
“永不毁诺。”
指尖落定。
两个孤独的灵魂融为一体，从此这座寂寥沉默的星球，便有了心跳的温度。
——“无妨，你是神明我就拜神，是野兽我就献祭。”

Chapter22
就这样消磨了许多光阴，少年俊朗少女温柔。
但目光所及之处神之使者越来越多，甚至有一次小狸花看见就在龙窟不远处，也出现了他们的身影。
“秦彻...”她轻轻唤道，“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她指的是这片混乱动荡的现状，弄得人惴惴不安。
“我已经处理过了。”秦彻嗓音低沉，“只是他们还没答应我的交易。”
“什么交易？”小狸花瞪圆了眼睛。
“还记得你晕倒之前攀上你全身的黑色雾气吗？”小狸花点点头。
“那是神的力量——evol，我曾与最高阶的使者谈过，但他们提出的条件是要龙族百世供奉，且每百年献祭一条嫡系真龙，作为龙族对他们俯首的标志。他们是在妄想。”
“他们还要不要脸了？？”小狸花听了火冒三丈。
秦彻伸手顺了顺小猫毛，示意她先冷静。
“我自然不同意，但是evol的力量太过强大，甚至可以让修为较低的龙魂魄消散，我毕竟是龙族首领，不能完全放任此事。”秦彻顿了顿，垂下眼眸。
“我提出了交换条件，仅供奉他们一百年，除此之外不谈。若要开战，龙族还没怕过谁。”
“这样也好...”小狸花点点头，“只是感觉也有点做小伏低了。”
龙毕竟是恶魔，称霸星球千百余年，如今却要向他人称臣，定然是不甘的。
“目前这是最佳的办法，龙族毕竟有很多小龙修为欠佳，若我完全不顾他们，我自然是立刻开战，即使我灰飞烟灭，他们也休想占到半点便宜。”秦彻眼中爆发出戾气，手臂上青筋隐隐暴起。
“那他们会不会不和你谈交易了，而是直接开战？”小狸花担忧道。
“自然可能，所以我派了梅菲斯特时刻监视，若有半点异动，我即刻动手。”秦彻握住小狸花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抚。
梅菲斯特是秦彻身边的一只黑色乌鸦，朵朵也时常想和他聊天，但总是鸡同鸭讲。
小狸花点点头，她自然相信秦彻会做万全准备。
只是谁都没想到，有一天，地狱的爪牙会伸向她。
最高阶的使者用瞬移的方法，从集市上带走了小狸花——在她刚察觉到身边有一股小小的风的漩涡时，她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召唤秦彻渡给她的力量。
梅菲斯特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给了秦彻，几乎就在一瞬，龙的怒吼在塔尔城掀起滔天巨浪。
神自然是知道的，触碰龙的逆鳞虽然危险，但却有效。
虽然有效，但却危险。
若秦彻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小狸花定然魂飞魄散。
“找死！”秦彻化作龙，周身迸发出阴郁的黑色团雾。
龙群高高地盘旋上天际，密密麻麻地几乎将半个天空的光芒全都遮住。
一瞬间天地爆发出万丈金光，神之使者也召唤了他们最强的力量。
宛如世界末日一般，塔尔城瞬间变为炼狱。
即使是屠城又如何？
若小狸花遭遇不测，秦彻死也要换她回来。
那些鲜血淋漓的、爆发出地狱般哭号的、在废墟中挣扎着的、几乎瞬间被龙族之力撕扯的、那些许多种种，龙不在乎。
秦彻已然杀红了眼。
但随着神之使者越来越多，天幕深处逐渐形成漩涡——那是天劫。
神发怒了。
秦彻由于渡了全部灵力给小狸花，自身恢复尚不完全，虽以身相搏，却还是被神的怒火重重击倒在地。
而被困住的小狸花，与秦彻灵魂相连，她的心疼的要命，周身爆发出巨大精纯的灵力，这灵力甚至生生挣开了神的枷锁。
她从被困之处脱身出来，一眼便看见了被击落在地的龙。
“秦彻！！”在她还没喊叫出来之前，她漂亮的眼眸已经先落下泪来。
外面是熔岩地狱，塔尔城现在是一片废墟。

Chapter23
“秦彻！！”飞奔过去，小狸花的脸上满是泪痕。
龙身受重伤，化为人形，他俊朗的脸庞渗出丝丝鲜血，胸前后背也满是伤痕。
“秦彻...”小狸花抽泣道，“你怎么样了？”她看着秦彻浑身是伤，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护才好。
秦彻轻轻弯起嘴角笑了，伸手摸了摸小狸花的脸，眼中是无尽温柔。
“你没事...就太好了...”他笑了，柔得如一汪春水。
“我没事...”小狸花疯狂摇头，“可是你...你...”她用手按住秦彻胸前的伤口，不住地输送灵力。
秦彻示意她别再做了，轻轻握住她输送灵力的手。
就在此刻，天劫再次劈下一道闪电，小狸花猛地扑在秦彻身上，用身体死死护住了他。
但是片刻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小狸花缓缓抬起头，看着自己依旧还在的身体，惊讶得说不出话。
秦彻低低笑了，他好看的眼眸垂着，喉咙中发出几刻声响。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
秦彻知道，他用龙转世的力量，换取小狸花百世不灭的灵魂，真的奏效了。
他心满意足。
“秦彻...秦彻...你做了什么？？”小狸花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紫色的圆圆眼瞳还是和秦彻初见时一样灵动，只是这双眼睛现在满含泪水。
哎，真是的，最见不得她哭。秦彻暗自想着，伸手想要拂去这些泪水。
“只是一些应该做的，还好，是有用的。”秦彻轻轻地说。
“不要...不要！！你为什么要这样？？”小狸花已经感觉出来了，现在的自己像转世轮回后承载了新的灵魂一般，体内有一股无比纯净的力量。
她明白了，秦彻用自己的能力为她换了转世的机会，以保她万世无虞。
“你活着，我才有活的意义。”秦彻的眼眸灿若星辰。
小狸花知道，他在用他的眼睛吻她。
“我不要这样...秦彻...我要我们一起活着...”她早已泣不成声。
“小傻瓜...”秦彻揉了揉她凌乱的头发，她还是和自己初见时一样漂亮，一样的摄人心神。
“我们会一起活着的，现在我只是想要先睡一下。”秦彻的声音渐渐变低，小狸花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要闭上眼睛。
“不要...不要...秦彻！！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抱着秦彻心跳渐渐变缓的身体大喊道。
“快点，自己要做点什么！！”她的脑海中疯狂运转。
“有了！！”突然间灵光一闪，朵朵心中有了法子。
古籍中载，龙族掌握许多上古心法，秦彻之前想对自己施展的灭神咒就是其一。
灭神咒若施于他人，此人永生都无法再次轮回。但这心法伤人伤己，若施咒者对自己的灵魂使用，便可以缩短灵魂转移至他人身上。
秦彻渡了所有灵力给她，她现在自然可以使用灭神咒。
又一道天劫来了，是一道烈火焚烧的九重宝塔。
朵朵知道，神是想用这宝塔将所有力量镇于塔下。
“痴心妄想！”和秦彻在一起久了，朵朵身上自然都是他的痕迹。
她周身散发出戾气，仰起头直直看着天劫劈来的方向，没有片刻犹豫，将灭神咒施在了自己额间。
“不要！！”伴随着龙的怒吼，朵朵被秦彻远远地推了出去，而后宝塔落地，一阵巨大的力量掀翻了朵朵。
晕过去的最后一刻，脑海中划过一丝意念——
“秦彻...地动山摇，永不毁诺。
欠你的都还你了。”

Chapter24
再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朵朵只觉得眼前漆黑，脑海中都是混乱冗杂的碎片。
“秦彻...”她拼命甩了甩头，四下摸索着。
秦彻不在，自己完全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秦彻！”朵朵大喊道，“你在哪？？秦彻？你在吗？？”
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努力抑制住想要落下的泪水，起身四处探查着，顾不得还在滴血的手腕和被外力撕扯而变成碎片的上衣。
这衣服还是秦彻在集市上给自己买的，配上小靴子很英姿飒爽，小狸花最近最爱的就是这种干练穿搭。
目光所及之处满是废墟，甚至连尸体、魂魄、肮脏的血液...这些都不复存在。
就好像这个星球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困兽之笼，而她是笼中唯一的猎物。
一天...两天...十天...三十天...
她在这片寂寥的星球苦苦寻觅，似乎已经忘记了黑夜白天，忘记了饥饿和睡眠。
秦彻。
她只想找到他。
这颗星球本就孤寂，亘古不变的岁月中，她始终是孤身一人。
凤族没有她的牵挂，它们虽供奉小猫是座下灵物，却打心底看不上她的种族。
百年间她不曾在意，那些都是她过眼云烟般的人，不劳她费神。
而秦彻...
她的小龙，虽生于地狱，却是她千百年间最纯粹无比的祝福。
我的爱人，诞生在末日般的恐慌之中。
人们诅咒他的生命，构陷他的罪恶，欢庆他的死亡。
唯有一人，曾凝视过他宝石般的眼瞳。
“秦彻...我们可是拉过勾的，指尖落定之处，我绝不允许你食言。”
小狸花不分昼夜地寻找着她的龙，她不相信秦彻会这样留她一个人在世上。
秦彻曾说，自己活着他才能活，可如今自己有了这百世不灭的生命，却寻他无果。
小狸花自嘲地笑笑。
“秦彻，我真不知道这到底是祝福还是诅咒。”
终于在小狸花几乎已经快放弃之时，她远远地看见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塔。
有些记忆仿佛炸裂般涌入脑海...她想起了晕倒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秦彻！！”
她向着她唯一神明的埋骨之所，直直地冲了过去。
“秦彻！！你还好吗？？你在吗？？”她拼命锤着塔的外沿，期待着能从里面传出一丝回应。
她不停地敲打着，直到结痂的伤口在地上汇出一小片红色玫瑰，她也没有丝毫想要停下。
她低低地喘着气，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鼻涕。
她绝不能相信秦彻真的就这样抛下了她，她不相信灭神咒会失效。
而此时的秦彻心如刀割——
灭神咒没有失效，她晕过去前已经将一些魂魄交换给了秦彻。
但秦彻由于灵力虚亏，不敌天劫寂灭，故而龙形消散，却用最后一丝力气凝住了她给的魂魄。
神以为他可以无所不能，让相爱之人隔绝，让天地重归寂灭。
但神不懂，胜负和爱恨，都不是他能掌管的范畴。
——由于执念，秦彻用最后一丝力气凝住的魂魄如宝石般坚硬——他的魂魄永世不散。
但此时龙不能言语，只能凭借灵魂的连接感知到小狸花在寻找他。
他很想告诉她别找了，别再敲了，好好保护自己的手，好好吃饭睡觉。
但是他不能。
他很想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紫色如星璇般的漂亮眼眸说，
“我会心疼死。”
小狸花敲累了，缓缓地靠近塔下睡着了。
脸上的泪水和血痕交织，手指露出一些因为敲打而泛白的骨节。
指缝参差处，虚虚地握着那枚漂亮的乌鸦胸针。

Chapter25
神力一直在清扫那些碍眼的东西，无数次的天劫劈下，朵朵始终没有闪躲分毫。
她的爱人长眠于此，能和他一起寂灭，也是幸事。
感觉自己命数无多了，小狸花静静地垂眸笑了，掏出那枚胸针细细把玩着。
“秦彻...你换给我的千百条命，如今也快用尽了，不知道黄泉碧落，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她笑得温柔，如果死后可以见到她的小龙，她也是很期待的。
“秦彻...我说我的能力是获得神的祝福，你看，我已经获得了。我这千百世的生命，都在想念你中度过了，真希望你也在等着我。”
她握紧那枚胸针。
“秦彻...我还有最后一个能力...如果我死了，我的祝福会永远地转移到我希望承载的人身上，就如同我获得这个能力一般。”
她闭上眼，把胸针贴在自己的胸口。
“我诅咒...我诅咒你，我诅咒只有我可以赐予你真正的死亡。”
随着最后一道天劫劈下，她仰起头，面对着浩瀚汹涌的闪电，有一种期待已久的平静和淡然。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耳边一切声音都消散了，仿佛进入了虚空一般，再回神，秦彻穿着白色卫衣和灰色束脚裤，静静地搂住自己在怀里，而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秦彻伸出手拂去她的眼泪，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仿佛失而复得般后怕，她紧紧地搂住了秦彻的脖子。
“秦彻...秦彻...我还以为...”少女抽泣不止。
秦彻一手轻拍小猫的后背，一手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和脖颈。
“我们拉过勾的，永不毁诺，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放开他，朵朵不解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秦彻还活着，为什么会出现在梦里，这千百年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还有，为什么现在在梦中，他们可以触碰了。
“你的问题还真多。”秦彻笑着揉揉她的头发。
“总得让我一个一个回答吧。”
他笑意盈盈，摸摸小猫的脸娓娓道来。
原来他的魂魄真的没有消散，灭神咒也没有失效，只是肉身被毁，百年间在塔下逐渐恢复成型。
小狸花遭遇了最后一次天劫，肉身消散，但因为对秦彻磅礴的爱意，故而灵魂长久地附在乌鸦胸针上。
小猫本体消散后转世，变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人类少女。
但在塔尔城的记忆封存，直至人类少女20岁才会苏醒。
胸针由于是朵朵召唤的信物，随着她一起落于人间，20岁记忆开启之时，胸针也随之出现。
秦彻在塔下有了重新化为龙的力量后，千年间不断精进，终于可以通过本来就融合为一体的灵魂找寻到她，进入她的梦境。
秦彻每次耗费一缕灵魂便可以出现在梦里一次，但灵魂受损后隔一段时间才能再次恢复，所以秦彻不能每天都出现在她梦里。
且由于小狸花变成人类忘记了这段事情，认不出秦彻，所以秦彻不能说话。
因为乌鸦胸针只是一个召唤信物，当她没有召唤的时候，秦彻便一直不能说话，所以他一直在等待她的召唤。
当她把胸针戴在身边，秦彻的灵魂便可以与她相连，故而不再出现在梦里。
至于为什么现在触碰也不会让梦境消失，秦彻不得而知，也许是因为少女的记忆真的开启了，也许是以为别的什么。
他不在乎，他只在乎此刻，他面前朝思暮想如玉的人。
地球上的时间和菲罗斯星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朵朵在人类世界二十年，秦彻在塔下已有千年。
这千年间他一刻也不曾放弃过寻找。
魂魄无数次受损，他又缝合，无数次天劫镇压，他毫无惧色。
交换过名字的人，他绝不会弄丢。
“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任何东西。”秦彻张开双臂，他红宝石般的眼眸流光闪烁。
“比起信奉神明，我会相信秦彻。”
少女笑了，这个拥抱她已经等得太久，但当靠近秦彻的一瞬时，却又觉得仿佛就在昨日。
——“时光会淹没往事、扼杀恶灵、封存爱恋，
愿我的神明保有能越过山林游动海浪的灵力，愿我的神明常驻此地，眼里有我。”

Chapter26
就像找回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朵朵突然觉得心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在梦里看到秦彻的模糊背影时，心里会一阵没来由的酸楚。
她差点就弄丢了她全世界唯一的、最珍贵的人。
她独一无二的小龙。
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朵朵抬起手指，发现变得有些透明。
“梦快醒了。”秦彻说道。“去吧，我明晚还会再来。”
“真的？你之前不是不固定地出现吗？”朵朵不解。
“真的，明晚我会再来的，等我。”秦彻没有解释缘由，只是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朵朵脸上微微潮红，垂眸点点头。
“等我。”她抬起头直直望着秦彻，“不要再离开我了。”
“成交。”
梦的最后一瞬，是秦彻轻轻摸着她的脸颊。
还好这双眼睛的主人一直未曾放弃过寻找。
毕竟这双眼睛在百世之前，吞噬过她的心。
朵朵醒来后，秦彻独自一人留在梦中。
他没有告诉小狸花，为什么今夜他可以再度出现。
因为他已经察觉到，自己之前吸收到的，感觉不属于自己的魂魄，实际来自于小狸花——
她划伤了手指，血液融进乌鸦胸针，而由于他二人的魂魄早已汇成一体，自然秦彻可以吸收她的魂魄，延长停留的时间。
他不想告诉小狸花缘由。
这个小傻丫头，他怕她真的知道了真相，会不惜一切代价延长他的灵魂，即使这个代价是伤害自己。
而秦彻绝不能允许她伤害自己。
那双白皙细嫩的小手，曾抚过他结实的胸膛、搂过他的脖颈、为他擦过鲜血淋漓的翅膀。
她的手只能拿来做这样的事，而不是拿来代替秦彻受伤。
他一定会想到解决办法，不是在梦里见到她，而是真切地，回到他们本该存在的生活中，真切地去抱她。
菲罗斯星上，龙在塔下发出低低的嘶吼。
有人来了。
龙隐了隐气息，感知着来人的去向。
那人停留在塔前，微微弯下身子，指尖轻轻掠过那具残缺的小猫尸体。
“少年人，你可知？”
塔外传来一声苍老的回音，龙顿了顿，瞬时爆裂出喷薄的戾气。
是那老头。
“是你。”龙在塔下回应，他的嘶吼不绝于耳，声浪滔天似要掀翻宝塔。
“这就是龙的诅咒和神的祝福所耗费的代价。”老头轻轻摇着蒲扇，堪堪坐在小猫尸体旁。
“从她未降生前，我就知道她，而她获得祝福的能力，正是我给的。”老头缓缓道。
龙不作声，他从没想过这个灵力巨大的老头，会是朵朵所说的那个，死去的人。
“我自飞散后，换了皮囊留于世间，千百万年前曾算出，她命中会有此劫难。”老头一边道来，一边摸着小猫的尸身。
“只是神的旨意岂非人力所能抗衡啊...”老头淡淡道，微微抬起头看着四下寂寥。
许久，龙低沉地开口道，“求你救她。”
“求我救她？”老头不由得笑出声来。“这是恶魔的威胁吗？”
老头缓缓地靠在塔边，风轻轻卷起地面的灰尘，就像曾经小猫从他手里抢过饮料时裙摆掀起的那片小漩涡。
“她现在已然转世，该救的人是你。”老头轻蔑地摇摇扇子，起身准备离去。
“老神仙！”龙有些急了。
片刻后缓了缓神，再开口时已是放软的态度。
“老神仙，求您救她，您的神力远在我之上。我现在只能自保，从塔下出来不足为惧，但转世为人还需参悟。她在人世只有百年生命，转瞬即逝，求您想办法让她回来此地，享百世轮回，我任您处置。”
龙说罢，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半晌，老头迈起步子，留下一段轻飘飘的话，却让龙心下了然。
“少年人，你想要的东西，尽管自己去拿。若沦落天涯，万世也是枉然。”
龙低低地回应，周身已经散发出一片金色光芒——这是魂魄转世的前兆。
老头看着朵朵千百年，自然也不忍她与所爱之人分离，龙的转世是老头最后所能做的，让他宠爱的小猫得到祝福的最后一件事了。
他准备送秦彻一程。
心口一阵剧痛，龙掀起万米巨浪，随着巨浪汇入海洋，这世人构陷的恶魔，也迎来了他的新生。
龙已经明白了老头的用意——千百万条可以轮回的生命，在这寂寥空洞的星球中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若有情人得朝夕相伴，即使一瞬，也是万年。
“谢谢。”
龙的魂魄宛如碎片般飘散，其中一缕缓缓落在了那具残缺的小猫尸体上。

Chapter27
秦彻没有如约出现在梦中，一天...两天...一周...两周。
朵朵快要发疯。
“秦彻这个混蛋...”她眼眶红肿，电脑已经砸了两台。
“混蛋...这个混蛋...说好了不会离开我...为什么不出现...”她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嘴里是一片苦涩的咸。
这两周她没去上课，只是在寝室躺着、坐着，醒来就去电脑上搜索。
她不明白那些刻骨铭心的故事为什么在网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就像是一场旧梦，梦醒了只留她一人小心保存着那些逐渐飘散的记忆。
如果秦彻再一次消失了，她真的会活不下去。
叹了口气，她决定下楼去吃个饭，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时，又听到了隔壁班同学在讨论最近的新闻。
这几天新闻里总是播报，临空市来了一个黑白两道都混得风生水起的大佬。
不光打劫了几家专门卖红宝石的珠宝店，还敲开了博物馆里冲锋枪都轰不烂的玻璃——只因为那里有一枚古早的戒指。
“现在的土匪都有这种癖好了...要抢劫不去银行，装什么文化人...”朵朵自言自语道。
由于两周没见到秦彻，心下烦的厉害，走路也低垂着脑袋没看人。
正在吐槽着这个没品的土匪，“咚”的一声，她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嘶...”她一手捂住有些疼的脑门，一边想抬眼去看。
那声不好意思才脱口一个字，却像被点了穴一般怔住了——
那双她几百年间都未曾忘记的双眼，曾在地狱深处吻过她的眉心。
仿佛时光停滞，但爱人永驻身边。
她忽然就笑了，像在曾经那个开满红色山茶花的山谷，她吻过那个温柔绵软的唇。
“欢迎回来，我的小龙。”
——THE END.

这个合集到这里就结束啦，也写了三万多字，花费了大概三周时间，本来就是根据云际外创作的故事，觉得故事很美好，希望给彻子和小狸花多一些相处的机会，也希望得到一个he的结局，所以创了此同人，ooc致歉，希望大家都能得到所爱之人，并长久相伴，同时祝小鱼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