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大婚
“郡主这一身的凤冠霞披,衬得人就如雪中红梅一般娇艳,难怪靖王爷那般喜欢呢。”
傍晚时分,忙了一天的筠舞只等着花轿入宫,接自己去靖王府,便看到公皙依涟款步走进。
筠舞起身行礼,清清淡淡道了句:“夫人万安。”
公皙依涟今日也是盛装华服,流苏金簪映的满面贵气,长袖暖纱拖地长裙一身雍容,偏是外披雪绒狸毛短坎肩,显得一如小家碧玉一般的纯真,不落俗体。公皙依涟进门坐下,并不说话,也没有示意筠舞起身的意思。故而筠舞一直宫礼仪态,端庄微笑。
“筠舞妹妹这些年照顾君上,可是无微不至了。”音调婉转,莺声丽音。偏是着重了咬狠了三个字:这些年。
“筠舞为侍婢,一切不过略尽本分而已。”既然她未发话,筠舞当然也不动,行宫礼倒没什么,只是这身行头,倒不是一般的重,饶是筠舞忍耐极好,却也可见额上丝丝汗珠。
“说得好。”依涟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又放下了。之后,却是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半个时辰了吧。筠舞双鬓已沁出汗珠,却依旧是宫礼姿势,未动分毫。
“郡主,轿子快来了,您好了吧?”看来是筠舞的丫头浅云看着日色渐晚,过来看她。却不料,是这样光景。忙也施了礼:“夫人万安。”原本除有身份的嫔妃和臣妇行礼需等上主叫起外,宫婢行礼后退在一旁即可,只是筠舞为郡主未曾起身,浅云也不敢有所动。
“看来,是我耽误筠舞妹妹了。”依涟似恍然发觉一般,“妹妹怎么还施着宫礼呢?瞧我这记性,原还记着宫婢行礼不需叫起,却忘了妹妹的身份了。快起吧。”嘴角一抹浅浅的微笑,却是笑得那般明艳。
“喏。”筠舞这才起身,不觉双腿已麻,微微踉跄。
“我还有话与妹妹说,一干人等出去吧。”依涟目光不悦瞥向浅云。
浅云不敢多言,又施礼,方才退出。
依涟起身拉着筠舞,彷如密友一般,在耳旁低语:“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正主回来了,怎么还容得下蒲柳伪质呢?”说完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快感。
筠舞闻言却是双眸一亮,不觉又看向依涟。
此时的依涟已恢复了端庄大方的夫人形态,颦笑间,更与一人神似。
“原来……是你……”筠舞轻轻道出这几个字,便倒坐软凳之上。
就说那个骄傲帝君眼中不容沙,怎会容下谋反刺杀的公皙一家;就说那个坚毅的帝君一言九鼎,怎么可能朝令夕改自毁皇威;就说片刻前对自己言笑晏晏,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将自己嫁作他人妇!原来,公皙依涟,便是那个与他共处月余,真心相待,互许盟誓的,采风蝶韵。饶恕公皙家,是为了给她高贵身份,朝令夕改,是为了让她继续荣宠!皇威算什么,自己又算什么?
筠舞一时间脑子空白,须臾之中,不觉手脚冰凉,心伤成灰。嘴角,竞流出一丝血渍。
依涟浅笑灿烂,拿出帕子给筠舞擦去:“雪舞郡主大婚的日子,满目喜庆嫣红,不需要再多这许多红艳了。
筠舞惨然搐动嘴角,想笑,却成了苦笑:”谢蝶心夫人。“
难怪,难怪将她的封号改为蝶心。原是取了她名中蝶字,再配上君王心罢了。两字品阶,如此,怎么不再更近一步直接封她为后呢?筠舞心下难受,双目不觉已有泪痕。那个让自己从第一眼便爱上的人,在他落魄的时候,自己不离不弃跟着的人,如今种种,却是……情何以堪!
忽而,窗外响起了乐声,传来了喧闹,才将筠舞忆起,今日,不是自己的大婚么?
依涟蔑视一笑,帮筠舞盖下了玉珠红绸,唤来丫头,扶着筠舞上轿。最后一句话是:”早知缘浅无情叹,何必深许白头约。“
依涟看着筠舞的背影,无上的得意。只是她不知,若是此时掀开那红绸,筠舞眼中的神色,却随着那一句诗,由暗转明。
随着轿子的晃动与一片喧闹声,雪沐王宫已是越离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