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红发男子推开旅行社的玻璃门时，米罗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打网游。屏幕上代表自己的人物上空，浮现着名片——“camus”。
清了清嗓音，红发男人趴在柜台上，“米罗。”
没有回应。
红发男人不得不提高了声音，“米罗！”
猛地抬头，就看到了那双红色的眸子正静静地盯着自己，米罗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脚边的电源线生生缠住了他的哥伦比亚登山鞋，踉跄了一步，他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卡，卡，卡妙？”
低头一瞥电脑桌面，眼见红发男人随着自己视线正要望去，米罗一抬手，“砰”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那，那个，多年不见了，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红发男人稳稳地伸过手去，按住了米罗晃动不止的身体，“有空吗？咱们别在这里说话了，我请你到外面吃饭。”
当米罗发动起旅行社的越野车时，他禁不住歪过头来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一如往昔的，在男人的脸上，永远看不出心底真实的情绪。暗暗咒骂了一句，该死的。
像是感觉到了米罗的心烦意乱，红发男人微微侧过头来，“米罗，看着路。”
车划过了一道并不圆滑的线，上了高速公路。
男人摇下了车窗，剧烈的风的迎面而来，他眯着眼睛看一闪而过的风景。身后的红色长发有几缕就此刮到了米罗的脸上。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熟悉又陌生的人。
米罗的喉结缓缓地抖动着，他紧握方向盘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热流穿过他的四肢，他迫切地渴望抬起手指，触摸那头耀眼的长发，触碰那张冷清的脸，最主要的是，触碰那个让自己碾转反侧多少年的身体。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像是被人死死地钉在了座椅上，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甚至不能呼吸。
他知道，这长发这脸这身体，早已经不属于他。
“米罗”，红发男人关了窗，“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米罗望着前面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公路，愣了许久，“很好。”干巴巴的回答，没有一丝令人信服的水分。
红发男人会心得一笑，“我一直以为，你一定会很热爱你的这份职业的。记得嘛，大学里，你就喜欢这么东奔西走的。”
是的。没有错。曾经，我是如此热爱飘无定所的生活。那不过是因为，我任性地认定，我永远会有一个原点，就是你。哪怕我走得太远，流浪得太久，总有一根无形的线指引我回家。可是如今呢？米罗抬头看了看后视镜，镜子下面悬挂着的水瓶状的饰物来回摇摆，他苦涩地笑了，自嘲道，“不错，现在我真得成为浪子了。”
只是，卡妙啊，你这消失已久的原点，又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在我本来“很好”的生活里？

三.
红发男子双手握在大麦茶的杯子上，不发一言地看着米罗狼吞虎咽。
“你，你找我什么事？”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米罗用纸巾捂住嘴，含糊不清地问道。
“米罗”，红发男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我想托你一件事。”
感觉到了语气中异乎寻常的郑重，米罗放下了筷子。
抬起头来，那双红色的眼眸，认真得可怕。
“我要你带我去西藏。”
“为什么？”脱口而出。
沉默。
红发男子的眼神在不易察觉地闪躲。
米罗叹口气，“卡妙，这个季节不适合进藏。去拉萨最好的时机是在夏季，你要是想去，就多等几个月。”
“不行！”
杯子里面的大麦茶洒了出来，洒在了手背上，米罗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卡妙.......”
“不行，我决不能等。”
米罗抽出一张纸巾，犹豫了一会，还是伸过去替男人擦拭了手背。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仅仅是苦苦一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卡妙倘若不愿吐露，他怎么问都是没有用的，“好，我答应你，我回去就装车，咱们后天就走。”
红发男子的眉头舒展开来，神情再次归于平静，“谢谢。”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稍晚。
红发男子微微颤抖着，把脖子上不怎么厚实的围巾重新紧了紧。米罗拉开冲锋衣的拉链，低下头，“你穿上。”
“不用......”
米罗已经转过身去。
红发男子静静地站在原地，“米罗，我去西藏是为了撒加。”
后背猛地僵硬起来。
“他两个月前和朋友走川藏线旅游去了，大约三个星期以前，突然音讯全无了。”
拳头下意识地攥紧了。
“我必须找到他。”
脖子后面的青筋暴起。
红发男子慢慢地走过来，站在米罗面前，“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能帮我。”
米罗喘着粗气。
“当然，这是你的选择，你要是不同意，我也能理解。”
轻轻触碰米罗紧握的拳，“起码让我送你回去吧。”
钥匙落在了红发男子的手心里，“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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