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大概五米远的地方,摆着一件黑皮紫铜钉大写字台。写字台的后面是高大成,他胸有成竹地威坐在黑皮太师椅上。 杨晓冬的左手边是一排军官,依然面无表情的关敬陶也是其中之一,他们危襟正坐在一排硬木古董椅上。以蓝毛为首的特务们背着手,在军官们的后面,沿着乳白色的墙站着。 杨晓冬的右手边是一排法国落地长窗,乳白色的窗框。窗子全部大敞四开,但乳白色的透明的幔纱窗帘,没有拉开。透过飘逸的幔帘,杨晓冬看到了黑色铸铁栏杆。栏杆被弯成优美的S形,使本来不高的栏杆,更加低矮。 脚下的地面是由四尺见方的大理石料铺成,黑白相间。“棋盘”,杨晓冬暗想。
杨晓冬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一是为了克制周身的痛楚,二是为了集中精力,准备在这棋盘上,单枪匹马,与众敌博弈。 杨晓冬的眼神又显现出往日的锐利与深邃,高深莫测,藏而不露。
高大成开口了“带上来”,然后得意洋洋地说,“杨先生,你看谁来了?”。杨晓冬顺着高大成的目光缓缓地转过头来,不由得浑身一震,母亲,是母亲!母亲的白发更多了,皱纹更多了,也更消瘦更苍老了。杨晓冬万万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种场合与母亲相见,看来,今夜与众敌博弈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年迈的母亲。杨晓冬想到此,不禁心如刀绞。他双手紧紧抓着沙发扶手,强迫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满怀深情地叫了声“娘”。
母亲略带迟疑地看着眼前血人一般憔悴不堪的杨晓冬,难道这就是自己朝思夜想挺拔俊秀的冬儿吗?母亲凄厉呼唤着“冬儿!”快步上前,轻轻地抚摸着儿子身上的累累伤痕,声音哽咽地说“冬儿,看他们把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杨晓冬疼得一哆嗦,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尽量平稳轻松的声音安慰着母亲“娘,我没事。”又内疚地说“儿子不孝,害您老人家受拖累了” 娘听到这,打断了他“冬儿,别这么说,娘有你这样的儿子,娘觉得光彩,露脸!”
高大成早就不耐烦听下去了“好了,我没工夫听你们娘俩磨牙。怎么样,杨先生,我佩服你是条汉子。可你也要替你的老母想一想。你就忍心看你的老母也跟着你受罪?”。
杨晓冬只求一死以便能让高大成死心,让母亲少受煎熬。“我杨某人今天无非一死。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不要碰我的母亲!”
高大成听了哈哈大笑,“想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亲眼看你的老母把你遭的罪全都遭一便,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你的心肠硬!来人啊,把老太太给我吊起来”。
特务们冲了上来,分别按住了杨晓冬和杨母。自从被捕以来冷静地得令敌人震怒的杨晓冬此时徒劳地极力挣脱,想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保护母亲,情急之下,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胸口一热,一股鲜血从嘴了喷了出来,身体一软,跌进沙发。杨母看到儿子急成这样,心都碎了,凄厉地喊道:“住手!我的儿子听我的。让我跟他说!”。高大成一听象是有转机,便示意特务们松开手。杨母急步上前,轻轻地将儿子扶起,擦干儿子嘴角的血痕,搂着儿子的头,不断理顺着儿子凌乱浓密的头发,无声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心爱的冬儿的头上。 霎那间,杨晓冬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每当自己受了什么委屈,母亲都是这样把自己搂在怀里的,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凝固住。
“冬儿!我的好孩子,你好好看看娘”,杨晓冬百感交集,抬起头,默默地凝视着着母亲。在母亲慈祥爱怜的目光里,有那么多的牵挂,留恋,不舍与别离。杨晓冬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他什么都来不及做,杨母的手已经迅速抽回,疾步向窗口奔去。拨开窗帘,纵身跳了下去。
“娘----”,杨晓冬大叫一声,用肘臂撑起身体,不顾一切地向窗口扑去。他的腿不能动。全身的重量全投向了地面。他轰然倒地。所有的伤痛一起攻来,他眼前一黑,头侧向了高大成,昏死过去。
杨晓冬倒在那里,一动不动。长而浓密的睫毛间,渗出了泪水。泪水缓缓地滑过脸颊,滑过鼻子,悄然落在冰冷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晶莹的泪水,使得本来就精致俊美的轮廓,更加亮丽。五官之首的鼻子,比往日更英俊,挺拔,高傲,尊贵。
高大成惊愕地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关敬陶惊愕地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蓝毛惊愕地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众军官们惊愕地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众特务们惊愕地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
房间里静极了。
幔帘在继续摆动着,仿佛在蔑视,在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的高大成和他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