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打】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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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一片荒芜的土地。
那地面上满是干涸后的裂纹，仿佛大地碎成一块块，散落成团无人照看。
天空上阴云密布，但显然不像是要下雨，仅仅一层层地堆积在头顶，好像专门为了遮挡阳光而存在般。
他觉得这光景不成，不该放任这土地这样毁掉。
于是他每天趁没人注意，偷偷溜到那片土地，每天翻翻土，每天浇浇水。
几个月之后这土地终于稍稍有些好转。湿润的泥土纠结成团，平整地覆盖了这片区域。
他终于决定种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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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地面上不知何时钻出的嫩苗。
嫩嫩的绿，在黑褐色的土壤映衬下那么扎眼，那么明显。
泥土失水的速度惊人地快，有时才浇过水不久就又干燥下来，变成稍浅淡的土黄色。
这时嫩苗仿佛也变得黯淡，在浓云密布的天空下蔫蔫地歪斜着，像是在向过路的人祈求雨露。
有时他恰巧见到了，便会心血来潮地赏它们点水，看它们迅速恢复活力，满脸幸福地挺直细瘦的身板。
心情不好时他也会无视，于是嫩苗更加可怜巴巴地缩在愈加浓厚的黑云下，想哭却流不出泪。
灰黑色的天空下嫩绿的嫩苗艰辛地成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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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天都会往这片土地里跑。不同于最初小心翼翼努力不被人发现，他最近甚至明目张胆地溜来这里，几小时几小时地盯着那黑褐色背景下星星点点淡淡的绿。
会健康地活下去吧？会的吧会的吧？
他看着，想着，有时竟发上了呆，一坐许久。
那时他脸上便渐渐染上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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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开始在意这片土地了。
那嫩嫩的绿，在他变得频繁而有了条理的照料下慢慢地成长，像是个孕育中的梦正在一点点开枝散叶。
这苗，会长成花吧？
心底里的某处默默钻出了期待，嫩苗一般可喜地成长着。
头顶云层变得稀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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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将来会长成花儿的芽啊。
就差没就地露宿在土地边了，他幸福地望着花苗。
比起前一阵来又挺拔了不少，就算稍稍缺水也不会再耷拉下身子来，依旧昂扬着望向天空。
美中不足的是天上依旧摞着一打云彩，拂了阳光留下一片灰白。
不妨事——总不至于没光就会死掉吧？
他心中略略有些担忧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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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天上的浓云有些不合时宜。
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天气，然而那与这土地上明快亮丽的绿太不相符。两者若必取其一的话，他觉得这天气还是再晴朗些好。
但是十几年来看这颜色的天都习惯了，再说他也不知道怎么播云散雾。
但是他努力着。
如果是为了未来的花田中更加艳丽的色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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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和喜欢的人吵架了。
所以没去那片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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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才和喜欢的人吵了架，他愤怒地来到了花田。泄愤一般一株株地将那刚刚冒出十数公分茎来的花苗连根拔起丢到一边，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笨蛋笨蛋笨蛋。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过要将整片花田拔光，但或许只是数量太多，他仅仅是拔到一半便伤了手，泪水趁机淌下。
天空中粘稠的黑云无声地翻滚着，他倒在堆积了死去花苗的土地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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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来到那片花田。
看到地上一片片未及绽放便过早夭折的枯萎花苗，心里隐隐升起一阵阵后悔。
别那么冲动就好了。是我不对。
他跪在死去的花苗前无声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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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情感永远无法长存，燃烧过后沉淀下的只有懊悔。
像是为了赎罪，他比往常更加勤奋地浇灌着花田，更加轻柔地注视着劫后余生的它们，直到不知不觉间脸上绽放了浅淡的笑意。
不会再像那样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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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喜欢的人和好了，两个人一起来看这片未来的花田。
他看着喜欢的人一脸欣喜地注视着茁壮成长的花苗，脸上专注的神情一览无余。
他也笑了起来。两个人一同为这些花苗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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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第一个花苞。
深绿的花萼中隐隐透出明黄，半人高的花茎挺拔着昂扬向上。
掩饰不住脸上愈加浓厚的笑意，他孩童般笑着，停不下步子仿佛快乐给了他无限的动力。
变得淡薄明快的天色忽然暗了一下，接着便是一阵低沉的雷声。
他脸上的笑消散了。仰头望向天空，混杂了不甘与黯淡的面色愈加阴沉，他转头离开了未来的花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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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了。
整片土地上铺满了金黄的花，个个昂头直指天空。
望着这片花田，不知为何地他忆起了另一片土地。
那是一片火红的土地，盛放着赤红的花朵。
那是他的土地，也曾经光秃秃寸草不生，却在好友的帮助下花团锦簇。
然后现在，他将另一片荒地变成了花田。
如果永远都能够这么美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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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里一片火红。
赤色侵蚀了明黄，真红舔噬着大地。
失水的泥土迅速变得干燥，板结成块；失水的花朵瞬间变得黯淡，枯萎凋谢。
火苗取代了花苗铺满了花田。
他看着赤色吞噬着土地，映红了泥水般阴沉的天空。
灰暗的云朵发出不甘的呻吟，缩小着身躯纠结成块。
吧嗒。
终于有雨水挤出了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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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立在倾盆大雨中。
雨水熄灭了业火，然而同样并非善类。灰黑色的雨珠取代赤火浸透了大地，所及之处尽数被染成灰黑。
视线之内一片黯淡，再不见一丝明快的色泽。
有绝望的色彩在他眼中氤氲。不忍再望这灰黑的世界一眼，他转身离开了这片曾经被他创造出美丽的灰黑花田。
很快从这花田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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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场雨不会停止。
然而那时终于拨云见日的花田中只剩零零散散的灰黑花朵。
它们厌恶着阳光，纷纷转身背对头顶的太阳。
很快天空又被阴云覆盖。
曾经的花田中再不见一个人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