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浩满心烦躁的怒气随着最后半句话倏然消散，转为酸楚的无奈与无力，心脏猛地揪了一下，连同呼吸也停顿片刻，再开口嗓音又恢复平和，“你怎么样？”
沈昌珉指着脸上的淤青，“都是些皮外伤，金先生头上的口子才吓人，流了好多血。”
于是郑允浩的表情又转变为极度的心疼与自责了，顿了顿朝他挥挥手，“你先回家吧，好好休息。”
沈昌珉说，“那怎么行！我要等金先生醒过来！”
“你回去吧。”郑允浩叹了口气，似乎也是不想再多说，“我在这儿守着他。”
沈昌珉原本还想讲些什么，但郑允浩同他讲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病床上的人，想必是真的担心，沈昌珉不想再打扰他，便听话地回去了。
金在中早已被护士打了麻药缝好了针，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还未自昏睡中清醒过来。脑部受到重击加上过量失血，一张脸像张脆弱的白纸，郑允浩关上门，站在床边静静地，仔细地看着他，从额角到眉心，自鼻梁至下颌，一寸一寸，他沉睡中的眉目同记忆里不差分毫，脸庞却已明显消瘦的了，郑允浩的手掌探出去又在半空中收回，指尖蜷缩，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此刻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金在中的认知已经产生断裂后的巨大错层。病床上的这个人，初识时顽皮如幼童，十八九岁的年纪仍似青稚少年，容易生气，又能被轻易抚平，揽在怀里晃一晃抱一抱，不多时就忘记片刻前为什么发了火；容易伤心，也同样喜欢笑，常常一则趣事还未同他讲完就乐不可支前仰后合，像个可爱的不倒翁。他那时是个容易快乐的人，单纯，张扬，不懂得掩饰，即便是刻意要开口伤人，仍能从他眼中看到不舍与自责，郑允浩离开他那年仍觉得他还是个孩子，阔别五载后重新面对，他已蜕变得如此不露声色了。远超同龄的沉稳与隐忍，不再发怒，懂得退让，并且只能在鲜少的、真正伤心落寞的时刻，看到他勾起嘴角笑一笑了。那个曾经想要拥抱全世界的少年，已经被彻底埋葬在五年前分别的黎明，如今他似新生，又如苍老，挥别人生最绚烂夺目的年华，走向空长而又灰黄的暮郁未来。
清晨的光透过白色窗帘洒进屋中，细碎粉末在空气里轻缓浮动，郑允浩就这样长久地望着他，，无表情，也不动，时间无限延长，他其实意识不到已经过去多久，只间或觉得腿麻了才换个姿势继续站着。不想坐下，却又说不上为什么。大抵便是心中不安，连稳稳当当坐下等着金在中醒来的从容心境也不具备了的。
太阳升至最高点时金在中终于悠悠转醒，即便头脑昏沉，但仍在睁开眼的同时察觉出房间里混进了另外一份呼吸，沉静，悠长，又轻缓。金在中慢慢侧过头，郑允浩仍旧站在床边，抱着双臂静静地低头看着，面容平静，眼神却是复杂，正午的光即便是隔了层窗帘也依旧明媚热烈，在他睫毛上洒下一层细腻的金粉。他温柔极了。
金在中猛地睁大眼睛，随即感到太阳穴突突跳痛，痛感随着中枢神经敏锐传抵身体，胃部一阵翻腾，便觉得想吐。
郑允浩这才动了动，轻轻在床边坐下，低声问，“怎么样？”
金在中原本想摇头说没事，但头痛时任何动作都异常困难，仿佛有根线系在太阳穴与胃袋之间，动一动脑袋便一阵作呕。
郑允浩又问，“想吐？”
金在中看着他眨眨眼。
郑允浩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按在他胃部揉着，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掌心下的体贴与温柔，“你当你那脑袋是铁打的？瞧见了是流氓无赖还要往上撞？多大的人了，一会儿不看紧就要惹些事出来，早跟你说了最近乱得很不要到处乱逛，半夜出去喝酒也罢了，喝完了还不回？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才肯听进耳朵？”
金在中能够承受他视而不见的冷漠，却承受不住他此刻低声细语的温柔。有些东西，人在失去之前永远感受不到那份珍贵，原本是每天都要听上一遍的，听得漫不经心最后感到烦赘的叮咛，如今传入耳朵，竟觉此生再无憾事。未来不可察，往事不可追，而此刻他终于肯正视他的双眼了，不再生硬，不再疏离，道一句温情的关切，圆一场漫长的空虚，再次慷慨地释放出他的耐心与柔情。如同失而复得一般。
金在中张张嘴，忍耐着后脑勺与太阳穴的钝痛，勉强开口说，“原本没有想让你过来的，没事，你去忙你的。”
郑允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挑眉看着他，“缝了十四针，这叫没事，那什么才是有事的？”
金在中说，“你不肯跟我说话才是有事的了。”
郑允浩怔怔，“你脑袋还晕着？说什么傻话？”
金在中笑了，“我早过了说傻话的年纪，你以为我还小呢？”
“你是不小了。”郑允浩打量他一眼，“只不过徒长了年岁，依旧不让人省心。”
-TBC-
顺便说一句，许我实体的补款明天晚上截止，请抓紧时间，我好快点发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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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昌珉说，“那怎么行！我要等金先生醒过来！”
“你回去吧。”郑允浩叹了口气，似乎也是不想再多说，“我在这儿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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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中原本想摇头说没事，但头痛时任何动作都异常困难，仿佛有根线系在太阳穴与胃袋之间，动一动脑袋便一阵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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