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终于找到他了。
他有点难以相信,认真且仔细地描摹眼前的人的样貌,从眉眼到嘴角,一颦一笑都和记忆中那人的模样重合,分毫不差。他大步走上前,突然停下来,步伐变得踟蹰,仿佛近乡情怯的游子一般。
他开始担忧,难得的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见到他应该说什么,说“你好吗,最近过得怎么样”会显得生分,说“好久不见”则似乎在提醒他们,横亘在彼此之间不容忽视的因久远的时间产生的空隙。
他停在原地,不动了,就这么贪婪地静默地注视着他,好像不借助虚幻飘渺的梦境看到他,真切地实在地看到他,已经是万幸。他几乎有点喜极而泣了,恨不得在胸前画个十字感谢主。
其实他也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梦境,害怕自己太过强烈的愿望导致现实和虚幻不分,害怕这一切仍只是他虚构出来的真实。那该怎么做才能分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呢?他不敢冲上去拥抱他,怕真的是梦境,泡沫一样一碰就碎的梦。他也不敢叫他,他曾无数次在心里反复地念他的名字,隐隐约约都能听到回应,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念想在作祟。
因为真的太想念了。什么都能当成真。
他只好选择了最笨的一种方法,手掌蓄满力气,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嘶,真痛,他忍不住叫嚷道,结果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笑声。熟悉又陌生的三段式笑声,饱含着嘲笑和嗔怪,还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眼前的人笑弯了腰,骂道,傻子,真傻。说完又一直在笑,眉眼弯弯。几步走到他面前,不等他伸手便双手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说,傻子,是我啊。
是你的在中啊。
他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抱紧他,用几乎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的力度,不让他有逃脱掉的任何可能。长久以来,他在外人面前戴上的无坚不摧的面具,一点一点变成碎片;装作的毫不在意的神情,也一点一点软化,眼角耷拉下来,扁了扁嘴,难过得要哭一样。
至此,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庞大的不可计数的空隙,一点一点被填满。
2、
他带他去吃甜腻的草莓冰淇淋,一颗颗红彤彤的草莓全部送进他嘴里,明明是自己的最爱,可是看他笑得狡黠又满足,觉得什么都值得了。他们手牵手在凌晨三四点的大街上乱逛,他不肯好好走路,摇摇晃晃的非要撞到他身上,他好脾气地任由他闹。他使性子要甩开他的手,跺跺脚抱怨道,我累了走不动了。他说要背他,他眉开眼笑地答应了,没走几步路又要下来自己走。他知道,他是怕他累啊,于是含笑地摸摸他的头,再握紧他的手,十指相扣。他又不依不饶地嚷嚷道,你在腹诽些什么?
他笑,说,我头疼啊,我的爱人是个小坏蛋。
他嗔道,你说谁是小坏蛋呢。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
他说,谁在笑谁就是。
他气急了,像只胡闹的小狮子一样两手使劲捶他的肩膀和胸口。他给他顺毛,他还在闹,他只有把连帽衫上的帽子戴上,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凶狠,接着劈头盖脸地亲下去。他一下子就不闹了,温顺乖巧得像只小兔子,安静地抱着他的腰身,背靠着坚固冰冷的墙壁,怀抱的身躯却是滚烫如火。
他们亲了好久,分开的时候彼此的嘴唇都很红。他有点不好意思,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肯和他对视。他笑道,现在才知道害羞啦,刚刚是谁抱着我亲得难舍难分的?他怒了,提高声调,谁难舍难分啊?他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笑,嗯?
他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他重重地亲了他的嘴唇好几下,刻意蹂躏一般,让他的嘴唇变得湿润又鲜红,说,有本事就推开我。说完又狠狠地亲了一口,嘴唇若即若离,呼出的气息全吐到他脸上。
他被他这样的调情弄得心痒痒,果断搂住他的脖颈,狠狠地亲了上去,太用力以至于嘴唇磕到牙齿了。他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被他生气的爱人瞪了一眼后,讨好地亲了亲又舔了舔,两人又开始黏黏糊糊地亲热。
3、
夜晚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和他靠在一起坐,他的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他把玩着他的手。他说,不要乱跑,要乖乖地。他不服气,我没有乱跑啊,我一直都很乖。他无奈又有点委屈,可是我找了你很久呢。有多久啊?他问道。
就像一个人徒步穿越了整个撒哈拉沙漠。他回答。
他说,你骗人,我才不相信你能穿越撒哈拉沙漠。
那你看,我找你找到白头发都多了不少。他说。
哪有,你在我眼里还是很年轻很帅。他笑眯眯地说。
是吗?我要看看。他板正他的身体,两人对视,他在他眼底看到了缩小的自己,久违的年轻的自己。他笑了,喃喃道,难道我回到过去了吗?
他扑哧一笑,你还不知道吗?在爱人眼里,你永远不会老。
时间呢,时间也是静止的吗?他问。
傻子,不是时间静止了,在相爱的人的世界里,时间也是不存在的。这种会剥夺我们相处的机会的东西,我们根本不需要。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说,我有点糊涂了,就当你说的都对吧。可是你还没回答我,你信不信我找了你很久。
他笑,眼神格外温柔,说,我当然信啦,因为你找了我有多久,我就等了你多久。
他的心被触动了,柔软得一塌糊涂,满是歉意又满是爱意地拉着他的手保证,我以后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了,我发誓。
好啦,我信你。你困了吧,靠着我好好睡一觉,好不好?找了我这么久一定很累。一向都是被他哄的调皮又捣蛋的他,哄起他来也是驾轻就熟,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说,快睡吧。
睡醒了你还在这里吗?我又要去哪里找你?他有点急了。
傻子我就在这里啊,你不是握着我的手吗?他耐心地哄他,像第一次那样,也像最后一次那样。
夜晚很快就过去。两个相依偎在一起的人,背影镌刻成永恒。
4、
睁开眼睛时他仍是有点失望的。原来真的是梦,他遗憾地想。
傻子,你又犯蠢了吗?他恍惚间听到他的声音,疲惫地闭了闭眼,笑道,是啊,我又犯蠢了。
不是握着我的手吗?他听到他又一次重复这句话。不是梦啊,他笑了笑。
他竭力伸出手,握着眼前的他的手,十指相扣。看着他依旧温柔的笑颜,他忽然泪如泉涌。
你来接我吗?他问。
是啊,我来带你走。他答。
你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那样年轻好看。他说。
你也是,不信你看我的眼睛。他笑着说。
我信,他回答。
他慢慢闭上眼,嘴角的笑意尚未褪去,布满皱纹的脸依旧像年轻时那样好看。
——————END——————
他终于找到他了。
他有点难以相信,认真且仔细地描摹眼前的人的样貌,从眉眼到嘴角,一颦一笑都和记忆中那人的模样重合,分毫不差。他大步走上前,突然停下来,步伐变得踟蹰,仿佛近乡情怯的游子一般。
他开始担忧,难得的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见到他应该说什么,说“你好吗,最近过得怎么样”会显得生分,说“好久不见”则似乎在提醒他们,横亘在彼此之间不容忽视的因久远的时间产生的空隙。
他停在原地,不动了,就这么贪婪地静默地注视着他,好像不借助虚幻飘渺的梦境看到他,真切地实在地看到他,已经是万幸。他几乎有点喜极而泣了,恨不得在胸前画个十字感谢主。
其实他也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梦境,害怕自己太过强烈的愿望导致现实和虚幻不分,害怕这一切仍只是他虚构出来的真实。那该怎么做才能分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呢?他不敢冲上去拥抱他,怕真的是梦境,泡沫一样一碰就碎的梦。他也不敢叫他,他曾无数次在心里反复地念他的名字,隐隐约约都能听到回应,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念想在作祟。
因为真的太想念了。什么都能当成真。
他只好选择了最笨的一种方法,手掌蓄满力气,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嘶,真痛,他忍不住叫嚷道,结果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笑声。熟悉又陌生的三段式笑声,饱含着嘲笑和嗔怪,还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眼前的人笑弯了腰,骂道,傻子,真傻。说完又一直在笑,眉眼弯弯。几步走到他面前,不等他伸手便双手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说,傻子,是我啊。
是你的在中啊。
他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抱紧他,用几乎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的力度,不让他有逃脱掉的任何可能。长久以来,他在外人面前戴上的无坚不摧的面具,一点一点变成碎片;装作的毫不在意的神情,也一点一点软化,眼角耷拉下来,扁了扁嘴,难过得要哭一样。
至此,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庞大的不可计数的空隙,一点一点被填满。
2、
他带他去吃甜腻的草莓冰淇淋,一颗颗红彤彤的草莓全部送进他嘴里,明明是自己的最爱,可是看他笑得狡黠又满足,觉得什么都值得了。他们手牵手在凌晨三四点的大街上乱逛,他不肯好好走路,摇摇晃晃的非要撞到他身上,他好脾气地任由他闹。他使性子要甩开他的手,跺跺脚抱怨道,我累了走不动了。他说要背他,他眉开眼笑地答应了,没走几步路又要下来自己走。他知道,他是怕他累啊,于是含笑地摸摸他的头,再握紧他的手,十指相扣。他又不依不饶地嚷嚷道,你在腹诽些什么?
他笑,说,我头疼啊,我的爱人是个小坏蛋。
他嗔道,你说谁是小坏蛋呢。嘴角却忍不住一直上扬。
他说,谁在笑谁就是。
他气急了,像只胡闹的小狮子一样两手使劲捶他的肩膀和胸口。他给他顺毛,他还在闹,他只有把连帽衫上的帽子戴上,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凶狠,接着劈头盖脸地亲下去。他一下子就不闹了,温顺乖巧得像只小兔子,安静地抱着他的腰身,背靠着坚固冰冷的墙壁,怀抱的身躯却是滚烫如火。
他们亲了好久,分开的时候彼此的嘴唇都很红。他有点不好意思,眼神躲躲闪闪,就是不肯和他对视。他笑道,现在才知道害羞啦,刚刚是谁抱着我亲得难舍难分的?他怒了,提高声调,谁难舍难分啊?他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笑,嗯?
他有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他重重地亲了他的嘴唇好几下,刻意蹂躏一般,让他的嘴唇变得湿润又鲜红,说,有本事就推开我。说完又狠狠地亲了一口,嘴唇若即若离,呼出的气息全吐到他脸上。
他被他这样的调情弄得心痒痒,果断搂住他的脖颈,狠狠地亲了上去,太用力以至于嘴唇磕到牙齿了。他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被他生气的爱人瞪了一眼后,讨好地亲了亲又舔了舔,两人又开始黏黏糊糊地亲热。
3、
夜晚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和他靠在一起坐,他的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他把玩着他的手。他说,不要乱跑,要乖乖地。他不服气,我没有乱跑啊,我一直都很乖。他无奈又有点委屈,可是我找了你很久呢。有多久啊?他问道。
就像一个人徒步穿越了整个撒哈拉沙漠。他回答。
他说,你骗人,我才不相信你能穿越撒哈拉沙漠。
那你看,我找你找到白头发都多了不少。他说。
哪有,你在我眼里还是很年轻很帅。他笑眯眯地说。
是吗?我要看看。他板正他的身体,两人对视,他在他眼底看到了缩小的自己,久违的年轻的自己。他笑了,喃喃道,难道我回到过去了吗?
他扑哧一笑,你还不知道吗?在爱人眼里,你永远不会老。
时间呢,时间也是静止的吗?他问。
傻子,不是时间静止了,在相爱的人的世界里,时间也是不存在的。这种会剥夺我们相处的机会的东西,我们根本不需要。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说,我有点糊涂了,就当你说的都对吧。可是你还没回答我,你信不信我找了你很久。
他笑,眼神格外温柔,说,我当然信啦,因为你找了我有多久,我就等了你多久。
他的心被触动了,柔软得一塌糊涂,满是歉意又满是爱意地拉着他的手保证,我以后不会让你等那么久了,我发誓。
好啦,我信你。你困了吧,靠着我好好睡一觉,好不好?找了我这么久一定很累。一向都是被他哄的调皮又捣蛋的他,哄起他来也是驾轻就熟,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说,快睡吧。
睡醒了你还在这里吗?我又要去哪里找你?他有点急了。
傻子我就在这里啊,你不是握着我的手吗?他耐心地哄他,像第一次那样,也像最后一次那样。
夜晚很快就过去。两个相依偎在一起的人,背影镌刻成永恒。
4、
睁开眼睛时他仍是有点失望的。原来真的是梦,他遗憾地想。
傻子,你又犯蠢了吗?他恍惚间听到他的声音,疲惫地闭了闭眼,笑道,是啊,我又犯蠢了。
不是握着我的手吗?他听到他又一次重复这句话。不是梦啊,他笑了笑。
他竭力伸出手,握着眼前的他的手,十指相扣。看着他依旧温柔的笑颜,他忽然泪如泉涌。
你来接我吗?他问。
是啊,我来带你走。他答。
你还是和我第一次见你那样年轻好看。他说。
你也是,不信你看我的眼睛。他笑着说。
我信,他回答。
他慢慢闭上眼,嘴角的笑意尚未褪去,布满皱纹的脸依旧像年轻时那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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