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他来
萧崇在位三年，传位于永安王萧楚河。
今年是萧楚河在位第四年，他后宫有十八位美人，其中十七位是各路大臣府上的大家闺秀，还有一位是江湖人，雪月城三城主的独女，司空千落。
司空千落是唯一一个萧楚河明媒正娶的，是要做皇后的人，却不知为何她虽受封，却一日也未在宫禁内出现过，更确切的说，是她从未以妃子的身份出现过。
所有人都说，萧楚河一直不立皇后，是因后位为此女而悬。
只有少数人知道，那后位，不过是为了他家皇帝放在心尖子上的那人而悬。
当初萧楚河继位，尚有一番波折。
某魔教教主独断专行，列下蛮横的约法三章，不许立皇后，不许有子嗣，不许做皇帝太久。
一向精明的狐狸一样的萧楚河，竟然连讨价还价都没有的全部答应了，跌破认真吃瓜看戏一干人等的眼镜。
萧楚河在位第一年就立萧崇长子为太子，举国哗然。
萧楚河在位第三年经过连年征伐，平定周围五国，征讨西域三十二佛国，与南诀签订和平条约，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劝课农桑，提倡货殖，北离仅用了三年就达到明德帝鼎盛时期。
史学家十分欣慰，纷纷捋着长胡子感慨，生逢其时啊，赶上了北离全盛时代。
他们十分满意的皇帝此时正在发呆，对着一桌奏折，提了朱笔，一手扶了下巴，专心致志的发呆。
伯庸原本是跟着瑾仙公公的，萧楚河当了皇帝，他与灵钧便被萧楚河收在身边，做了贴身太监。
伯庸接过掌灯太监送来的宫灯，小心在御案上放了，轻声道：“陛下，您若是累了，不妨躺一会？”
萧楚河，不，还是叫萧瑟吧，萧瑟“啊”的一声，才算回了神。
昔日里少年人独有的青涩早已褪去，脸上棱角更加的尖锐锋利，岁月在他眼角留下浅浅的痕迹，后年他便到了而立之年，而那个人，随着岁月流逝，艳丽胜过三月桃李，真要形容的话，便如他右手边放了一摞的宣纸上的花纹一样，花纹是罂粟的形状，那个人便如罂粟，美艳勾人，明知有毒，偏要饮鸩止渴，直至万劫不复。
今日，是那个人来宫里的日子，也是那个人的生辰。
那人，已有三月没有来过了，今日，他会不会来呢？
有一个人，也在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司空千落。
她约了其他天启三守护，守在宫禁之内，只等那人到来，便一枪将其格杀。
月挂柳梢头。
本该是浪漫的时刻，宫禁内却弥漫起无形胜似有形的杀气。
灵钧冲进太和殿的时候，萧瑟正准备扔开奏折回寝殿。
灵钧慌慌张张道：“陛下，有人来报，说四守护他们守了宫禁入口，要斩杀来……来者。”
萧瑟一愣，露出几分笑意来，“他们啊，还是那么的……随他们去吧。”
灵钧犹豫道：“可是……”
萧瑟柔声道：“没事，以他的本领，四守护困不住他的。”
灵钧道：“可是，守城将军回禀他一刻前已入了天启，这会估摸着该进了皇城了。”
萧瑟连眼睛里都要溢出温柔来，“好，我知道了。”
灵钧道：“还有……他好像受伤了，衣服上有血……迹……”
他的话在萧瑟蓦然投射来的目光下消音，那双眼太逼人，气势太强，不是他一个小太监受得住的。
萧瑟站起身，来回踱步一会，摆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天外天宗主叶安世，昔日寒水寺的小和尚无心，此时正以腾云驾雾般的速度奔进皇城，一脚落在皇墙墙头，再次落地便在十丈外的广灵宫宫顶，遥遥看去，简直像一只展翅而飞的雪白色大鸟。
他左手拢在袖中，右手负在身后，马上便到太和殿，那个人，唉，像囚犯一样被囚禁在宫苑之内却吃苦卖力干活的傻瓜，此时必定在那里。
一股极强的外力袭来，他在半空中后继无力，电光石火间，他左脚压上右脚，临时往后一个翻身，落在墙头上，还未细看是谁偷袭，一棍便已当头砸落。
没奈何他只有躲，右手袍袖一拂，收了那一棍之力，旋身一转，尚未落在不远处大殿顶上，便被一股凌厉剑气逼得后退，后退处，只见寒芒星星点点无数，朝他兜头兜脸的砸来。
无心只剩下苦笑了，强提内力，左脚踏上右脚，往上腾空三尺，右脚踏上左脚，往上再腾空六尺，一个跟头翻过，已在众人视线之外。
他的声音遥遥传来，“不愧于天启四守护，深夜相侯之情铭感于心，他日必当报答。”
唐莲抬手轻轻一招，撒出去的暗器又乖乖的飞了回来，喃喃道：“这还是人嘛……好强……”
雷无桀收了心剑，十分兴奋，跃跃欲试，“是啊，好强，改天一定找他打一架。”
姬雪白了他一眼，“请问你打得过吗？没意思，走了。”
果真跃上墙头，瞬间消失于视线。
司空千落长枪往地上狠狠的一甩，凭空摧残了方圆三丈内的奇花异草，恨恨道：“他让陛下等那么久，就这么便宜了他……”
唐莲道：“师妹，还是放不开吗？这么多年过去了。”
司空千落瞪他一眼，“我当然早就放下了，可毕竟是我喜欢过的人，他若是敢负了陛下，我……我就……”
唐莲看着她，眼中浮现出悲悯之色，劝道：“无论如何，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这些外人本就没有插手的余地。”
雷无桀道：“是啊师姐，我还想劝你呢，赶紧找个人嫁了吧……啊，别打……我不是……喂……”
雷无桀瞬间被追成了丧家之犬。
听着远处热闹，萧瑟神色间落寞一闪而逝，他向往的江湖，何时才能再去呢？

【二】神药
就在这时，一人破窗而入，随手往后一挥，把惊来的灵钧给拍在了窗后。
萧瑟满腹思念，当真见了人，心头却一片平静，就像他每每失眠的时候那个人在他耳边念经时候是平静一样。
有些时候，有种感情，仅仅是陪伴，足矣。
萧瑟笑了一声，视线在他身上上下巡视，寻找灵钧所说的伤，“怎么还是冒失，哪个宫门能不为你开么？至于翻……唔……”
无心三步从横跨偌大宫殿，瞬间到他身前，绕到龙椅后，俯下身，从背后把他固定在椅上，低头，径直朝他唇上压下。
萧瑟几乎瞬间就尝到了一股腥咸，他抬手搂住无心肩背，调整姿势以适应他侵略，暗自吃惊，无心不是这样猴急的人，数月不见，一见面一句话不说就是亲吻，实在奇怪。
但无论怎样的甜言蜜语，也比不上唇齿相依那种水乳交融的甜蜜，从一个热烈的吻中寻找慰藉，虽然孟浪，却最有用。
无心舌尖探入他口内，一分一寸的刷过他上颚，与他唇舌追逐嬉戏，时而如双蝶比翼，时而如猛虎争斗，两人痴缠，直到萧瑟浑身瘫软，直到他意识出现短暂的模糊。
意识混沌间，感觉口中被渡入了什么物事，滑滑的，润润的，有种类似于花蜜般的清香，尚未细品，便被无良和尚以舌尖顶入咽喉，萧瑟神智似乎又混沌了几分，片刻后，脑中一片清明，他推了一把近在咫尺的和尚，有些恼，“你给我吃的什么？”
无心在他耳边轻声的笑，“嘘，来，让我瞧瞧你。”
他袍袖一拂，御案上奏折宣纸瞬间飞起，散于四周，一手揽住萧瑟腰身，双臂施力，在萧瑟叫嚣着“和尚不要胡来”声中，把他牢牢的固定在御案上，一脚踢开龙椅，把人圈入自己怀内，微微笑着，看了许久，直看的怀里人微怒表情退却，思念之情溢出，直看得他脸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才伸展双臂，把人狠狠的揉进怀内。
无心感慨道：“萧瑟，分离这三月，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你可有想我？”
不待萧瑟回答，他眉眼一弯，坏笑出声，“或者说，你可有哪一日不想我？”
萧瑟柔顺的任他搂着，嘴上偏要逞强，“我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想你？你又跑不到天边去，我何必想你？”
无心吃吃笑道：“还真让你说着了，我这三月跑了趟天边，求了副神药，我马不停蹄的赶回，中途骑废了九匹马，花了十二天才到皇城，幸好来得及。”
萧瑟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天边……”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刚刚给我吃的什么？”
无心微微松开他些，在他后颈处轻轻一亲，瞬间欲罢不能，唇齿一路辗转往下，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你……”
萧瑟浑身一颤，后颈处一股酥麻沿着脊椎瞬间蔓延全身，那里是他敏感带，无心对他身体太熟悉。
三月不见，无心这么猴急。
他又何尝不是呢？
及时按住无心握住他衣领处的手，有些无奈，“别撕，咱能斯文点吗？衣服除了撕的，还能用脱的。”
无心微微皱眉，“你这袍服太繁复，脱起来太费劲。”
萧瑟微微叹口气，“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一身白袍走天下啊，我是皇帝，祖宗规矩在那呢。”
无心一顿，微微退开些，双臂抱胸，“好，那你自己脱。”
萧瑟脸色一红，无意识的拉一把衣襟，准备跳下御案，“你要那什么，我们回寝殿去。”
无心身形一晃，恰好的挡在他身前，挑眉，“是你说的，要与我共享天下，怎么，这里亵渎不得？”
萧瑟低声警告，“无心。”
无心微微倾身，嘴唇擦着他耳垂轻轻滑过，“没错，就是这里，我就是要你无论做什么事，都想得起我。”
萧瑟脸色又红了些，几乎面红耳赤了，“无心，别无理取闹。”
无心道：“还是说，你心里装了天下，就装不下我了？唉，小僧好伤心。”
明知他是做戏，萧瑟依旧忍不住心头一阵酸软，微微叹息一声，抬手开始解繁复盘扣。
无心一向狷狂，没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只要是他牵挂上的念头，就似乎没有达不成的，自己如何，便成了总是妥协的那一方呢。
当下初春，空气虽有一丝凉意，对他们习武之人，一件单衣足矣，萧瑟却里里外外穿了九层之多。
从萧瑟的手摸上盘扣开始，无心视线便开始炽热起来，待他脱到第五件，无心忽然抬手，骈指按在他衣领处，笔直往下一划，如刀口般齐整的切口瞬间把剩余衣物给切了两半。
萧瑟一愣，气急，“你……”
无心一手搂住他后腰，一手按在他胸前，嘴唇及时堵住他的，“你……急死了我。”

【三】怀孕
春风入了罗帐。
无心很少这样毫无节制，萧瑟被折腾的浑身散了架一样，上眼皮直跟下眼皮打架，接连打了三个哈欠，才勉强清醒了，“对了，今日是你生辰，我特意命人做了菜，为你庆生。”顿了顿，他抬手握住无心的手，声音又轻了些，“就我们两个人。”
无心在他身后，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正轻抚他汗湿发丝，被萧瑟握住，也便顺势拉了他手过来在唇边轻轻一亲，笑道：“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礼物，睡吧，我在呢。”
萧瑟又打了个哈欠，最后一丝清醒的神智是在想他说的礼物是什么，然后便直接进入甜梦乡。
这一睡，便睡了三日，神智混沌时候，依稀感觉被灌下一堆汤药，依稀记得谁义愤填膺的请示什么，他随口给批了。
于是，可怜的势单力薄的和尚被天启四守护狠狠的群殴了。
第三日傍晚萧瑟才醒来，入眼便是顶了硕大黑眼圈嘴角撕裂的和尚，他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你怎么这幅德行，我睡了一觉，天启就迎来武力值比你还高的大敌了？”
无心按住他，把他扶靠在起床头，“没事，没看路自己摔门上了，倒是你，一睡便是三日，吓死了人。”
他不提还好，一提萧瑟便又是羞又是怒，嗔道：“还不是你，我都快三十的老男人了，你还可着劲儿的折腾我，怕我死的不够快是吧？”
无心赶紧高唱一声“阿弥陀佛”，把他最后一句话声音给盖住了，“我错了，给你道歉，随你处置，行了么？”
萧瑟动了动身子，微微咳嗽一声，无心立即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恰好入口的热度，萧瑟伸手要接，无心偏不让，萧瑟无奈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推开他，准备下床。
无心随手把杯子往身后一抛，赶紧双手扶住了，“你……要不再躺会？感觉怎么样？”
萧瑟皱眉，“感觉睡的都想吐了，让开，再不起来估计骨头都生锈了。”
无心愣住，“想吐？应该……没这么快吧？”
萧瑟抬眼看他，“嗯？”
无心立即笑了，“起来走走也好，饿么？先叫御膳房送些吃的，再让沐春风来复诊下，如何？”
萧瑟随手抓起件衣物，道：“随便做碗面吧，没什么食欲。”
无心出门吩咐一番，回来时萧瑟已穿戴整齐，正扶了下巴眯了眼睛看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一副打量模样。
萧瑟道：“和尚，那晚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无心笑道：“我不说了么？仙人所赐的神药。”
萧瑟道：“有什么用，长生不老？”
无心道：“这个嘛，随后便知。”
萧瑟哼了一声，“那好，我再问你，这所谓的神药，跟你那晚的索取无度是不是有关？”
无心暗叹一声有个明察秋毫的老婆就是为难，幸好他早有了应对经验，眉眼一弯，笑的灿如春花，“我想你，还要跟什么有关么？我就不信你不想。”
萧瑟脸色一红，轻咳一声，无心立即给他倒了杯水递到手边。
萧瑟看他一眼，“怎么这么乖觉？还说没事？”
无心干脆坦白，“有关，但是么，此时说不得。”
萧瑟道：“何时能说？”
无心道：“该说的时候。”
萧瑟抿了口水，瞥他一眼，“如果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哼，你明白我的。”
御膳房恰送了饭食过来，无心立即接了，按他的膳食习惯给摆好，迅速结束话题，“吃饭。”
萧瑟本当无心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乖乖待在宫里，跟个小太监一样对他嘘寒问暖，谁知此人一待就是一个多月，看样子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萧瑟暗暗想，一定是这厮办了什么能让他大发雷霆的事，要不然和尚哪来这样的耐心。
他心中的不安在第五次夜里抓住无心趁他睡着给他把脉的时候上升到最高点。
夜半时分，窗外月亮铺了半床。
萧瑟干脆坐起身，拉着和尚坐起来，神色严肃，“说吧，什么情况？”
无心讪笑，“就是……瞧你身体是否康健。”
萧瑟道：“瞧我身体如何，你不如直接去太医院，说实话。”
无心搓着下巴，沉吟一会，道：“要不干脆让沐春风入宫吧，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萧瑟皱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时候？”
无心道：“我翻了不少医书，医书上说一个多月脉象差不多能看出来了，还是让沐春风来一趟吧。”
他跳下床，出门吩咐，回头便见萧瑟一脸不善。
无心干脆远远的站在窗边，抬眼便能看见窗外，当然，跑路，也是十分便捷的。
沐春风早从小神医华锦那里出了师，在萧瑟继位后，华锦带着沐春风入了太医院，但华锦是江湖人，待不惯京城，待了半年就跑了，沐春风还有沐家的万千家业，想跑也跑不掉，干脆兼职做了御用太医。
沐春风背着药箱满头大汗的跑来，快到门口时候，白衣和尚忽然拦了路。
无心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沐太医，你给人把过喜脉吗？”
沐春风一愣，“啊？我不给一般人看病，宫里那几位都没动静，真要说的话，我倒是给兔子把过。”
无心脸色有些难看了，“那你把的准吗？不会出错吧？”
沐春风更是一头雾水，“这个，不会错吧，小师父说我水平足够好啦。”
无心顿了顿，又问，“那你可听你师父说起过，或是从哪本古书上见过，男人有喜脉的么？”
沐春风回他一脸懵，“啊？”
而在给萧瑟认认真真的把了三次脉之后，他再一次把一脸懵的表情送给了萧瑟，惊叫道：“男人怀孕，怎么可能？”
据那晚在寝殿外守夜的将军讲，半夜里，在沐太医离开不久，寝殿里就发生了单方面斗殴情节，似乎某人把某人给揍了，还不许还手的那种，据说还摔了东西。
当然，第二天就灵钧看到的，整个寝殿能摔的，他们陛下拿得动的，都给摔的稀拉碎，包括那位据说被陛下放在心尖子上的人，摔的走路都是一瘸一拐，满脸淤青，偏偏脸上还不太明显的挂着一副大傻子的表情，怕是给摔傻了。
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啊，重新换新的就成了呗。

这个可以有，还没想好呢，男娃无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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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正宫
一大早的，天启四守护便应召入宫。
雷无桀最后一个到，进了殿，乍一看严肃到紧绷的气氛，昏暗到光线让他一时看不清内里，他挠了挠头，“要不，我回去换个铠甲再来？”
无数眼刀瞬间射来，差点给他射成了筛子，他吓了一跳，“啊？干嘛？”
唐莲朝他招手，有些无奈，“傻小子，过来坐，没你说话的份儿。”
雷无桀找了位置坐了，四下里一观察，莫名其妙的有些乐。
上位的萧瑟难得的脸色沉得能滴下三斤墨水来，一向狂傲到目中无人的和尚却跟摔了盘子的小媳妇一样规规矩矩的低头在一边站着，那脸上可疑的各种淤青实在看得人大快人心。
唐莲、姬雪和司空千落都是一脸凝重，马上有强敌入侵的那种凝重。
雷无桀再一次忍不住开口，“这什么情况啊，南诀又派兵打仗了？正好我去松活松活筋骨。”
唐莲露出了牙疼的表情，暗自推了他一把，“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他皱眉，再一次瞄一眼乖乖低头规规矩矩站着的和尚，姿态是做足了，可那几乎上扬到耳根的嘴角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狐狸，还是偷了又肥又大的腥的那种。
而那位疑似被偷了腥的某人脸色因雷无桀的话又阴沉了一个度，冷飕飕道：“说的有道理，天启四守护。”
唐莲几人一愣，立即应“是”。
萧瑟继续冷飕飕的语气，“把这和尚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几人异口同声，“啊？”
无心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未开口，萧瑟便猛然一拍扶手，怒道：“听不懂吗？拖出去，朝死里打。”
无心赶紧握住他手，对萧瑟虐待自己的身体的行为以眼神充分表达不满，口里笑道：“发泄一晚上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你就算谋杀亲夫也不要紧，可连孩子他爹也谋杀了，会不会不太好？”
萧瑟瞬间炸了毛一样跳了起来，颤巍巍手指指着他鼻子，气的话都说不清了，“你……你……”
四守护里姬雪是最敏锐的，瞬间捕获到十分有用的信息，搓了搓下巴，沉吟道：“所谓的孩子他爹是指？”
被天子以直冲碧霄的怒气狠狠压制的某无良和尚还解释了一句，“就是说，我们的陛下怀孕了，我是孩子他……啊……”
最后一个字以萧瑟猛然抬起一脚踹向他胸口，把他踹出三米远中消音。
但意思表达的足够清楚了。
姬雪一脸疑虑，“啊？”
雷无桀一脸懵，“啊？”
唐莲一脸震惊，“啊？”
司空千落：“……和尚，吃我一枪。”
银月枪，哭断肠，司空千落长枪一扫，大殿里摆设瞬间毁了大半，被揍了大半个晚上的和尚也不敢真的躲，意思意思的蹭了点伤。
不多时，其他四守护参与到群殴当中，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热闹的像菜市场，额，或许是屠宰场。
萧瑟一脸阴沉的看着，至今，他也无法完全消受这件事情，简直是，简直是——
该死的和尚，其心可诛！
但逃避不是他的风格，把和尚揍死也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沐春风昨晚的提醒言犹在耳——
胎儿正在成形，行动饮食务必小心，且，马山到夏季，孕肚必然明显，该早做准备。
于是，他叫来了最信任的人，天启四守护。
萧瑟微微叹口气，摆手，“好了，都过来，我有话说。”
四守护立即就位，脸上又多了几道淤青、走路更瘸了几分的和尚微微笑着走到他身边，脸上依旧是自以为艳若桃李的笑容，看着总让人想狠狠一脚踹过去。
萧瑟忍了忍，直接无视他，实现一扫四人，道：“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我问第一个问题，这孩子，要不要？”
姬雪道：“问题不在这，我想先问这孩子怎么来的。”
萧瑟沉着脸无语。
无心只是摇头微笑，倒有几分大梵音寺法兰尊者那种“不可说”的高冷范儿。
姬雪道：“好吧，第二个问题，这孩子能长成人形吗？我是说——”
萧瑟冷飕飕视线瞄过来，“你是说我不是人？唔，和尚倒是个妖孽，或许这孩子也是个妖孽，不要也罢。”
无心立即道：“诸位想啊，咱们陛下长得玉树临风，貌似潘安，小僧也不算差，我们两个的孩子会很好看很可爱的对不对？你们就不想有个像陛下一样漂亮的小小软软的娃娃可以玩？”
姬雪思考，“……”
唐莲思考，“……”
雷无桀，“哎？这个可以有，一定好可爱，比我家壮壮还可爱。”
司空千落犹豫了半晌，几乎隐藏不了自己的星星眼，“不要，那个，可惜了吧？小萧瑟哎……”
萧瑟几乎要气的吐血，一群猪队友啊，一句话就给忽悠到敌方阵营了。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不想要，想起这孩子有他与无心的血脉，不知为何心里便软成了一汪春水，就是一时心里接受不了。
“无良和尚，想要孩子你怎么不自己生，干嘛折腾我？”
司空千落一摔长枪，跳了起来，“有道理，死和尚，你怎么不自己怀孕？萧瑟那么瘦，身体老是不好，你就是会折腾他，看枪。”
唐莲随手一抓，抓住枪尖，有些无奈，“师妹别打了，先商量下怎么办吧。”
姬雪摊手，“所以可怜的陛下，这第一个问题基本是不成立的，既然有了，为什么不要？下一个问题。”
萧瑟脸色阴沉沉，“第二个问题，怎么要？”
司空千落一愣，“哎？不是你生吗？”
萧瑟忍了忍，感觉自己瞬间有一股吐血的冲动。
无心赶紧轻拍他后背，“是不是想吐？”
萧瑟一把推开他，“滚。”
姬雪道：“千落，萧瑟的意思是马上开始的孕吐反应怎么办，再之后的孕肚怎么办，以及再再之后孩子亲娘怎么解释，还能说是陛下生的吗？天启丢不起这颜面。”
司空千落“啊”的一声，“这……”
姬雪看了眼千落，再看一眼萧瑟，搓着下巴道：“我看，还是千落生吧，反正就是宫里的妃子，装上十个月就好了。”
司空千落跳了起来，“我不要，萧瑟说了我是自由身，我还没意中人呢就有孩子算怎么回事？”
唐莲点头，“那就，姬雪你吧，你们百晓堂神龙见首不见尾，刚好能营造神秘感。”
姬雪回他一个白眼，“我才不要，我还没结婚呢，谁要给断袖生孩子啊。”
有人幽幽道：“要不，我来吧？”
所有人，“啊？”
无心笑了笑，笑的慈眉善目，“阿弥陀佛，小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萧瑟，我嫁给你当正宫，好不好？”
萧瑟恶狠狠瞪他，“……”
敢情这厮早就想好了，还正宫！
萧瑟：“你去死。”

【五】大婚
帝后大婚，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国家头等大事。
光是前期准备工作就筹备了快两个月，因为陛下催的紧，相关部门人仰马翻的三个月，终于大礼成了。
据有幸参与帝后大婚全程的某礼官说，这是他见过最豪华最浪漫最幸福最完美的婚礼，新郎……不用说了，那是金光闪闪不可仰视的陛下，新娘，简直满足了全天下的梦想。
据说新娘的礼服以天蚕丝和金线抽成，礼服底色为红，其间以金线抽成一只优雅华美的金色凤凰，凤凰羽毛采自神鸟五彩鸟羽毛，凤凰头冠以采海底五彩石装点而成，简单优雅大方，新娘冠冕以珍珠与红宝石为主料，据尚衣局的嬷嬷说，光是礼服就重二十斤，而珠冠将近五十斤，礼官为之咂舌。
但无论是大婚礼还是册封礼，新娘永远站的笔直，仿佛重量丝毫不算什么，当然，对能成为皇后的幸运女子，多少重量都是值得的。
令礼官记忆最深刻的，是新娘秀挺柔美的背影，那乌云压鬓的秀发高高挽起，挺直的脊背如翠竹，纤细的小腰柔韧若垂柳，行走间环佩叮咚，摄人心魂。
礼官当时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得妻如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后来，他在一次醉酒时候把此事抖了出来，某和尚亲自在他府上念经，念得他差点就皈依我佛这却是后话了。
一场婚礼，从早晨天蒙蒙亮开始，到结束已经是黄昏，无良和尚饶是内力深厚，也差点累虚脱。
寝殿内，把所有人赶了出去，甩脱乱七八糟由各色人等想出的加在他身上的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甩了礼服，甩了珠冠，揪了假发，正跟身上穿了七八层的襦裙作战，寝殿大门忽然开了。
以雷无桀为首的几个人在门口堂而皇之，雷无桀一拍胸脯，“哈哈，闹洞房的时候到了，走了，伙计们。”
无心瞬间一脸菜色，立即脚下一滑，到了萧瑟身旁。
萧瑟早给折腾的不行，正侧躺着小憩呢，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睁眼，还没看清楚，便被和尚一把抱起，迅速钻窗而逃。
无心随便找了个看起来僻静的宫殿，还未放下萧瑟，便见萧瑟面色极为难看，就着在他怀里的姿势一通大吐特吐。
萧瑟孕吐基本上从二个多月就开始了，现在快五个月，按沐清风的说法差不多该好了，可萧瑟一点轻缓的迹象都没有。
无心轻拍他后背，以指力一遍一遍按压他穴位，聊胜于无的助他缓解，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萧瑟直吐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的靠在他怀内，怒道：“没事你跑什么跑，不知道我难受么？”
萧瑟衣服早已换成便服，只穿了件丝绸袍子，头发还是繁复编发，只是皇冠取了下来，满脸憔悴，眼窝青紫，是累的很了。
无心亲了亲他鬓角，十分心疼，“雷无桀他们要闹洞房，你确定要任他们闹去？”
萧瑟“啊”的一声，忿忿道：“这帮**，真是无法无天了。”
无心笑道：“终于认识到啦？你一怒不要紧，那些人可是可这劲儿收拾我呢，几百年不用的礼法规矩都拉出来让我走一遍，差点累死，你可气消了？”
萧瑟虚弱的瞪他一眼，初时的怒气早就消了，就是面子上下不来，有人想趁机整治这整日眼睛长到头顶的和尚，有人单纯想跟他比武，有人想出气，总之三个月，无心心甘情愿的受着，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他看在眼内，也不是不心疼。
再说，婚礼也成了，人家都女装嫁给他了，也没什么好气的，木已成舟，有个孩子，有个两人的孩子，其实也蛮好的。
萧瑟道：“既已做了内人，便是我的人了，放心，以后我罩着你。”
无心暗自叹口气，他家这位太好面子，平白折腾这么久，总算是，过去了。
无心本想说什么，萧瑟脸色一变，侧身又是一场吐，吐出来的基本就是酸水了，他一直没胃口，更别说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只怕也没吃什么东西。
无心好生心疼，助他缓过一波难受，道：“你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做去。”
萧瑟想了一会，摇头，“整天淡的没味道的菜，早吃腻了，喝杯水就行。”
无心眼珠一转，道：“你等我一会。”
不多时回转，手里拿了两套素色衣物，“找一位路过的施主借的，换上。”
萧瑟看他一眼，不太想知道他是以什么方法借的，那衣服瞧着该是太监平日出宫时候的便装，大小倒也合适，只是萧瑟小腹已经微凸，腰带是系不了了。
无心帮他把衣带绑好，接过他手里腰带随手一仍，“不系也好，你的腰本来就细，整日被玉带束着怎么看怎么勾魂，有时候真恨不得把你藏起来，只能我一个人看。”
萧瑟瞪他一眼，“乱说什么呢，换衣服做什么？”
无心牵住他的手，“出宫。”
当然不只是出宫，这个点，天启城的夜生活刚刚开始，两人去的，是平民百姓才去的夜市。
夜市十分热闹，叫卖声络绎不绝，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但街上来往人群皆是满面笑意，似乎一个糖人，一串糖葫芦都是美好的向往。
一串糖葫芦猛然近距离出现在萧瑟眼前，和尚笑的眉眼弯弯，“想吃么？”
萧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没吃过。”
无心取下一颗，咬下一小半，把里面的山楂给他看，“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的，尝尝？”
萧瑟犹豫了一下，“这……对孩子不会有影响吧？”
无心把半颗糖葫芦送到他嘴边，“信我。”

萧瑟张口含了，外层的糖浆让他一阵牙酸，但被裹了糖浆的山楂格外符合他此时的胃口，不由微微眯了眼，没有自以为的那样想吐，也便接过无心手里的糖葫芦。
无心笑道：“怎么样？好吃吧？”
萧瑟轻轻一笑，“嗯。”
无心一手在衣袖下与他十指交缠，并肩而行，随时避让莽撞的行人，边道：“小时候我吃不惯寒水寺清淡饮食，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闹脾气不吃饭，老和尚会带我下山，买些甜饼啊糖糕啊之类，我最爱的便是糖葫芦，那时候，一串糖葫芦我能吃上好几天，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萧瑟又瞄上了一个糕点摊儿，无心便上前挑挑拣拣了几样，萧瑟嗜酸，食物本身的香味甜味之类的也不能太冲，包了一大包，随便一颗送进萧瑟嘴里，便能换来他眯着眼一阵享受。
无心心想，此时此刻，可比白日里与萧瑟一起拜宗庙时候有趣多了。
两人又买了两副面具，萧瑟的是猴儿脸，无心的却是山鬼，两人带着面具，手牵着手，一路慢悠悠从夜市东头逛到西头，似乎这样能走到地老天荒。
月弯如钩，照出衣着虽平凡人却绝不平凡的两人，两人心头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满足。
无心凑到萧瑟耳边，轻声道：“结发共枕席，白首不相离。”
萧瑟垂下眼睛，明知面具遮着看不见，依旧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来，加重了与他十指交缠的力道，“好，结发共枕席，白首不相离。”

【六】小可爱出世
唐东篱是四川唐门的人，是唐莲不出五服的姑表亲，但此人着实是个怪胎。
据说天赋惊人，三岁时就能打出毒蜂针，七岁时唐门基础暗器已经难不倒他，十一岁时，半数唐门人一辈子也掌握不了的万树飞花的手法，他就学会了，十三岁以前，据说他闭了一段时间的关，发誓要把唐门绝学暴雨梨花针的技能重现。
十五岁时，这名同志忽然从唐门消失，三年后，该同志衣锦还乡，一路锣鼓敲到了唐老爷子的房门前，他中了文状元，成了唐门历史上第一个状元。
萧瑟回朝时正值山东发大水，唐东篱作为工部派到前线治水的骨干，半个月内迅速遏制住洪水，顺带着修了长达百里的堤坝，回朝时白面小生变成了黑糙汉子，萧瑟大手一挥，把此人立即提升为三品要员，收到了身旁。
萧瑟怀孕五个月以后就不再上朝，不再见任何外臣，武事上一律由琅琊王萧凌尘代管，文事上便有新提上来的太傅唐东篱代管。
此时，日已西斜，秋老虎依然耀武扬威，唐东篱汗流浃背的抱着一摞公文进了萧瑟寝殿，还未往里走找主事太监通报，当先一股寒气迎面而来。
他功夫着实不高，跟唐莲比着差太远了，十分狼狈的往后面退了三步躲开了，抬头一看，果真是横眉竖目的司空千落。
他脸色微微一红，低下头道：“司空将军，下官找陛下汇报工作，还请通融禀报一声。”
司空千落长枪后撤，冷哼一声，“等着吧，小白脸，华锦太医在里面呢。”
唐东篱正经属于怎么晒都不会黑的人，明明夏天在太阳底下晒成了狗，一个冬天捂过去，又白里透着红，一派粉嫩，今年肩负重任，更是让他在太阳底下自黑的机会都没有了，偏生他又是一副柔弱粉面小生的长相，司空千落十分看不惯，给他的称呼永远都是“小白脸”，唐东篱早都习惯了。
他微微抬头，面露担忧之色，“陛下……身体不适么？”
司空千落瞪他一眼，“呸呸，说什么呢？陛下好着呢，就是华锦太医从几千里外一路赶回来，给陛下做个全面检查罢了。”
华锦或许天生是个娇小玲珑的个儿，十三四岁时就那么高，现在二十多岁了，还是那么娇小，唯有眉宇之间的风尘显示了她的年龄。
华锦以五种方法对萧瑟进行了全面检查，以金针活血之术缓解了他后腰酸痛症状，对他紧紧皱眉，“饭吃的太少，营养严重不足，觉睡的太少，瞧你这精神头，就你这身板，怎么生孩子？”
萧瑟只能苦笑，“我已尽力了。”
无心道：“萧瑟这都七个多月了，怎么还是吐得这么严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华锦瞪他，“你想有什么问题？”
无心“啊”的一声，闭嘴了。
华锦道：“孩子好得很，就是个太小，还是要多吃多睡，别劳神，心情保持愉快，现在开始直到孩子出生我都会待在京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
无心欲言又止，面对这暴脾气的小太医，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华锦看他一眼，道：“我开个方子，或许能减轻呕吐症状，但无论什么药对孩子都会多少有点影响，若能忍受，尽量还是不吃的好。”
萧瑟笑了一声，拉住无心，摇头，“不用了，我受得住。”
华锦道：“今天开始，你的膳食归我管了，何时吃饭何时睡觉，听我的，和尚，给我找间房，我还要研究下医书，这孩子到底该怎么生下来。”
萧瑟脸色猛然刷白。
华锦瞪他一眼，“现在怕什么怕，要孩子的时候挺勇敢啊，你师父都给你惊着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赶过来。”
看萧瑟又惨白了一个度的脸，无心唯有苦笑，“华小太医，能借一步说话么，萧瑟他精神不好，让他休息，成么？”
华锦背起药箱出门，恰碰上正往这赶的沐清风，点头道：“徒儿来的正是时候，来，跟我一起研究下这孩子该怎么生，我竟没摸出来孩子到底是在他哪个器官里生长着的，奇怪了……”
一脸惨白的萧瑟恨不得能捂上耳朵。
所以，后来唐东篱到底汇报了些什么，其实他也没太听的清，净顾着害怕了。
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可男人怎么生啊，就华锦说的，孩子在哪长着都还不知道呢。
但有些事，该来还是会来。

整个十月，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各色江湖大佬有十三位入了天启城，其中包括了药王辛百草，百晓生姬若风，落霞仙子尹落霞等等。
十一月，雪月城三城主司空长风一杆长枪插在了天启城皇城最高处，吓得南诀派来探听消息的使者连夜卷铺盖跑路。
进入十二月，整整一个月天启城都被白雪覆盖，这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寒冬。
萧瑟自胎儿九个月后，神智已不大清醒，就算有药王辛百草和小神医华锦，依旧是瘦的皮包骨头，与偌大肚子比起来，看着着实寒碜。
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准备过小年的时候，宫里乱成一团，萧瑟从凌晨开始阵痛，一直痛到傍晚，疼的一张脸发青，依稀泛着一股死气，而没破羊水，也没出血，把辛百草和华锦给急坏了。
辛百草当机立断，“剖腹吧。”
急的团团转的无心霎时间白了脸，“怎么剖？他……他不会有危险吧？”
华锦瞪他一眼，“再这样疼下去绝对有危险，我同意剖。”
辛百草道：“你觉得胎儿在什么位置？”
华锦道：“我觉得……”
两人脑袋凑到一块，叽叽咕咕。
便在这时，一人青衣散发，从天而降。
在屋顶上背着手吸收日月精华的枪仙司空长风当先看到了，惊喜道：“首座，好家伙，这么多年不出现，还以为你登仙了呢。”
来者一件随意披着的衣衫，神色懒懒的，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带着几分颓唐，但是眉宇里却有掩盖不住的风流气，正是雪月城大城主，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摸了摸小胡子，懒懒道：“唉，一见面就咒我，里面怎么样，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司空长风一愣，“什么时间？”
无心以快速过来，一揖到地，十足的恭敬，“百里城主。”
百里东君手微微一抬，无心的腰便再也弯不下去，他也无暇注意这些礼节，立即道：“百里城主，萧瑟都疼了一天了，该怎么办？”
百里东君摆手，往房门走去，“我不是来了么？放心。”
辛百草听出猫腻来，眯起了眼睛，“原来是你这家伙，安的什么心。”
百里东君晃了晃手指，“这你就不懂了，活到我这把年纪就该知道，天数早定之事，当顺天应时，恭敬受之。”
其实辛百草比百里东君还大上十几岁，但他此时无暇计较这些，惊疑道：“你是说……”
百里东君打断他，“我只是说，天命不可违，准备襁褓吧。”
他一脚跨入门内，门内昏暗无风，火炉把此地烤的闷热。
百里东君一挥手，“都退出去。”
一干太监宫女浑浑噩噩的便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出门去，所有人或站在门前窗前，或站在屋顶，都紧张起来。
百里东君看着已被疼痛折磨的神智昏沉的萧瑟，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在萧瑟硕大肚子上方，手掌一翻，做了个抓的姿势。
忽然，一团似乎裹着透明薄膜的东西出现在他手掌上方，薄膜内白嫩嫩胖乎乎婴儿蜷缩成一团，有一小撮胎毛，紧闭双眼，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安详且甜美。
而萧瑟的肚子瞬间干瘪下去。
百里东君朝着薄膜轻轻一吹，薄膜就像泡泡一样，瞬间破了，原本安静的娃娃忽然手脚一挣，“哇”的一声，哭的震天动地。
偌大皇城，在安静了三秒钟后，陷入了沸腾。
据事后主事太监统计，一个时辰内，以寝殿为圆心，周遭三公里内，宫墙列入严重等级的毁坏有十二处，宫殿屋顶被拆的有八处，珍花异草损坏无数，整个皇城乱成一锅粥，在北离历史上绝无仅有。
嬷嬷抱着包在襁褓里就露出半个小脸的娃娃给众人看。
作为老爹的无心被挤到最中间，他对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研究了半晌，皱眉，“这么难看，一点都不像萧瑟可爱的样子。”
于是，当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奶爸，无心又一次被群殴了。
无心在一片欢呼声喧嚣声中潜入内殿，萧瑟被埋在被褥里，清理过后的脸色红润了些，不知是不是错觉，憔悴也淡了许多。
无心俯身亲了亲萧瑟光洁额头，轻声道：“宝贝，你受苦了。”
萧瑟依旧沉浸在黑甜乡中，嘴角一抹清浅微笑，或许也在高兴胎儿的诞生。

【七】萧可爱一岁啦
小家伙天生比别的孩子小，出生时候还不足五斤，还没出满月便得了两次风寒。
一众太医简直是每天把脑袋別在裤腰带上过日子，随时留意各种风吹草动。
萧瑟更是恨不得建造了金丝笼把孩子装进去，被无数人严厉拒绝了。
大年初始，萧瑟下令大赦天下，全国不论税种，所有赋税减半三年。
枯木刚逢春的整个二月，萧瑟基本都是在太庙里度过的，日夜祈祷孩子平安。
这孩子也天生是个闹人的主，自出生开始，白日里乖的像小神仙，一到天擦黑，便哭成了小恶魔，一哭便哭了百日。
其间钦天监国师飞轩亲自做了七八个护身符送来，少林武当等修道修佛的门派也都意思着送来护身宝贝，都不见效，愁的无心差点长出头发来。
幸好，百日宴之后，夜哭忽然好了。
百日宴流水宴摆了三天，一看小家伙不再哭，萧瑟一高兴，大手一挥，继续又摆了十二天，号称与民同乐。
全天下，北到北荒，南到南诀，都知道北离新封的皇后十分争气，不到一年就给北离诞下头一位皇子。
小皇子的大名一直没有定下，翰林院大臣每人冥思苦想的想出一百个名字，萧瑟皱眉，一一否决了，小名却是定下了。
当时情境是——
雷无桀：“宝宝好可爱啊，到底叫什么名儿啊萧瑟？”
萧瑟皱眉，“没定呢。”
雷无桀道：“要不叫硕硕？跟我家闺女壮壮的名字刚好凑一对。”
萧瑟惊恐的瞪着他，“你敢，那么难听不准喊我家宝贝。”
司空千落翻个白眼，“就是，这么可爱的小可爱，怎么能叫那么粗俗的名字，你以为谁都跟你家若依一样好说话啊。”
雷无桀不满，“叫壮壮怎么了，我家壮壮小时候身体也不好啊，叫壮壮后慢慢就好起来了，你不知道吗，民间有个说法，叫糙名字好养活，叫个狗子啊铁蛋啊，估计他身体就不会这么差了。”
司空千落跳了起来，“你闭嘴，你……你……那么难听的名字你也好意思说……”
两人瞬间叽哩哇啦的打作一团。
萧瑟搓着下巴，点头，“小可爱这名字不错，最起码……”
他身边的无心笑着接了一句，“最起码是谐音，算是姓萧。”
萧瑟瞥他一眼，“怎么，你一个正宫，还准备让孩子跟你姓？”
无心正经脸，差点念一句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我对这些不在意，只是……”
萧瑟瞄他，感觉他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
无心接着道：“只是这小家伙，长的到底像谁呢？跟你小时候像吗？”
小皇子还是很瘦小，不到巴掌大的小脸上除了一双圆滚滚黑漆漆的大眼睛十分漂亮外，其余地方实在看不出像谁。
萧瑟道：“我怎么知道，他这么小。”
无心俯身在小皇子光洁的额头上狠狠一亲，笑道：“小可爱，以后一定要长得像你父皇哦。”
正睡得甜美的小可爱被亲醒了，“哇”的一声哭的鬼哭狼嚎，天地为之变色。
第二日，萧瑟宣布，小皇子乳名便叫萧可爱。
萧可爱在磕磕绊绊中终于满周岁了，生日宴规模比萧瑟过寿时候还浩大，各国使节送来的贺礼堆成山，各大门派也都极有眼色的送来各样奇珍，亲朋好友就更不用说了。
值得说的是，萧可爱的抓周，简直成了灾难现场。
当时萧瑟抱着萧可爱一看桌上摆的抓周物品，简直想立即把孩子抱走。
“谁放的暴雨梨花针？”他简直想抓狂了，这种大杀器啊。
唐莲摸了摸鼻子，“啊，那是我师父托人送来的，最后一枚了，给小皇子留个纪念。”
萧瑟板着脸，“灵钧，快拿走。谁放的碧玉小剑？这开过锋的吧？”
白发仙在人群后面无表情的点头，“不是碧玉，是蓝宝石，采自海外，是本尊亲手打磨两月的成果，剑虽小，可破铁石。”
萧瑟看了眼白发仙身边笑眯眯的紫衣侯，以及碧玉小剑边上的紫衣侯从不离手的铁骨折扇，平平道：“所以紫衣侯，你把看家兵器都祭出来了？”
铁骨折扇有十八根扇骨，十八根扇骨便是十八件涂了剧毒的暗器，更别说其中无数精巧变化。
紫衣侯笑道：“不能时刻陪伴在少宗主身边实在心里不安，此扇若能陪伴少宗主长大，也可令我等心安一二。”
萧瑟有些无力，“灵钧，把这两样也收了。千落，这纯金小枪是你的吧？”
司空千落道：“不是啊，是我爹托人送来的。”
萧瑟忍了忍，小枪看着尖利，并未开锋，又是他师父所赐，也便算了，“佛怒唐莲，大师兄，你是想让这里成为命案现场吗？”
唐莲默默的把佛怒唐莲收起来，眼明手快的换成阎王帖。
萧瑟忍了忍，无视了，“雷无桀，谁让你往上面放霹雳子的？”
雷无桀很无辜，“这是我家壮壮最喜欢的玩具啊，我给小可爱做了好多，等他会玩儿了，我就给送来。”
萧瑟道：“赶紧收了，恶鬼面具是你的吧姬雪，要找百晓生继承人自己生去。”
姬雪耸肩，“那是我父亲和我的共同心意。”
又一个师父，萧瑟还是动不得，只好无视，“还有，无心，你放佛珠干什么，准备让你的孩子出家吗？”
无心笑，“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意义重大啊，这可撤不得。”
萧瑟陆续一件件把其他的抓周道具给审视一遍，青城派的桃木剑、少林的达摩佛像、儒剑仙自己写的书、百花阁最新研制的照花胭脂等物品虽然奇怪，没什么危险，留下了，其他的无双城送的朱雀剑模型、天音阁的天蚕丝、落霞仙子送的硕大骰子等危险的，给收了。
小可爱总算在长达半个时辰的挑挑拣拣中，在奶爸怀里睡了满脸口水的时候，被放在了抓周桌面上。
小可爱没睡醒，哭哭唧唧一阵才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审视起周围的玩具。
当先抓起的是沾着无心气息的佛珠，高兴的拖着佛珠转战到达摩佛像跟前，顺带着把唐东篱准备的朱砂笔和青城派的桃木剑撞掉在地上，抓起纯金小枪随手一招呼，达摩佛像晃了两晃，不负众望的摔下桌面，碎了。
其余宝贝无一幸免，被小恶魔手脚并用同时不按套路使用凶器的情况下碎的碎，摔的摔，最后佛珠和小枪玩烦了，也随手一扔，横着爬了大半张桌子，抓起最后两件宝贝，蹒跚的连走带爬的朝萧瑟靠过去，朝萧瑟笑出可笑的三颗小白牙。
众人看着他手里抓的东西，长久的沉默。
萧凌尘捂着脸道：“这小子以后该不会是个风流满天下的花花公子吧？”
萧可爱捏在左手里的是百花阁的照花胭脂。
“风流？”司空千落神色不善的瞄着某和尚，“不会是继承了太多不好的基因吧？现在纠正来不来得及？”
姬雪道：“那手里的是什么？小金锁？”
萧瑟抱起艰难行动的小可爱，举着他握着金锁的小奶手，“是金锁，大街上随便找了家首饰铺打的，上面只有四个字，平安如意。”
姬雪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忽然把小可爱的右手拉了过来，凑到鼻端一闻，露出了愤怒表情，“你作弊，老实说，这金锁你贴身藏了多长时间了？这上面都是你的气息好吧？”
众人空前的保持了一致的义愤填膺，悲愤的手指直指萧瑟鼻尖，“要不要这么无耻啊，抓个周都耍赖。”
无心拉过小可爱右手，接过金锁给小可爱戴上，笑道：“这样也好，风流好色，简简单单的平安过一生，才是人生最高境界。”
无论是他的佛珠，还是萧瑟的金锁，其实意义是一样的，希望他们的孩子将来平安顺遂，远离是非，不要经受两人类似的波折动荡般的苦难。
当然，不久后的将来，所有人都见识了，长相甜美糯米团子一样的小可爱，真的跟简简单单这个词没有一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