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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辫民国同人《张云雷:戏子多秋》逸天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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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辫民国同人《张云雷:戏子多秋》上线啦!!
首发话本小说
贴吧、LOFTER与话本不同步,以后会缓慢跟进贴吧和LOFTER的进度,话本保持日更。
一楼闲言碎语……
二楼前言
三楼九辫文集
四楼正文第一章,之后为周更,禁止催更。


IP属地:上海1楼2019-12-02 23:40回复
    正文
    第一章:三庆园
    北平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北京城,是金、元、明、清四朝的都城,很大也很宏伟。历史的光影之下,仿佛看见一部部滚动的电影在北平的天空上缓缓放映。
    繁荣的北京城容纳了上百万天下子民,络绎不绝的商客在各个城门间来来往往,充斥在耳畔的叫卖如梦如幻,清脆的嗓音根本不需要太使劲就能传遍整条大街。北京城中有一座紫禁城,那是帝王的居所,据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宫殿,格外的宏伟壮观。寅时刚至,紫禁城里一声又一声的鞭响唤醒了仍旧处于睡梦中的人儿,充实的一天开始了……
    北京城的故事在云彩汇成的屏幕上放映得飞快,从金朝、元朝再到明朝清朝,盛极一时的北京城终究还是从史书的云端跌落。紫禁城的主人不在了,空留着紫禁城的北京渐渐走向一个普通的城市。
    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完成第二次北伐,攻克北京,改北京市为“北平特别市”,并立南京为首都(取自百度百科)。
    似乎从百年前到现如今,北京城都不是那么的太平,后来改作了北平同样也不怎么太平。战火断断续续从晚清延续而来,实际上不曾真正停息。北平的老百姓出去避难的有不少,家破人亡的也不少,如今与盛世之中的帝都是不能比了,留有百万人口已经算是不错。
    1934年,北平市里一条不太起眼的街道上开了座小园子,听邻里的街坊们说这是个戏园子,挺大的,楼上楼下容得了二百多人同时看戏。小园子开业的时候不大热闹,象征性的放了炮仗和为数不多的宣传,门口摆上六座花篮便算是六六大顺了。
    戏园子的班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街坊邻里的在当天就看到了他。他双眸清秀,穿着件银灰色的双排扣大褂,举手投足便瞧得见文人书生的气质,那一身大褂仿佛教他穿出了另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他那双眸眼中透着灵气,只须臾的惊鸿一瞥,便见他眸带星辰。一柄宣旨扇面制成的折扇在他如玉的指尖轻摇,大开的扇面上洁白如雪,仿佛不沾染一丝一毫的凡世烟尘。
    跟在他身边跟得最紧的是个和他一般穿着银灰色大褂的青年,两人的年纪看着差不了多少,只是无形中那股浑然天成的不怒自威惹得班主在人群中格外耀眼。他的光芒很盛,近乎碾压了他身旁的青年。
    那青年眯着一双几乎寻不到眼珠的眸子,不显山不露水,永远都比他前面的人儿差了那么半个身子,笑着同身边的街坊们打完招呼,敬慕的目光又一次回到班主的身上,仔细护着他脚下。
    再往后便是这个戏班子里其余的成员,身上都穿着各色大褂,有的暗沉些、有的明亮些。大褂在戏班子是挺讲究的,与平常人穿的可不一样,料子不同做工也不同,很容易分辨。
    这个戏班子的名气并不高,没来北平前从没有人听说过这样的一个戏班子,只是近来方才听说了这个戏班子不仅戏唱得好相声也说得好。这倒是难得,既会说相声又会唱戏的人很少,就为此,好些人都要来瞧瞧这个在北平忽然兴起的戏班。
    戏园子的牌匾还没有挂起来,有半人高的匾额就平放在戏园子前的桌案上。班主身后的两个成员扯着桌案上的红布朝空中扬起,尚未题字的匾额及文房四宝尽数落入街坊们的眼中。
    班主如沐春风的清浅一笑,一手收了折扇背在身后一手提起大号湖笔在砚台中蘸了几个来回。耳畔只闻得“唰唰”数声,他已提笔泼墨,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遗留在了木制的匾额上——三庆园,从此往后,这便是小园子的名字了。他的字并不是很好看,但是却很耐看。墨用得恰到好处,笔锋蜿蜒曲折,看得出他是好生练过的,只是日久天长,用惯了自己的手法。
    落款处,他取了个掌心大的印章蘸了殷红的印泥朝着右下方使劲按了下去。印章是手刻的,做工很精致。
    随着牌匾被众人合力挂上檐前,班主同他身后的青年缓步走进了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小园子。留在外边的人各有分工,有的往墙面上糊着浆糊,有的拿着写了字的红纸往墙壁上沾去,也有的敲响了手中的锣锤扯着嗓子来了一首《太平歌词》。一曲毕,围观的街坊们增了不少,看得到告示的街坊们自觉地排了队,看不得到人群有些嘈杂。


    IP属地:上海4楼2019-12-02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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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5楼2019-12-02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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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开业
        铜锣又一次被敲响,穿着黑大褂的中年人站在小园子前的台阶上,望着愈发安静的人群,双手做喇叭状大声喊道:“三庆园今日开业,上下午各开两场,班主说了茶水全免只收五文钱票价。请到右手边排队买票。”
        五文钱的票价相较平时是低了许多,来此凑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论是瞅准了机会占点便宜还是当真期待小园子的演出,二百多人的座位是极快的卖完了。没买到票的街坊们只能望而兴叹,等着小园子再一次开票了。
        上午场和下午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第一次开业自然是要将最好的一面拿出来,好赢得第一批观众。
        听着耳畔传来的入场乐,小园子里的后台是更加忙碌了。班主说了,今日他得撑场子,得让三庆园这个小园子在北平市里站得住脚跟。他是最辛苦的了,光是上午场一场就得上两次,一次留人,一次攒底。
        忙得如火如荼的后台,班主一人静坐在铜镜前,玉手执笔往脸颊上勾勒着青衣。青衣脸谱下,他那惊为仙人的容颜仿佛渡上了一层愈发浓厚的仙气,举手投足便舍了原本的气质,婉转而来的是比女子更柔和的姿态,恍惚间,似乎怎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男是女。
        一件件精致的戏服由二三人为他轻巧的穿上,戏服被捯饬得一尘不染,格外平整。他仔细收拾着衣袖,镜中人莞尔一笑仿佛能教人勾了魂去。指尖微翘,对着铜镜哼了几句戏词,试着自己的嗓音。只试一嗓便赢得后台众人回眸惊叹。
        他是第一个上场,一人独挑大梁。上午场共有六个节目,他以一场京剧开场,多少能压住底下嘈杂的人声。班子里会唱戏的人不多,好些人其实都是跟着这位比自己小了不止一岁的班主学的,他什么都会,几乎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所有的人都很敬重他,他不仅是他们的师哥,更是他们景仰的人。
        “请欣赏京剧《锁麟囊》,表演者:张云雷。”报幕人甫一出声,底下人便已经连连叫好。
        青衣模样的张云雷从后台缓缓走到中央,对着满堂看客浅浅俯身,攀上嘴角的笑意竟已惹得台下人投来期待的目光。他微微颔首,启唇道:“上得台来,先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张云雷,是三庆园的班主。”
        原来他就是班主,底下霎时炸开了锅。三庆园外那个身穿大褂、手握折扇的年轻人与此刻的青衣竟没有丝毫的不妥,若非他开口,谁能想到那样绝尘的男子还有这般技艺。诚然戏子的社会地位很低,但只惊鸿一瞥,底下人再也移不开目光。戏子又如何?三庆园的班主不止会唱戏,节目单上的最后一个节目就是张云雷表演的。
        他师承郭先生,是少数几个由郭先生一字一句亲自教授的儿徒。他会得可多了,《太平歌词》、《莲花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能整段整段的唱出来,清脆的嗓音几乎能和郭先生媲美。后来因为倒仓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两年前回来。郭先生又教他说了相声,让他选了自己的搭档,更组建了一个戏班子。
        北平常年离乱,眼前的太平其实也太平不了几年。郭先生教出来的戏班子几乎遍布各个省市,惟有北平这边一直没有戏班子愿意常驻。他问过自己徒儿的意思,张云雷没有犹豫直接应下了。北平原本是北京城,是个极重要的地方,早些年有好几个戏班子都在北平试着常驻过,不是因为祸乱离开就是站不住脚跟。
        是以,三庆园开业了。
        他折袖轻挑,眸眼比九天之上的星辰还要灿烂清澈,比成兰花指的玉手提在脸颊旁,侧身浅笑,霎时间似乎瞧出了古时候“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柔情。启唇轻唱,只一字便赢得台下满座惊叹。曲乐婉转,如泣如诉。他一人诉尽了曲中人的乱世浮沉,不需要再多的修饰,《锁麟囊》中被誊写成词的画面如同电影般,一幕幕在眼前重现,随着他起起伏伏的嗓音,将在座的二百来人带回当初……
        一曲唱罢,台下如雷鸣般的掌声几乎能掀了小园子的屋顶,直到张云雷退下戏台,澄澈无比的嗓音依旧盘旋在众人的头顶,教人体会了一番“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惊诧。


        IP属地:上海6楼2019-12-08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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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首演
          戏台侧面的幕布后站着一个和张云雷差不多大的男子,他身上穿的依旧是小园子前亮相时的那件银灰色大褂,眯得几乎看不见眼珠的眸子仿佛只容得下张云雷一人。
          张云雷是他的角儿,今年初的时候张云雷来找他搭档,被他拒绝了。有一个原因是他原本就有了搭档,另一个原因是他一个九字科的给隔了一科的师哥捧哏,怕自己捧不好反倒坏了事儿。
          郭先生桃李遍天下,他的徒弟们都分科赐字,老师父给他留了八个字——云鹤九霄,龙腾四海,每两年一科,如此更方便算徒弟们入学的日子。他姓杨,郭先生给他赐字叫九郎。
          也没过几天,张云雷竟往他手里塞了一块表,这年头一块表多贵啊,张云雷塞给他的更是北平市及名贵的一块。他当时就去打听了,那块表少说也要花百十来个大洋。干他们这行的哪这么容易赚得到如此多的钱,想想也知道定是张云雷拿了这些年的积蓄给他买的。
          杨九郎刚拜师的时候张云雷还在倒仓,还没有回来,师兄弟们时而聚在一起都会谈及张云雷其人,说到他时可算得上是吐沫横飞,满脸的敬仰之情。杨九郎没见过他也没听过他唱,只是将这么个被师兄们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记在了脑海中。
          张云雷倒仓回来的时候,郭先生就招呼了几科的徒弟,将他们的二师哥当众介绍了一番,也是因为他在一众师兄弟中排行老二,好些观众都称他“二爷”。
          那一天,郭先生还特意让他在几十来个师弟的面前展示了几句。六年倒仓,《太平歌词》、《莲花落》、《评戏》他是一点都没忘,张口就来,引得师弟们连连拍手叫好。也是那个时候杨九郎对这个师哥有了更深的印象。
          被一块表贿赂了的杨九郎很乐意的为张云雷做起了捧哏。再后来,郭先生便划分了十来个徒弟给张云雷,帮他组了戏班子。郭先生只亲自教了云字科的几个徒弟,往后收的徒弟都有师哥带着学,是以三庆戏班的人都跟张云雷学。张云雷学得广,戏班子里有唱戏的他能教,有乐器的他能教,有说相声的他也能教。
          他在台上唱戏的时候,几个想学的就站在侧面的幕布后面听着学,杨九郎也站在那里,他的嗓子不大适合唱戏,好些戏都不能唱,张云雷就专门拣一些适合他的,一字一句的教他。但杨九郎就喜欢听他的角儿唱戏,每次有角儿唱戏的场次他一定是第一个站在幕布后面的。
          “师哥。”张云雷下了台,幕布后的几个师弟赶忙恭敬地唤道。虽然他们比起张云雷大了好几岁,但按照辈分而言,他们只是师弟,唤一声“师哥”倒也无妨,且他们是当真的敬重张云雷。他们不会的张云雷都会,只要他们愿意学张云雷就愿意教。有时候是严厉些但他们真的是聪哥心底里敬佩他。
          张云雷点了点头,道:“都记住了吗?”
          “欸,都记住了,我们这就去练。”几个师弟拿着手中的词互相推搡着往戏园子的深处去。那里是他们住的地方,戏台在前院,他们住在后院。
          “翔子,我唱得怎么样?”张云雷舔着嘴唇,像个孩子似的等着杨九郎的夸奖。在这些比他还大的师弟面前,他扮演着长辈的角色,只有在杨九郎的面前,那才是他真实的面目,今年他才21岁。
          杨九郎眯着小眼睛,顶着一副崇拜的面孔同张云雷道:“好听,只要是你唱的都好听。”张云雷的嗓音很清澈,就像是一尘不染的白纸,超脱世俗。
          “园子算是定下来了,北平多乱,我们……”张云雷叹着气一句未毕,杨九郎便已经伸手堵住了他的嘴,“三庆园我帮你管,要做什么就放开手脚去做,你回头时我定在你身后。”他笑着和张云雷递来的手紧握在一块儿。
          眼下要忙的并不是太多,唯一忧心的便是三庆园的首次演出,虽然有张云雷的一曲《锁麟囊》压场子,但后续几场都是他的师弟们在台上说相声。杨九郎陪着他站在台下,仔细听着台上的人抛着包袱,再看着底下观众的反应。
          倒还好,一路而来的巡演让他们轻松了很多,台上表演得更加自如,包袱的反响也不错,十个包袱响了一半,对这些学徒而言已是很好。


          IP属地:上海7楼2019-12-15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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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波折
            “师哥,你看。”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九涵捧着整理成册的账本递到张云雷面前,他神色有些犹豫,看得出这是他考虑良久后作出的决定。
            张云雷挑眉看了眼九涵,顺着他的手翻开了账册。账册上记录着他们这个戏班子一路上的收入支出,原先一直都是由九涵管着的,今日他把账册递到张云雷的面前定是账册上出了问题。他仔细瞧了一遍今日的各项支出,英眉微皱,轻轻合上了九涵手中的账本。
            “我们还有多少大洋?”他半垂着头问道,阴影下,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却定然是不甚好看的。
            九涵犹豫了片刻,拿手比了个三道:“五文钱一张的票还抵不了茶水钱,后台十几个人都不够分的。”
            也是啊,后台这些人都是要发月钱的,一路巡演过来就说好了在三庆园先结了头几个月的月钱。一路上的花费虽然已经十分节省,却也没省下来多少大洋,郭先生也没有太多的大洋给他们当盘缠,全靠带队的班主领着演出来养活他们。
            原本勉强够用,哪想张云雷不愿意首演占街坊们的便宜,开了低价又免了茶水点心钱。其实他用不着这样,照价收钱便是,可张云雷说人家拿钱买票是看得起他们这些演员,如果不满意也用不了多少钱,权当是买个教训,若是满意了三庆园在北平算是定下了一匹老观众,首演总是要吃点亏的。
            “你先别告诉他们,翔子那儿也瞒着,明天不是还有两场演出吗,你和他们说演完明天的就发月钱,都是师兄弟别亏待了他们。”张云雷摩挲着指尖的折扇,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往外蹦着。
            九涵皱着眉头收回了账本,有些丧气地道:“如此一来,我们日常的吃食、生活都会难以为继,师兄弟们敬重师哥,只要师哥开口师兄弟几个都会帮着三庆园渡过难关的,师哥又何必委屈自己?”
            “师父把三庆交给我,我不能让师父失望。”张云雷抬起头浅浅一笑,摆手道,“去吧,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筹钱一事谈何容易,在北平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又是刚刚定居三庆园,没有人脉没有经济来源,什么都没有,唯一就指着演出来温饱生计。师兄弟们都是一家人,要说一起省吃俭用帮着三庆园渡过难关是没有问题的。可张云雷是班主,和郭先生不仅是师徒更有一层亲戚的关系,他得照顾这个戏园子啊,他得照顾他的师弟们啊。
            郭先生传下来的规矩,小园子演出七天一场,乱世里也要考虑到百姓们的需求啊,就算园子里撑不下去也不能多拿了街坊邻里的钱。
            干这一行的很少有人说他们是说相声的,反倒是说戏子的更多。戏子是个什么词?无论在前朝还是在眼下,都是个极卑贱的身份,混得一口饭吃便不错了。郭先生说了,得有骨气。戏子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只要心底里不把自己当戏子,那就不是戏子。
            张云雷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伸手轻轻揉着有些疼的太阳穴。小时候无论有什么事都是师父给他兜着,倒仓的时候他离开师父出去找生计,什么都干就为了活着。现在一个人守着三庆园这份家业,他终于明白师父那时候是多么的不容易。
            快一点了,下午场和上午场差不多,都是张云雷先上台唱上一曲,最后再由他和杨九郎说一段相声攒底。其间几组说相声的师弟是上午场没轮上的,也正好教上午场的师兄弟歇一歇,找找台上的不足之处。
            三庆园的首演算是圆满结束了,街坊们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不喜欢的却也不反感小园子的存在。比起相声,好些人更喜欢的是张云雷开场的唱。
            只是第二日按照张云雷的意思,票价依旧是五文,不涨一分,这两天是积攒观众的最佳时机,不能因为小园子的生计就破了规矩。可如此一来,小园子的亏空是更加厉害了。九涵的意思是省些茶水点心,但张云雷没答应,说好这两日都是低价票,三庆不能在这个时候坏了名声。前头几个月一定要挺过去,他仿佛已经看到只要过了最艰难的几个月,后头便是晴空。


            IP属地:上海8楼2019-12-28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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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岁月静好
              “都发下去了吗?”张云雷望着对面眉头紧蹙的九涵,低声问道。
              九涵抿着有些干裂的嘴唇,点了点头喉间吐出了一个极轻的“嗯”字,甚至于仿佛带着些鼻音,他思忖了好半刻,又道:“师哥,我们加演几场吧。”
              “不行。”张云雷第一时间就出声拒绝了,“这两天是因为票价低底下才能满座,而且三庆园刚刚在北平立住脚跟,不能出尔反尔给自己招黑。”他眯了眯眼,仔细瞧着九涵的双眸问道,“就算我同意加演,底下又能有几个观众?”
              “小辫儿。”杨九郎抬手敲了敲木门。
              张云雷扔了个神情给九涵,九涵立马就退到门口给杨九郎开门,他同杨九郎打了招呼便离开了,顺手带上了木门。
              杨九郎手里捧着一包吃食,还热腾腾的冒着烟呢,他把吃食放在张云雷面前的桌子上,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纸包。里面是耳朵眼儿的炸糕,是张云雷一直都念叨着的吃食。今日里发了月钱,他第一时间就跑去耳朵眼儿的小摊上给角儿买了他喜欢吃的炸糕,这不,趁着热气还没消散,一路小跑给送了过来,十月的天已经有点凉了,他额前却还是冒了薄薄的一层热汗,没来得及擦就坐在了张云雷的对面。
              “趁热吃,凉了就粘牙了。”杨九郎咧着嘴笑着,本就小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镜现在是更小了,小得只能容下他张云雷一人。
              张云雷伸手拿了一块,小小的咬了口在嘴里仔细回味着,是他怀念的味道。小时候师父给他买过一次,吃过之后就再也忘不掉那回味无穷的酥香。一块炸糕入腹,他满足的笑着。那一瞬间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身边有杨九郎便是三生有幸。
              “好吃吗?”杨九郎一手撑着桌子支起半个身子,一手从胸前取了帕子,仔细地给张云雷擦拭着嘴角的残余。
              张云雷就这么像个孩子似的等着他给自己擦嘴巴,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好吃,翔子,你是在哪儿买的?我看过西街上没有卖炸糕的小摊啊。”昨晚上他有点烦闷,便到街上逛了两个小时,几乎走遍了整条西街一个卖炸糕的都没看见。
              杨九郎把帕子收了回来,冲着他笑道:“我找人打听了,东街有一家正宗的炸糕。”
              东街和西街几乎是在北平市的两头,来回就要好几个小时,怪不得演出结束一直都没有见到杨九郎,原来是跑去东街给他买炸糕去了。张云雷泪窝子浅,望着桌上剩余的四块炸糕,又望了望面前讨好似的看着他的杨九郎,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昨日台下因为对词闹的变扭杨九郎都还记着,特意拿了月钱去东街买来了炸糕。
              张云雷拿着炸糕要往嘴里塞,好掩饰掩饰他颇为感动的事实,哪料杨九郎等他拿起第三块的时候就把桌上剩余的两块连着纸包给一块儿收了起来:“这东西虽然好吃但也不能多吃,对身体不好,你要想吃下个月我再去给你买。”
              张云雷撇了撇嘴,意犹未尽的吃完了第三块炸糕。杨九郎浅笑着走到木门旁边,把搭在木盆边上的毛巾放进去浸了浸水,拧干了才回到张云雷身边,仔细地从嘴角擦拭到指尖。
              “翔子,你说我们在北平能常驻吗?”张云雷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他心里没底,可在一众师弟的面前他却要装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有在杨九郎面前才卸下了拼尽全力的伪装。
              杨九郎愣了愣:“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张云雷笑了笑,“我就是不想辜负了师父对我的期望,可北平确实比我想象的更难立足。”钱的事他没同杨九郎说,说了也只是多一个人徒增烦恼,眼下这样的氛围多好,旁的事就让他想办法解决吧。
              杨九郎不放心的瞧了眼他,可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根本瞧不出丝毫的不妥:“嗯,那好,有事一定要和我说啊,我一直都站在你身后,只要你往左后方一回头,我一准在那儿守着你。”
              “翔子,谢谢你。”张云雷微微颔首,他不善表达,太多的话说着总有些肉麻。
              “谢什么?我可是你一块表‘买’回来的。”杨九郎撇着嘴笑道。他瞧出来了张云雷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头,张云雷不肯说,就算他问了也不会说的。
              张云雷“噗嗤”笑出了声:“师父说你可捧可逗,是你心甘情愿给我做捧哏的。”他嘟囔着嘴,耳垂泛着淡淡的红晕。
              “当初是谁死皮赖脸求我和他搭档,我不同意就硬塞给我一块表。”杨九郎似不知当事人一般,别过头道。


              IP属地:上海9楼2020-01-04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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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唱堂会
                日子有些难过,要挨到第一场正式的演出还有六天,眼下三庆园真真是手头拮据,撑一撑到勉强能够撑到第七天的演出。可捉襟见肘的三庆园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给班子里的成员带来这么个噩耗,大家奔波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到了北平有了安稳的生计。大家伙都要置办用具,哪能拿兄弟们辛苦赚来的钱。
                心情烦闷的张云雷跟九涵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杨九郎和几个师兄都在忙着小园子里各项琐事,没瞧见张云雷离开,张云雷也没让九涵告诉他们,就说了逛一圈回来。
                北平的街头并不太热闹,和郭先生口中繁华的京城根本搭不上边。街道很宽,两旁有不少推着车的小摊贩,都是些小摆件没什么价值,也不怎么好看。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商客,为数不多的老百姓拿着铜板在小摊前买点青菜大米,倒是乞丐更多些,可在这“荒凉”的北平街头,他们也乞讨不到什么。
                张云雷穿着件灰色的大褂慢慢悠悠的走在街头,他双手背在身后,手上拎着把合起来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灰色的大褂在人群不显眼,可他那副精致的容颜却还是教不少人驻步回头。
                他听得见人群中有好些人说他是戏子,啐唾沫的声音他几乎都能听见。三庆园子在北平开了不过两天就传遍了街头,不知是该庆幸呢还是该叹息。有人骂得很难听,说什么一个低贱的戏子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也有人说他不知羞耻,像青楼女子一般到大街上卖面相……
                各种各样的说辞都有,张云雷听得很真切,他笑了笑,将那些难听的措辞抛之脑后,依旧不急不慢的信步着。他从小就喜欢唱,唱曲、唱戏,什么都唱,拜了郭先生为师后唱得就更广了。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三百六十行哪一行是十全十美的?
                哄闹的人群也不敢在街头闹事,随口说几句过了过嘴瘾子便是了。
                穿过西街便是比较僻静的小巷子了,说实在的,北平市里的环境的确不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北平曾是四朝的都城吧。今日里天气不错,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时而迎面扑来凉凉的徐风,正好缓一缓头顶高照的艳阳。
                “欸,听说你唱曲儿唱得不错。”有个女声从张云雷的背后传来,字里行间很显然是瞧不起他,骨子里就透着一股蔑视。
                张云雷皱了皱眉,还是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朝她颔首道:“在下张云雷,不知夫人有何指教?”他多少是猜到了一些,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他绝对是听都不愿意听的,直接让九涵帮忙打发了就是了,可眼下——情势所逼。
                妇人约摸五十来岁,身上穿金戴银的,还撑着把画工精致的油纸伞,她留了一头披肩且微卷的棕发,一面拨弄着指甲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过三天是我家先生的六十大寿,既然你戏唱得不错,三天后我会派人去三庆园接你来唱堂会。”她“哦”了一声,又有些鄙夷的道,“你们刚来北平人生地不熟的,这样吧……只要你唱的让先生满意了,我就给你开十个大洋,怎么样?足够你们用的了吧。”
                张云雷舔着有些干涩的唇,这个价格很诱人,三庆园只要维持一两个月便能有回旋的余地,今日他所做的决定很重要。
                他若推了三庆大不了人走茶凉,可北平这儿一直是郭先生挂记的地方,他们这一行要想壮大起来,像北平这样的省市少不了分行。说到底其实差他一个不差,张云雷在北平待不下去,郭先生这么多徒弟总有能够胜任的。
                这事儿是他从郭先生那儿挣来的,一则是了却师父的挂念,一则也是免得师兄弟再来遭罪。他在郭先生门下排行老二,头上本是有个大师兄的,大师兄离开了之后他便是最大的师哥了,多少要帮衬着师弟一些。北平的事儿他来处理就是了。
                “好。”张云雷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了这一场几乎是“天降甘霖”的堂会。
                妇人晃了晃戴在指尖的金戒指,撑着油纸伞转过身去,那金戒指在艳阳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也不知妇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折射出的金光正巧不巧的划过张云雷眼前,她走出了好几步,又好似恍然大悟了什么般头也不回的道:“忘记告诉你了,我家先生姓陈,就是羊口巷的陈府。”


                IP属地:上海10楼2020-01-08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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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心酸
                  “九涵,小辫儿呢?”总算得空休息的杨九郎找遍了小园子也没找自家角儿的踪影,想着九涵时常跟在张云雷身边边去寻他问了问。
                  九涵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师哥说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出去走走?”杨九郎默念着,带着些许疑惑。自从他们来到北平,张云雷的情绪就不大对劲,他知道角儿心里肯定藏着事儿,可角儿从没有对他提起过,师兄弟几个也问过去了,都说不知道。
                  杨九郎眯着小眼睛,刚走到三庆园门口就遇上了“出去走走”回来的张云雷:“小辫儿,这两天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园子里有事儿?”
                  小园子难以周转的事张云雷铁定不会告诉杨九郎,他答应陈夫人唱堂会的事儿就更不能告诉杨九郎了。通常去唱堂会的都是小角色,像张云雷这样的角儿去给人家唱堂会是羞辱,从前就没让他唱过,现在杨九郎又怎会答应?
                  “没事,我就是觉得小园子里太闷了。”他浅浅一笑,在见到杨九郎的瞬间,眼底的阴霾一挥即散,“翔子,明天我想吃黄焖鸡,后天就吃驴肉火烧,大后天吃炸糕,翔子,你给我买好不好?”他有些撒娇的话语中透着对杨九郎的丝丝依赖,搭着杨九郎的肩膀一路进了三庆园的后院。
                  “好,我给你买。”杨九郎笑得宠溺、说得无奈,拧干了毛巾递到张云雷面前,“就这三天啊,我的月钱可不够你每天这么吃的。”
                  张云雷自然的伸手接过毛巾,仔细擦拭了一遍递还给杨九郎,他“欸”了声道:“北平虽然没以前繁华了,但也不能亏待了自己,就吃这三天,我早就馋了。”他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杨九郎小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前晃了晃。
                  其实张云雷就是想把他支出去,要说这小园子里唯一一个能拦得住张云雷的人,那便是杨九郎。他想瞒着杨九郎,分明没什么胃口却装着一副想吃的样子,他只是不愿意让杨九郎知道他去给人唱了堂会。
                  第三天了,杨九郎刚刚离开三庆园就有一辆通体全黑的小汽车停在了门口,车上下来的人很嚣张,一把直接推开了拦在他面前的人,冲着大堂里就喊。
                  张云雷一手拎着折扇一手撩着大褂缓缓入了众人的视线,没等他开口说话,倒是那个从车上下来的人先问了:“你就是张云雷?”那个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嗤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吧。”
                  “师哥。”见张云雷就要上车,九涵赶忙拦下他。
                  “没事别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张云雷笑了笑,绕过了九涵拦他的手,弯腰上了车。
                  今日他穿的是一身草绿色的大褂,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就好像一个烈士要去刑场慷慨赴死一般。他是何等高傲的一个人,可眼下的情势却让他不得不低下高高抬起的头。不愿意自己的师弟们受委屈,他就宁愿自己受委屈。
                  唱堂会的地方就在陈府,放眼望去满目都是被布置得火红火红的灯笼、帷幕,走进大堂,里面摆了有十多桌的酒席,来了百十来人,什么身份的都有。张云雷教人引着一路从大堂的偏厅走进里屋,里屋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几个跟他一样穿着大褂,估摸着也是被请来唱堂会的,他没上前去,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静静地喝着茶盏中新烹的清茶。
                  他身边的那些人是一个戏班子的,围成了圈子在议论着什么。里屋不大,他们离得再远张云雷也能听见,而他们似乎也没打算避讳他。
                  都是些辱骂的话语,张云雷却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挺直了脊背小口品着盏中茶水。那些人说戏子多么多么的恶心、卑微,可他们却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个戏子,所以没必要计较什么,人的情绪被外界左右得太多反倒成了累赘。
                  郭先生从小就教他该如何看待这些事物,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太过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是他们的权利。
                  上台时张云雷是第一场,就是来时的那件草绿色的大褂,手中握了把竹制的及普通的折扇。台底下乱哄哄的,大多都是些敬酒饮酒、谈天说地的词儿,他第一眼就瞧出来了,那些人不是听唱的,请人来唱堂会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挑了挑嘴角,依旧带着一抹笑意。小时候师父就教他要敬重戏台,他们这行全靠着戏台子吃饭,不论你在台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上得台来就必须是最好的状态。他喜欢戏台子喜欢唱,即便没有人愿意听他唱,他侧面永远都有一个为他捧场的人。他可以没有朋友,但绝对不能没有杨九郎。


                  IP属地:上海11楼2020-01-11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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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徒我张云雷给您唱一段评剧《乾坤袋》。”
                    他朝着底下乱糟糟的人群鞠了一躬,开口便唱。婉转的嗓音很洪亮,在嘈杂声中亦能凸显出他骨子里澄澈。底下人不懂唱,他唱得再好也没用,就好像对牛弹琴一般,他本不该再唱,但他又不得不将一曲唱罢。
                    只是他一曲尚未唱完,底下也不知是哪个扔了只瓷碗到台上,戏台上清脆的一声化作了十来块残片躺在红毯上,淌出来的浓酒沾湿了红毯。张云雷愣了愣,不禁往后退却几步,他眸眼微闭轻轻叹息,早该有准备的,唱这样的堂会就是自找罪受。
                    “呸,唱的什么东西!”说话的正是那瓷碗的主人,也正是今日唱堂会的主角——六十岁整的陈先生,“一个戏子装什么清高!”他瞪了眼张云雷,却不料两人双眸相对,又掀起了陈先生的怒火。
                    大堂里霎时安静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响了好一阵的私语声,那些宾客竟都是开始顺着陈先生的心意,不管手里摸到了什么就往台上砸。这就是现世生活的方式,不顺着来根本没有活路,他们这些人靠的都是陈先生的庇护,自然要向着他。说的不好听点,其实不过是一群狐朋狗友罢了,和墙头草没什么差别。
                    “就是,不知羞耻的东西,也不看看北平戏班是我们青玉园最大!”里屋那里几个人不知何时就登上了台,一个个像饿狼一样怒视着张云雷,嘴里振振有词。
                    张云雷算是看明白了,陈府和青玉园是一块儿的,从三天前遇到陈夫人起他就陷入了这些人的圈套里。这也正是为什么郭先生门下的好几个戏班都不能在北平常驻的原因。
                    青玉园是北平最大的一家戏班子,它能立足就是因为陈府的帮助,他们有恃无恐的“狼狈为奸”,把外来的想要常驻北平的戏班子全给赶跑了。如此一来,青玉园便是北平唯一的戏班,但却不知它与陈府之间到底还有如此哪般的关系。
                    他眼眶有些湿润,以前师父总说江湖险恶,告诫徒弟们要小心谨慎,哪想他离开家门仅仅数月,遇到的竟是这样的一番羞辱与逼迫。
                    家的感觉真好啊。
                    张云雷忽然间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师父刚刚开始接触这个行业的时候是不是也跟他现在一样,比他厉害的强大的都绞尽脑汁的想着赶走他,就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啊。一杯羹,分的人越多得到的就越少,他们自然而然就要想办法把人挤下去。身边的人挤不下去,那就得保证自己的一杯羹没人来抢。
                    “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还等着陈先生派人送你啊!听好了,回去后带着你的人滚出北平!”他应该是这帮人的头了,指着张云雷就骂。
                    张云雷背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着折扇,骨节都泛了白色。他不是恼这些人骂他,只是替师父、替他的那些师弟们心疼。他闭了闭眼睛,还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礼貌地朝着底下的陈先生、陈夫人颔首示意,撩了大褂便下得台去。
                    既然这是一个让他张云雷退出被北平的圈套,那所谓的十个大洋便也拿不到了。三庆莫非就真的不能在北平有个立足之地?他一路而来,一路拎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紧皱的双眉诉说他此刻的烦闷与不安……
                    杨九郎揣着炸糕回到三庆的时候已经找不见张云雷的身影了,他问了一圈园子里的人,就连九涵也不知道张云雷到底是被谁接走的。着急中他顾不得手中的炸糕,不知朝哪里一扔便慌忙冲到大街去一个挨一个的问去,他就不信大街上这么多人,没一个知道张云雷到底去了哪里。
                    他问了好大一圈,花了有十个铜板才从一个乞丐那里听说张云雷是被陈府的人接走的,他问去干嘛,那乞丐又伸手跟他讨了五个铜板方说是陈府主人六十大寿,请了张云雷去唱堂会。
                    唱堂会,原来是唱堂会!怪不得角儿忽然对他说想吃炸糕了,他是要支开他。杨九郎随手抹了把额间的薄汗,转身就往三庆园赶。一定是三庆园出问题了,否则角儿这几天接二连三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否则他答应去唱堂会又是怎么回事?
                    ============分割线============
                    《戏子》结合了现实的事,把现实的事换一种方式发生在民国,我不了解民国,已经尽力了,请勿上升真人!!
                    猜猜青玉园的班主是什么人,应该能猜到的。
                    欢迎加入张云雷:戏子多秋,群聊号码:584938804,群里通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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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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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12楼2020-01-14 1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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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真性情
                      甫冲进三庆园的大堂,杨九郎恼火的揪住九涵衣襟,一拳头揍在了他腹部,他又不解气把九涵推出数步开外,撞翻了好几张桌椅。师兄弟们围上来想劝劝,哪料想九郎九涵同时拦住了他们,只一人上前搀扶着跌倒在地的九涵站起来。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你们瞒着他们就瞒着了,可为什么要瞒着我!”杨九郎那双只瞧得见缝的眸子竟然瞪得老圆,通红通红的盯着九涵,仿佛要把他撕碎了、捣成泥吃了似的,他及大声的咆哮差点没教三庆掀了顶子。
                      九涵低垂着头,十分寂静的大堂里只闻见了他深沉的叹惜:“我们没钱了,原本就没多少钱,发完月钱就更少了,师哥不让我告诉班里的人,特别嘱咐了不要告诉九郎哥,师哥说他会想办法的。”
                      “他会想办法!”杨九郎伸手指着门口也喻指着张云雷,“你说他会想办法?这就是他说的办法,为了你们、为了三庆,他去给人家唱堂会!小辫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他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太寒酸了!他是角儿啊,是我们的角儿啊。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小辫儿今年才21岁,他比我们都小却偏偏担着这样的担子。”
                      他话音未落,班里的师兄弟都议论开了,尤其他说到那一句“唱堂会”的时候,底下都炸开了锅,九涵也没想到师哥说的办法竟是这样的法子。
                      在他们面前,张云雷永远都是长辈的模样,一举一动仿佛和郭先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不经意间便令人肃然起敬。他们把他当作长辈、师哥来尊敬,可他们却忘记了他们的师哥比他们还小,还是个大小孩呢。
                      “唱堂会……师哥他,师哥他从来没和我提过,我……”九涵懊悔的给自己脸颊上狠狠挥了一巴掌,泪珠“啪嗒啪嗒”的滴落,“我要是知道一定不会瞒着大家的。”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如今又教他心里如何过得去啊。
                      伤情的气氛被几声“师哥”打破,背对着正门的杨九郎连忙转过身,回头就仔细打量着角儿,生怕哪里给磕着碰着了。趁着张云雷没瞧见自己落泪,九涵极快的伸手抹了一把面孔,装着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模样,迎上去唤了一声“师哥。”
                      “这是怎么了?”张云雷皱着眉头,目光越过杨九郎落在了他身后一片狼藉的大堂之上,侧面的角落散落着碎了包装的炸糕,他下意识的咬着唇,有些心虚的看向杨九郎。
                      杨九郎严肃的盯着他的双眼,极认真的问道:“你去干什么了?”
                      “我……”好几双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好似芒刺在背,那些原本在来路上就想好的搪塞之词他此刻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哥。”九涵还有好几个兄弟忍着泪水,“噗通”一声跪在了张云雷面前,“对不起师哥,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是死也该拦着师哥不让师哥去的。”后头还有几个师兄弟也都接二连三的跪倒了,心里满满的都是愧疚与心疼。
                      “都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吗?”张云雷皱了皱眉,伸手把九涵还有几个跪得近的扶了起来。
                      他去唱堂会的事他们铁定都知道了,想也不用想杨九郎是第一个知道的。他太了解这个搭档了,眼前虽然搭档了只有大半年,但在师门的两年时光足以让他好好了解杨九郎了。
                      杨九郎拽着他的手,顶着一双通红的眸子问他:“为什么去?”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于听不出一丝的波澜,别人或许听不出来,可张云雷怎么会听不出他内心的煎熬,能把杨九郎逼成这副模样也就只有他了。四个字仿佛耗尽了杨九郎的起来,他拉拽着张云雷的手忽然松了开,重重地垂下。
                      “翔子,我……”他咬着唇,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他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红到了耳根。
                      杨九郎打量了一眼张云雷,又打量了一圈围着他们的十几来人,冲着他们怒哄哄的挥了挥拳头:“去!园子刚刚开业没多久,要整理的东西多了去了,你们是不是闲的。”他瞧出了张云雷的不自在,也是,角儿的脸皮很薄。
                      四周的人都散了,杨九郎望着自己的角儿,语气忽然就软了下来:“出什么事儿了?”
                      张云雷摇了摇头,避开他就从大堂的侧门回了自己的屋子。他撩起大褂的后摆坐在圆凳上,好似就确定杨九郎会跟来一样,事实却也如此,杨九郎的确跟来了。


                      IP属地:上海13楼2020-01-17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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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决心
                        “他们骗你的,是吗?”杨九郎心疼的拉住了他搭在桌子上有些冰冷的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就好似白玉雕成的那般分外好看,他余光撇过,却见张云雷下意识的伸手仿佛是在遮挡些什么。杨九郎一把抽过他的手,被他藏在衣袖下的手背上躺着好大一块红肿:“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打你了?”
                        张云雷抽回了手,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一五一十的把事说了出来。他手背上的红肿是被热茶烫的,在陈府的时候,有一只盛着滚烫茶水的瓷盏在他脚下破碎,茶水正好溅到了手背上。诚然他是一五一十的说了,但好些细节他都没告诉杨九郎。
                        “**!”杨九郎紧紧攥成拳头的手怒恼的砸向桌子,“嘭”一声几乎教地面抖了三抖,他已经站起身,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三庆,去找那陈府之人算账。
                        张云雷赶忙一把手拉住他,将身子挡在他和木门中间:“翔子,你冷静点。我答应你,以后就好好的守着三庆园。”
                        望着他认真的模样,杨九郎终是叹了口气,转身往一旁的柜子里倒腾药箱了。还好烫伤得不是很严重,涂点止痛消肿的药膏,过上几日就能痊愈了。可杨九郎是真的心疼角儿,他就看不得角儿受一点委屈、受一点伤。也不知是不是他泪窝浅,药膏涂着涂着就落泪了,他的头垂得很低,直到微烫的泪珠滴在张云雷的手背上,他二人这才察觉。
                        杨九郎抬起手背就要抹泪,却教张云雷抢先一步,那只未伤到的手就着衣袖已经替他拭去了泪水:“好了,我们在北平人生地不熟的,受点委屈没什么。”
                        张云雷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大褂,他有洁癖,大褂总是一尘不染没有丝毫的褶皱,可在杨九郎面前,洁癖算什么?他更看中的是杨九郎,比兄弟还亲的兄弟,比夫妻还知根知底的搭档,那是一种找不到任何一个词语来描述的感情,就好像有一条神奇的丝线把他们连在一起。
                        也许是月老醉了酒,牵错了红绳,也许是天上哪位神仙突然来了兴致,反正无论如何,现在张云雷是离不开杨九郎,杨九郎也离不开张云雷。一个眼神甚至乎一个动作,就好似心有灵犀。
                        “小辫儿,咱把这块表当了吧,以后等咱有钱了就赎回来。”杨九郎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了那块被保存得极好,几乎和新的一般模样的手表,自从张云雷送给他,他就没舍得带,一直贴身保存着,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他又怎愿意把意义如此重大的一块表拿出来。
                        “不行。”张云雷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紧张地一把从杨九郎手里夺过了表,在手掌间仔细摩挲着,有些伤感又好似自言自语般,“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怎么可以到别人手里……”他抬起眸子看着杨九郎,坚定的说道,“你要是当了它,我现在就带着三庆回去!”
                        杨九郎翕动着干涩的唇,想说些什么又实在开不了口,好一会儿他才软下来道:“好,听你的,咱不当,咱的‘定情信物’只能经咱的手,别人谁也不行。”那块手表再次被他藏进贴身的大褂,像安抚小孩般轻轻抚着胸口。
                        木门外传来好几阵“师哥”的叫唤,他们谁也没敢推门。台下的规矩很严格,除了杨九郎,要有人不把规矩当事,张云雷定会好好训那人一番。
                        杨九郎去开了门,师兄弟几个很有序把身上的钱拿出来,放在张云雷旁边的桌子上,其中一个趁着师哥没发话,赶忙说道:“师哥,我们都商量过了,月钱拿出来一半给三庆用,我们吃住都在三庆,也不需要置办太多东西,留下的钱够我们使了。等咱三庆在北平站稳了,师哥再发给我们也不迟啊。”
                        原本师兄弟几个没打算要还啊什么的,三庆都是一家人,自家人还分那么清楚干嘛,可依他们师哥的性子,白拿的钱肯定不会要,更何况是师兄弟几个的钱。
                        张云雷颇是动容的望着面前这些兄弟,郑重地双手合十:“张云雷谢谢你们,只要三庆还在,我张云雷一定让三庆常驻北平。”


                        IP属地:上海14楼2020-01-22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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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快乐!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呀!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0-01-24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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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稳固
                            让青玉园和陈府没有想到的是,张云雷没有带着他的那些人离开北平,三庆园在这里反倒是愈发的风生水起。
                            小园子最艰难时,大家伙凑出来的一笔钱算是解了一时之困。省吃俭用,从刚到被北平的第一个月再到现在的第一年,三庆园已经积攒起了一批忠实的老观众。大家伙心里明白,一年来三庆园的底子都是靠张云雷建立起来的。
                            一年里,每一场演出张云雷从未缺席,不论是上午场还是下午场,他总是习惯般的开场唱一首小调或者小曲儿,底下人也很乐意听他唱。返场的时候他又满足了全部人的愿望,他们想听的曲儿他都唱,有时候为了多唱几首,他特意延长了散场的时间。
                            对于他们这一行来说,底下人就是衣食父母。对于张云雷,他是个很单纯的大孩子,他把底下人当朋友,把喜欢他的人当家人。
                            三庆园就好像一个大家庭,台上台下相处得很和谐,底下人不仅喜欢张云雷唱也喜欢杨九郎唱。杨九郎的声音不似张云雷那般的清澈透亮,反倒透着一股极轻的沙哑,像是初生的婴儿般咿咿呀呀的学语,夹杂着半分的腼腆和半分的不自信。
                            杨九郎学的好多东西都是张云雷手把手教的,看着他站在戏台上第一次面对着两百多人开嗓,听着他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唱曲方式,张云雷像个长辈一样,背着手站在侧面笑望着他。
                            眼里仿佛失了世间的万般颜色,徒留下他微胖的身影。就像杨九郎看他唱时一样,满眼尽是欢喜,只不过到他这里,还多了一份忧心。杨九郎不是从小学的,他的音准不能和娃娃腿的张云雷比。是以,他唱的时候张云雷比谁都紧张,他唱错了他上去帮着掩盖,他忘词了他接着,他调上不去他就帮他唱,一切都不在言语中,仿佛这是他的本能。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台底下坐着的观众们热情高涨,纷纷叫嚷着让杨九郎再唱一首。
                            杨九郎青涩的舔了舔唇,大声说道:“台下我就练了这一首,唱得也不好,谢谢你们能听完,谢谢大家的捧场。”他朝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直起身子时又道,“这样吧,下一场,就是七天后的那场我和小辫儿准备一首歌唱给你们听,好吗?”
                            底下人热情,他也不愿意扫兴,便直接同他们约定了时间。角儿把他们当作家人,他自然也把他们当作家人。都是一家人本没有什么,但杨九郎希望把自己最好拿出来,展现在戏台上。没有准备的敷衍过去,是对底下观众的不尊重,杨九郎不愿意让他们花钱买票,却在最后得不偿失,他唱得确实没角儿好,以后得好好跟角儿学。
                            “好!”观众自然是答应的,这一年里他们可没见张云雷和杨九郎一块儿完整的唱过一曲儿,如今让杨九郎提了出来,他们定是期待的。
                            杨九郎挥舞着双手,再一次问道:“你们还想听谁唱啊?”
                            “二爷!二爷!二爷!……”这个答案是必然的,三庆园里,这些熟悉的老观众都是冲着张云雷、杨九郎来的,听完了九郎的歌声自然是要听张云雷的万宝曲库。说三庆的成功积于张云雷一点儿没错。
                            张云雷撩着大褂,只缓步从侧面走到戏台中央,便引得台下人儿阵阵叫喊、鼓掌。他好似画内公子一般,即使近在眼前却教人看得远在天边,一举一动皆如同画中人令人恍若置身于一副绵长不绝的画卷之中。
                            “想听什么?”他的声音亦如玉碎般清脆叮咚,砸在耳畔那根纤细的弦上。
                            底下顿时炸开了锅,哪个都希望台上的角儿能唱自己点的曲儿。一阵喧闹中,有说小调的有说戏曲的,也有说评剧的。
                            小园子一如往常的热闹,张云雷侧着头伸手搂着耳朵仔细分辨着人群里的三言两语,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笑意,一锤定音的道:“给您唱一个太平歌词《游西湖》。”话音方落,他手上的御子板已经连着打了两个清脆的花点。
                            台下一阵叫好声,如雷鸣般的掌声足有二十来秒才逐渐停歇。《太平歌词》虽然是最基本的唱,但这一年里张云雷很少唱,几乎没怎么唱过,最多也就是在戏台上表演时零散的唱上几句。像在北平的街头小摊,要想听到那么几句传唱的《太平歌词》还是很容易的,只是他们开口与张云雷比起来就更逊一筹了。
                            杨九郎醒木一拍,底下人顿时安坐台前寂静无声。御子板打出的花点清脆得好似林间那一尘不染的清泉,他开嗓便令人身心宁静,几乎放空的去欣赏那旋律简单却教他唱出了另一番滋味的《太平歌词》。


                            IP属地:上海16楼2020-01-25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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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0-01-26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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