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解阴阳者，为鬼所嫉，坎忧贫穷，多不称泰。”
这句古话大意是指懂得阴阳之术的人，会被鬼嫉妒，其命运坎坷，穷困潦倒，大多不得平安。故而阴阳师在行卜占卦之时，慎之又慎，更显其神秘莫测。
在民智未启的平安时代，能通鬼神的阴阳师渐渐成为了上至天皇贵胄，下至寻常百姓都十分倚赖信任的对象。
这其中的佼佼者，通常会被选入阴阳寮，成为朝廷官员，地位高贵，绝非民间寻常的卜筮师可比。
时年阴阳寮的阴阳博士工藤优作，便是一位深谙阴阳之道的奇人。不过，笔者要讲的故事的主人公，却是工藤优作与贵女藤峰有希子的独子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从小跟随父亲学习阴阳道法，少年时代已经显露出众的才能。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继承父亲的衣钵，进入阴阳寮时，他却离开家，独自到平安京外的深山中修行，鲜少露面。
世人传言工藤新一习得高深方术，恐动摇其父地位，故避走他方，也有传他性情孤僻，不喜与人交往，故避世而居。
本文所记载的，正是这位少年在阴阳寮外的宽广尘世间所经历的种种异怪之事。

第一章
一个皮肤黝卝黑的少年顺着七条大路往西，疾步朝城外方向走去。他身着直衣，腰挎佩刀，一看便知不是平民百姓的打扮。
这位少年名叫服部平次，是刑部卿服部平藏的爱子。如今子承父业，他年纪轻轻已被选拔为右卫门佐，又兼任检非违使佐，眼下正是前途无量，春风得意。
不过今日，他神情凝重，眉头紧锁，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脚下所踏已是十分荒凉之地，服部平次却毫不在意，直行到城外，过了大堰川，来到岚山脚下，他才顿住脚步。
他看着满眼绿意思索着，对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有些迟疑。
心头记挂的事不容他多费思量，他大踏步往前，循着小道隐入山林。
岚山虽非高山，但不可谓不大，尤其他独自一人寻访，在林间来回却一无所获，更显茫茫无措。
此处他之前曾多次来过，上次来时，他还特意记清了路线，可今日仍难辨方向。
服部平次额间浸出一层薄汗，心中不耐起来。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孩童的嬉笑。
服部平次心头一惊。
以他的敏锐，绝不会有人站在他身后，他却察觉不到。
回头一看，他愣住了。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看着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身着华美唐衣，长得十分可爱喜人。她歪着头冲他一笑：“平次大人，新一大人让我来接你。”
怎么会是那个女孩？
不，不可能，那个女孩长到今天也该十八卝九岁了，怎么可能还是小孩模样？
服部平次有些恼火，对这孩子却不能显露半分，只得跟在她身后，朝西南方走去。不一会儿，他就见到了那座熟悉的宅院。
大门仍像从前那样敞着，宅子的主人显然并不担心盗贼闯入。庭院中生长着各式花草树木，偶尔能听到铃虫鸣唱，见到云斑金蟋跳跃于草木间，若非切实地架着一座屋宇，这地方实与山林无异。
庭院中有一条清溪，是引山溪穿院而过，溪上搭了一座小木桥，清溪的另一边便是主人居住的房屋。
奇特之处在于，这屋子中间被一棵参天大树穿过。粗卝壮的树干和茂密的枝叶从屋中耸入半空，整个庭院大半都被绿荫笼罩着，是个十分惬意舒适的所在。
小女孩朝着廊檐下的少年道：“新一大人，平次大人到了。”
被称作新一大人的少年身着白色狩衣，靠在廊柱边，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微笑着对小女孩点点头，然后看向好友。
这少年正是阴阳师工藤新一。
服部平次并无闲情逸致欣赏院中景致，他径直越过木桥，不满地看着工藤新一。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地方？怎么每回来我都找不到？”
“这山中景致优美，那些高贵的殿上人平日最喜欢来，若是被他们知道我就住在这里，岂不招惹麻烦？所以我只好弄点小把戏，将此处隐藏起来。”俊朗的少年毫不掩饰眼中狡黠笑意，“至于你嘛，我不是让铃去接你了吗？”
原来那小女孩叫铃。
说起这事，服部平次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这算什么意思？你故意想看我笑话吗？”
他回头去看铃，铃却消失了，只有一张人型纸片悠悠然飘到工藤新一掌心。
服部平次吃了一惊。
工藤新一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不过是一张白纸而已，你心里想她是谁，她就是会变幻成谁。”
“你这家伙太狡猾了。”
“你小时候恋慕的女孩，我既没见过，也从未向你问起，是去年你邀我赏花时，见到樱花飘落，忍不住主动告知的，现在你倒说我狡猾。”
“话虽如此……你知道我的秘密，我却不知道你的，是不是不太公平？”
工藤新一做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你这家伙！”服部平次突然顿住，“你该不会还没对女人动过心吧？”
“怎么可能。”
服部平次惊讶道：“你已有了心上人？是哪家的贵女？”
“我不知道她是谁。”
“莫非你跟我一样？”
不，不一样。
他的一见钟情发生得更早，而对象也并非是年纪相仿的同辈。
一个七岁的孩童，却对一个大了自己十岁的少女心动，这种事情，他怎么说得出口？
“你今天特意来找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喂，话题转移得太明显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听到工藤新一问起正经事，服部平次马上严肃起来。
“你听说最近西崛川屡屡发现残尸的事情了吗？”
“略有耳闻。死亡的都是年轻男子，且尸体残缺不全，疑似被野兽撕咬，没错吧？”
“不错。”
“如果是野兽所为，它绝不会特意将尸体丢弃在河川中。”工藤新一分析道。
“我也是这么想。而且事发地点周围没有发现兽类的足迹，我起先怀疑是否是私下豢养了兽类的人家犯下案子，案发后清理掉了痕迹，可是逐一查访之下，并没有符合我推断的人家。”
“若是能工巧匠制造出类似野兽利爪尖牙的器具，也能造成相同伤痕。
“不，这些案子恐怕并非人类所为。”服部平次面色凝重。
“为什么这么说？”
服部平次随即讲述起今早遇到的事。
“自从第一起案卝件发生后，检非违使厅就加强了夜间巡逻，不过被害人不断增加，我们却始终没有任何发现。昨夜是我负责带队巡视，一夜都相安无事，直到黎明时分，我突然听到男人的惨叫，声音从七条大道和西崛川小道交汇的路口传来。等我赶到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尸体尚且温热，我判断犯人还未走远，于是我们分头找寻，我往西崛川上游方向走，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女子正疾步前行。”
“哦？”
“天刚蒙蒙亮，有女子出行已是罕事，何况她是孤身一人，想到不远处刚刚发生了惨卝案，我立时就起了疑心。”
工藤新一没有说话，静静地听他讲述。
“我叫住她，她回过头来时，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老实说，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女，而且她身姿优雅，气质高贵，比之那些名门贵女毫不逊色。”
“你这话可不要说给远山家的小姐知道。”
“我是实话实说，跟和叶有什么关系？”
工藤新一看了他一眼，问：“然后呢？你被这美人给迷住了？”
“当然没有！”服部平次将佩在腰间的太刀解下来，递到了工藤新一面前。
“我笃定这少女不是人类，是因为这把小乌。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曾奉命对这把小乌施咒，使其能威吓邪鬼，斩杀妖魔更不在话下。当我靠近她时，小乌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微微颤动，迫不及待要脱鞘而出。”
“传闻小乌是一只黑色的小鸟衔来，因解救了神武天皇而被奉为神刀，赐名小乌。既是神刀，自有灵性，看来它是感应到了什么。”
“那女孩注意到小乌之后，开口请求我不要拔刀。工藤，你是了解我的，事情都还没问清楚，我怎么可能动手？可是小乌却不受控制地越发颤抖，我想按住刀柄，却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拔刀的动作。”
工藤新一皱起眉头：“你斩杀了那女孩？”
“不……”
服部平次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工藤新一猜出了缘由。
“是那女孩压制住了你。”
“她果然是妖怪吧？寻常人怎么可能单手就制住我？”身为一名武士，他觉得自己的骄傲被轻易否定了。
“你是说，你在手持小乌的情况下，仍然不敌她吗？”
服部平次被工藤新一戳破了最在意的心事，脸不由得涨红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
高声的反驳戛然而止，因为真实情况比工藤新一猜测的还要丢脸。
过了一会儿，服部平次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实情：“小乌刚被拔卝出一截，那少女突然就不见了，下一瞬，她又出现在我身边，左手摁在刀柄上，将小乌推回刀鞘中。总之，她轻而易举地就阻止了我的动作。”
“如果对方是厉害的妖怪，要做到这样的事情并不困难。”
“她当时说，‘这样很危险，会伤到大家的，请不要拔刀。’虽然我不清楚她保护的是谁，但她看起来并不打算伤害我。”所以他虽感惊愕，却并不恐惧。
“你听过八百万神灵的说法吗？”
“喂，我虽然是武士，但也读过书的。”服部平次不满道。
工藤新一轻轻一笑，然后解释道：“天上的鸟，水里的鱼，土地上的动物，甚至一草一木一花一石，森罗万象，皆悉有灵，所谓八百万神灵就是这个意思。对方似乎很清楚小乌的威力，所以才会阻止你拔刀，以防对其他灵体造成伤害。后来那女子还有没有做什么？”
“她退开之后，只是看了眼西崛川，然后就快步离开了。我想追上去，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直到那少女消失踪影才恢复如初。”
工藤新一问道：“服部，你确定她接触了小乌？”
“当然，因为我当时正握在刀柄上，而且自那之后，小乌便再也无法拔卝出了。”
“什么？”工藤新一接过小乌，一手握鞘一手持柄，可是正如服部平次所言，刀鞘与刀身紧紧粘在一起，根本拔不出来。
太奇怪了，对方不仅丝毫不惧小乌，还能封住小乌的力量，轻轻一按就能凌驾于父亲的咒术，这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历？
工藤新一暗自思索，回想着从小在父亲那里了解到的妖怪，试图找寻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看到好友的表情，服部平次认真道：“原本我想过去请阴阳寮里的大人，不过你也知道，他们只为陛下和其他贵卝族排忧解难，不会理会民间的事。此事涉及鬼神，又非我所长，所以我才来找你。”
工藤新一当然知道，正因为如此，当初他才决定不入阴阳寮。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服部平次起初担心工藤新一不答应，可他真答应了，他不免又为他担心。
“如果对方就是这么多命案的罪魁祸首，那么她一定是个极度危险的妖怪，我怕……”
工藤新一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服部，你可不要小看我这个阴阳师啊。”
服部平次一愣。
除了那些用在他身上的人形纸片，那座他永远找不到的宅院，他还真没见识过工藤新一的本领，以致于他总是忘记，这位好友可是小时候就被寄予厚望，别人口中天赋奇高的少年阴阳师。
工藤，这次就看你的了。
未完待续

第三章
工藤新一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岚山的家中。
身体稍微一动，就立刻感受到肩膀上伤口处传来的痛意。
“嘶……”
饶是所谓天才的阴阳师，也不过肉体凡胎。
他浑身无力，勉强忍痛坐起，用没受伤的左臂在伤口上悬空画了几下，配合口中的咒语，痛意立时减轻，紧绷的身体得到放松片刻。
伤口被包扎过。
工藤新一身边并没有服侍之人，偶有需要时，才会以术法将纸人化作人形，但他昏迷期间无法施术，所以，送他回来并且为他包扎的一定是兰。
这么说来，兰应该没有受伤。
和他预料的一样。
他嘴唇轻轻开合，不一会儿，一个身形圆胖的老人出现在门口。
他手捧着笔墨，走到工藤新一身边。
“阿笠，我手臂受伤，劳烦您代写几个字，送去给服部。”
书信写完，阿笠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屋子。
两日后，服部平次带来了消息。
工藤新一早已坐在廊中等候。
“工藤，有人给你送来了东西！”服部平次发现大门前的地上摆着一个布包。
来得倒是准时。
工藤新一让好友将布包拿进来。
“真想不到，除了我还有人来找你。”服部平次掂了掂布包，东西并不重。
打开来一看，原来是些草药，奇怪的是，草药中还掺着七八颗圆珠，像是佛珠一类的东西。
草药和佛珠只是寻常之物，但如此混杂着放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
“这是什么意思？”
工藤新一不回答，只是微笑。
“故弄玄虚。”服部平次不满，但没有追问。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嗯，都查清楚了，那个叫阿胜的原是在西市卖体力的运货郎，因为相貌英俊吸引了饼铺家的女儿阿静，两人成婚后不久，阿胜就移情别恋，更公然宣称要和外头的女子离开此地。谁知道他们还未离开，阿静先不见了，后来阿胜赶走岳父母，霸占了饼铺，可惜经营不善，很快饼铺也没了。”
“恐怕阿静在那时候便已经死去，因为被丈夫背叛，死后无法得到安息，怨念越积越深，以致化鬼。”
“化鬼？”
工藤新一解释道：“人死后其灵魂脱离肉体，通过祭祀供养得以净化，从而获得转世的力量，世间大多数人的生死轮回就是这么回事。而死后仍在人间徘徊的灵魂，因为悲哀、执念、情爱等种种情感束缚着他们的心，以致无法转世。人间并非灵魂的居所，日子久了，灵魂沾染污秽，作为人的理智逐渐消散，外表也无法维持人的模样，头上生出尖角，嘴里长出獠牙，皮肤也变得肿胀黢黑，这一过程便被前代的阴阳师称之为化鬼。”
服部平次皱起眉头：“可是我之前遇到的女子并不像你形容的样子。”
“因为你遇到的并不是阿静。”
“啊？”
“这件事一会儿再说，你们找到阿胜没有？”
“没有，饼铺倒了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了，说起来也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
工藤新一眸光一闪：“而西崛川第一次发现残尸正是两个月前。”
他的话提醒了服部平次。
“你的意思是说，第一具残尸很可能是阿胜？”服部略一回想，又道，“说起来，之后遇害的尸体凭借身体特征都确认了身份，唯独第一具尸体被损毁得最严重，不仅肢体不全，连面目都难以辨认。”
“此事唯有向阿静求证。”
“你抓到她了吧？”
工藤新一沉吟不语。
服部平次明白了好友的答案，皱起眉头。
难道连他这样厉害的阴阳师都束手无策？
“她并不难对付，加上昨天曾被我用符咒伤到，这几日应该不会再出来伤人，过两日我会再去寻她。”
“过两日？眼下事情如此急迫，你还在等什么……”
说着说着，服部平次停住了。
从他进来之后，工藤新一就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动，仔细看他的脸，较平时苍白，眼中透着虚弱，而今日恰巧有人给他送来草药……
“工藤，你是不是受伤了？”
“只是小事。”
“都受伤了还嘴硬什么？我看这事还是通知你父亲吧。”
“不行！”工藤新一打断了他。
“工藤，到底出什么事？”
对着服部平次，这事倒不必瞒着，工藤新一便将那夜的情形简略说明。
“你是说，你为了保护一个很可能是妖怪的女子，被阿静咬伤了？你不想你父亲知道，也是因为她？”服部平次满脸不可思议。
工藤新一脸上竟然有些泛红。
“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这么做。”
他没有说实话。
兰的出现是他没有预计到的意外，但当时他仍然有其他控制局面的办法。
只是，当他再次见到兰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冒险，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留住她。
“什么？”
“我需要她相信我，至少不能让她轻信阿静。要是她被阿静欺骗利用，转而对付我，情况不是更糟吗？”
“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你未免牺牲太大。”服部平次摸着下巴思索道，“好在你这位妖怪旧友总算不坏，虽然不记得你，还是把你安全带回来了。既然你眼下受了伤，就别一个人住在这里了，我送你回城。”
“不用了。”
“你就别推辞了。你不想让家人知道，住在我家就是。”服部平次实在放心不下，大有今日要强行把他带走的架势。
“一会儿有人来照顾我。”
“你请了侍从？还是用你那些纸人？”
工藤新一只是淡淡地笑，并不接话。
见他神情从容，服部平次也就不再多言。
打发走了好友，整座庭院又回复到之前的静谧幽然。
工藤新一眸光扫过院落，嘴角笑意更深了。
“既然有事要问，就进来吧。”
工藤新一朝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说话。
倘若服部平次此时还在，一定又要瞪大双眼了。
果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女。
她脚步迟疑，但关切溢于言表：“人类的阴阳师……你的伤怎么样了？”
“新一。”
“什么？”
“我的名字叫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少女秀眉微蹙，细细回想这个名字，又定定地望着他的脸，却还是毫无印象。
“我们是十年前相识的，那时，我还是个七岁的小孩。你告诉我你叫兰，可是当你问我名字的时候，我却没有告诉你。”
“十年前？”
那天夜里，他也是这样说。
“因为名字对阴阳师来说，是特别的东西，不能轻易说给不相识的人知道。”
“名字有什么特别？”
“名字是一种最简单的咒，对于知悉咒法的人，譬如阴阳师，便可以利用其名来下咒，反之亦然。所以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我父亲曾那样告诫过我。”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
她不明白。
“我愿意把名字托付给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少女一愣。
眼前的少年带着浅淡的笑意，目光犹如初夏的微风，让她渐渐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她了解到的阴阳师，是绝对不能靠近的危险存在，可是这个人，似乎并不是坏人。
他甚至还为她受了伤。
这样的人，是可以信赖的吧？
在这十年间，她一直四处找寻关于自己是谁的线索，期间也不乏有人声称与她相识，可是到最后，她发现这些人都是别有用心，有的还企图伤害她。
好在她并非常人，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但对于人类这种生物，在她心里远不如同类们来得真诚和友好。
“你能告诉我十年前，我们相遇时发生的事吗？”
“当然可以，不过眼下我要先找到阿静，将事情解决。”
“阿静……你说的是那天晚上的女孩吗？”
“正是。”
工藤新一将京中发生的残尸案，以及目前他知道的所有都告诉了她。
“竟然是这样……”少女有些自责，她救下的是一个杀人凶手。
“救人不需要理由。”工藤新一看穿了她的心思，认真道，“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是这样吗？可是，是我害你受了伤。”
正是因为如此，这几日她只偷偷送来草药还有遗失在森林中的木珠，没有面目和他相见。
“不是你害的我，是我自己愿意的。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少女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良久，她才轻声道：“你真是个好人。”
工藤新一失笑。
“那么，在你伤好之前，请让我来照顾你吧。”
这和工藤新一原本的打算不谋而合，没想到她主动提出来了。
“好啊。”
“你这么快就答应吗？”
“怎么了？”
“你知道……知道我不是……”人类吧？
从前曾有人察觉到她的不寻常，惊恐万分地从她身边逃开。
“嗯，我知道，十年前就知道了。”工藤新一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我可是阴阳师，难道你担心我会害怕吗？”
他唯一害怕的，是她又再次失去踪迹。
工藤新一用左手撑着廊柱想要起身，却身形踉跄，少女赶忙上前搀扶。
熟悉的香气终于再次萦绕在他身边。
他稳住呼吸，柔声道：“我带你熟悉一下这座宅子。”
“嗯。”
经由工藤新一介绍，少女才知道，原来整座宅子的四周都布下了结界，以防妖怪邪灵入侵。
好像有哪里不对。
如果有结界，为什么身处其中的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这十年来游走于人间和妖界，她很确定自己不是人类。既然不是人类，又能自如出入妖界，她应该就是妖怪无疑了。
回想那天夜里，阿静身上的符纸和珠串，似乎都是阴阳师的法器，对她却没有影响。
这屋子的结界也是一样。
这太奇怪了。
“工……”
“叫我新一就可以了。”
“新一……我想问……”
话到嘴边，兰又停住了。
会不会是因为工藤新一修为尚浅，阴阳术法不够高深？
毕竟眼前的阴阳师还如此年轻。
她露出个恍然的表情。
所以那天夜里他才制服不了阿静。
只是这话说出来未免伤及工藤新一的自尊心，她便又不提了。
“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我真的叫兰吗？”
“嗯，如果当初你没有对我说谎的话。”
“你刚才说可以对名字下咒，不如……”
“不行。”工藤新一拒绝得很快。
这种危险的事他怎么可能答应？
“但是……”
“呀，好痛！”
“啊，抱歉，我轻一点扶。”
……
两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渐轻，阴阳师工藤新一和妖怪兰小姐的共居生活即将展开序幕。
未完待续

第四章
兰很喜欢这个不像庭院的庭院。
除了照顾工藤新一之外，她最常做的事就是蹲在院中，和那些花花草草融为一体。
手指划过草叶花朵，指尖被叶上的露水浸湿，呼吸着泥土的气息，和昆虫游戏，这样就无比地愉悦。
工藤新一醒来后不见她，找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甚至毫不察觉，他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这么没有警惕心吗？
“兰。”
工藤新一的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他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你起来了！”兰赶忙站起身，有些脸红，仿佛自己偷懒被抓个正着似的。
这已经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天。
为了早点康复，工藤新一躺着静养的时候居多，说是照顾，其实兰真正做的，无非是帮忙换药包扎一类简单的事。
“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阴阳道中有治疗与除祟的术法，伤口中由阿静注入的邪祟之气我已经清除干净，余下的只是外伤。”
“可是，昨夜我帮你换药时，伤口看起来还是很糟。”
若非阿静之前被符咒伤到，工藤新一肩头便会像那些残缺的尸体一般，与躯体分离。
“已过了三日，再耽搁下去，恐怕阿静又要出来伤人。今日我必须找到她。”
兰听他提起阿静，格外留心起来。
“那……你找到她以后，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助她往生。”
“往生？”兰不懂他的意思，担心地问，“是杀掉她的意思吗？”
工藤新一摇头，心想，兰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似乎也有所遗忘。
“她早已死去，我如何再杀死她？向确认整件事的原委，帮助她放下执念，早日投胎转世，这才是我打算做的事。”
“这和我听说的阴阳师不太一样。”
兰为误解了他而感到不好意思。
在妖界，阴阳师被认作危险的存在，因为道法高超的阴阳师可以轻易抹杀它们的存在。
“我不否认，确实有罔顾自然法则的阴阳师，但那只是少数。”
兰的脸更红了。
“神明赐予阴阳师的能力，是像桥梁一样，连结阴阳两界，而非代表一方去消灭另一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彻底消灭阿静。”
消灭阿静？
其实比起阿静，她觉得败北的说不定会是工藤新一。
“新一，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阿静她……阿静其实被我藏起来了。那天晚上，她咬伤你之后，我有些生气，便将她捆缚起来，原本想着将你送回来后再去处理，可后来见她十分痛苦的样子，我有些不忍心，又怕她再胡乱咬人，只好先将她藏起来。”
“你是如何捆缚她的？”
“用树藤绑住了她的手脚。”
工藤新一担忧道：“连我的念珠都能挣开，区区树藤怎么困得住她？恐怕这会儿她早已逃走了。”
好在他还可以凭借符纸追踪。
不过，事实却与工藤新一的猜想截然不同。
兰带着他来到她藏起阿静的地方，阿静仍在这里，仍是那副半人半鬼的模样，闭着眼睛，神情却比那夜平静了许多。
工藤新一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
比起五日前，阿静的样貌几乎没有变化。
也就是说，她化鬼的速度变慢了。而且，由化鬼带来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兰一头雾水地反问，看起来对他的疑问一无所知。
工藤新一凑近看了看捆住阿静的树藤，只是常见的树藤，没什么特别。
阿静身上也看不出被其他事物影响过的痕迹。
难道是因为符纸的作用？可是从以往经验来看，符纸并没有这样的作用。
不过工藤新一决定暂且放下这些问题。
“阿静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阿静应声睁眼，一见是他，情绪又激动起来。
“阴阳师，是阴阳师！别过来，你别过来！”
兰拉住还想靠近的工藤新一，然后到阿静面前蹲下了身子。
“阿静小姐，你冷静些，新一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你的。”
“是的，阿静小姐，我来这里是想帮助你。”
“帮我？”阿静面露凄然之色，陷入回忆，“阿胜，你好狠心啊，你抛弃我还不够，竟然还杀死我。你说过绝不会变心的，你若变心，就让我啃食你的肉，吞噬你的心，你说过的……”
工藤新一明白她又将自己的回忆当作了现实。
不过，唯一无法确认身份的那具残尸，脏腑中缺少的正是心脏。
“阿静小姐，阿静小姐！”兰扶着阿静的双肩，阿静慢慢回神，看向兰，然后安静下来。
“阿静小姐，你第一个杀死的是阿胜，对吗？”
阿静冷笑了一声。
“我没有杀死他，我只是让他履行他的诺言。”
“可是当你报复了阿胜之后便无法再回到从前，怨恨侵占了你纯净的灵魂，让你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你开始杀更多的人。除了外表的变化，这违背你本心的杀戮反复折磨着你，化鬼所带来的痛苦，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为了一个负心人，值得让自己万劫不复吗？”
“已经太迟了，太迟了……”阿静的呜咽中满是悔恨。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帮助你。”
阿静抬起头看向工藤新一，又转向兰。
兰朝她点头。
“新一是个好人，你可以相信他。”
她再一次这样强调。
工藤新一的眼睛里也满是真挚和坚定。
阿静动容了。
“阴阳师大人，请你帮帮我！”
听到这句话，工藤新一安慰地一笑。
“阿静小姐，或许对你有些残忍，但是为了切实地让你往生，还请告知我你被害的具体地点。”
“是靠近左女牛小路的戾桥。那是昔日他与我定情之处，却被我撞见他和那女人幽会，他恼羞成怒，便将我扔进西崛川中。”
“我明白了。”
工藤新一依照阿静所说，将她早已腐坏的尸体从西崛川里捞出，送到寺庙安葬，并请僧人为其念经超度。与此同时，他也闭目念诵着往生咒，净化着阿静的灵魂。
阿静的外貌渐渐恢复原状，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慢慢漂浮在半空中，身影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谢谢你们……”
最后的道谢声在空中飘散，随着阿静一道消失了。
“兰，这次能这么顺利地解决阿静的事，多亏了你。”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工藤新一不知可否地淡笑。
她不知道，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强行制服阿静的准备。
关于兰，他还有太多的疑问，但毫无疑问，她具有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世间确有拥有类似能力的妖怪，可是书中的记载与兰却相去甚远。
若想知道一切的缘由，就非得找寻她的身世不可。
两人回到岚山，工藤新一从封印盒中取出服部平次留下的小乌。
果然一如他之前所说，这把刀一靠近兰便微微颤动，亟待出鞘。他紧紧握住刀身，以防这刀对兰不利。
“兰，你认得这把刀吗？”
“我记得，这是那位武士的佩刀。我见大家都很害怕这把刀，所以对那位武士出言劝阻过，还对他用了定身法。”
“那位武士名叫服部平次，是我的好友。”
兰讶然出声。
“你对此刀毫无印象吗？”工藤新一向兰详细讲述了小乌的来历，兰却始终摇头。
不过，能使众妖害怕的小乌，兰却并不惊惧。
她见刀身诡异发颤，不自禁伸手触碰，当指尖碰到小乌时，小乌瞬间发出一道暗光，随即安静了下来。
工藤新一大感惊奇，试着拔刀，发现已经可以轻易拔出，而且小乌给他的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似乎，它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他狐疑地看着兰，不确定是否是兰刚才的举动使小乌发生了改变。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小乌一定和兰有些某种关联。
“新一，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你的这位武士好友？上回对他无礼，我想当面向他致歉。”
“正好我也要将小乌送还给他。”工藤新一估摸着时间，“这时候他应该在女郎瀑布附近练武。”
所谓女郎瀑布，是因为周围长满女郎花而得名。
两人途径西市，兰对此处显得颇有兴趣，工藤新一便放慢脚步陪她闲逛。
“美丽的小姐，来看看我的敷粉吧，保证你用了更加美丽动人！”
一个身形佝偻，满脸皱眉的老婆婆冲着兰叫卖。
这时代以白为美，所以名门贵族家的小姐无不使用敷粉将自己的脸抹得雪白。
不过，对兰来说却是不需要的。
兰微笑婉拒，很快又被其他东西吸引。
“呀！”
“哎哟！”
兰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听声音也是个老婆婆。
老婆婆站立不稳，踉跄着往后退，兰赶忙上前将她扶稳，以免摔倒受伤。
工藤新一捡起了被撞到地上的布包。
“真是对不住了，我急着赶回家，顶着那包喜饼没注意看路，撞到小姐了。”
老婆婆见两人衣着，先开口道歉，可是眼角眉梢却有遮掩不住的笑意。
兰笑着摇头，示意无事。
或许是兰的友善让老婆婆放下拘谨，她兴奋地开口，说起家中的喜事。
“我家女儿平平安安地生下个健康的孩子，孩子今日便是满月。我今天出来正是为了买喜饼，分发给邻居，庆祝他来到世上。”
难怪她喜形于色，原来是家中添丁。
兰听到有新生命降临，也有些兴奋。
“老婆婆，恭喜呀！这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小姐心肠真好。”老婆婆从工藤新一手中接过布包，熟练地打开来，拿出两块饼递给兰，“如果不嫌弃，请小姐和这位大人也尝尝吧！”
兰笑着接下饼，却见工藤新一没有动作。
“新一，怎么了？”
工藤新一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态，摇了摇头，然后接过了饼。
老婆婆热情地邀请两人，若有空闲，可以去她家里坐坐，看看孩子。
兰满口答应后，老婆婆这才心满意足地与他们告别回家。
实在是太奇怪了。
工藤新一想。
兰似乎完全注意不到，这些发生在她眼前的怪事。
她真的是妖怪吗？
未完待续

第五章
层层的绿包裹着层层的黄，在一片女郎花丛深处，传来流水击打石块的声音。
工藤新一带着兰走到女郎瀑布近旁，就见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不断向前挥舞木刀，苦苦磨练自己的技艺。
“兰，等一下。”
工藤新一忽然挡在兰身前。
“怎么了？”
“我先去跟服部说一声。”工藤新一轻咳一声，别过脸道，“他此刻衣衫不整，多有不便。”
“怎么会呢？这位武士正是为了方便练武脱去衣物，就像我帮你上药，也是为了方便才脱去衣衫。”
兰的神情坦荡而无邪念，反倒让工藤新一无言以对。
他想起每次兰帮他上药换药时，自己总被她无心之举惹得面红耳赤，她却神态如常，丝毫不觉不妥。
在妖怪的世界里，赤身露体或是衣着整齐，只是习性不同，与欲念或羞耻心并无关系。
工藤新一明明知道这一点，仍有些在意，甚至对好友这般不拘小节的性子生出懊恼之心。
转念又想，兰如今忘记一切，却能保持乐观和自在，已是极好。
何况，他苦恼这些也是徒然，于是不再多言。
“走吧。”
见到工藤新一，服部平次停下动作，然而他的目光却定在了兰的身上。
“服部，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兰。”
“上次见面对你无礼，实在抱歉。”兰对着服部平次微微欠身，诚恳致歉。
“不不，兰小姐，那天是我冒昧了，将你错认成了凶手，这才闹出误会。”
服部平次没想到这位疑似妖怪的美丽少女竟然如此温文有礼，比起自小接受礼仪教导的名门贵女们也不遑多让。
却见工藤新一对他使了个眼色，服部平次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有些脸红。
“兰小姐，失陪一会儿。”说罢，便拉着工藤新一走到树后。
他一边穿衣，一边埋怨好友。
“你这家伙，要带兰小姐一起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如此失礼。”
“兰的心中没有世俗规条，她根本不在意你有没有穿衣服。”
“话虽如此……对了，残尸案不是已经结束调查了吗？你怎么还和她一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她是妖怪吗？让她这样跟在你身边，对你不好吧？”服部平次回忆道，“我记得传闻说，和妖怪鬼魂一类接触过的人，轻则染疾，重则丧命。虽说你是阴阳师，可还是保持距离更安全些吧？”
“你也曾和她接触过，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那倒没有。”
“你的说法不假，不过也要看对方的心意。对方若无害人之心，自然不会引起任何灾祸。”
“这么说来，这位兰小姐倒是位善良的妖怪。”
“恐怕，她是个非常单纯，甚至比普通人更容易心软的妖怪。”
说起兰，工藤新一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
这头兄弟二人窃窃私语，那边的兰独自一人欣赏着山瀑野花。
不过，她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
转头看去，在一片女郎花丛后边，一个身着女郎花纹样的壶装束，头戴市女笠遮掩面目的女子正看着她，只是当她也看过去时，那女子又闪躲着走开了。
兰心中有些奇怪，想着莫非是自己从前的熟人？
可是当她走过去，那女子匆匆走开，似乎不想与她交谈。
“兰！”
身后传来工藤新一的声音。
他和已经穿着整齐的服部平次一道走过来。
“怎么了？”工藤新一见她一直看向花丛方向，关切道。
兰摇摇头。
“没什么。”
也许只是过路而已。
“对了，今日来，还为了把小乌还给你。”工藤新一取出小乌递给服部平次。
“它已恢复原状了吗？”
“嗯，眼下它并无异状，而且我又对它重新施了刀禁咒，应该不会再出问题。小乌似乎确实对兰有所感应，但兰对小乌并无印象。想要解开未知的谜团，以及探知兰的身份，就必须去一趟爱宕山。”
“爱宕山？”
“那是我和兰相遇的地方。”
“原来如此。”
“既然要远行，正好今日为你们饯行。”服部平次看了看天色，“不过现在时辰尚早，我还想在此多练一会，女郎瀑布周围景致不错，你们不如四下走走。”
工藤新一心中暗喜，兰却率先开口。
“我对服部大人的刀技很有兴趣，能不能在一旁观看？”
工藤新一一愣。
“我是你的手下败将，这点毫末刀法恐怕难以入眼。”
“服部大人不必谦虚，我听新一说你是御前第一武士，刀法了得，我真的很想看看。”
兰的眼中满是希冀，服部平次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他想不到一个看起来如此温柔的女子，竟然会对舞刀弄剑这么感兴趣。
工藤新一只好陪在一旁，看到兰的目光完全放到了好友身上，他略感郁闷。
他从小修习阴阳道术，确实很有天分，但若要真刀真枪的近身比试，他并非服部平次的对手。
服部平次练到其中一个动作时，怎么练都不够流畅，兰见状突然发话。
“服部大人可以试着将手抬高些，而将刀垂下，再顺着姿势回身。”
服部平次将信将疑，按照兰的说法又试了一次，动作果然变得一气呵成。
他兴奋地小跑到兰身边。
“兰小姐，你学过使刀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你的动作，脑海中似曾相识，却又有所不同，这才忍不住开口。”
“要不，兰小姐也来试试吧。”
服部平次将小乌递给兰。
兰觉得很新奇，接过小乌，照着服部平次刚才的动作也练了一遍。
只这一遍，就让旁边工藤新一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而服部平次眼中充满了惊讶。
兰的动作比之服部平次更加熟练而有威力，显然并非新手。
“你这位兰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压低了声音。
“正是为了了解这点，我们才要去爱宕山。”
他有些担心，兰的真实身份并不简单。
服部平次倒没有工藤新一那样的忧虑。
“兰小姐这么厉害，至少你们这一路的安全我就不必担心了。”
等兰停下动作后，服部平次跑到她身边向她讨教。兰也很高兴自己能帮他提升刀技，毫无保留地将自己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都一一对他细说。
这时，工藤新一听到身后有动静。
“什么人？”
工藤新一的声音让服部平次和兰同时停下，看了过来。
躲藏在花丛中的女人知道再瞒不过去，只好走到三人面前。
揭开市女笠，兰见到了一个漂亮的少女，只是这少女眉眼间带着薄怒，不时朝自己看一眼。
服部平次大吃一惊。
“和叶？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你在说什么呢？”
被称作和叶的少女没有打理他，反而看着兰，神情严肃。
“我告诉你，从小到大，我就像平次的姐姐一样照顾他。之前也有打他主意的女子，故意跑来这深山里和他套近乎，但都被我识破了。所以，你也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兰对她所言有些不解，但她感觉得到少女眼中的敌意。
服部平次赶忙对兰介绍。
“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叫做远山和叶。这位是兰小姐，她是工藤的朋友啦！”
远山和叶狐疑地来回看着服部平次和兰，见两人没有暧昧举动，暂且放下心。
“你这个笨蛋怎么总是闹笑话？”
“你才是笨蛋！”
……
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仿佛忘记还有旁人在场，和平常一般拌起嘴来。
工藤新一善察人心，是四人中唯一看明白怎么回事的人。
他见兰仍满脸疑惑，将她拉到一边，轻声为她解释。
“远山小姐这是吃醋了。”
“吃醋？”
兰听出他声音里隐藏的调笑之意。
“简单来说，远山小姐喜欢服部，所以看到服部和其他女孩子在一起，她心里就不太高兴。”
“为什么要不高兴？大家都当朋友不是很好吗？”
“可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和朋友之间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喜欢就是喜欢啊！”
工藤新一深深地看着她。
“当有一天你无法轻易将喜欢说出口的时候，你就明白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兰却还是不明所以。
“你们人类的感情都这么复杂吗？”
“是啊，这份复杂的感情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工藤新一发出感叹。
服部平次练刀出了一身汗，在女郎瀑布冲洗一阵后，穿上了替换的衣服，与其余三人结伴前往街市。
他与工藤新一在前带路，兰自然而然地与远山和叶并道而行，可这一路上，她却发觉这位远山小姐的脾气有些古怪。
虽然和她说话时，她都会回以微笑，可是兰看得出来，那笑容并不真实。
兰有些困扰。
若是照工藤新一的说法，她见到服部平次和其他女孩一起便不高兴，可现在自己并未和服部平次交谈，为什么她看起来还是不高兴？
兰停下了脚步。
远山和叶也随之停下。
“怎么了？”
“远山小姐是在生我的气吗？”
远山和叶一愣。
“诶？”
兰的眼神真诚得让她无法忽视。
远山和叶上下打量了兰一会儿，最后说出了心里话。
“是一样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兰摸不着头脑。
“你这件唐衣和平次身上那件杂袍颜色是一样的。”
“可是……这件衣服是新一给我准备的。”
兰不明白颜色一样的衣服会让远山和叶不开心。
远山和叶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只是无论如何都很在意，便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了。
看到远山和叶懊恼的神情，兰很快做出了回应。
只见她径直除下了身上的唐衣，露出里面的小袿。
虽则女性也有将小褂穿在外头做便装的习惯，但兰当街除衫的行为还是吓了远山和叶一大跳。
“兰小姐！”
远山和叶手忙脚乱地为她遮挡。
兰将唐衣整理好挽在手臂上，带着笑意看向她。
“你看，现在就不一样了。”
“兰小姐……”
远山和叶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感动又觉得有些羞愧。
这时前面的两人发现她们没有跟上，停下脚步回头看。
“怎么不走了？”服部平次丝毫没有察觉两个女孩之间发生了什么。
兰看着远山和叶，似乎在等她先行动。她见兰眼中毫无芥蒂之色，目光一如刚才纯净，不由得暗暗感叹。
“走吧。”
她绽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主动挽着兰的手，言谈间比之前亲密了许多。熟知远山和叶脾性的服部平次不由得纳闷，却不好问，直到为两人饯完行，到路口分别之时，发现自己这位青梅竹马仍远远目送兰离去的背影，像是不舍得她走似的。
“兰小姐真是一位率真之人。”
远山和叶忍不住感概。
“你可真奇怪，之前明明对兰小姐那么不客气，转眼又这么依依不舍。”
“满脑子都是查案的笨蛋能懂什么？”
“你说什么！”服部平次不服气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远山和叶懒得理他，转身就走。服部平次跟上去，两人在回家路上又拌起嘴来。
而前往另一方向的工藤新一和兰，踏上了前往爱宕山的旅途。刚行到郊外，便又一次遇到了之前在西市撞见的老婆婆。
只是，那时还喜气洋洋买饼回家的婆婆，现下面上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工藤新一和兰对视一眼，见她满眼担心就知，她肯定不会对老婆婆置之不理，心中即刻有了决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