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落下了？
如以现今之人的目光去看久远至已然遗忘之事，那轻柔却又无情…
那位降临于此…

那光芒从列车中的每一处缝隙泄露而入，他并未惊扰到凡人，凡人们，一无所知的在这光的沐浴之下继续他们那注定短暂之事。
而那光芒…最准确的说法也是，守夜人与他相比更类凡人…

然后光芒闪烁，我与那位浑身缠满绷带的决斗见证者便来到了他所准备的场地之中。

我直视眼前的形体，却方觉自己从未亲眼目睹，纯粹若万千哲人所求，光耀如我等梦中所见…
然而，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任何一副口舌能说出他的样貌。
而我旁边的那位见证之人，他的身上没有半分改变，但是在光芒的照耀下，一切皆被揭示，一位决斗者，一位以利刃掌控自身命运之人…他的华服亦是他的甲冑，而绷带之下，便是他永恒的荣耀…
若是这光芒揭示了，我不曾注意到的…
那我的样貌呢？

“狼的形态常以聚合所见…”
那毫无距离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视若无物般回答这问题。
我看向我的前肢，安放于腕上的绝非猿猴的手掌，但也不似狼的利爪…那漆黑却又流动的物质构成了我所看到的事物，宛若实质般的怨毒…我的身形似乎发生了改变，不类凡躯…好吧，恐怕…这不过代价之一。

“但你的未免太过单一…”
那光芒将我审视，而我以直视的目光回应。
“…也未免太过黯然。”
我转头看向那位见证者，示意他可以开始主持。
但他却摇了摇头，转而示意我认真听。
“原来如此吗。于七大史中皆无异…”
“也许这次…是结束了。”
光芒褪去，如他来时，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那是猎物被驱赶时一无所知的感觉…

我醒来睁开双眼，那位残覆绷带的斗士还未离去，正在我旁边用他那把奇怪的刀削着苹果。而窗外闪过的标牌告诉我，这辆火车即将到达它的终点。
我摇了摇头，试图从那烁目的光芒中回过神来，于是转而问道。
“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他不在意的削完了苹果上，最后剩下来的一点皮，然后将它放到一边。
“你是蠕虫还是飞鸟？但我两个都不是。如果终结诸史的永恒，是你所决定的事情，但在你之前没有十个也有百个了，那些英杰与恶徒皆败亡于此…”

迷雾，风暴或者火雨。从火车上下来，在我走上回乡的最后一条路前，我曾设想过会遭遇到什么样的阻碍...但从未想到如此的平凡...
土路上凹凸不平，不时还看见上次战争留下的弹坑，甚至有些弹坑中还有现在都没有拿出来的炸弹，但是尽管如此，那些在轰炸之下被摧毁的植被却再度焕发了新芽...恐怕我们所掌握的也不过如此....我看向路边的灌木...
...
...
...
却惊恐的发现了熟悉却又陌生的事物,双手将它从黝黑的泥土中刨出...那是一张脸,头颅以下的部分皆不见其宗...
...
...
...
但那是我的脸...

利刃之下的阴影…每一次的可能…
能走到如今这一地步…
应该只是我个人的努力与莫名的幸运而不是吗？
但…

他更像是一位学者，而非在那巨兽腹中之中幸存下来的士兵…
没来由的，在我的心中这样想到。
这张脸上没有多少伤痕，但在原先双目所在之处，只余下空洞的黑暗。
那是被鸟所啄出的，不过他们没能杀死我…
没有太多的不甘残留在上，只有是带着一种莫名的释然看着我。
即使如此，他也依然选择了这条道路。
即使如此，我也依然选择了这条道路。
那么即使如此，我们也依然选择了这条道路。

他可能是第一位，也可能不是，但恐怕绝不是最后一位…
越往前走去，脚下的声响从踏足黝黑泥土中的闷声转变为细微的沙沙声，若你向下看去，那是零碎的骨头，甚至将整片土地覆盖。
残破的肢体与尸骸，随意的摆放在道路的两侧，尸体堆积成山，流出的血液则汇聚成江海，没有鸟儿会在此鸣叫，他们栖息的树木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关于此处的留言被流出。
而在那之上，熟悉而又陌生的，那是我的脸
…
…
…
那是我们的脸。

恐惧，悔恨，懦弱…
我们不可能不动摇…但最终我们都做出了选择。
如今，他们的目光看向我…
于是我向前走去…

而在前方，那起初是一个细微的黑影，伴随着走进方才惊觉它的形体是如此的庞大，它那漆黑的长吻，此时正啃食着我的尸骸，见我到来也并未停下。
【所以你就是那个孩子？】
它没有开口说话，言辞并不属于它。
见我未开口，于是他接着…“说”了下去。
【你太瘦弱了】
他指了指此处堆积的亡者。
【但你的灵魂，你明白我们的骄傲与恐惧，知晓我们的怜悯与憎恶，如果是在过去，你拥有成为我们王的觉悟。】
【狼王必将吞噬他之同族的尸骸】
【但现在我们只是存续在那仍然活着的内里之中，尽管如此我想你也会继续走下去。】
【那么，若您败亡，我们将收敛您的骨埴，但若您最终到达了这条道路的尽头…】
【那太阳不会更温暖，也不会更灿烂，但那将是我们所有人，都曾无缘得见到的太阳…】
它低下了那貌似是它头颅的事物，那是在向我致以敬意吗？
【前方便是您的故乡，请在那等待。恐怕，那是最后一段，只属于您自己的时光。】

第四幕
狼的故乡
在我离开前，它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我们来自何处？过去的卵壳？林间的污泥？还是那至高的辉光？又或者…是那阴冷的虚界？】
我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它说的这四个都是哪个地方…
“我支持进化论来着的，即使现在也是。”
没有反驳，也没有疑问，它只是稍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