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佐佐木被我按到了床上。
不用我多说大家也能明白吧？这是梦。
“……这也太胡来了吧。”
“这是阿虚你的梦，你潜意识中欲望的投射，胡来的是你自己吧？”
佐佐木身穿着凌乱的校服，被我压在身下而依然保持殷殷的微笑，语气平静的回应道。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是坦然接受欲望，还是在梦中也要继续压抑自己呢？放心吧，在下只是你的想象，她在你记忆中的影子，你欲望的载体。在下既不会反抗，也不会否定。在下的一切都取决于你———换句话说，在下的一切都属于你———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呢？”
啊嘞？佐佐木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吗？这种小小的疑惑和我耳边雷鸣般的心跳声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呜啊，受不了了，身体从来没有这么燥热过，呼吸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眼前佐佐木黑色的双眼也从来没有这样闪亮过。
反正只是梦，面前的也不是真正的佐佐木，稍微放纵一下也无妨吧？这样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越长越大，慢慢占了上风。
我俯下身去。

“喂， 阿虚，醒醒啦。”
左肩传来摇晃的触感，把我从睡梦中唤醒。
啊嘞，感觉刚才好像做了个什么梦来着？现在已经完全一点也不记得了。
左边坐着的是一脸不悦的佐佐木，正嘟着嘴看着我。
“真是的，在下花了不少功夫才搞来的票啊，阿虚你怎么能这样浪费呢？”
是啊，稍微想想就知道在别人专程邀请你来听讲座的时候自己却在讲座上睡大觉是有点问题。
“实在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请问小的有什么能作为补偿的吗？只要是小的能做的小的什么都会去做。”能做的除了诚恳的道歉和忏悔还有别的吗？或许还有惩罚游戏吧，希望佐佐木别提太离谱的要求。
佐佐木貌似被我夸张的反应逗乐了，咯咯笑着说：
“什么都能去做，这是要做好相应觉悟才能说的台词哦？正好在下还有点忙想请阿虚帮，讲座结束后能再跟在下走走吗？阿虚你应
该不着急回家吧。”
好的好的，悉从听命。不过是要做什么呢？
“噗噗，这是禁止事项~”
佐佐木笑着说完这句话，就再次别过头去，立刻专注的回到了讲座中。
我也只能尽可能的去听台上专家冗长的介绍，听他讲着我从来没听过也没想过的高中的情况。

讲座结束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飘雪也已经在地面上积攒了薄薄的一层。白色的积雪在各色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各式各样的颜色，让已经入夜的平安夜变得意外色彩斑斓。
“阿虚，刚才的讲座听懂了多少？”佐佐木要我跟着她走走，所以我就慢悠悠的跟在信步前行的她身后。
“我只勉强记下了几所离我家近的学校的名字，那还像是我够得着的志愿。”
“确实，去记东京或者北海道的学校也没什么意义，我们肯定不会考那么远的。不过在下认为刚才讲座传达出来的，最重要的信息
并不是这些东西哦。那一段你应该没太注意吧？在下给你复述一下好了：”
佐佐木清了清嗓子，然后换了一副腔调，惟妙惟肖的模仿道：
“虽然讲了这么多各学校的分数线，升学率这些客观的东西，但我还是要强调一点，就是说，分数线从来不是报考志愿的唯一因素。学校不是一台批量加工学生的工厂，而是一个让学生们在其中成长的场所，最重要的是给你家孩子挑选一个合适的场所，而不是一昧追求高升学率。我看过很多学生，家长都说他初中的时候还朝气蓬勃，上了高中没多久就心如槁素，面如死灰，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片面追求所谓好学校，结果孩子不适应，身心健康和学习积极性全都一落千丈，最后白白浪费时间。这里我最希望向各位家长强调的，就是要去调查学校的管理政策，结合孩子的情况做决定。有的学校管理很宽松，作业可能都不太管，更多强调学生自己的积极进取。如果你家孩子是那种不拿根皮鞭抽就绝对不肯学的类型，让他在这种学校他肯定就躺平摆烂了。大部分的升学高校都采取的是比较严格的管理政策，就像我刚才说的工厂一样，力求把每一个学生都限定在应试教育的流水线上。如果你家孩子是那种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类型，那这样的环境或许会让他如鱼得水的奋力学习；但如果他是那种特立独行，思想叛逆的孩子，那我这么说吧，把他送到这种学校实际上是给他判了三年有期徒刑。这样的三年刑期，或许能换来个好的高考分数，但对孩子造成的心理乃至生理伤害也是不可忽略，甚至可能终其一生的。这里不是说谁好谁坏，只是要各位基于自己的情况去做考虑。做家长的，不能只看三年后那个成绩，更多还是要为孩子的一生负责啊。
———如何，模仿的像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模仿别人说话，你有考虑过去参加戏剧社吗？
“在下只是像鹦鹉一样复述自己背下的台词而已，演绎出感情对在下来说还是太难了，在下不是actor也不是actress，向来没有演技
的才能啊。”
“不过我想，刚才复述那一段话的真实动机是鼓励大家多去报普通公立校吧？毕竟自从有了少子化问题之后学校的生源就成了巨大问题，都去报高标准的私立的话公立校就要废校了呢。抛开这个不谈，这次透露出的信息的确让在下有了不少反思呢。所谓【特立独行】，说的大概就是在下这种人吧？这么说来，那些管理严格的明星高校，对在下来说说不定会是痛苦的三年刑期吧。”
“所以说，你不打算报考那些学校了？”
如果这样的话班主任一定会很伤心的。
“在下还没有决定，毕竟更好的教育条件，更高的考试分数和更多的知识对在下来说依然是具有吸引力的。在下只是有些担心，这样的高中生活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改变———说实在的，自很久以前开始在下就对自己没有自信，也不觉得自己能始终保持今天这样的自我。总有一天，在下也会被生活磨平棱角，变成所谓无聊的大人吧？我们的教育体制所要求培养的不是天才，不是怪客，而是普通无比的普通人，因为正是一亿多的普通人支撑起了我们这个国家嘛。在下当然明白这一点，也知道自己客观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头脑聪明一点，好奇心旺盛一点的普通人。”
佐佐木有些寂寞的抬起了头，望着飘落的片片鹅毛，呼了一口白气。
“只是，有点不甘心啊，就这么归于平凡的话。”

咦，氛围拉到这里，我刚才都已经做好了被表白的心理准备了，原来她只是想说这个吗？
从与预期的心理落差中冷静过来后，我思考了一下，说：
“这么重视我，我很荣幸。但是抱歉，就算我接下来三个月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认真学习，我也没有自信说自己能考到和你同样的分数，除非有奇迹发生。”
奇迹？比如说突然有神秘的声音告诉我每一题的答案？或者是卷子简单到我都能考满分？佐佐木考试当天发烧结果失利的可能性都大一点，而这三者加起来概率估计都还不到千分之一。
对于我的回应，佐佐木只是笑着说：
“这不是很简单吗？你考不上在下报的学校的话，在下报你考得上的学校不就好了吗？”
什么？她报我的学校？那她竭尽全力考的超高分岂不是白费了？
“这，这样真的可以嘛？”
“‘这样真的可以嘛？’这个问题在下也一直在犹豫啊，毕竟这个选择可能放弃的东西很多，必须慎重考虑才行。”
佐佐木从栏杆边上离开，沿着沿海的观景街道走了起来。
我紧跟着后面，雪花掠过了她的双颊，挂在了她的短发上。
“不过在下也不是不知道类似的先例，隔壁的国木田同学好像就已经确定自己的目标校了呢。好像是因为那所学校有个被他视为目标的存在？也就是说，他是因为憧憬和向往才报考的那所学校。像这种关系能够在决定的天平上狠狠的加码，使得结果毫无疑问的偏向某一方。”
“除了说服在下自己之外，也还得考虑其他人的态度。平白无故去报考一个普通的学校，教师和家长都会出言反对吧？这样一来的话，就必须有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既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他人。”
“想和朋友上同一所学校”？唉，这说法连在下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能说服别人呢？正如先前所说，友谊从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私人的感情，它没有血缘或者法律的门槛，因此很难在这种矛盾中起到什么特别的作用。友谊不行的话……”
友谊不行的话？难道说，她的意思是友谊之上的……
“……兄妹关系如何呢？”
“你是觉得今天我吐槽太少了专门说这句话让我吐槽吗？”
“呼呼，调节一下氛围嘛。不觉得刚才的气氛太严肃了一点吗？”
因为你专门找我谈严肃的话题，我怎么可能还嬉皮笑脸的嘛。
“说笑说笑，收养关系建立起来很麻烦的，你妹妹突然多个姐姐也会很困扰吧？嗯，那……婚姻关系？”
一次玩笑就够了，第二次就不那么好笑了。
“哎呀，我们年龄不够啊，这种东西得十八岁以上才有法律效力，不然就只是小孩子的过家家而已。那这样吧，你看恋人关系如何？”
“都说了玩笑开一次……诶？”
诶？这是……玩笑嘛？
“这次不是玩笑咯。”
佐佐木转过身来，用轻松的语气说：
“阿虚，能和在下交往嘛？”
“既然你本来就要说这句话为什么不趁刚才气氛那么好的时候说啊？”我的吐槽之魂胜过了惊讶和心动，率先做出了反应。
“嘿嘿，在下其实是故意的。”她吐了吐舌头，说：“你不觉得， 【气氛】这种东西挺可怕的吗？好像人一旦陷入气氛之中，就只能不由自主的顺着气氛去说话和行动了。在下不希望用气氛这种东西钳制你，也不想用这种东西钳制自己。在下希望，无论答案上肯定还是否定，都出自自己的情感和理性，都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她用手绕了绕头发，淡淡的说，“如何，答案想好了吗？”对于当时我为什么那么不暇思索的做出了回答，我至今有点惊讶。
仔细想想应该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吧，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这还拒绝的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
但这也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吧。
真正的理由，我很久，很久以后才意识到。
大概，早在那个时候，甚至在那之前，我心底里就已经———
“我很荣幸，从今往后请多指教。”
“在下这边才是，请多指教了，阿虚。”
她呼出一口白气，恬静的笑容同轻柔的雪花融为一体，随着嘹亮的汽笛声，飞到了心的另一边。

咦，氛围拉到这里，我刚才都已经做好了被表白的心理准备了，原来她只是想说这个吗？
从与预期的心理落差中冷静过来后，我思考了一下，说：
“这么重视我，我很荣幸。但是抱歉，就算我接下来三个月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认真学习，我也没有自信说自己能考到和你同样的分数，除非有奇迹发生。”
奇迹？比如说突然有神秘的声音告诉我每一题的答案？或者是卷子简单到我都能考满分？佐佐木考试当天发烧结果失利的可能性都大一点，而这三者加起来概率估计都还不到千分之一。
对于我的回应，佐佐木只是笑着说：
“这不是很简单吗？你考不上在下报的学校的话，在下报你考得上的学校不就好了吗？”
什么？她报我的学校？那她竭尽全力考的超高分岂不是白费了？
“这，这样真的可以嘛？”
“‘这样真的可以嘛？’这个问题在下也一直在犹豫啊，毕竟这个选择可能放弃的东西很多，必须慎重考虑才行。”
佐佐木从栏杆边上离开，沿着沿海的观景街道走了起来。
我紧跟着后面，雪花掠过了她的双颊，挂在了她的短发上。
“不过在下也不是不知道类似的先例，隔壁的国木田同学好像就已经确定自己的目标校了呢。好像是因为那所学校有个被他视为目标的存在？也就是说，他是因为憧憬和向往才报考的那所学校。像这种关系能够在决定的天平上狠狠的加码，使得结果毫无疑问的偏向某一方。”
“除了说服在下自己之外，也还得考虑其他人的态度。平白无故去报考一个普通的学校，教师和家长都会出言反对吧？这样一来的话，就必须有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既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他人。”
“想和朋友上同一所学校”？唉，这说法连在下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能说服别人呢？正如先前所说，友谊从很大程度上是一种私人的感情，它没有血缘或者法律的门槛，因此很难在这种矛盾中起到什么特别的作用。友谊不行的话……”
友谊不行的话？难道说，她的意思是友谊之上的……
“……兄妹关系如何呢？”
“你是觉得今天我吐槽太少了专门说这句话让我吐槽吗？”
“呼呼，调节一下氛围嘛。不觉得刚才的气氛太严肃了一点吗？”
因为你专门找我谈严肃的话题，我怎么可能还嬉皮笑脸的嘛。
“说笑说笑，收养关系建立起来很麻烦的，你妹妹突然多个姐姐也会很困扰吧？嗯，那……婚姻关系？”
一次玩笑就够了，第二次就不那么好笑了。
“哎呀，我们年龄不够啊，这种东西得十八岁以上才有法律效力，不然就只是小孩子的过家家而已。那这样吧，你看恋人关系如何？”
“都说了玩笑开一次……诶？”
诶？这是……玩笑嘛？
“这次不是玩笑咯。”
佐佐木转过身来，用轻松的语气说：
“阿虚，能和在下交往嘛？”
“既然你本来就要说这句话为什么不趁刚才气氛那么好的时候说啊？”我的吐槽之魂胜过了惊讶和心动，率先做出了反应。
“嘿嘿，在下其实是故意的。”她吐了吐舌头，说：“你不觉得， 【气氛】这种东西挺可怕的吗？好像人一旦陷入气氛之中，就只能不由自主的顺着气氛去说话和行动了。在下不希望用气氛这种东西钳制你，也不想用这种东西钳制自己。在下希望，无论答案上肯定还是否定，都出自自己的情感和理性，都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她用手绕了绕头发，淡淡的说，“如何，答案想好了吗？”对于当时我为什么那么不暇思索的做出了回答，我至今有点惊讶。
仔细想想应该也没什么可惊讶的吧，女孩子主动投怀送抱，这还拒绝的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
但这也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吧。
真正的理由，我很久，很久以后才意识到。
大概，早在那个时候，甚至在那之前，我心底里就已经———
“我很荣幸，从今往后请多指教。”
“在下这边才是，请多指教了，阿虚。”
她呼出一口白气，恬静的笑容同轻柔的雪花融为一体，随着嘹亮的汽笛声，飞到了心的另一边。

第三章：墨渗毫尖

不知道诸位对书怎么看呢？
既然已经翻开拙作，应该不会是视书如仇的法家人士吧。
不过呢，总感觉用“书”一个词概括所有文字文献有些欠妥，毕竟啊，书和书之间的差别比人和人的差别还大。
应该不会有人把漫画书和《不列颠百科全书》当成同一种东西吧？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当我自己说到“书”的时候，我想的往往是那些名人作家写的严肃长篇著作，而且没有插图。
这种印象应该是学校给我造成的吧？从小学高年级开始，学校就开始给我布置阅读作业，每次都是紫式部，太宰治和三岛由纪夫轮番上阵。
不，严肃文学本身应该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作业”二字。
因为每次都会要求我们读完指定章节，然后写读后感，导致我对这些书产生了强烈的厌烦感，就算是在中二的年纪也拒绝引用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我对书这种东西的兴趣的磨灭，大概也是从这里开始的吧。不知不觉，我光顾书店的次数越来越少，无事时会拿起一本书的概率也越来越低。倒不是说讨厌书啦，只是提不起劲而已。
话说回来，最近感觉稍微提起点劲了。
佐佐木的耳濡目染当然是其中一方面，不过说到书，浮现在脑海中还有一个名字。
文艺部的神秘女生，长门有希。

啊嘞？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在开学的第一天，我绞尽脑汁把自己想的自我介绍说出口，终于放松的坐下来时，这种异样感突然就席卷上了心头。
不止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一些奇怪的话……不不，这只是错觉吧。
毕竟我身后的人可是佐佐木啊？她虽然经常会说一些奇怪的话，但公共场合一向会表现的很有常识，应该不至于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搞出什么大新闻吧？
总之，正当我这么感觉的时候，佐佐木站起来了：
“我和刚才那位来自同一所学校，名叫佐佐木。希望接下来一年能和大家和睦相处，共同进步，还请多指教。”
嗯，感觉像是非常正常的自我介绍。一般来说会多提一点性格和爱好什么的吧？不过佐佐木这个性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反正大家很快就会明白的。
就在我这么心满意足的想着的时候：
“尤其是阿虚，接下来一年请多指教。”
我不禁回过头去。
穿着北高水手服制服的佐佐木，一脸微笑的对上了我的视线，轻笑了几声后，回到了座位上。
喂！最后那一句单独点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而且这样一来“阿虚”这个绰号岂不是又要传开了？
周边学生们投向我的视线立刻变得奇怪了起来，有些男生眼中甚至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虽然我们确实是那种关系，但你也没有必要特意昭告天下吧？
唉，出师不利啊……我无精打采的趴在了桌子上，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那种既视感。

这之后，我们两个之间的流言蜚语就像黑死病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学校。
不，也不能叫流言蜚语吧，因为基本上都是事实。
大概开学一周后，就有人按耐不住好奇心找上门了。
“那个，阿虚啊，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午休时间，我新交到的朋友谷口突然神秘兮兮的问，“就是说，你和我们班那位佐佐木同学，是很熟吗？”
“啊？你说熟不熟啊，那应该是很熟吧。”我敷衍道。
“有多熟啊？”谷口追问道。
“嘛，初三一年同班的熟吧……”
“同班啊……和我同班的那位净给我留下精神创伤了……不对，你还没回答呢！到底是多熟啊？只是同班同学吗？”
“诶，那个嘛，差不多就是前后桌，然后都上一个补习班，所以放学的时候也顺路的关系……吧。”我尽全力掩饰道。
“是女朋友。”
把我那些含糊其辞一击击穿的，是出现在我身后的佐佐木。
“欸？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刚才才来的。咯咯，虽然在下能理解阿虚你害羞的心情，不过人家都诚心询问了，为什么不诚实的告诉人家呢？”
说罢，她转向谷口：
“谷口同学，我们确实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不过倒也不完全是。怎么说呢，就像是解答题里先填了答案再反过来推过程那样？毕竟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多种多样嘛，强行用【朋友】啦【恋人】啦分类终归是会有分不进去的异类的。在下和阿虚的关系就是这样，稍微有点特殊就是了。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我不知道谷口到底听懂了多少，反正他的眼睛是越瞪越大了。
“阿虚……”他嚅嚅道。
“你————你这叛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这么叫喊着，他跑出了班门。
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我这么想着。转头看去，佐佐木好像也有点惊讶。
真是的，我好不容易交到个说话投机点的朋友啊，可别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和我绝交啊。
当然了，事实证明我是多虑了。这家伙心特别大，很快就回来和我攀谈了。
但也是拜他所赐，这事后来彻底在校里传开了。
虽然说是早晚的事吧。

那天放学后，我们走上了虽然情感上还没有习惯，但身体已经慢慢熟悉起来的放学路。
“虽然已经爬了不少次了，但在下还是要说北高的这条坡道真的好长啊。”
我也有同感，当初为什么要在这种山坡上找地方修学校呢？
“日本毕竟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大概也没什么好的平地可用了才在这种地方修吧。”
走下楼梯后，我们来到了我平时习惯的停车处。
“要载你一程吗？”我一如既往的说。
“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咯。”她则一如既往的跳上了后座。
其实我已经没有再上补习班了，毕竟我在佐佐木的督促下学力已经取得了相当的进步，在北高陡然把分数线拉高十多分的情况下我还能稳健考上就是证明。老妈也就不浪费那个钱了。
不过佐佐木还得接着上周二，周四和周六的课。我是觉得她也没啥可上的啦，不过她母亲貌似不那么认为，所以也没办法。
她前往补习班的路依然是和我顺路的，所以虽然我自己不上补习班了，但还是会像之前一样骑车送她到补习班去。
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我觉得，这是为数不多的我能帮上佐佐木忙的事情了吧。
“可能你没有注意到，但是阿虚你其实在很多领域上都不知不觉的支持了在下哦。”坐在后座上，佐佐木淡淡的说。
“这种虚无缥缈的话就不要说了吧。我可是在很多领域上都备受你照顾，要是不做点什么我自己注意得到的事情作为回报，总感觉心里过意不去。”
“啊啦，不想欠在下人情吗？在下不觉得自己给阿虚的帮助是需要回报的啊。”
你怎么想都可以啦，与之对应的我怎么想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不想坐车可以现在下来。
“那还是免了吧，可能会迟到的。”
又骑了一会后，佐佐木再次开口说：
“阿虚，这两天有注意到什么有趣的社团吗？”
没有，我这两天光是处理好本班的人际关系就很忙了，社团什么的还没来得及顾。
“初中的时候阿虚和在下都是归宅部吧？在下当时是觉得社团活动很麻烦，不如自己安排时间。阿虚你呢？”
差不多吧。
“嗯，不过进入高中后或许尝试一下社团活动会比较好？尝试一下新事物嘛，不适合在下再说。过几天好像有社团招新活动，阿虚你要去吗？”
不去白不去，去看看又没有损失。
“好啊，那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吧。”这么说着，我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把她放下，和佐佐木告别后，我骑着车独自回了家。

几天后，我们在学校的前庭里漫步，看着周围花里胡哨，多种多样的社团。
说实在的，北高虽然只是普通的县立高中，但社团的数量却出乎我意料的多啊！
“因为学校方面鼓励自建社团吧，你看校规手册最后一页，只要5人及以上，找到部室，填表通过学生会审核就能建立社团了。”
那生杀大权岂不是握在学生会手里，要是会长贪腐怎么办啊。
“那就只能靠健康运行的民主监督机制来制衡咯，会长毕竟还是学生们选举的吧，对学生们负责才对。嘛，这倒都只是理想化的
情况就是了，不过反正都是学生，也没多少油水可贪吧。”
这些杞人忧天的问题还是先不谈吧，放眼四周，各种社团确实都打出了各种各样的招牌和活动来吸引新生。
吹奏部，戏剧部，合唱部，书道部之类的大社团都有专门的大篷子，进行着很有他们社团特色的活动。小社团们地方小但热情不减，像是电研部就在全力推销他们正在开发中的游戏，叫什么射手座之日好像。
轻音部则是在举办一场小型live。翻唱的是一首家喻户晓的名曲，不过看告示他们是在准备新曲？
最吸引我眼球的还是动漫部，一个蓝头发的矮个女孩子眯着眼上蹿下跳的在向周边同学安利一部看起来很老的机器人动画，旁边还有一对紫发姐妹在给路人发传单。蓝色的那根呆毛好逼真啊，简直就像真的一样！话说这真的是cosplay吗？
在考虑那些事情的时候，身旁的佐佐木扯了扯我的衣袖。
“阿虚，你看那边。”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一个短发戴眼镜的女孩子在低头看书？
再仔细一看，她那张桌子上有着“文艺部”的立牌。
诶，所以说她也是在进行社团招新吗？她的同伴呢？难道只有她一个吗？
“在下有点在意……去看看吧？”
嘛，被扯着衣袖的我也只能跟着吧。

“你好？请问这个摊位只有你一个人吗？”这样打着招呼，佐佐木靠近了那个女生和她孤零零的摊位。
“……是。”
对方的回应只有这一个字。
佐佐木好像感到有点尴尬，紧张的拨弄了一下头发，说：
“那个，其他社团成员呢？”
“高三的社员已经毕业了，本来是要就此废社的。现在只有我一个新生。”
只有一个学生的话也早晚就此废社吧？所以你才到这里来招新吗？
“可以这么说。”
她始终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话说她真的有招新的意思嘛？
“那，你在看什么呢？能告诉我吗？”佐佐木勉强微笑着说。
那个女生终于抬起了头。我得以看到她架着眼镜的那张清秀而沉默的脸庞。
噢，我还以为闷着头读书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脸呢，这不是很好看嘛？
“这个。”她把自己膝盖上的书拿了起来，指着封面给佐佐木看。
褪色的封面上写着一堆洋文，虽然看不懂是什么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英语。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佐佐木肯定觉得很有好看的。
“这是，原版书？我记得总共就印刷了1000多本……我光是在互联网上找资源就花了个把月啊？你从哪里得到的？”佐佐木罕见的露出了惊讶表情，看起来这本书的出现对她来说相当冲击啊。
“个人收藏。来源……暂且保密。 ”
“阿虚，快掐下在下的手。虽然这是俗套，但在下还是想用这种方式确定一下自己现在是否处于理性自觉的状态。”
慢点说慢点说，我都听不清你在说啥了。
总之按照她的要求稍微捏了一下对方的手之后，她好像恢复平常的冷静了。
“那个，现在才想起来问好像有点晚了，请问你的名字是？”
"nagato yuki"
"nagato是长门舰的长门是吗? yuki……是怎么写呢？雪花(yukihana) 的雪吗？”
“有机物的有，希望的希。长门有希。”
听完此言佐佐木又露出了饶有趣味的表情，说：
“呀嘞呀嘞，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在下就总觉得日语的这个坏习惯很不方便啊。同一个音的汉字拼法也太多了，更不用说还有直接用假名拼的……要是每个人的名字都像阿虚你那么独特就好了。当时在下不是一次就猜中了吗？”
独特归独特，也没怎么见你用过啊。
“怎么说呢？你的正名又有点太独特了，感觉叫起来没那么顺口。阿虚(kyon)这个外号能广为流传不是没有理由哦。”

结束了名字的话题，佐佐木又转过去和长门说：
“长门同学，这样稀有的书你这里还有吗？啊，刚才差点忘记说了，鄙姓佐佐木。”
“有。”她从摊位下面又拿出一本，发黄的封面上印的终于是我看得懂的日本字了，而且是我们大家都很熟悉的《万叶集》。
我本来以为这本书不会再吸引佐佐木的注意了，结果长门把书翻到了背面。
“明治……明治？而且这里写着是第一版，换句话说……阿虚，再掐在下一次。”
刚才不是已经确认过了吗？天天要我掐你小心觉醒奇怪的癖好。
“既然有这么多很具吸引力的书，为什么不拿出来摆摊吸引人呢？”佐佐木问。
“这些书籍在长时间风化作用下变得异常脆弱，必须小心处理。如果被吸引来的学生误打误撞将其损坏，我无法承担这一风险。”她又低下头去了。仔细看的话，她翻页的动作的确相当独特，只用两指轻轻夹起书页一角，然后慢慢的将其翻过去。这就是她所谓小心处理吗？
“也是呢。这么想倒也不奇怪……“佐佐木单手撑着下巴说，“不过换个思路想吧，这些书早晚都会灰飞烟灭的，我们对它们的维护与否只是决定寿命的长短。但再长寿的书籍，如果不发挥功用那么价值就会大大降低。文艺部不是面临着存亡危机吗？我觉得，在这种时候稍微牺牲一点书的寿命，以交换文艺部的新生，应该对长门同学来说是划算的决定吧？把书放到太阳底下，最多减少一两分钟的寿命吧，如果是我的话我是不会在意少活一两分钟这种事啦。至于长门同学担心的意外事故，只要做好充分防护就能大幅度减小其可能性了，虽然不能降到零，但就算妥善存放，被不可抗力破坏的可能性不也不是零吗？”
长门抬起头，看了看佐佐木又看了看我。
“了解了。”她简单的说道，然后把放在摊位下面的其他几本书也放在了桌子上。
“那在下去做下招揽工作，阿虚你负责给这些珍贵的绝版书当保安。不要让长门同学以外的人过分靠近这些书哦！”给我下达这个指令后，佐佐木往前走了几步，用手拢起嘴，大声说道：
“文艺部欢迎各位————”

我嘛，既然担任了保安这个职务，自然能和长门攀谈上几句了。
话说这么说，我也不太清楚能和她聊点啥，因为就算说是要招揽客人，但她也只是接着在那看书。
佐佐木负责揽客，我负责保安，而她负责坐着？好像她一开始就没什么招募的积极性啊，佐佐木不会是多管闲事了吧？
在这傻站着也没啥意思，跟她找点话题聊吧。
“……你真的很喜欢书呢。 ”
“是的。”
————我就只能找出这种话题吗？我的找话题能力已经退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那，那个，为什么这么喜欢书呢？”
“书籍中含有大量情报。通过将情报的编码印写在纸张上，能够高效的传递情报。了不起的发明。”
书籍确实很了不起啦，不过现在时兴的不是互联网嘛？人们都说以后是信息时代，纸质书早晚会过时的。
“互联网的确也是优秀的发明，信息的传递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但是，现在还不完全。终端被限定在特定的设备，也就是电脑上，事实上无法做到随时随地接收情报。相比之下，书籍虽然单本携带的情报相当有限，但可以随时读取，更加方便。”
啊，这样啊。
不是说我听明白她在说啥了，而是我听明白她的说话风格了。
如果说佐佐木是议论文的话，她就是说明文？
她貌似并不是在发表自己的意见，而只是在单纯陈述事实。语气中也读不出什么感情，一直是平静的风格。
像电脑那样？所以她是AI?唉这种胡思乱想还是免了吧。
“还有一些个人原因，导致我对互联网有所抵触。”
个人原因？是偷偷上网玩结果被父母抓了个正着之类的吗？
“不是。”
好吧，这个猜想确实太荒唐了。
正当我绞尽脑汁找下一个话题时，佐佐木好像带着几个感兴趣的人来了。
好了，没时间闲聊了，我得开始干保安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