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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直下着,未停。
她倚着车窗,似猫,还如孩子坐着,缩紧的双肩上,淌下围巾,手臂在外面,袖口无皱。
纪真望着桂子。
桂子的剪影在镜子里,黑色的眼睛挟发,仅占一角,其余处映出长路,带轮踩的水汽的、那伫着的高瘦枯草,随着,摇曳于阻塞的外界。
空濛的天吹起长风,直响的树,其枝叶葱茏间,淡化的光线洒在目中、不言的桂子,她米色毛衣带着暖意,漫遍四窗下清冷的半空,从容不下额角的闪亮地,纪真再次注视起,是年轻的十五岁的桂子。
落在坐椅的影子轻晃。
桂子的耳环烁着光。
于仪表刺目如冰水的蓝色,她的粗糙的如男孩般的手,伴微硬的透明的茧,搭在皮质毛边的方向盘。
引擎隆隆作响。
红色的老车缓缓驶过无声。当纪真在暖意中苏醒,略大些的桂子在蒙眬中坐正,目视接踵至来的前方。
侥幸南来的风,澄澈中少云。
桂子打开车窗,轻抚框沿的雨水,指尖处,几滴落下,且不稳定着形状,消逝于呼啸而过的路口。
便启口:“我们要到了。”
纪真说:“辛苦。”
她如白木般直挺的上身,肩头落下。
桂子说:“是东野。”
纪真点头,眼前桂子的短短的头发,在太阳的辉光中,边角泛起温柔的橙黄。
她笑着:“你若一朵向日葵。”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21-09-24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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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阳光的绝妙的曲笔,勾勒出泛光的山的形状。纪真从室内走到外面,云端的鸟群盘旋着绕天,至远的田野里,落下小小错杂的影子,在沟壑与草茬中穿梭。
    身穿衬衫,她伸展手臂,听见骨节的响动。
    桂子在灰色破皮的水泥墙下闷声不响,在门口外,倾泻的景色涌动着进入视野。她见来者,只是摆手,冲着笑。
    纪真说:“起那么早。”
    桂子说:“是习惯了。”
    圆的桌子上,放着映天的茶。
    纪真坐下,冲围墙的外面望去,远处的青山排闼,萦在透叶的、未醒似蒙眬的辉光中,而近处的长青苔的墙,则因风过的爬山虎,摇曳绿意的影子。
    纪真拿起,呷了一口。
    “吃早餐?”
    “不用。”
    “一会儿便走吧。”
    说着,桂子欠身,带衣衫的摆动的阴影,面朝遮住半边天的葱茏。
    纪真说:“有灵感?”
    桂子微笑着摆手。
    “人画不出的。”
    “是嘛。”
    二人踏足无声的阶梯,石头的这里,青色光映着旁生的花草,冬的旧痕已然调零,却留下融水的黑土,在心形草的根处,离散。
    向上,小路曲折。纪真轻握桂子的手,缓步踏足。树的荫、狭长着生长的尚幼的叶子,斥入行径,阑珊着沓霭的点点日晕,时而,便于此迎来无阳的阴凉。
    那些生且死去的叶子,被过去的风席卷,飞至灿烂的身后,随远的足音不再。
    桂子向前看,一黑色的扣子的白大衣,那身体削瘦,线条却柔软,头发是颇浅的香气,吐出细嫩的颈部。
    纪真的形状伴林海,洒在脸上。
    她目光向下,低着头。
    桂子说:“在想什么?”
    脚步停滞了一秒。纪真说:
    “想很多。”
    “嗯。”
    欲言又止,纪真仰首,回转身子向后看了看,此人的色彩现于单调的绿色,身上的阴翳未至脸颊。她正看着她。
    “想桂子。”
    “我?”
    “是。”
    “我们走吧。”
    沿路继续行走,桂子在上。
    “想我什么?”
    纪真说:“你的好。”
    桂子无声地笑了。
    “你更好。一直是好人的,今后便也一样。”
    “好人会遇嗟咜。”
    桂子说:“比比皆是。”
    “但好人的桂子你,依旧得不到回报。”
    缄默。
    桂子轻声咳嗽。声音隐没在山。
    “我不需要。”
    纪真说:“更希望你有着需要的日子。”
    “什么时候?”
    “将来。”
    桂子放缓了节奏。
    “很难想。你明白。”
    “我明白。”
    “即便如此,将来已经可谈,并不久了。”
    “回报会发生在你身上。”
    桂子说:“是祝福?”
    “是祝福。”
    “谢谢。”
    她说着,抚过斜的叶子。
    “桂子。”
    纪真定住,说:
    “不要过拥有着那样的能力,而未被艳羡的人生。”
    手指点着下巴,桂子苦苦地吐气。
    “这便是来这里的目的。”
    “你会怎么样?”
    “我想会消失。这之后,各种意义上。”
    纪真说:“会害怕?”
    “我害怕。”
    “见不到你?”
    “是。”
    纪真不言。大衣上的铜扣,烁着随位置向上,而露出的太阳的金光。
    “我害怕。故会苦涩着过活,我在夜里藏不住什么东西,一切似乎都会随时间卷去——但纪真,我作画,是这样的我。”
    纪真跟在发颤的脚步后。
    “一直这样?”
    “很久。”
    “我感到悲伤。为什么?”
    “隐喻。”
    “指什么?”
    “指消亡。”
    “隐喻有真有假。你不必这样。”
    桂子只是回头,目光投向不知名的地方。
    “纪真,那么,我或许要告诉你:这世间的所有,唯消亡的隐喻真切存在。”
    “所以。”
    “所以在此之前,更应做些什么。”
    “我明白。”
    “我不懂爱人,不懂帮助,于是,纪真,我只有创造了。”
    “创造出最好的。”
    “最好的画作。”桂子浅浅笑了。“我会的。”
    她微眨着双眼,掌心朝天,手指在穿梭而过的阳光中轻轻摇曳。定住,许久不动,直至哪里催人清醒的冷风携声吹散恍神,二人继续前行。
    于石壁与流淌着光的溪的间隙,石阶渐缓,至平。方形的叶子投影在路,并立着走,桂子流露出欣喜,纪真低下头。
    水边的枯草凋零,光秃的花骨斜生,沉沉的路径奔涌向前,不应流水的跳脱,全然遮挡长云的川。
    路上,少话,唯风声水声入耳。再仰首时,太阳已出繁冗的云,醒目而神气地在黑色的树梢发光,那里,乍看透明的叶子几乎掩遍远方的山。
    马铃渐远。
    桂子说:“这时候不错?”
    纪真说:“不错。”
    桂子不说话。
    “需要休息?”
    她说:“不用。当下正想多走走。”
    “好。”
    “我正有话。”
    “请说。”
    “常感到力不从心?”
    “并没有。”
    “唔。我经常。”
    “体现在什么地方?”
    “惶惶不可终日。”
    “对可见的将来?”
    “我不敢言明,总觉得会出乱子,归根结底,便是‘未来’了——抱歉。”
    “我理解啊,桂子。你总在担心。”
    “担心。是——”
    她愣住,嘴巴微张,目光涣散如蒙雾,神态黯然。只是重复着步履,行走向前。
    “桂子。”
    “啊?”
    回头,她用手指覆在眼睛,光洒的睫毛生辉,却在平淡的此景难掩彷徨,若有思着。
    纪真微微昂首,双手插兜。若画外音于身后响起。
    “我常常与孤寂同在。”
    轻渺之声伴萧飒风,吹散落的灰叶,却明晰着回响在听者耳边,此番,心中如月携雾升起的情绪沓沓而至。
    桂子无神着,斜视路面。
    “我不希望。你能给予我什么?”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21-10-30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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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真感到目眩。说:“你所希望的,且我能够的。”
      桂子不语良久。再次启口,已踏出百步开外。山川愈深,生长的枝木横着,掠过她头顶的发簪。
      “不需要你什么。”
      纪真欲答时,另语接踵而来。“需要的难求。”
      “究竟怎么了?”
      “即使是你,或许——因为是你。纪真,我不能说。”
      “我能给你慰籍。”
      “谢谢。”桂子扬手至胸口。“有这句话足够。”
      “是嘛。”
      “方才显露了我的自私。对不起。”
      “跟我犯不着。”
      纪真点点脚尖。
      “桂子有着好看的脸蛋啊,引人羡慕。”
      “当真这样?”
      “是。”
      桂子垂下脑袋,黑发晃动。
      “我倒是讨厌着镜中的自己,觉得丑陋非凡。”
      “这样想?”
      “嗯。一直。”
      “身材很苗条,腿的形状也好看,笑起来脸上有酒窝,眼睛大大的,薄嘴唇——还有什么不满意?”
      “不满意呢。拿嘴巴说,斜着在那里,怎么看也不协调。”
      纪真仔细打量,桂子的面容姣好如初,眼睛正视着前方的路口,莞尔一笑。
      “我并不在乎。”
      “那绘画呢?”
      “我想,把一切喜好作谋生手段,无法快意同先前。”
      桂子兀自点头,继续说:
      “纵然我依旧倚靠它,进行时而言明己身价值的工作,无可厚非,若仅以此为生活的根基,不免于摇摇欲坠。”
      “现在的状态?”
      “算是吧。”
      “发崛此外的意义呢?”
      “做不到。”
      桂子轻轻叹息。
      “稀里糊涂的,这些年的每一天,我像是从未入睡,亦或从未醒来。”
      “这样。”
      “如你所言的,意在追求。原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种向往的生活,或许是今天,也可能在从前。但若是详细地描述它,我相信我做不到。”
      路至分支,寥默的长阶一支更上,一支通向炊烟袅袅的下处。微微踌躇,纪真摩擦白暂的掌心,红围巾在无际的墨绿中炫目。
      “桂子,只是说,直至今日,我也同你,依靠模糊的追求活着,孜孜不倦。”
      桂子望着她,嘴唇微张,吐出雪白的气体,索绕着融化在冰块般透亮的天空。
      “想不到。”
      她说着,摇头转身,抬脚下山。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21-10-30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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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细腻的文笔,怎么练呢。我写对话像流水账,写小说像设定集,情感过激类似疯狂。反正咋看都没人样。


        来自Android客户端41楼2022-02-10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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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最喜欢哪些作品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42楼2022-02-14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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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记忆
            季节到了末春。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初晴的湛蓝天幕下,道路的两侧,种得整齐的合欢树苗投下轻飘飘的影子。
            这次,哲尔是给女子硬拽来的。不过,在老早之前,她就希望来一次小学生似的春游,直到今天才如愿以偿。而在哲尔眼里,女子出行的打扮格外有趣,因为松松垮垮的印有字母图案的红色连帽衫,和黑色的长裤,让她像是可乐瓶似的。但无论是袖口伸出的两只白色手臂,还是柔软的脖颈,都被这服饰衬得愈发的白了。
            “喂,你穿这身衣服,不觉得热吗?”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不觉得呀,今天的天气很凉爽嘛。”然后,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微笑着用余光瞥了哲尔一眼。
            “难看吗?”
            “难看?不,不——我倒是觉得,显得你更活泼了呢。”
            女子莞尔一笑。
            汽车停在道路旁,两辆车之间的间隙里,这是树荫遮得住的地方。只是刚打开车门,公园里平缓的乐声,就像融雪的流水一样,清澈地淌入哲尔的双耳。透过黑色铁丝的围墙,他看见许多孩子在那里玩耍,嬉戏。
            女子停好车,就把包给他拎着。
            哲尔想,她又为什么要带自己去儿童公园呢?是真心喜欢这里,还是为了显露出孩子气的天真,去吸引哲尔的心呢?毕竟,像是结婚这种终身大事,可是时时推迟而难以进行,女子可能是着急了吧。
            于是,哲尔牵起了她的手,走进了公园门口的蔷薇花径。
            “这花真是香呢,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女子的脸上,伴随着喜悦升腾而起的,还有一丝许久未见的潮红。这让哲尔意乱神迷,竟不知所措起来。脑海里,兀地想起“乌托邦”。
            如果乌托邦真的存在,他眼前的这位女子,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员吧。
            四周的鸟雀啁啾,青绿色的枝梢那里,蔷薇花全然绽放,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花香。哲尔觉得,这花香似乎将其后澄澈的净空推得更远了。他就这样和女子一起,并肩行走在鹅卵石的小径上。
            日光下,女子齐耳的短发末梢,微微发白。她显现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哲尔忍不住说:
            “我真想拍几张照啊。”
            “拍照?”女子微微怔神,似乎是一时无法理解哲尔言语的意思,过了会儿,才恍然大悟,像是要补救什么似的,唠叨了起来。
            “用手机拍吗?啊,你打算拍什么呢?是花吗……好了,你找个角度拍吧。我在这里等你,你拍好了,我们再走吧……”
            她挣脱了哲尔的手,胆怯似的,把双手缩在了身后。然后,目光定定地,看着哲尔。
            哲尔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肚子那里,烧烧的,一直漫延到胸腔、喉咙了。这期间,女子又后退了一步,脚踩在路沿那些光滑圆润的小石子上。
            “唉,你这人,我想拍一张合照嘛……快过来。”
            女子缩着脑袋,又飞快地来到他身侧,摆出剪刀手,笑了起来。
            沿着小径继续走,便是一座木桥。而木桥再往后,道路上就不再铺设鹅卵石了,只是在杂草与松柏之间,腾出一片供人行走的空地来。这路,是时隐时现的,就仿佛给游人踏出来似的。
            哲尔走在女子前面。走了一会儿,他回过头看了看,劝道:
            “要不然,我们回去吧,再往前走下去,估计就是尚未开发的区域了。”
            然而她执意要走下去,就好像不这样做,便会给人带来莫大的缺憾。于是,女子绕过哲尔的身侧,率先走在前方,那些没有给压折的野草,就一下下划在她的小腿肚子上。这让哲尔不免想道:她若是穿了短裤,自然会被划伤吧。
            他不得不跟在后面,然而,对哲尔来说,女子的这份任性,不正说明了她的真诚对待吗?
            这种路,便很快走尽了,女子在半人高的树丛前停下脚步,扭头快活地对哲尔说:
            “我们走吧。”
            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下斜坡,走在干涸的河岸上。踩着松软的沙土,清风不知从哪里开始,带着渐浓郁的蔷薇花的香气,呼吸似地吹拂在哲尔的脸上。他感到安然静谧,再不想破坏这美好的感受,便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然而,随着入口处白色花朵的明晰,他们还是走了出去,看见了正在玩耍的孩子们。
            哲尔有些意犹未尽,依旧沉浸在方才舒适的氛围之中。眼下,他看到这一切,便未经思考就脱口而出:
            “好多孩子呀,真有点闹腾呢——你喜欢孩子吗?”
            “哦,喜欢。不过,你要是也喜欢的话,我们生一个吧?”
            女子微笑着揶揄道。
            但是,她的这一番话,却让哲尔浇了冷水一样猛地清醒过来,而胸口那里,却又像是装了沸水,沸腾起来。他有些脸红了。再看女子呢,竟也窘得立即低下头去,望着地面目光游走,一抹淡淡的暖红色,爬上了她黑发吐出的耳廓。
            实际上,哲尔是不大乐意去照料小孩子的。纵使明白女子的心境,他也觉得自己尚且年轻,没有达到非得为人父母的地步。况且,等她生了孩子,哲尔不就给家庭牢牢禁锢住,失去自由了吗?因此,身处这里,他总感到失真,亦有一种让他无所适从的排斥感。
            然而,他也清楚,女子是喜欢这里的,不然,又何至于开那么久的车,拉自己来呢?
            哲尔对她这份温存的母性,也是喜爱的。
            “喂,回答我啊。”
            女子有意地别过脸去,凝望起从叶片间隙投下的阳光。
            “你看,这么大的事,叫我怎么好决定嘛……该给我时间好好考虑才是。”
            女子轻咬着下唇,沉思了会儿,才从嘴角飘出句:
            “说的也是哦……”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22-05-07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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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说你啊,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孩子吗?”
              话一出口,哲尔才反应过来,自己多少有点儿明知故问了。可是,他又不敢笃定,因为说到底,最初女子所表达的,仅不过是游玩的渴望而已。他还是无法洞悉她的意图,便在心中暗自嘀咕:难不成,这是她一开头就策划好的?
              仿佛觉察到哲尔语气里的责怪,女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
              “这事情,你不是最清楚吗?啊,我真感到抱歉啊……”
              栏杆外,高高的梧桐树把枝条伸到公园里去了。一串硕大的叶子垂下来,随风簌簌抖动着。莹白的飞絮漫天飞舞,有一团兜兜转转,最后却恰好落在了女子的头发上。
              哲尔扬起手,将这絮子给弹落了。
              “真是的,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什么呢?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说出来不就好了?”
              女子飞快地瞥了哲尔一眼。目光相撞后,又连忙扭过脸去,一个人眨巴着眼睛,不知道看什么地方了。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人无意触及内心后,所表现出的惶恐一样。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呀。”
              她小声地说,声音轻得让哲尔想起落在胳膊上的蜉蝣。对于女子的窘迫,他既后悔,又不禁可怜起她来。
              在道路的前方,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拉拽着母亲的双手,耍赖似地坐在地上。时间已经正午,他正在跟母亲撒娇,不忍心离开呢。然而,母亲却对这行为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着:
              “走呀,快走呀!”
              于是,小男孩有些焦急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些眼泪,一滴滴地落在青草地上。
              女子没怎么表示,就离开了哲尔,走上前去。她俯下身子,极力让自己表现出讨孩子喜欢的神态来,并拿出糖果,冲孩子玩笑道:
              “怎么啦?你跟我走吧?”
              小男孩仰起脸,倒是不哭了,有些呆痴地看着她。这行当,便给他母亲一下子拽了起来。
              “这孩子,刚刚一直耍脾气,不肯走呢。”
              那位母亲对女子说。她蹲下来,拿出卡通图案的手帕,把孩子的泪痕和鼻涕擦净了,接着,又细心地用手指揩去沾在他裤脚上的草叶。揩着揩着,母亲便浮出笑容,连声音也温和起来。
              哲尔远远地看着。他感觉太阳变热了,刺眼的阳光使头脑有些发旋。
              他打心里觉得,女子和他出行时欢快的笑容,母亲安慰孩子时慈祥的笑容,不过是这美好春色里转瞬即逝的幻影罢了;而在现实中,女子心头难以诸诉的悲哀,这份由他生发的情绪,又将伤害她多久呢?
              这春天多美啊,然而,哲尔却再没有心情欣赏了。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4楼2022-05-07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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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好,场景语言刻画精美雅致,又不是单纯简洁,似乎能于其窥见将要萌生的独具一格的色彩。只是各种描写包括对情节的设计有些单调,我只看见大量粘连些许冗赘特质的语言和场景描写,简单来说如果再对于各种情节,背景之类的小说写作的要素进行融入的话会是一部很好的小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楼2022-05-14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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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火
                  我做了这样的梦。
                  红日缓缓落下,笔直地落到远方的山影后面去了。它吐出残余的光来,究竟是先被山巅的边角所噬,还是给那冗云与雾气消隐了部分呢?我眯着双眼,极力远眺企图看清,却只望见一派模糊苍茫的暮景。
                  我站在平原上。平原上半人高的杂草长长延伸到山脚。那轮红日携暑气消失大地之上。
                  原先不动的乌鸦站在枝梢大声叫起来,抖抖黑羽毛,率先飞走了。
                  似乎是突然出现棵槐树,又似乎突然从树后走出个漂亮女人。一身白色长衣拖在地上,倚靠树干,冲我笑呢。女人圆脸蛋白皙不失风韵,身子纤细玲珑分隔了其后的雄伟神山。她融入了眼前之景,我却丝毫不觉突兀。她已然舍弃了为人丑恶的那部分。
                  她开口说起话来。自然,那唇上抹了红。
                  “天快黑了,要走啦。”
                  接着,她又想起我方才寻找夕阳消逝地的样子。笑着补了句:
                  “真是痴儿。”
                  我听出她规劝的意味。这女人只消伸出纤纤细指,想必凡俗男子都会为此赴汤蹈火,为达指向之地抛诸事于脑后吧。若在平时,我大抵也会大方地随之而去;可是这回,却仿佛给这虚幻飘渺之境牢牢抓住内心似的,我不忍离开了。
                  于是,我摇摇头,脚定在原处未动。“再等等。”那女人听了,定定地看着我。
                  我想起这人来,发现无论如何想,在世间也难有参照。不过是陌生人物罢了!仅此而已。
                  我醒悟自己无需在意她的目光,便屈膝坐下。
                  一开始,或许只是一缕青烟,亦或转瞬黯然于夜空的焰星儿。然而,待到山火陡然高涨,气势汹汹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以蒸腾的热气模糊周遭光景时,你便此晓,麻烦了。
                  粗壮的芭蕉树干给山火烧断了,澄黄色芭蕉骨碌碌滚落我脚边。我这才诧异地意识到这树的存在。我嚷道:
                  “哪儿起的火呀,这么大!”
                  我心想要赶紧逃命。既然逃命,不妨拉上女人一起跑。而眼前这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任由滚烫的长风将长发吹起。
                  “这家伙又来了,果不其然。你看,我就说!”
                  我有些不耐烦,正想着敦促她。话未出口这片刻,女人却又着了火似的,指着我,突然放声大笑。
                  “我就说!你痴嘛!”
                  她笑着,大火依旧烧。
                  天上的星星给火舌烧焦,陡然一闪,就携着长长径迹飞快坠落了。一颗颗落在地上,轻响,然后水滴似地四散去。
                  火,愈发大了。
                  面对如此情景,我意识到,大概做什么都是陡劳无功。现在,纵使拔足飞奔,也难以逃出生天。非死不可了。我想。嘴巴里一个劲儿地默默念叨“自食其果”,可是,我悔恨的真心又有多少呢?扪心自问是寥寥。这点让人奇怪,我并非有什么轻生之意呀。
                  这时候,女人捂住嘴巴,终于止住了笑。她反倒开始厉声斥喝:
                  “最初,你为什么离开她?!如果不这样,可不会有今天这境地!”
                  “我不希望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情绪上。”
                  话一出口,我立即惊讶起自己回答之快。分明,有诸多缘由……
                  “那么,你痛苦吗?”
                  这是什么话。
                  “别开玩笑了!”女人接着高声道,“那时候,你还眷恋着她的温度呢!——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我心中一惊,冷汗直冒,连忙后退一步。
                  我是不是该向她解释,去澄清己身的过错呢?执果索因,长话短说,以搏取必要的同情心?但是,与面对如此境况也不心慌气短战战兢兢之脱俗女子,像是以其为对手开始难以停止的争辩,我不禁脊背发凉。当即决定,还是有所保留的好。
                  然而,这时候,她的眉目柔和起来,恢复了女人家应具备的哀怨温婉。垂下脸,叹口气:
                  “两个可怜人!这次,你也无路可逃了……”
                  扑上来的熊熊火焰烧着她的衣摆。
                  事出突然,我未得反应之际,飞窜上来的火苗便将女人团团包裹,唯留下面容依旧。雪白的长衣褪去处,唯白烟袅袅飘转。
                  她神态安详,似乎从容赴死。
                  我既是凡人,难得从容。明知徒劳无功,却仍抽出浸水小刀。然而,当一次次地向无形状的空无刺去,对付若大的莫须有时,勇气,又到了何处?
                  这火光陡然一闪,紧接着,世界便黯淡下来。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6楼2022-06-22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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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师父,诚心求教,平时也忙,不碍您事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7楼2022-06-22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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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鱼
                      在三十岁的一个平凡日子里,佐良木在楼下的水族店买了条鱼。
                      鱼给装在塑料罐里,带回家中,就放在枕边的矮柜子上。
                      “小小鱼儿畅快游……”
                      夜里,佐良木搁下书,将关灯入睡时,突然看见这条鱼来,就支着脖子,笑着这样说。
                      “游入咱家脑海里——”
                      哪想,一个声音飞快地回了句:
                      “才不!”
                      佐良木有些吃惊,环顾周身,桌椅如故,四壁如故,只有房间里的灯光轻微暗了下,很快又明亮起来。
                      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
                      佐良木挠挠耳朵,“呵呵”笑了笑,看那条小鱼摆动尾鳍游来游去,心情便安稳非凡。
                      他将手伸向床头灯。
                      “我说,你的脑海那点儿地方,又幽暗,又闭塞,谁会喜欢!既比不上诗人,又比不上画家,就连田间劳作的佃农,心思也要实诚得多!”
                      这次,声音清楚地响起,甚至在尾字落地之后,佐良木撩起的心弦也要震颤良久。他分明看见罐中小鱼嘴巴一张一合,实乃怪事一桩!
                      “方才是阁下在讲话?”
                      “正是。”
                      鱼嘴这会儿吐了几个泡。
                      佐良木心想,这多荒唐!许是神明附体,不得不态度恭敬了。
                      “啊,啊,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芬兰切米诺。照人话就这么翻译了。”
                      “芬达……芬什么?”
                      “是芬兰切米诺!”
                      鱼儿的语气有些不悦。佐良木一怔,“吐噜”咽下口吐沫。这下,就算还是没有记清这怪名字,他也连连点头。
                      “记得了,记得了!”
                      “是么——不错!刚才据在下观察,你脑壳子实在不谈灵光,还想着五个字要记上良久,现在看来,也没愚笨到那地步,可喜可贺!”
                      听了这话,佐良木不好意思起来。搔搔后脑,八字胡上方的脸颊,也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脑壳子不灵光之事,履历三十年,已深有体会,还望您多照顾。”
                      纵机灵如鱼儿,也没想到佐良木竟说出这种谦虚话来。
                      “无妨,无妨!你看,你见过一条鱼吐口人言吗?我是见你秉性不坏才这样做的——为你做到这地步哩!”
                      这倒是。佐良木心里宽慰了许多。
                      鱼儿继续说道:
                      “面对那些坏东西,烦人精,我也不屑于开口呢!知道么,有些人,可是喝得大醉回到家,晕头晕脑地大发脾气,然后再昏头昏脑地倒在地上,临了,还要扬手把烟头扔到鱼缸里去——‘咻’一声,咱鱼就一命呜呼!——所以,比起他们,你是好人一个呢!”
                      口齿伶俐的鱼儿多少说了些类似赞美的话,佐良木脸颊又一次飞红。这行当,鱼儿在水里游了个圈儿。
                      “你这人,邋里邋遢不修边幅,许多地方岌待斧正,但心灵还说得过去呢!”
                      “心灵?”佐良木把脸凑了过去。“不太懂哩,您打个比方?”
                      “打比方?行啊——你的心灵,像是寒冬腊月的一杯热咖啡呢!”
                      佐良木喜出望外。相较于夏天的凉爽,他更喜欢冬天的温暖。
                      “然后,咖啡馆里放着欢快的爵士舞曲,映着阳光的玻璃大门把灾难啊烦恼啊通通挡在外面!只有好东西才能进来。
                      “于是,在这番脱俗佳地,大家共度光阴,捧书而读。新潮的世纪女孩儿,快乐的白领单身汉,上至古稀老人,下至黄发小孩儿,都是如此!服务员只是看着,轻轻擦拭高高矮矮的杯子——你是这样的,懂我意思?”
                      这是一个奇怪的比喻。佐良木笨脑袋大惑不解,但为了不归这鱼儿的兴,他还是说:
                      “明白,明白!”
                      哪想,鱼儿“噗”一下笑了。
                      “哪里明白了?才不是说你咧!”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22-06-30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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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我已经没有精力写东西了。。。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22-06-30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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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里,我和一个老头对坐而谈。
                          老头留着八字胡须。在说话的时候,这两撇胡子,总是一颤一颤的。或许待会儿喝茶的时候,是要给浸湿的吧。
                          与硕大的胡须相比,他脸上的皮肉简直少得可怜。
                          老头是这座茶馆的老板。这次,他招呼我来,是想让我把他的事迹报道出去。
                          我们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这时,水壶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响,似乎水已经烧开了。
                          老头沏茶的动作,显得老练。
                          茶给盛在浅灰色的茶碗中,颜色很好看。
                          “请慢用。”
                          “谢谢。”
                          然而,我并不是来喝茶的。
                          “请您开始吧。”
                          老头交抱双臂,倾倒在长椅上。他盯着天花板。浊黄的眼白上,映射更加昏黄的灯光。
                          这是从长说起的架势。我立刻摆正了姿态,等他开口。
                          “那是在19XX年,我还年轻——小伙子,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
                          “是吗?二十三岁。是了,那时候,我和你现在一般大呢。”
                          老头乐呵呵地笑起来。我想不清楚为什么,只好点头。可是,老头却坐起身来。
                          “呵呵。我那时没什么钱呢!在这座山里当搬山工。”
                          于是,我在笔记本上记下“搬山工”。
                          老头问我是否知道搬山工。我点头。
                          “这职业现在不多见了呦!以前还挺多的。”
                          “是啊。”
                          我想起了拉货上山的货车。恰巧,窗外这时响起了鸣笛声。
                          “‘嘿’‘嚯’青年人一使劲,那扁担便给扛在了肩上。再然后,就沿着石阶走上去,运了货,又走下来。就这样慢慢习惯了,崎岖的山路上也可以走得很快。啊,小伙子,你别看我现在一副年老体衰的模样,年轻那会儿,能干着呢!”
                          我默默地倾听着。心里倒没有将这些细节记录下来的打算。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老头的一厢情愿而已。
                          “小伙子,在早上,我可是搬山工中第一个起来的呢!晚上也是最后一个回去的——等于是踏着黑过来,又踏着黑回去。对啦,像是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是‘起早贪黑’吗?”
                          “对,对!是这个词!”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明白了?”
                          我心中苦笑。这老头,想让我明白什么呢?
                          我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然而,老头似乎满不在乎。他面带微笑,抓了抓灰白色的鬓角,接着,一只手拎起茶壶,将我面前的空茶碗填满了。
                          “谢谢您。”
                          我没留神,一下子把茶喝了一半。这时,茶碗的边缘还是冷的。
                          “你看,这山可大着哩!放在以前,这里的走兽也很多。什么狼啊,老虎啊,都是有人见过的。但几十年前的我,胆子出奇的大,每次出来,都只是支着个光扁担。呵呵,更别说,有时候为了节省时间,还专门找路径更短的小道走。”
                          “您不担心被猛兽袭击吗?听起来,好像很危险哪!”
                          “危险?那是当然。只是当时光贪些小便宜,连这份危险也给忽略了……”
                          老头捻着一边的胡须,摇了摇头。他似乎在想事情,说出这番话后,半晌也没再次开口。
                          我决心不打扰他,只是静坐等待。
                          窗外蓦地传来了雨声。
                          老头惊惶地起身,一下了将窗子关上了。然后,又把窗帘拉上。他坐下来,脑门上似乎泌出了汗。
                          胡须给捻在一起后,又捻起了另一边。
                          我对他的惊惶神情,多少有些震惊。
                          “您这是怎么了?”
                          老头却摆了摆手。
                          “没什么。”
                          他的双眼,定定地盯着茶几。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提早出门。一连下了几天小雨,道路上,有些湿滑。天的颜色也不是很好看,见不到太阳。我只能勉强看清路的轮廓。
                          “要只是摸黑走山路,倒也还好,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我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林子里看着我。
                          “我心里有些害怕,心想大不了回去吧。可是,回去的路,似乎变了个样子。无论我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
                          听了这些话,我有些想笑。
                          “是吗?您这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老头点头。可是,还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鬼。我撞见的,是山中的精怪才对。”
                          我感到生气,觉得面前的老头在戏耍我。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报道的必要呢?便索性直言道:
                          “您不过是套了个鬼故事的模板吧。这些谎话,吓吓三岁的孩子还可以,就不要想着骗我了!”
                          “呃,骗你?我可没有想着骗你呀!我真遇上了山里的精怪,是只狐狸精呢!”
                          在我看来,老头双手支撑桌子,激动地想要站起来的模样,似乎更加滑稽了。
                          他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这时,天空陡然一闪,接着响起一声炸雷。这雷声,震耳欲聋,连茶馆的地面,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头顶的电灯闪烁不止,良久,才恢复了正常。
                          我们二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有了动作。
                          “好大的雷。”我说。
                          老头缓缓地双手抱头,身子竟然开始发颤。他从长椅上颓倒下来,坐在了地上。
                          我原先是打算离去的。可是,目睹老头的这副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再说,这次前来,是应人之托,冒然返回委实不好交代。
                          我便从座位上起身,再次将老头扶回了椅子上。
                          “有什么事情,您通通给我说吧。”
                          老头呆滞了一会儿,却突然振作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呷口茶,咕噜噜在嘴里嗽了几下。然后,仰起脖子,粗大的喉节一动,便吞咽进肚子里。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22-07-2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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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虽然是茶馆的主人,可是这时似乎全然忘记了规定的礼节。那口茶,竟然咽了下去。
                            “我走了很久,也走不出来。心里面又着急,又害怕。却只能在山林中像无头苍蝇那样乱窜。那时候固然年轻,可是时间久了,也还是没有了力气。我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时,林子里突然走出了个白色的动物,它窝在老树根那儿,不动了。我眯着眼睛看,才发现是只狐狸——长得真吓人啊!那双眼睛,绿幽幽的,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当即明白,是遇上狐仙了。心想这下可完蛋了。眼前一黑,脑瓜子里像是一群蜜蜂嗡嗡乱转!可是,我哆哆嗦嗦在石头上呆了半天,那狐狸依旧蹲坐在那里。然后,哎,小伙子,你猜怎么着?那畜牲笑了!嘎哈哈哈……吱,嘎叽……那种笑,你一听就知道,令人毛骨悚然。那是走兽的怪笑,和我们人类完全不一样!”
                            老头说到这里,明显地激动了起来。哪怕是脸上的肌肉,也在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老头的模样实在不像骗人。我心想,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妖怪?
                            “这狐狸一笑,便露出牙齿,雪亮亮的,寒光凛人。我险些跪倒在地上。可是这时候,狐狸竟然口吐人言:
                            ‘喂,年轻人,你想要大富贵?’
                            “听它说‘大富贵’,我当然想要。但是那种关头,更想要自己的命。我不敢忤逆山里的妖怪,连忙冲它磕了四个响头,答应下来。
                            “于是,那狐狸说:
                            ‘那我就给你大富贵!’”
                            老头的叙述至此结束。他的话语,分明像是给一个极具分量的句号所阻断了。
                            我问老头为什么不讲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神色紧张地盯着房间的门帘。
                            看他这样,我也不免紧张起来。
                            门帘后,一条浅浅的影子。然而,分明是一个女佣掀帘而入。
                            “您的糕点。”
                            女佣所端的盘子里,放着羊羹。
                            原来是送糕点来的。我微笑着接过。
                            这个女佣,长得很好看。虽然穿着很朴素,但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美丽。我甚至觉得,那些电影女演员与她相比,都俗气了许多。
                            然而,面对她,老头的笑容,跟强行挤出来似的,显得十分生硬。这实在是煞风景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老头给撵走,只是和女佣一起共度春宵。
                            “下去吧。”老头说。
                            于是女佣扭过身体。
                            她一个踉跄,恰巧踩在了长长的裙摆上,身后一团白尾巴,就这样兀地露出来。
                            那天晚上,我冒着大雨仓皇逃离。时至今日,也不清楚老头和狐仙究竟做了什么交易。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22-07-2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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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猪男
                              小艾告诉我,她养的宠物有些奇怪。
                              我笑着说,这算不了什么。甚至是蛇呀,甲虫呀,都可以。一切能让小艾感到开心的东西,我完全能够接受。
                              小艾是个漂亮的人。她的面容,很像是电影里的女演员。然而,在交往的岁月里,我曾无比坚定地认为,自己并非眷恋貌美皮囊的流俗之人,我所喜欢的,是小艾的心灵。
                              “可是,脸蛋多少算是点儿因素吧?”
                              小艾这么问过我。
                              “是吗?瞧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她轻轻地笑了。
                              “那就是喜欢身体的其它部位吧。”
                              小艾的这些揣测,在我看来,是多么荒谬啊。可是,她似乎打心眼里觉得,我正是因此,才同她走在了一起。我随即高声反驳道:
                              “良好的关系,一定是建立在见色起意的片刻吗?”
                              小艾沉默不语。她的嘴角,却依然留存着一抹笑意。
                              而她的这副神情,分明有些蔑视的味道。
                              “小艾?”
                              “嗯。”
                              “刚才的话,你听懂了吗?”
                              她这才仰起脖子,用眼睛注视着我。那目光,定定的。小艾显然认真起来。
                              “喂,说实话,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可是,时至今日,小艾才邀请我到她的家里去,见一见她养的宠物。或许我真的没那么了解她吧。
                              “一旦见了它,你准会吓一跳呢!”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而且,又带着一股孩子气的兴奋。
                              小艾的模样,让我也不免激动起来。
                              这情绪多好啊!我想,小艾正是一位纯洁的人。像她这样的人,若是久久伫立于半空之中,也能产生光与热,驱散走周遭阴翳吧!
                              我们并肩大步向前。
                              小艾的家,距离我们办公的地方,要走上一段距离。这天的天气很凉爽。雨后初晴的日子,久久笼罩城镇的暑热,短暂地消失不见。
                              太阳挣脱净空的束缚,逐渐坠到高楼大厦的后面去了。
                              我猜了一路,也没有猜到小艾的宠物是什么。
                              “天要黄昏啦。”
                              她望着空中四散开的光,突然这么说道。
                              “是啊——我们快要到了吗?”
                              我在想,如果天色已晚的话,自己回头是不是该坐车回去呢。
                              “快到了。就在前面,走过那个路口,就是我家了。”
                              虽然小艾明确地说,她养的宠物并不是狗,但是,我还是禁不住地想象,说不定一打开门,就有只尾巴灵活摇动的猎犬,吠叫着一下子扑上来吧。
                              我们来到小艾居住的单元楼。坐着电梯上来后,她一面把包给我拎着,一面把钥匙伸进锁孔。
                              可是,钥匙却没有转动。
                              小艾回过头冲我说:
                              “真的,真的,要吓一跳哦!它很大,也很聪明。”
                              “我知道了啦。”
                              我心里有些发笑。即便小艾真的养了条蛇,我也有信心应付得来。
                              于是,随着她的动作,那门缓缓打开。
                              室内里漆黑一片,大概连窗帘也给拉上了。借过楼道里微弱的光线,我能勉强看清,在客厅那里,似乎坐着个影子。小艾冲着它高声叫道:
                              “我回来啦!”
                              黑影倏然立起,“哼哼”着疾速移动,宛如一枚炮弹朝着我们冲过来。
                              我心中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这时,黑影已经把小艾撞倒,一下子压在了身下。
                              这分明是一头人形的猪!
                              我顿时面如土色。可是,手脚给牢牢索住的小艾,却在这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快放开我,别闹了。”
                              她的脸上,胸口上,沾沾的。而那头猪的口水,依旧流个不止,几股沿着小艾的肩膀,淌下来。
                              我不免心生嫌恶。
                              小艾在爬起来后,带我进了屋子。继而,她告诉我猪男是无害的。
                              “一头猪而已,不是吗?”
                              她望着呆滞在角落的猪男,亳不在乎地说。而这句话的声音,并没有减小。
                              我看见,猪男尖锐的耳廓动了动,却只是“哼”了一声。
                              “喂,这是妖怪吧。”
                              小艾挤出一点笑容。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便转身进了房间。之后,我听见哗啦啦的微弱水声。小艾在冲洗自己。
                              客厅里便只剩下我和猪男。它背对着我坐着,跟一座小山似的,而且纹丝不动。
                              猪男穿的衣服,看起来很旧了。上面的污垢也很多。我想,若是选出这世界上截然不同的两种生物,便一定是小艾和猪男。那么,他们又为什么会在一起呢?
                              既然小艾以“宠物”称呼它,那么造成这种过错的责任,便纯乎在小艾肩上了。
                              这一下,我忽然很想要去当面质问她。
                              “哼……哼哼咕噜!”
                              猪男发出古怪的声音。我注意到他毛蓬蓬的脖颈上,赘肉一下下地动了起来。
                              它把脸扭向我。
                              那完全是猪的面孔。可是,它的上眼皮耷拉下来,眼睛也深井似的,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悲伤。而且,猪男长长的嘴吻一吸一吸,像极了人类的抽泣。
                              它的神态令人动容——难不成怪物也深受世事困扰?
                              我想,猪男的悲伤,应该是实打实的。
                              面对着如此丑恶的生物,我却觉察到了它的哀伤,进而动了侧隐之心。只是,抱有这样心思的我,又如何才能明白猪男的想法?
                              说到底,连猪男行为的成因,我也丝毫没有头绪。
                              这时,里屋的大门给打开了。小艾走了出来。
                              猪男的脸,又飞快地扭了过去。
                              “相处得如何?”
                              小艾用毛巾擦干湿头发。她只是裹了层浴衣,便走了出来。我看见了她白皙的腿脚。
                              小艾是漂亮的。然而我心情复杂,对她类似于引诱的行为视如不见。
                              “挺好的。只是,让人惊讶呢!”
                              她听了,又冲我微笑了。
                              “我就说嘛……”


                              IP属地:重庆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22-08-21 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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