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萌生出那个可耻而荒唐的念头，竟是在我与福尔摩斯争吵时。
我到肯特郡西部的一个小乡村给一名老人看病，离开了贝克街整整三天。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风尘仆仆的回到公寓时，哈德森太太抓着我的大衣无不担心【福尔摩斯先生把自己锁在房子里，三天了，不吃不喝的。医生，他又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我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拍了拍老妇人的肩膀【别担心，我去看看。】

我甩下大衣和帽子，有些气呼呼地冲上楼梯【福尔摩斯，福尔摩斯！】我叩了叩门，又急急地转了转把手【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的朋友，吃点东西吧。】过了几分钟，门才懒洋洋地从里面开了，露出了福尔摩斯苍白的脸。我正想同他继续讲些大道理，劝他应该认真用餐，爱惜自己的身体，余光中就撇见了福尔摩斯注射器的盒子正静静地敞开着。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从胸腔漫到了脑门【天！你不吃饭就是在这注射这东西！】我用手拍开他倚在门上的胳膊，冲到桌前把注射器攥到手里【听着福尔摩斯，我把这玩意儿没收了！】
福尔摩斯双颊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双手钳住我想解释些什么，我反抗着，试图把他的注射器砸碎在地上。福尔摩斯一使劲把我的双手钉在墙上，脸上泛着嘲弄的神情，眼睛坦诚地直视我【华生！我的朋友，你冷静点。】我继续反抗着，一边想把注射器砸个稀碎，一边扭头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无奈之下，福尔摩斯只得用另一只手扳着我的头【那是葡萄糖溶液！它可以维持我的正常活动，但不需要将我大脑上的血液集中在胃部去消化食物。】听了他的话，我一下子顿住了，惊诧的停止了反抗【什……什么？】

福尔摩斯的呼吸喷在我的左颊上，用看小孩子的眼神怜悯而讥讽地注视着我，松开一只手指了指桌子的另一头【医生，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葡萄糖溶液。】我有些羞恼，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福尔摩斯的左手还束缚着我的双臂，这让我旅途劳顿后的伤肩非常不舒服。我的眼睛不受控制的从福尔摩斯敞开晨袍的衣领一道向上游走，直到他的唇峰。【吻他。】我听见自己心里说。我艰难的抑制住心中暗暗流动的情感，挣开福尔摩斯，将他的注射器重新放回桌上。我的脖颈在福尔摩斯的注视下泛上淡红，这使我的感情显得更加不堪。【吃饭去吧】我喃喃地说。
福尔摩斯灰色的的眼眸坦然清澈，而我的却如此浑浊，他是锐利的同时又无比迟钝。谁会怪福尔摩斯不解人意？也许他有了感情，才不是他呢。我坐回客厅，面对着窗户，时而听见背后餐具叮叮当当的脆响。看着大雾弥漫的街道，一股心酸无声地涌向我，唤醒了被我埋没了很久的倾慕与爱。

To be continued

一个难得晴朗的休息日早晨，我刚从床上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坐到餐桌前，就听见福尔摩斯关门的声音，他出去了。我坐在餐桌前按铃叫哈德森太太送上早饭，女房东端上来几个朴素的盘子【华生医生，马上要换季了，你吃完饭把这个季度的薄衣服拿到盥洗室去。哦，帮我把福尔摩斯先生的晨跑啦，睡裤啦什么的也拿过来，记得翻一翻他口袋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我上一次啊，把他的烟丝卷进去洗了，可被他好好埋怨了一通呢。如今我可不敢去他的房间乱动什么东西。】我点头应了一声好

吃过饭，我先到自己的房间取来衣服送到盥洗室，又到福尔摩斯的房间去拿他的晨袍和裤子。我很少进福尔摩斯的房间，但我知道他的卧室非常干净，并且不怎么整洁，找到他的衣服也许得花些功夫。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福尔摩斯的晨跑和睡裤还有别的几件家居服都挂在他的小衣架上。我抱起衣服没忘了去摸他们的口袋，福尔摩斯衣服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活跃锐利的气息在我胸前飘散开来，让我脑子微微发胀。摸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东西。但当我摸到晨跑胸前的一个小口袋时，我触到了一个小本子的轮廓。我把本子抽了出来，封皮是棕色的软包，也就巴掌大小，我没见过这个本子。我从不随意翻动我朋友的东西，也无刺探我朋友私人生活的心思，但这个本子引起了我强烈的好奇，直到如今我都为翻开了它感到万分抱歉。

本子的开头十多页记得是些琐碎的细节，比如谁的纽扣，谁的袖子还有枯萎的藤蔓、溅在右腿上的泥点。我跳开了几页，停在了福尔摩斯剪下来的一张报纸上，那是我写的文章。描述地是福尔摩斯和我谈论音乐的场景。那句写道【福尔摩斯坐在壁炉边懒懒地靠在扶手椅上谈论他对这次音乐会的感想，灰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同身旁的火焰一同跳动着。突然一瞬间，福尔摩斯沉默了，他的眼睛向地毯上瞟去，像是陷入了沉思。不过几秒钟，我朋友的双肩抖动了一下，像是回过神来，接着又继续讲了下去。】我自己其实完全没有印象写过这个小小的插曲，我不知道福尔摩斯将这句话剪下来意义如何。直到我看到了旁边青灰色的铅笔痕迹【我亲爱的华生，但凡你的观察力稍稍再灵敏那么一丁点，你就会知道我并非在沉思。你的腿正靠在我的腿上，那种温暖的感觉让我一阵烦躁和悸动。我无法定义那是什么，这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所以我停下了谈论，希望自己冷静一点。】我的大脑沸腾开来，手指颤抖地往后继续翻。本子后面的主题几乎全成了我，我上楼梯的声音，我吃早饭的时候对福尔摩斯露出的微笑，我揉着双肩时疼痛的轻哼。我又翻过一页，上面写道【我亲爱的华生，我的医生，我难以定义为何我对他如此关注，从未有什么事情这样困扰过我，再等等，哲学家不是都说时间告诉你答案吗。我太荒唐了，不是吗？】福尔摩斯的记录前言不搭后语，换作平时也许我会讥讽他一番，但我右手抱着衣服不停的颤抖，也不比他本子上的状态好到哪儿去。我小心翼翼的将本子放在他的床头抽屉里，狼狈地抱着衣服冲向盥洗室。在情感和为人处事方面，我必须当福尔摩斯是个孩子，我不能对他这一方面的表现感到失落或是抱有任何期待。

码字中…

我坐在沙发上又看了一眼座钟，傍晚时一个棘手的出诊弄得我身心俱疲。福尔摩斯今早说过，他有案件需要处理，兴许会晚归。可如今离12点只差一刻钟了，我所预想的开门声却迟迟未到。正当我犹豫是否应外出寻找他时，门开了，很轻的那种，接着便传来了轻手轻脚上楼梯的声音。福尔摩斯以如常的稳健步伐走了进来，大衣却奇怪地像披风一样披在肩上，罩住他削立的脊背和精壮的肩膀。当看到我仍坐在沙发上时，福尔摩斯毫不掩饰神色中的惊讶和疲惫【怎么华生，你还没就寝呢？】我抬了抬眉毛笑道【相反，你的晚归可真是够迟的。】在几句话的空档，我扫视了一下福尔摩斯，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蹙着眉，双唇紧抿并咬着牙关，一手攥拳，像是正在承受某种苦难。我警觉地挺直身体站起来向他身边大跨两步【朋友，你怎么了？】福尔摩斯的灰眼睛在我调亮的煤气灯下闪动着，他挤出了个僵硬的笑容【我亲爱的华生，我好得无与伦比！】我不无担忧的反驳【你为何不把大衣挂在门口呢？你知道公寓里的炉火总是烧得很旺。】福尔摩斯颤抖了一下【华生，我的朋友，行行好让我回屋去！】我近乎粗鲁地拽下了他披在身上的大衣，他疼得向后退了一步。福尔摩斯穿着白衬衣和条绒马甲，而衬衣的肩部一片殷红，并且那刺眼的颜色仍有蔓延的势头。我倒抽一口凉气，赶忙伸手扶他坐在椅子上，厉声道【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给我坐好了！】我疾步从屋中取来出诊的简易药箱，福尔摩斯沉默地垂着眼急促地呼吸着。

我先用剪子将伤口的那部分衣物剪开，他挖苦道【哼，可怜了我的衬衣】看到伤口时，我松了口气，是刀伤，还好并不深。我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伤口，再用碘酒消了毒，最终发问【福尔摩斯，你怎么搞的？发生了什么？这种危险行动应该叫上我一起去的，你知道我很乐意。】福布斯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将食指贴在唇上示意我噤声，随后竟咯咯地笑起来【说起来可真是有些丢脸，但同你说说也无妨。我为了考证黑彼得的案子，跑到猪肉铺去刺人家挂在街旁的半扇猪肉，屠户提着刀就冲出来了，我跟他扭打时挨了一刀】我无奈地叹息，忠实并沉默地为福尔摩斯缠上绷带。在我缓慢而坚定的被绷带打上结后，福尔摩斯抬起眼，灰眼睛中的感激与抱歉交揉。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我游移的手，锐利与机敏，无言的信任与一小部分的爱恋毫无保留的被我目睹。在情感方面，福尔摩斯是极简单的，我又为何非得将我们的牵绊划分进某个类别中去呢？如今这样我也暂且知足了。思此，我微笑，并坚定地回握。

To be continued

一周后，我们动身去法国处理一件泄露军事机密的案子。因为主顾的敏感身份，我不能再多说什么。当这件案子终于尘埃落定以后，福尔摩斯的身体情况却开始急转直下。我好说歹说，终于使他同意了在欧洲旅行一段时间的提议。
我们安顿在意大利东部一间偏远的小屋内，周围可以零零星星地望见几栋房子飘出的炊烟。我们常常散步一英里到海滩边，有时，我们在清冷的海风中温暖地交握双手默不作声。有时，我们在观察寄居蟹时打湿了衣服，披着同一条毯子从夕阳沉落的海边飞奔而回。没人敢去说什么来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美好，只觉得彼此密不可分且相互依靠。

一天夜里，我拿着半瓶白兰地随意地走到屋外草甸上盘腿坐下，静静地望着星空。我想起最初谈到球绕着太阳转福尔摩斯疑惑的表情，不禁咯咯地笑起来。正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达到我的肩膀上【我亲爱的华生，你自可以随意嘲笑我的知识盲区，但即使这样我仍然不会花一丁点时间在这无用的天文学上。】我已经习惯了福尔摩斯这样频繁地推理我的言行，只是抬头望向他在星空下模糊的身影【夜里太凉了，你赶紧回屋去。】福尔摩斯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在我身旁盘腿坐下指了指我手中的瓶子【你有白兰地，觉得我冷的话就给我来点】我把杯子递给他，他很自然地接过一口气喝完了。想起那是自己的杯子，我的胸腔里倏地涌起一股燥热，好像那酒全叫我喝去了似的。福尔摩斯将手搁在我的左膝上下摩梭了一阵【医生，最近你的腿可有再疼过？】【还没到时候呢，过了11月份就有我受的了。】我们靠着彼此的肩膀缓慢地呼吸着，福尔摩斯反复吞咽了几次有些犹豫不决，我很少见他如此神情【华生，你看了我的本子，对吗？】福尔摩斯的话像流星划破了黑夜，给我了重重一击。我倒抽一口气语无伦次地低喃【福尔摩斯我……我并非有意，哎我自以为能瞒过你的】福尔摩斯轻叹一句【我从不会把那个本子放在抽屉，如果是哈德森太太她会直接放在我的桌上。你看过它所以心里有鬼，就会把它放到一眼看不见的地方。】福尔摩斯声音颤抖【你厌恶我吗医生，我恳求你说句实话】我深吸一口气【不，一点也不】我侧过头去，夜色中，福尔摩斯的五官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看到他的眸子泛着晶莹的光亮。就在我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福尔摩斯用有力的双手捉住我的肩膀将我拉近，倾身向前吻住我，他的薄唇颤抖着，呼吸凌乱地喷在我的脸颊上，显然不怎么娴熟。我感觉到什么东西贴着福尔摩斯的颧骨滑落下来，我尝到了咸涩的味道，他竟然落泪了，我微微分开嘴唇无声地引导他再进一步。福尔摩斯将我推倒在草地上，随即舌尖温柔地刮蹭我的上颚，我浑身颤栗也不甘示弱地回吻他。正当我抽出手开始解福尔摩斯大衣上纽扣时，他猛然停住了一下子跳起来冲向屋内。我大脑发懵一片空白，耳边还回荡着我们急促的喘息声和衣物窸窣的摩擦声。我赶紧也站起身，冲进屋【福尔摩斯，福尔摩斯！】福尔摩斯的房门紧闭，咔！我听见他落锁的声音。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屋子，心中涌上一阵无奈。我躺到床上思绪飘飞，几个小时辗转不能入眠，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爬进来照亮我的床角将房间分为明暗两处。我蜷缩在亮处，门被打开了，福尔摩斯缓步走进来立在暗处【华生…】他唤了我一声。我尝试开导他【你没必要责怪自己。当然，我也不会责怪你】福尔摩斯向前走了一步，但仍然立在暗处【心里有爱没什么好责备的，但如果表现出来那就不对了，毕竟你是我的传记作家，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你的保护人，我不能致你于违背道德和法律之地。】我赤脚下床，走进暗处【让英国的法律见鬼去吧】福尔摩斯抱住我【华生，你知道情感一直曾是我所鄙夷和唾弃的，但…】我的头靠着他结实的胸膛【你不用为爱我而感到惭愧】福尔摩斯的胸腔微微颤动着，低声笑起来【相反，我感到无比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