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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散文】起身,去散步(个人记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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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30 二十更 倒放序章(小说)
时青:
很久没有同你写信,不知道你是否还好。在此向你问安。
最近不知是刚入春的缘故,还是因着别的什么,总是滴答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扰的人心绪不宁。有时看着这小雨并不想出门,因为觉得很麻烦,到处潮湿湿的,可是又不得不出门,为了生计。我时常觉得很对不起正荣和孩子,因为他们跟着我总是受苦,直到如今我都没有能力安顿好他们,但他们却无怨无悔的同我过着饥一餐饱一餐的日子,我有时甚至在想,幸好不是你。
但正荣告诉我,既然现在已经如此,要不然再去景德镇试试吧。
其实我心里是矛盾的,我既割舍不下对景德镇的情感,又不敢去面对曾经在那里的失败。可是正荣总是无条件地支持我信任我,希望我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去还是不去呢?如果再被拒绝怎么办?灰头土脸地回来吗?
紧接着的那几晚我夜夜辗转反侧,想我在父亲那里学艺,想我们一同在北京上学,想我在苏联交换,我一直顺顺当当,被众人追捧,怎得到了中年,还是这样光景。我自诩头脑还算可以,也有自己的想法,学历看得过去…….哎!可惜这个时代啊。
后来我还是去了景德镇,再冲动一回。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这会是最后一次冒险。于是我再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我还在家跟父亲学手艺的时候,就知道好瓷自景德镇而来。
这次我没有像上次一样带着一腔热血直奔陶瓷学院,而是选择在这里的市集租下一个摊位,看看其他摊位的展品,听来往行人谈论,静静地坐着,画些画……我想,还是不要那样自大,摆着小摊也是很好的,既然来了,就努力留下来扎根。
前几天没有几单生意,收摊很早,但我逛了很多市集,观察人们对陶瓷的态度和当下时兴的纹样。后面一周收益还算可以,正荣也在家里纳纳鞋底拿出去卖钱,尚还能够让诣峰吃上几口糖块,饭菜也有了一点荤腥。其实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
上周,连着三天都有一位穿着黑衣服的老先生在我摊前看来看去,但什么都不买。我心中奇怪,便多留意了一下,与他聊了几句。令我惊奇的是,他像是位行家,不仅如此,他许多观点和审美都与我如出一辙。我们昨日便约着一起吃饭、谈谈天。
但他昨天却又带来一位老先生。
这时他们才告诉我,他们二人均是陶瓷学院的教授,今日一起来便想问我是否有意愿从教。我脑子“嗡”地一下震开了,二位先生笑我呆傻,缓过神来,大喜。期待已久的梦想得以实现,甚至心悸,生怕受骗。这时才能够真切地理解陆游所说“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告诉我,七五复学那一年我来的并不是好时候,午夜刚过,还未平反,实在不好悄然把我留下。
“后两年放开聘请时,我们每每聊到你都觉得可惜,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你。谁知还会有这样的因缘际会,你还在景德镇。”
还好,还好,我又回到景德镇。
我向来是不信神佛鬼怪之说的,但我却觉得许多事情冥冥之中是有定数的。过去颠沛流离的十年像死去一般,将我揉捻摔打,碎了融在土里,但景德镇这位能工巧匠拾起我,重新熔铸,给了我二次生命。
明天我将上任,现在我正亢奋,大把大把的精力在我身子里燃着烈焰,我伏案将这些写给你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
天亮了。
庚申猴年十月廿七
在景德镇


IP属地:江苏37楼2024-05-30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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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6.8 二十一更 倒放序章(小说)
    时青: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很意外吧。不止是意外,你也可能赌气地将我的信撕掉、丢掉、烧掉。但不管你是否能够看到我的信,我还是决定写给你。因为你永远是我最真诚的伙伴,是我的战友。我们一同度过的那些岁月,我不敢忘却,那是我这一生最宝贵的岁月,如果我老了,我大抵也会学鲁迅写一部《朝花夕拾》吧。
    我来到景德镇,并没有像我想的那般容易,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扣上“反革命”的帽子。他们都是不论理的,管你是不是什么公派生,落到他们手里,都要将你审上几审,话里总有错处。但谁又能不讲错话呢?不是神仙就是伪人。
    学院也停办了,我彻底没了去处。一直坚持的信念在这时都崩塌了,我一下失去了人生的意义。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中,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学好手艺,做好的陶瓷。怎的我一回国就变天了呢?
    我的生活变得很拮据,入不敷出。更何况张嘴巴等着吃饭的不止我一人。母亲那边虽不全需要我养活,但我也想寄去几个钱表表孝心,总不能叫母亲寒心,我心下也不忍。除我和母亲,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等着吃饭。哦对,忘记告诉你,去年,我同李正荣结了婚,是母亲家里人介绍的。自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人供我读书不易,整日哀哭,现今她希望我早日成家,我还是要全了她的愿。她看中的媳妇,定是好的。正荣很有孝心,对母亲尽心力,待我也好,能干又温顺,我做什么她都支持我。听到我一心要来景德镇,便举家陪我一同来。除了我俩,还有一个婴孩,我给他起名叫诣峰。是希望他也能在学术上登峰造极,如若我做不到的事情,希望他可以做到,甚至更好,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不能在我这里断掉。
    所以我现在的压力很大,找不到活计,他娘俩也要跟着我饿肚子,心中自责难已。我只是好奇,怎得在北京、苏联学到的突然就归零了呢?别说实现心中理想抱负,就是糊口都难。时青,我想问,你的处境也是如此吗?可是你回来也不好,你家中的事我也有所耳闻。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叹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你不要太过担心,我托人去打听来,令尊虽被牵连,受些口舌之罪,但好在没有本质性的伤害。我会常常挂念着,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忙。你在敦煌要照顾好自己,那里风沙很大,温差也大,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不要犯了旧疾。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信给我。
    我可能在景德镇不会待很久了,要快些找到事情做。我有位旧识前两天告诉我,他在上海做事,可以推荐我。我心中也有了着落,虽然我并不喜欢做,但好在能先照顾好家庭,离母亲也算近。
    但如今时局动荡,我也不能全依靠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期待会有好事发生罢!
    等我到了上海再给你写信。希望你可以收到,也不知你是否愿意给我写一封回信呢……当然,你愿意读我的信便已是很好了。祝你一切顺利。
    癸丑牛年九月三十
    在景德镇


    IP属地:江苏38楼2024-06-08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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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24-06-08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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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考试停更三周七月见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0楼2024-06-16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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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7.13 二十二更 倒放序章(小说)
          给我最珍爱的时青:
          莫斯科的冬天真的很冷!要下好多场暴雪,但对没见过几场雪的南方人来说,这里简直是仙境!
          要向你报个平安,我已在莫斯科安顿好,虽然语言上仍有一些障碍,但好在与我同行人中有俄语还不错的,有不懂的地方我会请教他。当然,我也在学习俄语,现在已经能说上一些常用的,只是每每感叹俄国人的舌头都是怎样长的,能不能卷起一根筷子?
          我在这边的学业不算繁重,还应付得过来。在来苏之前,尽管对油画知之甚少,但好在我肯下功夫,日日夜夜练习,总算不得吊车尾啦,甚至还算先进哩!所以这几日空下来,我便同你写封信,跟你讲讲我的近况。
          前天,我又去旁听了一节素描课,在国内时,我鲜少接触这方面,现在觉得很是有趣,等我油画再精进一下,便挤出一些时间想看一看素描。我对我所未知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总想着这里再学学,那里再看看,这样下来,我的时间全部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一幌神的功夫,大半年过去了,竟也不曾给你认认真真写封信,真是惭愧,请你原谅!
          不过,你给我写的信我都有看过,我知道你报名了去西北学习,现在到哪一站了呢?希望你有空时多写写沿途的见闻,我也很好奇这一路发生的趣事。
          哦对了,我还要跟你讲我的一些规划,我预计在苏联待个三年五载,也不一定只在莫斯科,有机会的话也想去圣彼得堡再去学习,钱的事你不必为我担心,这次公派留学国家为我补贴了不少,我也在勤工俭学,攒一笔路费出来。等我回国后,我打算去景德镇,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与我同去呢?我们俩一起从苏州出来,到北京去上学,也算一同经历了许多,这次我来苏联,是我俩分开最久的时日,我很是对不住你,只能用信件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思念。所以我更加希望,等我回去之后,我们能不再分开。景德镇的艺术环境很好,我想你生活在那里,应该也会很开心的吧!景德镇的瓷业名气一直很大,但这几年为了给重工业让道发展,亟需复苏,我想那里需要我们。咱们都是受国恩惠的人,也应当为国家发展考虑。
          时青,与你分开的这半年,我很是想念你,总回忆我们一起在北京上学的日子,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不,也不全是,我相信等我回国后,我们之后的生活会更快乐的!
          西北风沙大,你肺不太好,记得照顾好自己,出门要戴好口罩。如果身子不适也别逞强,尽快回去。当然,我更希望你一切顺利!
          最后要说,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要祝我生日快乐,我今晚会去吃一碗长寿面,别为我担心,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癸卯兔年十二月十七
          在莫斯科


          IP属地:江苏41楼2024-07-13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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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7.13 二十三更 倒放序章(小说)
            时青奶奶:
            时奶奶您好!我是小瓷。
            很冒昧给您写下这封信,尽管我知道这封信您并不会收到,但我还是想以这种方式跟您聊上几句。
            您会不会好奇,我祖父每年新年后都会给您写信问候祝福,但今年却迟迟未到。我想您也许猜到了,我祖父已经故去了。事实上,十二月的那封信是他写给您的绝笔信,那时他已经料想到,他应该撑不过这个新年了。虽然他嘴上说着自己就是小毛病,很快就好了,但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病情。我们以为瞒着他是在保护他,但其实是他在保护我们,与我们一起演戏,假装自己不知道。
            我想,祖父一定是不希望您再悲伤,所以想用相对轻松的语调写了那封信。祖父常说,他伤了您一辈子,但他却后知后觉,直到您去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那样深爱您,原来他又是那样对不住您。在我翻看祖父写给您的,那些不曾寄出的信时,我发现祖父好像也突然“长大”了。您去世以前,他对您多有依赖,无论是他的辉煌成就、未来规划,亦或是烦扰忧愁,统统都讲给您听。但自从您去世,他再也不说那些抱怨和筹划,他只是像您多年的老友一样,淡淡地去讲他的生活,他遇到的趣事。
            其实我一直都好奇,祖父到底是爱您还是爱我的祖母。之前,我觉得他爱的是您,因为他这么多年都在给您写信,即便您已离开人世。但直到祖父临终前,他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絮絮叨叨交代了一些事,最后反复说着,我对不住正荣。
            我纳闷了很久,为何祖父绝口不提您的事情,直到我整理祖父的遗物,翻到了这些信件,其中之理、之情,我才终于读懂。
            也许祖父并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好恋人,但为人子孙,我不该做何评判,我只能尊重祖父。他也为此怅惘一生。
            祖父说,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只需一眼就已确定了。他永远记得在年少时期,苏州太祖的瓷器店里,他第一次见您的时候。那种悸动不是偶然的明媚,而是一生的余温。
            对了,时奶奶,还有件事,我也想告诉您。其实我祖父的生日并不是十二月十七,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向您谎报,并且我发现许多信件的落款日期都是十七号。在他的书桌下压了一张老照片,我猜应该是他与您的合照吧?背面写着:时而拾起。
            时青奶奶,您在人世受苦,愿您在天堂有福而享。
            癸卯兔年四月廿七
            在景德镇
            小瓷


            IP属地:江苏42楼2024-07-13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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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的意义在于旅行


              IP属地:安徽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24-07-14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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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8.3 二十四更 烟云梦(小说)
                一、奢靡催梦
                “上海是一个会让人做梦的城市,我从来都知道。”
                美人口中吞云吐雾,一圈圈氤氲着。她站起身来扭着腰肢走到赵团长身前,俯下身来将手中烟卷送进赵团长口中,妩媚一笑,“这么想我啊,都找进后台了。”团长勾了勾她的下巴,道:“外面等你。”
                上海最大的歌舞厅“如梦令”汇聚着各种达官贵族,商贾军阀,遍地流露着大上海甚至全国的最新消息,它象征了上海的奢靡繁华。而这里的歌舞女个顶个的出挑,柳枝便是这里的台柱子。
                她模样极好,是男人们心口的朱砂痣,溺死其中的温柔乡。不计其数的男人奔向“如梦令”,只为一睹美人芳容。
                弄堂永远是上海的一大特色。低矮窄小的房屋参差不齐地交叠在一起,互相推搡着,像极了弄堂里的人永无休止的争吵。水泥地坑坑洼洼,一个接着一个的坑让人落不下脚,一不留神便会崴到,生疼。
                高跟鞋踩着老旧的木楼梯“吱哑吱哑”地响着,长年未经修缮的楼梯中心已然被虫蛀了大半,每一步都有踩断楼梯的风险。
                柳枝打开了二楼的一间房门,扑面而来的缭绕烟雾和呛鼻气味扰的柳枝连连后退,她疲惫的面容带了一丝愠怒,“妈,不是告诉你了吗,抽大烟的时候要通风。”柳枝说着走进屋子打开客厅的窗户,让烟散去。
                瘫倒在沙发上的妇人不予理会只睨了柳枝一眼,突然瞅见了柳枝背后大腿间的旗袍有几个烟圈烫烂的小洞,妇人猛地起身甩掉烟斗,抓住柳枝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柳枝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有些措不及防,跌倒在地。
                妇人狠狠地啐了柳枝一口,扯着嗓子破口大骂道:“**胚子,你这般不注意还怎么嫁给张老爷作九房。一个破歌女,人家瞧上你已是你莫大荣幸了。”
                柳枝睨她一眼,捂着红肿的脸站起身来推开挡在前面的妇人,躲进屋里。她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高高鼓起的右脸,卸了妆后的她脸色苍白憔悴,全然不似她平日在歌舞厅里璀璨夺目万人追捧的光鲜模样。她苦笑,趴在梳妆台上低低抽泣着。
                柳家未曾败落前也算是个大族,只是在一代不如一代的家主手上渐渐衰落,到了柳枝父亲那一代,便只剩下个空壳子了。柳枝父亲兄弟两个,届时柳老太太尚在,家中一直是老太太掌权,老太太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柳家老大便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赌博,花重金赎了一个妓女。
                柳家老二,也就是柳枝父亲,自幼身子不好,终日病恹恹的,柳老太太为他娶了个贤良淑德的大夫人他不喜欢,非要娶了二房,生下了柳枝。
                柳二太出身不好,性子蛮横泼辣,可她容貌却极标志,是整个上海数一数二的美人。因此她本想嫁个豪门大户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叹人人听闻她这性子便望而却步,独独柳家老二欢喜她,非要娶她做了二房。柳二死得早,后待老太太去世,各家分了家产,柳家也算是散了。
                柳二的大夫人膝下无子,但却因她是柳二明媒正娶的夫人,分了她一套小宅子。柳二太有一闺女,也只分了一栋小两层的弄堂房,柳二太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在柳家祠堂大闹一番,被人驱赶出去,柳二太心知不可再闹,便也只得委屈地搬进了弄堂,靠着收取些少得可怜的房租过活,此后便不在话下。


                IP属地:江苏44楼2024-08-03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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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8.10 二十五更 烟云梦(小说)
                  二、柔情入梦
                  上海玉佛寺香火不断,绵延至今,不少善男信女常来还愿,感念佛祖恩德。曲季知道这里一向以姻缘闻名,也想来这里讨个吉利。佛寺清净素雅,曲季一眼便看见人群中最扎眼的柳枝,她穿着艳丽,烈焰红唇衬其肤色愈加白皙。曲季一幌,差点没认出她来,还是仔细辨认了半天。小姑娘出落得越发美艳,这果真是佛祖赐予他的好姻缘。住持瞧见柳枝来了,笑呵呵地围上去,“柳施主又来了?旁人对你的指点你倒是没怕过,一如既往啊。”“这又有何?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柳枝张扬地笑着,指了指心口,便自顾自地上香去了。
                  曲季瞧着柳枝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朦胧之中像是回到了从前......
                  初见柳枝时,她家方才四散,她被迫来到“如梦令”谋生计,她本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自是不愿沦落至此,管事曹妈对她也极严苛,动辄便免了吃食。
                  那天他随父亲到“如梦令”学些管理事宜,碰上了独自在后院受罚的柳枝,二八年华的她整个人干干巴巴,瘦小到一只手便能提起。曲季瞧她可怜,偷偷塞给了她一些吃食,又到曹妈那儿说了个情,柳枝的日子才算好过。
                  自那以后,曲季每每遇上些新奇玩意或是些洋脂粉,他都会想着给柳枝带一份,看着她喜笑颜开,他心里也就被填满了。这样的日子直至曲季的突然出国便戛然而止了。
                  他们真正的重逢是曲季出现在“如梦令”中,柳枝看到他时,心跳漏了半拍。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遇到他,也没想到是在这种场合。她在台上取悦众人,他在台下听尽如狼似虎的言语。聚光灯无法使她发光,反倒像在对她用刑。
                  少女心初才萌动的柳枝在那般境遇下遇上曲季,不论何人都会沦陷吧。曲季个子很高,肤色虽白,但并不女气,兴许是骨架大的缘故。他的五官不甚精致,但鼻梁很高,眼神深邃,显现出一些异域的特质。
                  自那以后她便整日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曲季身后,心想自己只需装的傻气一点,可怜几分,他便会对自己多一些心疼与怜悯。她发觉曲季对她是不同的,可没想就在二人互表心迹后,他却一声不吭出了国,柳枝惊慌过,恼怒过,害怕过.....恍惚间,她在这些纷纷扰扰的情绪和大上海肮脏混乱的漩涡中长大了,也学会了左右逢源和漫不经心。
                  曲季的唤声将她从回忆中拉回,他大方地看着她,同她问好叙旧,眼里未曾闪过惊羡的目光,倒显得她如此局促。她匆匆回了几句话便借口离去,再次相遇,她多年死水的心竟如小鹿乱撞般活泛起来,如今她尚还不能平静地面对他,却又忍不住想去见他。
                  几天后,曲季说想看看上海近几年的变化,邀柳枝去佘山游玩。柳枝耐不住心中的欢喜与思念,于是应了曲季的邀。
                  晴天里的佘山与其他时候是不一样的,山体更通透更立体,漫山碧绿,翠竹环绕,少了些阴时的奇诡和迷雾般层层遮掩的乌云,静处其中,鸟语花香,其声嘤嘤,其味馥郁,树木高耸,垂下阴凉,如临仙境。柳枝同曲季结伴而行,向山顶爬着,虽是个晴天,可山上却是凉风习习,很是惬意。
                  柳枝穿着高跟鞋爬山终是有些费劲,走累了干脆将高跟鞋一脱,拎着踏上一级级石阶,白色长裙遮去她半个脚面,只隐隐约约地看到露出的白嫩脚趾轻轻点上石阶,若山间小鹿灵动可爱。曲季提出背她上山,柳枝突然红了脸,也不回应,只偏过头偷笑。
                  他们随意地并肩坐在山顶的大石块上,微风拂面,四周静谧,只听得鸟语与风吟,柳枝久处尘世喧嚣,灯火酒绿,难得有这样一个好时机得以放松。她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一切,身心放松。
                  曲季悄悄看她,觉得她与小时候相比变了很多,又好像没什么变化。他又忆起以前他们偷偷跑来佘山玩的日子,只觉时间过得飞快,远处楼是梦中景,眼前人是心上人。他想着往事,不觉间出了神。
                  柳枝突然转头看他,曲季被这突出其来的抓包搞得有些措手不及。柳枝脸色微红偷偷笑着,也不说话。
                  “当初为什么突然出了国?”柳枝冷不丁地发问,曲季心中一抖,面有愧色答道:“当时父亲急于拓展海外市场,我也是不得已为他出国操办这些事项,没想到这一去便是四年。”
                  “当时同你表露心迹后,不知如何再面对你,想着等过段时间回了国再议,因此也没知会你一声,现在想来这事做的实在是混账。”曲季未等柳枝继续发问,自己将柳枝的疑惑尽数解答。
                  柳枝对这答案是极满意的,她知道当初是迫不得已,便希冀着旧时同他在一起的梦想如今可以实现。“所以,那边事儿都办完了?”
                  “还没。但我知道这里有人在等我。”曲季将头偏向柳枝,“柳枝,你可还喜欢我?”
                  “是.....曲季哥,我依旧像那时的心一样。”曲季吻了柳枝的头发,二人相视而笑。
                  太阳已欲西沉,留了几分红光混于云彩之中,氤氲了半边天。
                  曲季驾车驶向附近的临山酒楼时,恰巧环绕佘山一圈,柳枝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树影荫翳,山野荒芜,人烟稀少,眼中满是向往。她是喜欢这里的。
                  后来的日子里,曲季常常陪着柳枝一起去“如梦令”,那儿的人知道曲老爷对他俩的事并不干涉,争先恐后地巴结柳枝,盼着若是哪天她真攀上了高枝儿,还能念着自己几分。唯有曹妈,从不因此向柳枝示好,往前怎样的,如今还是那般。
                  柳枝往日也不甚喜欢她,现在同曲季在一起,愈发有了优越感,只当是那女人年老珠黄,嫉妒心作祟罢了。
                  晚些时候,曲季送柳枝回了弄堂,她笑意盈盈地同他挥手告别。
                  月亮高垂天空时,也没有星子。一个女人发了疯一般从弄堂里跑出,她一边转身看着后面是否有人跟来,一边加速朝弄堂口光亮的地方跑去。
                  夜里的凉风怎样都无法吹散她脸上同泪水混在一起的发丝,黏腻腻地贴在脸上,柳枝想起家中那油腻的老男人一见她便如狼似虎地朝她扑去,好似要将她撕碎。是她太低估柳二太了,她竟不知自己的亲生母亲能做到这般地步。急急地就要将她卖了,省的她如她父亲的影子一样缠着柳二太,阴魂不散。
                  好巧不巧,曲季正欲驾车离去时便看到柳枝狼狈的样子,他圈住柳枝,将她安置在副驾位子上,轻轻拍打背部安抚她的情绪。柳枝慢慢止住啜泣,她偏头看着一旁担忧的男人,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她说:“我没有家了。”
                  曲季料到了事情的始末,微眯了眼睛,冷光乍现。他悄悄攥紧了拳头,不想柳枝再度陷入恐慌,就只是小声哄着,“别怕,有我在。我们回家。”
                  曲季带着柳枝去了佘山月湖的一幢独栋别墅,引她下车,她怔住了,“你怎么会......?”别墅的小院前挂着“初季翠柳”的牌匾,别墅中已然备好了她的房间。“上次我们来这里时,我看你喜欢得紧,便吩人买下了这里,算作我们以后的家。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曲季揽过柳枝的肩,让她快快休息。
                  柳枝洗过热水澡,回房关了灯,她又看到无尽的黑暗,忆起方才可怖之事,赶忙开了灯一个人坐着愣神。曲季瞧见房中的光亮,坐在她床沿哄她入睡,深夜毕了才转身离去。


                  IP属地:江苏46楼2024-08-10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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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8.17 二十六更 烟云梦(小说)
                    三、黄粱一梦
                    曲季在月湖一连陪了柳枝好些天,几乎是寸步不离,生怕她又瞧见什么,触景生了情。只希望时间能让她慢慢忘记吧,曲季在心中想道。
                    院子里的蔷薇开得正好,一簇簇嵌在一大片绿瀑中,似要迷了人的眼,蔷薇香气浓郁,未细察其花,便嗅之其香,香味钻进屋子,萦绕在鼻息之间,久久不去。
                    柳枝剪下几束插进瓶中,一面插一面笑道:“没想到你还能记起我最爱蔷薇。”正在看报的曲季偏过头看她,“我还怕这些年你的喜好会变,犹豫许久才种下这院蔷薇。”柳枝嗔他一眼,笑吟吟地说:“不是告诉你了嘛,我从未变过。”说罢放下剪刀,红着脸溜进了厨房。
                    过了几天曲季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柳枝便撵了他去忙自己的,曲季也看她这两天心情不错,才放下心离开了月湖。
                    柳枝又一次到“如梦令”的时候,听周围的人都在谈论靠收地租起家的张老爷突然过世的事情,柳枝万分不解,还上前问起是哪家的张老爷,“就是那个娶了八房太太的老色鬼啊!”旁人答道,“那是怎么死的?”明明前些日子才有那样的事,他看起来还中气十足呢,怎么会?那人掸了掸烟灰,随意地说:“谁知道呢,作了太多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柳枝怀着对这事的疑惑回了月湖,一见到曲季就与他说了张老爷逝去的事,曲季脸上并没有诧异的神色,悠悠说道:“或许真是像别人说的那样,被老天收走了。”曲季话罢揽过柳枝,颇有闲情地哼着小曲儿看报。
                    柳枝自是不会信曲季说的这话,她看他这模样,心里也约莫有了数。
                    天儿渐渐转了热,空气也黏腻腻的,柳枝今日突然生了进厨房的念头,尽管她爱好美食,但没想过要去学,也是自从与曲季在一起后,她有时闲来无事便会钻研曲季平日爱好之物,包括吃食。
                    曲季走进别墅,屋中有些昏暗,管家侍从无一人在内,他借着微弱的烛光走进餐厅,此时柳枝已站在餐桌前等待着他。曲季轻轻握住她的手,柳枝闭上眼嗅着曲季身上的味道,那是能让她感到分外安心的味道。
                    “喜欢吗?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曲季同她入座,看着整个屋中的烛光,浓烈却带些清新甘甜的熏香,餐桌上丰盛的晚餐全是他所爱之食,他笑着举杯,同柳枝相碰,饮着杯中的红酒,席间二人未言语一句,烛光忽闪着,微妙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流转。
                    他们均喝了不少红酒,柳枝本就不善饮酒,脸颊红通通的,眼神有些迷离,眯着傻笑地看着曲季。曲季也笑,将她横抱入房,不知东方之既白。
                    自那以后,柳枝才觉得曲季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二人更是蜜里调油,常跑去看歌剧、电影或是到周边游玩。坐在一起时也是耳鬓厮磨,好不羡煞众人。
                    柳枝去“如梦令”的次数少了,但曲季仍对此颇有微词,他执意认为他们在一起后,柳枝不该再抛头露面,而是老老实实做他的金丝雀。为此他们还鲜少地大吵一架,然后最后的结果还是柳枝的妥协。
                    她辞去了“如梦令”的工作,男人们的朱砂痣不再,“如梦令”也减了几分人气。柳枝在月湖也无事可做,有时看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呆滞无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曲季每天回家便看到柳枝不是在插花就是在采花,偶尔研究菜谱,甚至还读起了书。“你不是一直都不爱看书的吗?”曲季扯下领带,斜倚在沙发上。柳枝瞥了他一眼,怏怏答着:“闲着无事,虽说我只识得几个字,但看本书还是无碍的,只是觉得容易发困。”
                    柳枝将书搁在一旁伸了个懒腰,“我最近总觉得好困,怎么睡也睡不饱似的,我寻思也不是春困啊。”曲季并未在意,只说许是她太久没出门,过两天带她出门转转。
                    带柳枝去上海周边小镇游玩时,她突然晕倒着实吓了曲季一跳,送去医院才得知,是柳枝怀孕了。曲季眼中一闪,不赞一词。
                    等柳枝醒来时只是惊喜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柳枝一霎时觉得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也终于有了盼望,他们一家三口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她幼时缺失的,这个孩子都会有。
                    柳枝回到月湖养胎,因为医生说胎象不稳定,插花的事宜也不再让她做了,她整日整日坐在那张贵妃椅上,手里拿着一串念珠,一直拨着,她向窗外望,从不停歇,也不知她是在望这美景,还是在望自己的未来。
                    在她孕后三个月,传来一个噩耗。柳二太去世了,她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腐烂了。柳二太长期酗酒、抽大麻使得身体落下了不少病根。这如今刚一入冬,温度骤然下降让她终于受不住了,便在一个夜里伴着她的酒瓶于弄堂长眠。
                    处理尸体时,曲季并不让她靠的太近,她也只是远远地瞧上那么一眼,便同自己又爱又恨的母亲永远地告别了。她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与自己的母亲是以这种方式永久的告别,她总想逃离她的身边,逃离她的邋遢悲观,逃离她永无休止的骂骂咧咧,和她的自私贪财的小市民模样,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呢?柳枝如今也说不清了。
                    柳二太下葬时,柳枝强撑的精神也熬不住了,好像最后一丝灵魂也被抽空了,她一连睡了两天。孕育孩子的辛苦和唯一亲人的过世使柳枝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曲季也知道这是柳枝最脆弱的时候,每日坚持着陪她吃完早饭才离开家,
                    柳枝也不太爱笑了,偶尔的笑容也是怕曲季担心,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她不再是当年在玉佛寺中张扬大笑,声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柳枝了。


                    IP属地:江苏47楼2024-08-17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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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8.24 二十七更 烟云梦(小说)
                      四、梦醒时分
                      1937年春,局势动荡,国家危急,每个人心中都笼罩着一层阴影,为国家的前途担忧着。
                      曲季这些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东北三省被日军占领后,北方岌岌可危,党派之争从未停歇。上海人心惶惶,许多合作商携款而逃,曲季只得焦头烂额地处理烂摊子。
                      柳枝悠哉地坐在藤椅上轻轻抚摸着小腹,望向花园的眼神满是幸福与快乐。
                      门铃的突然响了。柳枝诧异。
                      曲季很久未曾这么早回来过了,她起身迎接他,走到大厅竟发现是一对母女。母亲显然是上层社会的大家小姐,气质不俗,穿戴高贵优雅。此时她正恶狠狠地盯着柳枝隆起的小腹。
                      柳枝下意识退了一步,那位母亲上来二话不说就扇了柳枝一巴掌。“我本是不想动手的,谁曾想你竟不要脸到这份上,连曲季的孩子都怀上了?”柳枝抚上泛红的脸颊,讶异地看着她。
                      那位母亲牵起身旁小女孩的手,正色道:“我是曲季的妻子,我们五年前便在国外结婚了。这是我们俩的女儿,今年已经四岁了。”
                      柳枝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不由得直往后退,腰直抵在了身后桌子一角,她猛然跌落在地,手捂着小腹,大声呼救着,而大腿间已流出刺目的红色,柳枝心里如乱麻一般,她从未想过曲季出国这四年竟是到国外结婚生子,又回国来招惹她。
                      怪不得,怪不得他从未提及过要娶她,因为他早已娶了她人作妻!她也不知道她腹中孩子会不会出事,而此时这个孩子的去留到底该如何抉择。
                      月湖的管家在看到那对母女来的时候,就已经偷偷通知了曲季赶来。此时曲季已推开了病房的大门,柳枝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小女孩被吓着了,也哭喊要母亲抱。曲季急忙抱起女孩,向那女人支吾道:“宝珠,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你.....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
                      被唤作宝珠的女人不哭不闹,只瞥了眼神志不清的柳枝和慌张的曲季,神色淡然,“好,我在曲府等你来跟我解释。”宝珠带着女儿转身离开医院。
                      曲季走到柳枝身前,检查她是否安好。柳枝含泪看他说:“难道你不该向我解释一下吗?”曲季叹了口气,将他与宝珠商业联姻的事情告于柳枝,声称自己当时也是无奈之举,实际心中只有柳枝。
                      柳枝说不出话,只是眼泪一颗一颗地向外涌。曲季欲言又止,还是离开了病房。
                      曲季每天都来探望柳枝,却从未从她口中听得一字。到后来,他便不再来此看柳枝的脸色了,只是吩了人去照顾她。
                      柳枝出院后又回到月湖静养,月湖里一草一木都是她与曲季情感的见证者,处处都有他们曾经的影子,她好像看到他们坐在沙发上,曲季在她耳边轻轻唤她,她好像看到他们关了灯独留一盏台灯,煮酒闲话。她又好像看到曲季缠着她,要为她作画,而这画就挂在厅堂。柳枝看着眼前的一切,看哪里哪里落泪。
                      曲季来找柳枝时,柳枝安静地吓人,只是看着曲季淡淡地笑。曲季有些害怕,他说:“我知道你除了我举目无亲,也没什么去处,你若同意,我们便还像以前一样。”柳枝眼中闪了闪,又听他道:“我与宝珠商议过了,我和她各退一步。等我忙完手头这些事,我们一起去国外生活。”
                      柳枝机械地点头,曲季说得对,除了他,她再也没有可依附的人。而她现今这副样子,没有再开始一段新生活的念头了。就这样吧,且将就着过完一生,总归身边还是有曲季的,也算圆了幼时的梦。
                      1937年11月,上海沦陷。许多先前料算到的名流、乡绅等,都尽数逃跑了。曲季总思忖着这件事没交代完,那个生意没了结,一直拖到了现在。日军命留下的商贾大户前来招待,曲季也是其中的一人。
                      十八日晚的酒会,曲季携了柳枝出席,怕她在家中憋出病,也算出来透透气。柳枝像具木偶一般被人精心侍弄着,得体地站在他身旁。柳枝皮肤本就白皙,如今伤了元气,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孱弱得像个纸片人,轻轻一戳便瘫在地上。
                      几位大鳄轮流向日本军官敬酒,将军却指名让柳枝来喝。其间他盯着这个曾经风靡整个大上海的交际花,流露出的满是攫取与占有,而事实上,他也的确得逞了。
                      那晚过后,曲季突然话多了起来,闲时便来同柳枝说话,内容也大多是与生意相关。无非是如今生意很难做,家族企业光景越来越差,日本人那边处处限制,能否出国都尚未可知。柳枝有时也会宽慰他几句,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多,柳枝情绪也慢慢有些好转。
                      曲季趁着柳枝心情好时,结巴地说出日本将军想邀请柳枝共进晚餐的事情,正在一旁插花的柳枝听到这突然顿了一下,玫瑰刺扎进肉里,可她也感觉不到疼了。她继续侍弄着花也不回应曲季,曲季自讨没趣地准备起身离开时,只听得耳畔若有若无传来一声:
                      “好。”
                      柳枝就这样被曲季送至日本军营。
                      第二天天未亮时,蓬头垢面的柳枝摇摇晃晃地从军营走出,往日繁华的大街如今空无一人,她一步一颠地走着,一个人走回了月湖。
                      她为他又做成了一件事,他会高兴的吧,他们能够一起出国了。到一个新地方去,没有这档子糟心事,一切都是新的。她也会是新的。她想。
                      叩开月湖大门,与往日不同的是,为她开门的是曹妈。柳枝一愣,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嗓子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嗓子,道:“曹妈......咳咳,怎么是你?管家和曲季呢?”
                      曹妈也不言语,只是心疼地看着如今这个任谁也认不出来的柳枝,半晌,她才犹豫着开口说:“少爷,少爷昨夜连夜走了,让我在这儿打扫下屋子,转手给下一位主人。”
                      柳枝整个人呆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她突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曹妈欲伸手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转身离去,步子迈得缓慢而沉重,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她突然开始笑,笑得大声而凄惨,她那副好看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辨不出美感,而罢又絮絮念叨,“枝儿还是那个枝儿,但季哥哥已不是那个季哥哥了。”
                      身后曹妈大步追上来,拽住柳枝,“你一人也没地儿去,我为你安排住处吧。”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柳枝,将她暂时安置在一家旅店中。她在柳枝身边坐了很久,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临了,她只是说:“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你和他相隔重重,何必做那等子苛想。我在大上海几十年了,什么痴心妄想没瞧见过,最后落得的又是什么?往日我若是同你讲这些话,你定是听不进去的。”曹妈默默看了柳枝一眼,掩了房门,转身离去。
                      房间楼层很高,柳枝站起身来推开了窗子,俯瞰整个上海城,往日的奢靡活泛也终归死寂。
                      她笑啊,只是淡淡地笑。
                      她说,上海是一个会让人做梦的城市,我从来都知道。
                      (已完结)


                      IP属地:江苏48楼2024-08-24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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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停更一段时间啦,在准备考试,也一直在看书。虽然头脑中有一个很好的构思,但一直无法用自己满意的叙述方式将它讲好,所以想先停一小段时间,多看看书,接下来会以读书笔记或者随笔的方式来记录谢谢大家的支持
                        (下附近两个月看过的书)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9楼2024-09-23 2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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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1.13 二十八更 《额尔古纳河右岸》读书小记
                          初高中时,常因考试而读到迟子建的散文,那时只觉得她文字优美,但又有别于其他女性作家的文风,她的文字中,是别样的气质,像山一样伟岸,却又像大地一样沉静。只是初高中时我并不能读懂她的文字,也不甚爱这种题材,直到在我看了《我的阿勒泰》之后,我感受到了不同民族独特的民风民俗的魅力,这些于我而言,虽然遥远神秘,却让人心中满是平静与治愈。
                          再到后来,一次偶然的经历使我感受到一种神秘的力量,我想将它写下来,但要将背景设置在哪里才更妥帖呢?我想到了《我的阿勒泰》,用边域地区本身便携带的神秘包裹住这个故事,是否会更具吸引力呢?便是这种想法驱动了我看相似书籍的想法,于是我翻开了这本书:《额尔古纳河右岸》。
                          一开始读这本书的时候,由于是倒序和许多我不熟知的物名、人名,让我丧失了想要继续阅读的欲望,于是我将其搁置了一段时间。再次重拾时,我强迫着自己用心去感受迟子建在此中编织的神秘网袋,终于,我陷入其中。鄂温克人民独特的生活习惯、驯鹿与人们特殊的牵连都让我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一样,我越发沉浸其中,就连以往认为是迷信的萨满仪式,在迟子建的笔下也有着权威的神性,我开始正视鄂温克的玛鲁神,也正式跳神,我开始相信萨满的跳神具有力量,它是一种神与人的协议,是沟通他们的桥梁。玛鲁神公平而正义,不会平白地给予,也不会无故地索取,他每一次给予萨满神力的同时,都会索取相应价值的回报,例如妮浩萨满每次救助一个人,就会失去一个她的孩子。便是有着这样的众人都心知肚明的“契约”,每次我看到妮浩跳神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紧张与害怕,怕她为了救别人的孩子而又要以自己的孩子为祭品。而迟子建“赋予”妮浩的神性,以及贯穿全书的自然生死,又使我能够学会平淡地看待这一切。无论是森林中的动植物,亦或是生活在希格楞里的人,他们的生死似乎都是注定好的,人生人死便像花开花落一样四时有序,在额尔古纳河,不会总有奇迹发生,再强壮的男人也可能会因为出去寻找驯鹿而被冻死,孩子失足落水便会溺亡。每个人的话语都充满了力量,如果说妮浩的话语是神力的话,那么伊芙琳便是妮浩的对立面,她口中的诅咒都一一兑现,这更增加了鄂温克这个民族的神性。
                          我想,《额尔古纳河右岸》的魅力便在于粗读一遍情节后,我会再细细品读其中的语句,她的文字是怎样读都不够的,这是自然的馈赠,像额尔古纳河一样充满母性,哺育着每一位读者。


                          IP属地:江苏50楼2024-11-13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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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12.1 二十九更 上海的秋
                            我不是第一次去上海,也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街道,可我总觉得这次有些许不同。
                            上一次来武康路,是今年暑季,阳光灿烂的日子,不,不能说阳光灿烂,应是骄阳似火的日子,道路两旁虽均有大棵梧桐树遮挡,留下小片阴凉,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暑热难耐。树上是不绝于耳的蝉鸣,耳边是吵闹嘈杂的人声,熙熙攘攘,都要在著名网红打卡地留下自己的足迹,因此到处都是因限流而排着长长的队,这让本就因着闷热而烦躁的我更添一份焦灼。是以,我那时不曾仔细看过武康的街道,不曾注意人群的来往,对上海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只觉得城市好像都大同小异,并不像我在电影中看到的那般。
                            但我是第一次秋天来到上海。
                            这次我终于得以认真地触碰这座城市,一下高铁,我便想到上次我来时说过的话:“上海的繁华是浮于表面的。”地铁上到处是带着电脑与老板沟通工作细节的打工人,背着大包小包,讲着听不懂的南方口音,有些上了年纪的中年男性,便是来上海打拼的劳力者。我左手边坐着一位外科医生,在与他的主任聊着病患的手术细节,右手边是一位朴实无华面容黝黑的中年男性,看起来像从事劳力工作的。他坐下前冲我点头笑了笑,坐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页A4纸,我搭眼瞧了一下,竟然是英语阅读。震惊之余在感叹还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与朋友碰面时已是傍晚,深秋后的天黑的早了,不到六点太阳就已落下去了,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
                            好像是晚高峰,路上行人很多,我们经过静安寺,静安寺对面是一个很大的广场,街头歌手弹着吉他唱歌,广场前沿是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有人安安静静驻足听歌,有人急急忙忙穿越斑马线,有孩童笑着闹着让母亲追他。我笑着,看着,穿过斑马线,与许许多多的过路人擦肩而过,深秋的风吹在脸上,吉他声、汽笛声、谈笑声交织在空中。眼前是“巴黎世家”大大的logo,身后是在广场悠闲小憩的人们,右手边是灯火璀璨静安寺,左手边是高大的梧桐大道,这一刻我看到了上海,上海的秋。
                            在我以前对上海的记忆,我只觉得它太耀眼了,刺痛我的眼睛,处在这个城市我会有很强的割裂感。可这一刻,我却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感受到了生活,好像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我会在工作日时匆忙穿越斑马线,在周末的傍晚坐在广场听着歌声和笑声,在拐角处的花店带一支鲜花回到出租屋。
                            饭后,我们再一次去到武康。我第一次感受到武康大楼的年代感与历史感,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上海,它也是一座老城。今晚的武康路鲜有人迹,不像上次我来时,处处是游客,处处是打卡拍照。这次,我终于得以好好瞧瞧武康路。
                            武康路的马路很窄,人行道也窄窄一条,粗壮的老梧桐树便要占了一半,剩下的我与朋友刚好能并排行走。路灯昏黄,温柔地倾洒在梧桐树上,老街的建筑本是石色的砖,在这一刻竟也成了朱红的砖与瓦。地上亦满是落叶了,我与朋友看着满地橙黄的叶,竟也起了比赛的念头,我们二人说看看谁找到的落叶最完整好看,于是我们弓着腰,处处寻着,像是回到了童年,好不可爱。
                            走累了,我说,坐辆公车吧。
                            上海的公车站名好容易就将人搞糊涂,全然是乌鲁木齐中路南京南路、浙江东路乌鲁木齐南路之类,我与朋友晕晕的,差点坐错。
                            上海的公车是少有人坐的,尤其是到了晚上,整辆车上只有我与朋友两个人。我喜欢坐在无人的车中,看有些狭窄昏黄的街道,这一刻,上海不再像妆点华丽的姑娘,而是像一位百岁老人,优雅又和蔼,严肃又可亲。我知道,这就是上海的秋。


                            IP属地:江苏52楼2024-12-01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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