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波诡云谲
萧瑟自昏睡中醒来，桃花眼中冷冽掠过，手一撑翻身而起。突然，手臂一阵绵软，无力地跌回榻上。
四周是陌生的环境，不是他的雪落山庄。
内力还在，但是无法动用。乘风踏云步也无法施展，不知对方做了什么手脚。
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僵硬无力，他似乎躺的时间不短。萧瑟慢慢活动关节，恢复身体的灵活度。脑海中划过昏睡前的景象，一个名字低喃而出：“叶安世！”
难道他也……
眸色暗沉，素白手指抚上腰间宫绦。无极棍不知所踪，这天蚕丝织就的宫绦，便是上佳的杀人利器。
身体恢复如常，萧瑟一面起身梳洗，一面打量着四周。屋内陈设不是北离惯有的，反而带着浓浓的西域风情。但，每一件物品都华美精致，触手细腻。缠金丝圆桌上摆着饭菜，是北离的菜式。
萧瑟轻触瓷碗，温度适宜。看来这间屋子，随时有人来。呵！勾唇轻笑，眸光冷了下去。
“你醒了。”
嘎吱！白袍僧人推门入内，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笑吟吟道。
“和尚，一年不见，你就是这么招待老朋友的？”萧瑟拉过椅子坐下，神情似笑非笑。
无心双手合十，笑道：“我在救你！”
萧瑟眉梢一挑，眼神微动：“我好好儿的，何须你救？”
无心走到他对面坐下，指着饭菜道：“尝尝？我专门找的北离厨子，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萧瑟顿了一息，也没拒绝，饭菜入口，虽不算上佳，倒也是可口。无心静坐一侧，倒了杯茶轻呷一口；“这一年，我佛法六通进步挺快的。尤其是宿命通，只要我肯付出代价，没有看不了的。”
萧瑟指尖微动，抬眸若有所思：“你看到了什么？”
闻言，无心神色更是奇异，似悲似惑：“具体细节看不清楚。我只看到萧瑟杀了萧瑟。”
萧瑟杀了萧瑟？

这奇特的说法令萧瑟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无心之意不是说他自杀，而是有个和他一样的人杀了他。
萧瑟眼神微冷，追问道：“是有人易容吗？”
“不。”无心转眼看着他，眸中疑惑浮现，“没有易容，和你一样。”凝视那双桃花眼，唇角笑意流泻，“只有一点不同，你的眼神。”
“我没有双胞胎兄弟。”萧瑟眉宇皱起，狐疑地看向无心，“和尚，你不会耍我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无心饮茶笑道。
萧瑟翻了个白眼，讽刺道：“你这出家还俗挺勤的。”
“信与不信在萧老板一念之间。”无心搁下茶杯，微微一笑，“我只是希望你活着。”
萧瑟沉默片刻，抬眸凝视那双上挑凤眼，叹息道：“我原以为只有天启受了影响，没想到连你也如此。看来，这个范围还得扩大。说不定，整个天下都不对了。”
“嗯？”无心有些不解。
萧瑟轻轻一笑，淡淡道：“叶安世，无心可不会做这绑人囚禁之事。更不会，封我内力，禁我轻功。”
无心怔住，脑海中恍若一道闪电劈过，驱散了云翳。头脑一清后，他修眉紧皱，面色凝重。如萧瑟所言，这一切的行为如此匪夷所思，偏偏自己当初做得理所应当，哪里出问题了？
“不止你一个。”萧瑟声音低了下去，冰冷无温，“自六个月前，天启城内所有人的行为都不合常理。他们看着我，却像似透过我看着别的东西，那眼神灼热空洞，没有灵魂。有三个人是不同的。萧崇眼中惊疑信任交织，皇叔眼中爱护防范交织，雷无桀眼中满是崇拜。”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原本不明白，私下吩咐百晓堂查了许久。如今，有点眉目了。如果，另一个萧瑟是真的话。”

无心眉梢轻扬，饶有趣味道：“萧瑟，我的眼中是什么？”
萧瑟没料到这人重点在此，回想了一会儿，眉梢染上笑意：“我。你眼中的是我萧瑟。”不是透过他看着别的东西，也不是其他复杂情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只有一个萧瑟。
如此想着，心间似有轻羽拂过，异样的情绪欲破土而出。
无心见他褪去冰冷，眸中不自觉浮上暖意，心情似乎愉悦许多：“突然觉得将你劫来也不错。如今，你在暗，他在明。不愁抓不着人。”
萧瑟点点头，笑道：“也对。把内力和轻功给我解了，万一有人来刺杀我，我跑都跑不掉。”
“嗯。”无心起身替他解穴，随后问道，“按你所言，所有人都受了影响，为何你没事？”
“可能，我比较特殊。”萧瑟眉宇微蹙，眸中是深深的疑惑，“目前为止，我猜不到他们的目的。那些人……似乎只是为了让我娶亲。”说至最后，他嘲弄一笑，“我萧瑟要娶的自然是心仪之人，何容他们指手画脚？”
无心愕然，好笑道：“只是这样？”
“目前来看是这样。”萧瑟耸耸肩，搁下筷子倒了杯茶，“其他目的不明。”
“那你找个心仪之人成亲不就好了。”无心重新坐回，支着下颚笑嘻嘻道。
萧瑟转着瓷杯，浅笑道：“还没找到，不急。”
“千落姑娘不是吗？”无心挑眉，有几分诧异。
“不是。”萧瑟饮了口茶，答得很坚定。
无心眨眨眼，略过这话题：“此处是天外天所辖最西的碎玉城，我带你在院中转转，就不出去了。等此间事了，我再带你好好看看西域风光。”
“走吧！”萧瑟放下茶杯。
“等等！”无心拦住他，去内室取了条狐裘，“最近天气挺反常的，我看快下雪了。”
“嗯？”萧瑟一惊，冷笑道，“和尚，出家人下手都这么重吗？我莫不是睡了几个月？”
“七天而已。”无心一笑，带着他推门出去。迎面一阵寒风，院中树木枯黄，叶落满地。
萧瑟拢紧狐裘，惊异道：“这才七月吧，怎么就成这幅景象了？”
无心眺望天边，殷红的晚霞如血一般：“或许此处偏西，四时风物不同于北离。”

两人走在碎石小径上，萧瑟一直拧眉沉思，半晌道：“心魔引能如此大范围的操控人心吗？”
“不能。”无心微微一笑，“心魔引也不是谁都能练成的。稍有不慎，便会自己永堕心魔。更何况，它只能引动人内心已有的心魔，不能操控人心。”
“当年罗刹堂内，可有能做到的秘法？”萧瑟又问。
“没有。”无心略一沉思，“当年天启药人一事，倒是有可能做到。”
“若真是南疆蛊术，那定是极高明的术法。”萧瑟回想自己见过的那些人，“神志清醒，行动符合逻辑，除了面对我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常。”
“我会派人去南诀查探，希望能有线索。”无心想了想，道，“我最近并未接触什么诡异的东西，为何我也……”
萧瑟一怔，也意识到了诡异之处。思虑良久，没有半点头绪：“线索太少，无从判断。先暂时从南诀查起，天启我也会让人盯着的。天外天内，你最好也找人盯着。”
“嗯。”无心看向萧瑟，郑重道，“若是哪天我行为失控，你不必留手。”
萧瑟眉梢微动，淡淡道：“再说吧。”

翌日，果然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下得热烈。萧瑟收到百晓堂的消息，雪月剑仙李寒衣病重，雷无桀赶往雪月城。
“雪月剑仙病重是怎么回事？”萧瑟抬眸看向无心。暗处那势力手脚如此长？
无心微皱眉，摇头叹了口气：“应该和此事无关。四天前，我就收到了消息。枪仙前辈诊治过，小神医华锦也看过，找不出病症。”
“没有病症？”雷无桀那夯货，不知道怎么样了？
“嗯，生机慢慢流失，找不出缘由。”无心指节轻叩桌面，“奇怪的是，雪月剑仙自己不甚在意。听说，她每日带着铁马冰河和桃花两剑，似在等着什么人。”
往事萧瑟知晓一些，挑眉道：“道剑仙赵玉真？你信这鬼神之说？”
“很难讲。”无心忆起忘忧大师，眸中怀念划过，“我希望有。”
“至于雷无桀，有叶若依陪着，你就放心吧。”无心端着酒杯饮尽，眸色渐冷：“你失踪的消息在北离传开了。值得怀疑的是，他们立刻确定了你在天外天。”
萧瑟挑眉，似笑非笑：“你留了尾巴？”
“我若留了尾巴，这事就不可疑了。”无心勾唇轻笑，“很有趣不是吗？”
萧瑟点头也是一笑：“没有尾巴，那就是有舌头。对方擅长操纵人心，找些舌头问话轻而易举。只是，不知这舌头是在天外天，还是在百晓堂，或者两处兼有？”
无心没有答话。如今的情形，被动背叛的情况随时可能发生。身周，除了萧瑟再无一人可信。
“我们试试吧！”萧瑟提壶替无心倒了杯，眼中狡黠掠过，“看看那暗处的势力，手脚到底多长？”
“也好。”他一提，无心便明白他打算如何做，唇角露出笑意，“危险就该提前找出来，扼杀在萌芽中。”两个月后，便是宿命通预言的期限，在此之前必须解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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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道途截杀
寒风呼啸，雪下得又大又密，天与地似乎连在了一起。如斯天气，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冰，积了尺厚的雪，并且还在加深。
天气异常，来西域谋生的人连道晦气，却也拿老天没有办法。只得整日流连酒馆探听各处消息，消磨这难熬的等待。
城中北离酒馆不多，平时就生意火爆。如此一来，更是座无虚席。
“啧，听说那雪月剑仙还是个大美人，就这么死了真可惜！”
“活着你也看不到，有什么可惜的？”
“唉！年纪轻轻的，听说还没成亲。真是天妒红颜啊！”
“最近这是什么鬼天气？你给我说这大雪盈尺是七月？我****，老子再不回去，头上都能给那群婆娘养成草原了……”
“你们说，这雪会不会在祭奠雪月剑仙？”
大厅内瞬间寂静，人人只觉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阴风阵阵。数息后，骂声四起，厅中又是一阵活波热闹。
三楼与此处相反，安静得仿佛在另一个空间。左侧一靠窗客房内，地龙烧得暖暖的。桌上摆着个长颈水晶瓶，瓶中淡雅花朵散着幽香。
青衫公子倚着美人榻，广袖顺着榻沿流泻逶迤，玉冠高束，眉目染忧。素白掌中握着数张纸条，最上面一张赫然写着：七月二十一，雪月剑仙病逝，雷无桀心伤昏迷……
这个傻子……若依，一定要照顾好他啊！
怔然半晌，他抬眸向窗外望了一眼，眉宇间忧虑更深。说好的见面时间，这和尚干嘛去了？三天都没见人影，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摇头轻笑，将心间的担忧扔到一旁。那和尚心眼儿贼多，许是什么事耽搁了。或许，那边有所进展也说不定。
屋内暖意如春，却也容易让人口渴。萧瑟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执杯欲饮，桃花眼微动。手腕劲力一吐，茶杯流光般向身后砸去。他一手撑桌，整个人翻了过去，正好将来人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