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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长安/原创】《谁辨他乡与故乡》(CP:端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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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到他脸上。李琅琊的动作变缓了,他慢慢停止了挣扎,愕然地看着他。
皇甫端华松开了他的手,但他并没有起身离开,还保持着两腿分开跪在他身体两侧的姿势。他用两只手支撑着自己,一头浓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脸。屋内黑暗,李琅琊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些温热的液体,一滴滴地落在李琅琊的脸颊,脖子和锁骨上。李琅琊在黑暗里瞪大眼睛,眼里也泛起了泪花,他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想要摸索端华的脸。
“……端华……”他开口了,声音很轻,还有点颤抖,“我……”
他终于不知道能说什么。说自己快好了?说自己其实分明没有大碍?谁会相信?说了倒更显虚伪。再说,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多少不必要的虚伪?要怨也只能怨自己,方才不应该一时意乱情迷就什么都忘记了。他后悔莫及,却想不出什么补救的办法。
“端华?”他试探着说,“我……”即使在黑暗中,即使经历了这么多,他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我可以……啊!啊……你……”
下身的温热触感和猛然涌上来的强烈刺丶激让李琅琊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可皇甫端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口腔带来的强烈刺丶激下,李琅琊顷刻间汗湿重衣,那些包扎伤口的绷带几乎是立刻就湿透了,李琅琊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抓住端华的头发,用力想要把自己从他口中抽离。
“啊……啊……端华!端华!不行!……你……啊!你,你放开!”
分明是带了点哭腔的急叫,但皇甫端华充耳不闻,只是持续着他的动作,就像是一件他非得执着去完成的事情一般。李琅琊开始还在挣扎,可无论如何本来受伤的身体和本能也抵挡不住的欲丶望,让他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双手虽然还低低环抱着端华的肩,但他自己只能无力地向后面仰过去,整个身体都在簌簌发抖。越来越强烈的快丶感和心里说不出口的酸痛与羞耻让他几乎失去控制,李琅琊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像呻丶吟,又像低泣。
“端……端华……啊……不、不行了啊……你……啊!……放开!你放开!”
对方却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凑得更近,李琅琊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呜咽,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向后面软绵绵地倒下去。他没有倒在榻上,皇甫端华以极快的速度站起来,一把将他揽进怀里,他的动作虽快,但却无比轻柔。皇甫端华用衣物把他裹住,两人贴得很近,他能清楚地看见李琅琊闭着眼,面色潮红,小巧的鼻翼上挂满了汗珠,连带着长长的眼睫一起微微颤动。皇甫端华英俊的面孔上显出难以言喻的痛悔和焦虑,他小心翼翼地把李琅琊搂得更紧了一些,微微低下头,用脸颊贴住他的脸。
“九郎……”他叹息似地低语。
李琅琊的睫毛颤动起来,他睁开了眼。看见近在咫尺的脸庞,他似乎一时还不明白,但他很快就想起了方才的一幕。皇甫端华微笑起来,他用手擦了擦挂着白液的嘴角。李琅琊脸一红,羞愤难当地转过头去。
“你……”
武将修长有力的手指压到了他的唇上。“嘘……琅琊,没什么。”
端华什么都没问,他只是小心地把李琅琊抱得更紧了一些。李琅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年轻武将把双唇轻轻贴上他面颊。“九郎。我什么都不会问。真的。”他的语气如此轻柔,李琅琊鼻尖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端华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盯住火盆内微弱的光。
“九郎,我发誓,我不会抗旨。”
“……你……”李琅琊微微挣扎了一下。
“而且我会活着回来。”端华微微笑着。李琅琊看着他,火光将他的脸颊映得发红,端华的笑容还带着一点当年游戏长安时的邪魅,俊丽得惊人。可李琅琊不知道,这成了以后的多少年里,端华给他的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
                                                                          (未完待续)
我简直服了我自己了……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这写这种纯爱系……我自己都不好意思= =
小剧场:
李:你什么意思!(怒形于色面若桃花)
AK(甩扇子):什么什么意思?
李:你……你这个做……一……半……是什么意思?
AK(无限鄙视地):李大人呐,你以为我想让你们做一半啊!(上下打量)你瞅你这没出息的……就受了点小伤就有一大堆人跟着担心你做到一半死掉……你叫我怎么办呐你?
李:……你!
AK:心疼你家端小子没玩到是不是?这不归剧组管,呆会儿散场子了收工了你们自己解决。
李:……  



118楼2010-02-18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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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F!


    119楼2010-02-18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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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天……
      我说,我是有多久没有看了……
      坑啊!!!
      我好不容易跳出来了!
      难道你还要我继续跳回去么!
      AK大啊!!!= =


      IP属地:广东120楼2010-02-18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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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
        “你小子倒是对别人有信心得很!”颜钧在他肩头捶了一下,“怎么不见你长长自己士气?”
        端华勾起一边嘴角笑了笑,他懒得多说。他对崔乾佑,一直有种别样的感觉,那人不是平庸的将领。尽管端华知道这是自己的个人思量,但他还是被这种感觉扰得十分不安。
        “轻敌了啊。”
        “不可能。”颜钧拍拍双手,“分明仔细观察过了,敌军虽然占据险要,但只有一万来人——这和前几次出击得来的战报相同啊,叛军士气不行了。”
        端华浓黑的眉慢慢拧在一起,颜钧看见他抬头看自己,眸子闪闪发亮。“颜兄啊,你也算是经历百战了,怎么凭这个就判断他们士气不行?”
        “一看便知。”
        “我不这么认为。”
        冷风仍旧从营地周围吹过去,带起凄凉的响声。
        “为何?”
        “叛军断无理由士气低落。他们节节胜利,正在得意得紧呢!”
        “毕竟师出不义,容易动摇。”颜钧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干枯的草屑,“罢了,反正元帅说了,明日也要开战,大军既然已经出征,就不好再拖,对峙下去久则生变。你听好了,明日你在后。”
        “如何安排?”
        “我领五万人在前——你和其他几位将军领十万人在后。”
        “元帅呢?”
        “还有三万士兵,上河北岸高丘擂鼓助阵。——啊对了,呆会儿来元帅军帐议事。”
        “明白。”端华点点头。颜钧转身走开,皇甫端华默默目送着那青年将领略显文弱的背影走远,寒风从他身边刮过去,将端华的发丝吹散开来,在眼前飘荡着。端华的眼神变得更深,那里面的无奈和伤感,此刻是没有人能读懂的。他默默地看了颜钧一会儿,然后起身入帐。“拿笔墨来。”
        至德元年,官军与叛军在灵宝西原开战。
        长风劈头盖脸地吹过来,是南风,冬日里刮南风,也确是少见。颜钧勉力稳住胯下躁动不安的战马:“全体听令,跟我走!”
        大军背风向前走着,西原一望无际,很快就看见了叛军阵营。确实如前日观察到的状况,三五成群,稀疏松散。
        “后面因何事骚动?”颜钧勒住马,回头问两位副将。
        “咳咳……”副将收住忍俊不禁的笑容,“弟兄们是说,这叛军布防简直是教人耻笑……打仗也有这么打的么?”
        “闭嘴!”颜钧皱眉道,“他们毕竟有地形优势!你们两个,不说严肃军纪,居然还跟着一起笑!这般态度,呆会儿如何作战?!”他虽然年轻,毕竟久经沙场,此言一出立刻显出一种极其深重的威势来,两副将唬得立刻噤声。
        “肃静!肃静——”
        远处叛军在迅速集结。颜钧紧紧握住马缰,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们身后不远处就是滚滚黄河。
        “将军,下令罢!”
        颜钧也不答话,他举起一只手。从后方猎猎吹来的风把军装手腕处的金绦带吹得全部飞飘起来,所有人都盯住了主帅那只举起的手,也正是在这时候,河北岸的山丘上,远远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战鼓声。
        颜钧目光一凝。
        “跟我上——!”
        两军才一交手,兵戈之声并未响起多少,崔乾佑所率叛军只是稍作抵抗便转身逃窜,一时间丢盔弃甲号哭之声不绝于耳,甚至盖过了如雷的马蹄。颜钧心下微微诧异,只是电光石火间,他作出了决定。
        “追!”
        叛军前面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后面官军自然丝毫不肯放松地跟上前去,两股队伍前跑后追,渐渐离得那依山的一面越来越近。本来战场就在黄河与山丘之间的狭地,此时越追越往那狭隘山道中去了。
        颜钧一手策马,一手拉住马缰,由于速度着实太快,他几乎连扶正一下头盔的工夫都没有。风从脸颊边呼呼地刮过去,割得人面孔生疼,可就是在这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两侧。一侧是矮丘,另一侧是稍高的山头。只是这一瞬间,心中电光石火地掠过了很多念头,颜钧心里突然一冷。一种不详的预感猛然袭来,饶是他这等身经百战的将领,也顷刻间汗湿重衣。
        


        123楼2010-02-18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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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撤!快撤!”
          只比他的喊声慢了一瞬,南面的山头上突然滚下了无数的木块和石块,早就埋伏在山头的叛军呐喊声震天动地,情势急转直下,官军在经过短暂的愣怔后,突然爆发出惊恐不已的嘶吼,方才的一鼓作气全部烟消云散,兵士们,将官们,都争先恐后地转身往谷外涌去。可是道路狭窄,队伍移动颇为缓慢,刀枪亦施展不开,何况高处下来的滚木礌石,又何以阻挡!转瞬之间山谷里已经变成一片血海,被生生砸死的士兵被战马践踏着,又被踢到道路两边,很快就垒起几层。那些受伤倒下的则更加惨烈,不是死在敌军手里,而是被惊慌失措的己方士兵和战马活活踩死。
          颜钧艰难地控制马匹,他明白此刻只要一松手或者是稍一迟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甚至没有时间来后悔不曾听从皇甫端华的意见——因为局面已经完全不受他控制。
          难道就死在这里?
          “将……将军!”传信兵连滚带爬地一头扑到端华马下,“前面……前面颜将军中了埋伏!陷在山谷里出不来了!”
          皇甫端华盯着那满面污迹的传信兵一会儿,然后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救,还是不救?救得颜钧,自己身后这十万大军又岂不是白白赔上?
          “——退后!”他下了命令,身后两位副将略一迟疑:“将军,这——”
          “我说退后!”皇甫端华厉声大喝,剑眉星目煞气逼人,“还不快!”
          后援大军开始转身后撤,副将发现皇甫端华并没有动作。
          “将军?!”
          “你们撤到河岸上,我在这里等他们。”皇甫端华策马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笑了笑,“快走。”
          过了一阵,叛军的攻势渐渐弱了下来,大约是木石用尽,颜钧九死一生出得谷来,惊魂未定之下急忙召集残兵,他只看了一眼剩余军队就扭过了头。
          几乎是全军覆没啊……全军覆没……
          “快!快撤罢将军!”副将也有幸不死,从后面策马上来催促。
          “撤!撤……”
          颜钧带头策马狂奔了一段,山谷在他们身后渐渐远去,平原上有二人二骑,就那么独自立着。其中的远看衣着大约是个武将,要不是那人取下的头盔,颜钧哪里能凭得那一头火焰般随风飘扬的头发认出那是皇甫端华?两人间的距离渐渐近了,颜钧看见那个年轻人坐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哀戚之色,却快要溢出了眼眶。
          “先回营罢……”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颜钧一咬牙,连着喉间的酸涩与剧痛一起咽下。
          “走……”
                                                                                    (未完待续)
          


          124楼2010-02-18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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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
            前锋一出即遭惨败归来,河北岸那边哥舒翰捶胸顿足不已,其实他早在一出潼关之时就有了吃败仗的觉悟,因此他只是痛心了片刻即想努力挽回颓势,由是他即刻渡河来到对岸。
            “元帅怎么说?”颜钧擦着脸上的血污,伸手想去接河对岸发过来的令旨,还没接到手就被另一只手抢了去。端华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少操点心罢!我来!”
            “让马拉毡车冲锋?”端华看完那张纸,抬头这么说。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颜钧沉重地叹气,“……啊,元帅!”他话还没说完就翻身跪了下去,“末将战败,罪无可赦。”
            “起来,起来。”哥舒翰站在他们面前,饱经沧桑的面孔上是深深的无奈。“就按方才的说,午后再战。先让众将士埋锅造饭。”
            午后,一切安排妥当,远眺对面叛军山地上阵营,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颜钧早就疲惫不堪,可他也不能休息,只能强撑着继续。两人走到营帐外面,风更大了,挂得营帐都猛烈地摇摆,一副摇摇欲坠的架势。端华抬头,嗅了嗅空气。
            “颜兄,风向变了。”
            “……是啊?是东风……”颜钧嘀咕了一声,“奇怪,这么大的风……”
            “走罢——”端华轻轻一推他,“要开战了。”
            哥舒翰让马拉着毡车冲锋的想法固然是好,但是两军一交手,崔乾佑居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众多草车放在阵地前面,官军甫一开始冲锋,崔乾佑立刻下令放火焚烧,借着猛烈的东风,那车上装着的满满的干草一下子就燃烧起来,战场顿时浓烟滚滚火星四溅,官军连眼睛也睁不开,更别提辨别敌人,于是顷刻之间胡乱攻击砍杀。
            颜钧并没出战,在后方战地看得清晰,心中大急可又无可奈何,他试图搜寻一下皇甫端华的影子,可是哪里能找得到。
            端华本来冲在前头,此刻他只能一手策马,一手掩住口鼻。一见势头不好,他果断下令退却。
            “退后!退后!”
            “元帅!怎么办?”这边颜钧已经急得不知不如何是好,他毕竟年轻,见己方连连挫败,已经有些沉不住气。
            “听令,召集弓弩手,向浓烟处放箭。”哥舒翰沉声下令。
            见这边已经撤得差不多,箭雨齐发,一直向浓烟处射去,弓弩手累倒了一批又换上新的一批,如此折腾直到天色渐晚浓烟散去,箭已经射光,官军才发觉,原来对面根本没有叛军。
            颜钧一手狠狠地捶在战车栏杆上。“该死!上当了!——皇甫将军呢?你们谁看见他了?”
            所有人都默默地摇头。只有人说,看见端华从前方退了下来,可是之后去了哪里,就没有人再知道了。哥舒翰摇着头,方要开口,后面就传来一阵骚动,所有人都看见大批士兵连滚带爬地扑将过来。
            “后面有人偷袭!”
            “有人偷袭——快逃命啊——”
            颜钧眉头一拧,心一瞬间沉了下去,方才连遭败绩,他很清楚这一声喊意味着什么。果然,在哥舒翰和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应对策略时,整个队伍已经大乱,号哭声更是震天动地,士兵们也不再听从将官号令,纷纷丢下手中兵器就抱头鼠窜,所谓兵败如山倒,连逃跑都没有了章法,十几万大军本来堪称坚不可摧,此时顷刻土崩瓦解,有人逃进山谷,有人则沿着黄河河岸逃窜,相互推挤、践踏,短时间内无数人就被推搡而掉进黄河淹死,白白丢了性命。一时间喧嚣声几乎撼动整个灵宝西原,哭声,嚎叫声,兵器碰撞声,乘胜追击的叛军的呐喊声,甚至还有兵士不断落入黄河中的声音,让情势一片大乱。官军后方看见前面失败,立刻不战自溃,连带着黄河北岸的军队,顷刻间就逃得没了踪影。哥舒翰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十分清楚,这一仗,甚至整个天下,就此完了。
            “元帅!快走!快走!”颜钧拼死杀护住主帅,艰难地聚起附近仅存的几百名骑兵,“快走啊!”哥舒翰心下一横,此情此景容不得他犹豫,只能扬鞭策马,颜钧在旁,由几百名骑兵护送着,硬是杀开一条血路,往外突围。颜钧的心头颤抖得厉害,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要突围出去,所以死在他刀下的全部是自己人。周围皆是逃窜的官军,为了护送哥舒翰出得重围,颜钧很快就放弃了原则,他们逆着逃窜的士兵,向首阳山西边狂奔,颜钧的刀被砍出一个又一个缺口,只是为了出去,就不知有多少士兵成了自己将领的刀下亡魂。颜钧心头在滴血,但他别无办法。
            


            125楼2010-02-18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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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能回到潼关,那便是天要灭他。
              在很多年后,皇甫端华再回想起那一晚,几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那段经历也许真的是有神助他,否则无论哪里出一点点差错,他早就与李琅琊阴阳两隔。譬如他那晚骑马赶回潼关,没有火把照明,若非那晚朗月高悬,他有可能活着回去么?
              可他回到了潼关。然后,就在潼关城前的壕沟里看见了那样的景象。
              他感觉一切都在面前渐渐地崩坏,碎裂。只有一根细细的弦拉着他,但那根弦太脆弱了,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初九午后,崔乾佑挥戈西进,很快攻打潼关。哥舒翰拼死抵抗,奈何双方实力悬殊,最终只得率领残兵败将败走关西驿站。
              叛军占领潼关,长安城门户洞开。
              初十清早,百官上朝人数几乎少了三成。潼关被占,虽然消息还未曾传到长安城,但所有人都像是预知了什么一般,李隆基已经对朝政疲于应付,对于官员上朝一事,他无力再管了。
              也就是这天早晨,很久不曾出现在朝堂上的御史左丞来上朝了。
              朝堂上讨论的还是潼关防卫,主防派对于潼关消息全无的现状表示担忧,责怪主战派逼迫哥舒翰轻易出兵,主战派当然不甘示弱,两派人口沫横飞,其气势凶悍简直像是要放下斯文狠打一架。朝堂上李隆基面露疲态,不动如山地望着两派大臣们气势汹汹地对峙。只有少数人发现,平常主防派中态度强硬的御史台左丞,此刻手执玉笏静静立在那里,无论周围吵成了什么样,他也一动不动——李琅琊只是闭着眼睛站在那儿,仿佛是特意来看一出好戏的。
              他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李大人?”赵仪然趁乱悄悄靠到他身边,“都吵成这样了,您也不说两句?”
              李琅琊凤眼一撩看看他,又看看朝臣们。
              “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个回答教赵仪然一愣。
              远远的大殿外突然响起了一种声音,这种声音所有人都听过,争吵渐渐安静下来,人们骇然而不安地看向大殿门口,负责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官几乎是摔进了大殿,沙哑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高高的椽子上回荡着。
              “启……启奏陛下!潼关失守!长安城门户洞开!”
              一阵焦雷滚过了大殿,一时间居然能听见大臣们手中玉笏清脆的落地声。李隆基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龙椅上。死一般的寂静在很久很久以后终于被皇帝打破。
              “着……着哥舒翰带领副将立即组织防卫,如若有误……如若有误……所有将领满门抄斩!”
              李隆基已经气急攻心,在这种时候居然连不能丧失人心的原则都忘了,“满门抄斩”这样的词就脱口而出。朝臣们中有些反应快的已经一头跪倒连连磕头,大喊陛下不可如此,可皇帝根本不听,早就在高力士的搀扶下离开了。
              李琅琊镇定得出奇,自始至终他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听到“满门抄斩”这个词,他闭了一下眼睛,一层比一层更惨白的脸色涌上他的脸颊。见李隆基已经退到后殿,李琅琊也不行礼,转身就走,他这一下转身转得太过决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李大人?”
              “李大人……?”
              赵仪然看看大殿上其他人,突然跟在李琅琊后面走了出去。李琅琊在前面走得急,赵仪然几乎赶不上,直到大殿拐角处,他看到李琅琊仿佛耗尽力气一般靠到了汉白玉的柱子上。
              “这是在逼人造反……逼人造反啊哈哈哈哈……”年轻的御史台左丞无力地用手掩着脸,发出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那笑声中的绝望和某种极其隐晦的感情,让赵仪然浑身颤了颤。
              皇帝的旨意以八百里加急发往了关西驿站。
              一切都无可挽回。
              哥舒翰带着颜钧和皇甫端华等人,在关西驿站准备拼死抵抗的时候收到了这份圣旨。


              130楼2010-02-18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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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F~~~=v=?


                131楼2010-02-18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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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凳 - -~


                  132楼2010-02-18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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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板


                    133楼2010-02-18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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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呜呜呜……


                      134楼2010-02-18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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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封信到底什么时候才看啊?


                        135楼2010-02-18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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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七)
                          李琅琊出得殿门就立刻回府。
                          “月筝!月筝!”
                          “夫君!”温柔而气质高贵的女人急匆匆地从房内走出,一把扯住李琅琊的衣袖,“夫君,怎么样啊?怎么样啊?”
                          “……败了。”李琅琊简短地说,从前那种略显优柔寡断的气质在他身上一下就不复存在了。
                          “啊!”颜月筝掩住口,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那妾身兄长他——”
                          “颜将军被俘,放心,”李琅琊快速地拥抱了一下妻子,“我想他暂时没有危险。月筝,你听好——”他双手按住妻子的肩,“你快点让下人收拾东西,只带少量细软,其余一概不要,我们很快就得走了。”
                          “走?”
                          “长安城守不住了。”
                          颜月筝咬住牙,含着泪水点点头,转身就去了。她是武将家的女儿,做事从来不扭捏。
                          李琅琊目送着妻子进屋,无声地一叹。他推开书房的门,走到书案前。从钵里蘸了水,研开了墨,御史台左丞修长苍白的手拿起了笔,笔尖在纸的上方颤抖着,滴下了一团墨迹。
                          他合上双眼,然后落下笔去。
                          “……不学无术的小子……你若看到这个……看得懂么……”轻轻的苦笑声若有若无地从他双唇间溢出。
                          第二日早晨,李隆基召集百官,登上勤政楼,颁下诏书宣布说要亲征,并且痛斥安禄山罪行和潼关守将叛变。其实那天的颁诏不合规矩——诏书是御史台左丞李琅琊起的,也是李琅琊宣读的。李琅琊站在高高的玉阶上念着诏书,心里却觉得无限讽刺,亲征?谁都不会信。但在这深深宫闱里,帝王家为了达到目的,并不在乎天下人是不是相信。他不想起那诏书,也不想念,那里面无情的言辞——尤其是对于皇甫端华无情的言辞,教他如何念得出口?!
                          可他不能不念。
                          直到午后,李隆基移居大明宫,陈玄礼被连夜急召入宫要求集合禁军,挑选马匹。陈玄礼被惊出一身冷汗后心里不禁对李琅琊暗暗生寒,这人居然把事情预料得如此之准。因为有了先前的准备,所以一切办得极快,李隆基见他办事利索,许给陈玄礼日后高官厚禄。
                          李隆基和还留在宫中的杨妃姐妹,皇子公主,各宫嫔妃,还有杨国忠、韦见素等一干重要大臣及他们的少数家眷,已经在延秋门聚集起来,夜色依旧深沉,他们在陈玄礼召集起来的禁军护送下准备逃离长安城。
                          “夫君……”颜月筝掀起车帘,“好像还有其他的皇子公主在宫外呢……”
                          “嘘。”李琅琊拉住马缰绳。颜月筝看见丈夫浓黑的眉眼犹如墨描,他清秀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冷霜的颜色。李琅琊抬头望了一眼高高的延秋门城门,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圣上也不曾说过不带他们,是他们自己没有跟上来——不用管他们。”
                          颜月筝从那些冷冰冰的言辞中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她默默地看了丈夫一眼,然后放下帘子。
                          陈玄礼从他们身边策马小步跑过。他看了看李琅琊,和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可这个眼神极为隐晦,几乎没有人看见,即使看见,也没有人能了解那是什么意思。
                          可八重雪偏偏就看见了,金吾卫上将军的直觉素来敏锐,所以他觉得那个目光有些不对劲。
                          先前李琅琊已经把事情悄悄知会了他,他立刻就召集手下金吾卫,开始金吾卫中还有人表示要死守大明宫和长安城,八重雪先是好言相劝,见劝不得干脆一顿拳脚外加呵斥,众人本来已经为潼关守将们的下场感到心寒,先前说要死守只是一时脑子发热,给自家头目一盆冷水泼下来,顿时都清醒了不少,一个个服服帖帖跟着出城。
                          待陈玄礼过去,八重雪慢慢策马走近。
                          “你在想些什么?”八重雪其实有些不忍心和李琅琊说话,皇甫端华叛变一事对他打击有多大八重雪心里十分清楚。当初听说这一消息金吾卫众人瞠目结舌,在他们心中大约皇甫端华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八重雪心中其实只是惋惜,金吾卫大多数人都是没有经历过战乱的少年郎,而他八重雪,很早以前就亲眼看见自己的家乡陷入一片血海,他知道,一个人只要经历了生与死,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138楼2010-02-19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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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将军?……我没想什么。”李琅琊微笑着,“我只是有点感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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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重雪轻斥着抖动缰绳,没有说话。
                            是啊……怎么能不感慨呢……
                            李琅琊又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延秋门。他的目光滑过延秋门,望向那里面黑暗的街巷,即使什么也看不清,他的目光还是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似有无限眷恋。没有人能猜到他此刻想起了什么。八重雪一直看着他,直到李琅琊转回头,轻柔而略带着冬季干苦气息的夜风扬起了李琅琊垂在肩头的黑发,那些青丝在夜色里缓慢地飘舞起来,渐渐融入了夜色。
                            逃难的队伍渐渐仓皇远去,把长安城抛在了后面。八重雪注意到,李琅琊和自己一样,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潼关已经驻扎满了叛军,而城门下的暗室,已经完全失去了当时的作用。
                            崔乾佑大步走过阴暗的走廊。他其实也抓过不少俘虏,有投降了的,亦有不曾投降的,可他确实不曾想到,这个小将居然能硬到现在。
                            门口的士兵恭恭敬敬地打开门让崔乾佑进去。房内阴冷而潮湿,只有墙角的地方点着一支火把,崔乾佑踏进去,脏污的水渍浸上了他的战靴,他厌恶地跺了跺脚。
                            面相斯文清秀的青年将军被沉重的锁链拷在墙上——颜钧沉沉地昏迷着,身上的鞭伤已经停止渗血,他长长的发纠结在一起,湿漉漉地在肩头缠绕成了条状。而地面上还坐着另一个人,那是个瘦高的年轻人,一头长发在微弱的火光下开不出是什么颜色。
                            崔乾佑跺脚的声音惊动了他。
                            皇甫端华抬起脸,他的神态伤倦已极,斜倚着墙壁,他似乎连目光都难以聚集,看见崔乾佑进来,他只是倦怠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又低下头去。
                            崔乾佑走上前,毫不客气地踢了踢他。“小子,还准备硬到什么时候?”
                            “……”干裂的双唇动了动,皇甫端华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可崔乾佑看出,那些固执的神色在他眼底并没有淡去,只是被痛楚与疲倦掩藏了起来。崔乾佑意识到这一点后,觉得越发地烦躁起来,他素来是个记仇的人——有时候,将领是需要记仇的,否则打仗亦难以有功业——那一箭之仇他至今都记着,一直记着而成了一种奇怪的执念。当然,这也和这个年轻将军出众的外表有一定的关系。崔乾佑知道他出身金吾卫,其实金吾卫倒是让武将们看不起,那些人中,纨绔子弟居多,平常也都是骄横跋扈,真正有骨气的却没几个。所以皇甫端华硬抗到现在不肯低头,实在是出乎崔乾佑的意料。
                            皇甫端华和颜钧不一样,他身上没有伤。他的伤在手上。房内灯火昏暗看不出,端华双手十指指甲下已经血肉模糊,那些从指缝里溢出的鲜血顺着他本来硬净好看的手指流到手腕上,又已经凝结成了暗紫色,而新的血液不知怎的仍然没有完全止住,还在断断续续地往外渗。
                            崔乾佑看在眼里,冷冷一笑。他知道,这伤不招人眼,但最为痛苦。
                            十指连心。
                            “小子,我劝你还是早点觉悟。让你效忠大燕,那是看得起你。”他道。
                            “……大……大逆不道之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咳咳……谈这些……”端华的话都说不下去,自从被火拔归仁那个叛贼携来投敌,他就一直滴水未进,然后是上刑,现下嗓子已经剧痛难当,根本难以再说出话来。
                            预料之中一个清脆的耳光落到脸上。他费力地抬起头,迎上的是崔乾佑冷冷的目光。
                            “我不跟你理论。”崔乾佑道。他转身拍拍手,门口的士兵拖着长鞭应声而入。
                            “崔将军有何吩咐?”
                            崔乾佑也不说话,只是随手一指。士兵心领神会,手腕一挥抡起那粗长的鞭子,劈头盖脸地向着被拷在墙上的颜钧打了过去。清脆的鞭声和着风声立刻响起在房间内。颜钧本来昏迷着,这一下给骤然痛醒,他只模糊地惨叫了一声就死死咬住唇,再也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139楼2010-02-19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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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都是真汉子!”崔乾佑冷笑连连,转头去看皇甫端华。
                              那年轻人居然没有低头,他很认真地凝视着,即使被挥舞的鞭子带起的污水溅上了面孔也毫无察觉,但那目光里的痛楚却太过赤裸裸了,他自虐一般地凝视着颜钧,好像要记住这个场面一般。崔乾佑看在眼里,转头问话。
                              “颜将军是不是还没改变意思?”
                              颜钧正费劲了全身的力气抵抗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哪里还能答上话?可他被崔乾佑一问,下意识地反应就要开口,这一开口,一声忍耐不住的惨叫就溢出双唇,崔乾佑注意到,那声惨叫让皇甫端华全身都颤抖了一下。
                              “……我……崔乾佑!!!你这无耻小人!……啊!……我……我说过,宁死不降!呃——”
                              “两位将军都这么硬气,难道指望李隆基封你们个忠义大将军什么的做做?”崔乾佑轻蔑道,“比你们硬气的忠心的有的是,比如高仙芝,再比如封常清——”
                              “去你娘的——!”一向斯文得不像个武人的颜钧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少在这里说风、风凉话!我们……呃!”
                              “啧啧,颜将军一向文质彬彬,怎么也骂起人来了,”崔乾佑咋舌,“你们是不知道,方才长安城的探子才来禀报,昨日李隆基那老东西还在勤政楼发了什么狗屁的讨叛书,说是要御驾亲征……那个措辞才真算得激烈!听探子说那个起草宣读讨叛书的御史台左丞是李隆基家侄儿——啧!那小子当时的样子,才是代表你们口口声声要效忠的朝廷、才真算是慷慨激昂哪!——哼,还指名道姓痛骂你皇甫端华大逆不道,天下以你为耻!二位将军,硬下去也无甚意思,不知谁传的话,你们已经成了叛将啦,怕是要牵连全家也不一定!想要在他李家青史垂名,是没份了!”
                              崔乾佑这番话其实重在后半句,他想告诉他们,朝廷已经把他二人当成叛将,硬抗下去没名也没实,完全是赔本买卖。可他话音一落就看见了皇甫端华的眼神。
                              年轻的将军仰着一张满是脏污的脸,直直地瞪着崔乾佑,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他死也不愿听见的事实。崔乾佑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转身看向颜钧,颜钧的神色也一样。
                              “崔乾佑!你胡说!”颜钧的声线在颤抖。
                              “我为何要胡说?”崔乾佑不明就里,但还是直觉地顺着颜钧的厉声质问往下说,“探子已经记下了那什么狗屁诏书,真是令人笑话!你们要看,现在我这里就有!”
                              “不可能……不可能……”颜钧惨白的脸色让崔乾佑也觉得有些骇人,“牵连全家?不可能!!!”他猛然大吼,尽管声音已经嘶哑不堪,“你想骗我们降你,门都没有!不许你这样……这样污蔑朝廷!”
                              “哼!”崔乾佑重重冷笑,“颜将军,你征战的年头也不短,难道没听说过误传战报的事么?”
                              “……不……不可能……”颜钧极力克制着,却仍旧忍不住牙关的颤抖。
                              “不信?不信就等着听你全家的死讯罢!”崔乾佑冷笑,“放心,颜将军,我会禀报主上,等你听到这些消息后再杀你。”他说罢就转向皇甫端华,本来以为他会与颜钧一样的反应,可是崔乾佑一转身就发现了不对。
                              那个小将还是那么坐着,他脸上的表情还是保持着方才的样子,愣愣的没有一丝反应。崔乾佑看了看他,终于发现一丝不对,他走上前,粗暴地拍了拍那张俊脸。
                              “你小子,怎么了?!”
                              那黑白分明的双目终于凝聚起一点点生气,皇甫端华的脸上显出一种似在梦境的神情,他努力地看了看眼前,终于看清了崔乾佑。
                              “你方才……方才说……”崔乾佑骇然地看着那英俊的小将冲自己伸出一双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手,“你方才说……御……御、御、御史台左——左丞——”那个官职在他竟好似难以启齿,“他——他指名道姓说……说天下以我为耻?”
                                                                                                             (未完待续)
                              


                              140楼2010-02-19 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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