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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长安/原创】《谁辨他乡与故乡》(CP:端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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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会会。”安守忠站起来。先前送来的书信已经说了,此番带兵前来的,是唐军降将皇甫端华。他带了一万人前来。安守忠其实觉得奇怪,一个降将,无论如何也不能信任的,崔乾佑给此人这么多士兵,就不怕他带着士兵倒戈回去。
其实崔乾佑的部下也问过此话。当时崔乾佑哈哈大笑。
“他哪敢!以他这身份回去,还不立刻就被灵武朝廷料理了!”
“可您看那小子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为救颜钧……”参军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他没准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
崔乾佑收敛了笑容,狠狠地剜了部下一眼。
“老子爱让他带!你们少多嘴。”
部下噤声,当下不敢复言。
“在下皇甫端华,见过安将军。”帐外年轻将军抱拳行礼。
安守忠跟几个幕僚站在帐内,从撩起的帐门处打量着皇甫端华,也不说话。几乎是一见面,安守忠就感觉到某种不同于一般武将的气氛。一般来说武将性子大多比较豪爽,聪明的虽然也不会心直口快,但是至少没有像眼前这人一样的清冷——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端华依旧未着铠甲,那身黑衣随着庭下微微的风不断飘动,显出全身干净利落的线条。年轻将军俊俏的面孔上毫无表情,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将军……就是听说这小子连下三镇……”
“有意思。”安守忠抬起一只手抚摸下巴,眼里闪动的全是饶有兴味的笑意,“崔乾佑倒也真是能耐,这样的人都能招降了来。”
当天晚上安守忠就明白崔乾佑这招降实在是个英明的决定。
开始安守忠手下还有些偏将对新来的皇甫端华抱有抵触,加上对方乃唐军降将,自然是看他不起的,故不愿让他参加晚上的例会。安守忠不动声色地平息了手下的怒火。于是皇甫端华坐到案前的时候,便发现有些偏将故意扭头不看自己。
他笑了笑,心中释然。一个连自我立场都已然失去的人,哪敢奢求他人的尊重?
“将军要驻守此地,等待房琯军队?”
“……是。你有什么建议,说说。”安守忠坐直身子。
“请恕在下不能同意。”端华轻轻施礼,但谁都看出来,他那个动作里并不包含任何的尊重意味,“将军当继续进军,直会房琯,不可在此等候。”
“为何?”安守忠看着他,“想来房琯离咸阳也不远了。”
皇甫端华站起身,他剔透的黑色眸子毫无表情地凝视着安守忠。“房琯一介书生不会打仗,在下曾与之有过数面之缘——”他顿了顿,因为他看见其他将领眼中分明的轻蔑意思,“虽然那时在下位卑无缘与之交谈,但从他人语言中了解,此人在战事方面,总爱僭越。”
“怎讲?”
“就是分明不懂战事,还要指手画脚。”端华毫无生气地笑了笑,语气平直,“战场变幻,将军若坐等,必给迂腐之人以机可乘,只能进军,房琯等人不善应变,军中又大多为文官,只有突遇,才能使之措手不及。”
帐内陷入一片沉默。有些人想要说话,可想想此人说的似乎确实有道理,只能咬牙不言。
“何况,我……我军兵少。此地乃是平原,若是正面作战,不占便宜。何况……何况房琯后方官道畅通,粮草运输相对便捷,若是我军久持而不能西进,后果——”皇甫端华顿住,“罢了。将军英明,在下何必多言。”
“……我凭什么要信你?”安守忠快速思索着,却近乎戏谑地打量着皇甫端华。
修长的手指在黑色衣袖的掩盖下紧紧地握起,刀柄上的花纹硌得手指生疼。于是所有人看见那个黑衣小将站起来,高挑的身子微微弯下去。
“在下随便一说,将军若不信,就请自便。”
这种轻慢和冷漠的态度激怒了所有人。可皇甫端华面上神色泰然自若,他掀开帘帐就走了出去。
“安将军!这小子……”
“简直是混账,他简直把您都不放在眼中了!”
“肃静!”安守忠道。他蹙起眉头,细细思索着黑衣小将方才的话。然后他伸出一只手按住面前图纸,不顾四起的反对声,他命令道:“照他说的做。不过,要让他打前锋。”



168楼2010-03-07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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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K大人辛苦了……
    原本论坛进不去以为看不到更新了呢……
    请继续虐下去吧口胡……- -


    172楼2010-03-07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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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了一年多的天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在度娘这见到它的一天……
      俺就不说啥了。
      只盼大人你快点完结了。出本的时候说一声,俺好拿到学校去推广~


      173楼2010-03-07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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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只剩地板了,越来越虐了~~~~~~~~~~


        IP属地:北京174楼2010-03-07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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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5楼2010-03-11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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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九)
            陈涛斜一战,本来已经聚气些士气的唐军再次元气大伤,房琯垂头丧气地回到灵武,皇帝震怒,本来下令严惩不贷,几乎要将这老臣流放南方,朝堂上丞相李泌与李琅琊跪地苦苦劝谏,李亨终于收回成命,好生安抚房琯,却也不再像往常那般信任他。李琅琊心中冷笑,冷笑的同时又觉得心中暗暗生寒。
            至于新币一事更是焦头烂额,第五琦不但罢官,流放亦是免不了的了。李亨盛怒之下干脆把流放地一事交付廷议处理,这一招实在阴损,若有皇帝维护,大臣们还会多少收敛些,交付廷议,流放地可就不止千里之遥了。
            “柳州?”
            “呸!柳州!那太近了,早就说过他此举不妥,可他就是不听!”立刻有人跳出来反对。
            李琅琊皱起眉头看着众人,他倒是觉得太过苛刻,阴狠从来就不是他的作风。他不想把人逼倒绝处,那种滋味他自己尝过。
            “在下倒是觉得……贬谪柳州,处罚过重……”
            一只手按住了李琅琊的肩膀。他抬头,看见赵仪然不知何时立在身后。
            “李大人……听大人们把话说完罢。”
            “雷州!”
            “雷州倒也的确合适……”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平章事赵仪然冷眼看着,直到众人的议论平静下来,他才凉凉地开口。
            “……琼州。”
            “什么?!”李琅琊难以置信地看他,琼州?那可是真正的天涯海角啊!
            第五琦确是有才,原先又颇得圣宠,不知有多少人红着眼睛就等着这一日,可是碍于皇帝暧昧不明的态度和几位丞相的保全之意,也不好太过尖锐,以免招祸。如今平章事开口说要贬放琼州,一帮人心中暗喜,自然顺水推舟,保持沉默。
            李琅琊咬牙在桌案下推了推赵仪然。“他过不至此!”
            赵仪然也没看他,只是低声道:“圣意也。”
            李琅琊给这句话顶得一阵沉默。圣意也。他知道,单凭赵仪然断不敢说出这样的话。良心为何物?帝王家面前,一文不值罢了。李琅琊看了看赵仪然,缓缓地站起身。
            “忠州。”他吐字很慢,可却分外清晰。那语气太过坚决了,以至于所有人都惊诧地看他。忠州,不过是蜀中地区,这贬谪,可算得是很轻的了。
            “李大人……!”赵仪然大急,出言欲阻止他。
            “忠州!”李琅琊语气断然,“第五大人过不至此,谁要是再敢提雷州琼州一类荒蛮之地,折子就不要送进门下省来!”他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赵仪然望着他的背影,沉沉一叹。
            “我说,你居然真的敢把那些人都活埋了?!”崔乾佑的话是在责备,但是语气里却找不出多少责备的成分来。
            皇甫端华侧身坐在一张低矮的桌案前,身上黑色的锦袍拖曳了一地。他紧紧抿着双唇,直把那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抬眼看了看崔乾佑。
            “我没有。”
            “那是谁干的?”
            “是手下副将……年轻不懂事……”端华皱着眉头,似乎懒得回答他,“我已经军法处置了。”
            “咳!不过是唐军,而且据说也没多少人……埋了不就埋了!”崔乾佑抬手,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尴尬地放了下去,“你难接受……原也应当。”
            小将没有答话。崔乾佑看得出来,对方的心思早就不知散到何处去了。他为这个发现而感到微微的恼怒,不知怎的,皇甫端华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他手下败将,但每次面对对方的时候,崔乾佑总有种奇怪的挫败感。自陈涛斜一战,皇甫端华奇迹般地以三千人大败房琯五万大军后,燕军中就没有人再敢明目张胆地与之作对。高位素来能者居之,若是一味攻击对方,反而会给别人留下把柄。故而端华回到崔乾佑那里后,明显感到言语上慢待他的人少了许多。可他仍旧不觉轻松,因为他心中看得分明,那些人,在心中还是看不起自己的。
            罢了,自己这样的变节小人,谁能看得起?他笑了笑,笑容苦涩。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不要总是愁眉苦脸?!明明是胜了,便是我明白你心里有疙瘩,可到底是——”崔乾佑略有不满地开口,却突然转移了话题,“潼关那边说——颜钧跑了。”
            


            178楼2010-03-21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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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华的手指轻轻一颤。“是么?”
              “你别装了!装给谁看?”崔乾佑撇嘴,“我知道,是你托人放走的罢?小子,你行啊!”
              “我没有。”
              “……你不承认便不承认罢,反正我也不在乎那小子。有时候硬气过头也不是什么好事,”崔乾佑摇摇头,举起身边酒坛,在面前酒盏里斟满了酒,“这小子算是运气不错,要不是你放走他,我是迟早要杀他的。”他顿了顿,放下酒坛,抬头看向端华,“是你救了他,可他倒没领你的情。”
              “我没救他……我亦不要他承我的情。”端华语气平静。
              崔乾佑挥挥手,一副挫败的样子。“罢了罢了!不跟你说这个!”他举举手中酒盏,“别想那么多了!”
              端华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倒酒。侍卫悄悄退出去,只听见酒液被慢慢倾在酒盏里,发出清亮的声响。端华放下酒坛,看着那盏子里不断晃动的清亮的酒液,他苦笑着,不知从何时开始,除了对与李琅琊再见一面的执念,他发觉自己对一切事物都提不起半分兴趣。如果说唯一能唤起他几分兴趣的,大约也就是战场,可他却又害怕看战后的那些景象。端华抿了抿嘴,举起酒盏一口饮尽。酒的滋味很浓烈,他轻轻咳嗽了两声。那边崔乾佑一样不开口,只是闷头自饮,大约也是为战事前途而担心。男人聚在一起,如果默默喝酒的话,那酒往往去得很快,于是坛中的酒很快便浅下去。
              端华无意识地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指,按了按面颊。他脸上已然一片通红,但他自己却是没有意识到,他甚至不曾发觉,自己已经趴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崔乾佑凝神看着他,那年轻的将军以一个平素无论如何也不曾现出的姿势趴在那里,全身的黑衣现出柔软的姿态,他束发的丝绦散开了,长长的发披散在脸颊和颈边。本来白皙如冠玉的面孔显着一片灼热的浅红色,英挺浓丽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是了,即使是喝醉,他也依旧无法呈现放松的神态。崔乾佑看了他一会儿,叫来侍卫长,低声吩咐几句。那人得命,出去一回便带进来几名女子。
              端华在朦胧中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柔软与清凉,那是女人的手指在轻抚着额头。内心深处的记忆被如此轻易地唤醒——想当年他供职金吾卫,一月之内至少有好几日是这么度过的,哪回不是等到明月高悬,红烛燃尽才带着一身风尘出得花街柳巷?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搂住了身边的女人,长久不曾发泄过的欲望,让他将女人一扯便放倒在桌案上。女子发出低低的笑声,伸手环上他的脖子。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气袭来,端华猛然清醒了些。
              这不是他。
              他推开了女人。
              “恩?”崔乾佑一直闲闲地在一旁看着,此刻他笑起来,“怎么?”
              端华清醒了些,他努力抑制着一阵阵上涌的酒意。“我不需要这些。”
              “嘁——”崔乾佑皱着眉头看他,“大家都是男人,你骗谁?小子,是英雄,哪个能说自己不沾风尘边的?”
              “不信便罢。”端华坐在地上,双肘撑在膝头,用手指揉着眉心。崔乾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直到笑够了,才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道:“你别告诉我,你一直都是自己——哈哈哈哈!”
              “是又怎么样?”端华不耐烦地看着对方。他此刻已经无所谓了,丢人什么的,都无所谓。方才控制住的酒意又渐渐涌上,他感到昏昏沉沉。
              崔乾佑低低笑了几声。“我还真好奇了,是谁让小将军你这么痴情?”
              端华不想回答。那些关于李琅琊和关于长安城的记忆,哪里是别人能够随便发觉的?知道这些的,大约只有安碧城,八重雪,还有……颜钧。他明白他猜到了。可昏昏沉沉的心绪由不得他做主,他不由自主道:“他——他已经成亲了。”
              崔乾佑哗然大笑。“成亲了?这姑娘既然已经嫁与他人,你这死脑筋还做得什么想头?男人么,你该不会真的如此痴情罢?”
              端华笑了笑。“是……他成亲了,在我从军之前就成亲了……”他举起手指,玩弄着垂下的长发,“……他自从……娶……不,嫁人,自从嫁人之后就变了……当然,也可能是我变了……是我变了……或者是……”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笑话!姑娘家嫁了人,哪里能像以前一样对你?”崔乾佑不屑道。
              皇甫端华本来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一点,仿佛自己爱慕的人就在面前。听了这句话,他转眼,龇着雪白的牙齿,冲崔乾佑笑了笑,那笑容很是俊丽、明亮,可眼角眉梢却有深深的苦涩。
              “嘿嘿……这、这你不懂。就跟你不懂我为何……为何要降你是一样……”
              端华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他扶着墙,勉强稳住了身体。那身不带一丝杂色的黑衣,随着他不稳的动作,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他终于站稳了,便转身想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回过身来,醉眼朦胧地乜斜着崔乾佑道:“这……些,这些你不会明白的……”他说罢转身推开门走了。
              崔乾佑目送着那个瘦削高挑的影子离开,一言不发。他招手唤方才的女人来到自己身边,才曲起嘴唇满不在乎地一笑。
              “嘁……老子要知道你那些事作什么,只要你能打仗不就行了!”
              至德元年,唐军劣势依旧未有起色。
              至德二年正月,安禄山手下叛将史思明率领十万大军,直扑太原。情势危急,眼看着李家半壁江山,也渐而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李光弼死守太原,叛军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其间皇甫端华倒是落得清闲,崔乾佑那边久不出战,他每日不过静观其变。
              正月初六,安禄山为其子安庆绪所杀,不久安庆绪即位,将史思明调回范阳,留下其他人继续围攻太原城。
              烽燧四起,战火纷飞,军饷压力不断加大,灵武朝廷国库更是日渐窘迫。房琯不再得李亨信任,韦见素等老臣已然精力不济,宰相李光弼又在太原死守,郭子仪更是在外征战,官道粮草吃紧,第五琦钱币改革带来的祸端还未曾消弭,李琅琊在危急情况下迫不得已,一肩挑起所有重担,渐渐权势滔天。
                                                                                               (未完待续)
              


              179楼2010-03-21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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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将不曾。”端华不卑不亢,心里却着实捏着冷汗。南霁云是他有意放走的,他实在不忍心。否则单凭那区区三十人,几万大军哪里能挡不住?
                他无可避免地、悲哀地发觉这个事实:他降燕,心中仍然对那个李唐盛世放不下。
                “元帅不必担心。”端华冷冷道,“睢阳城已然将倾,即使南霁云到达临淮,贺兰进明也断不肯出兵来助。”
                尹士奇心中窝火,但没有证据,当前不好斩杀骁将,又想想这小将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只能恨恨吩咐将皇甫端华带下去抽上几鞭。
                十月将至,睢阳城内粮食已然吃完。眼看援军确实毫无希望,燕兵气性又起,围攻越发猛烈。
                周围燕军杀声震天,浓烟四起,皇甫端华立于城下,看着士兵们已经不知第几回顺着云梯爬上城头,可这一回却不像他想象的那般,须臾城上欢声雷动,燕军旗帜赫然高高飘扬。皇甫端华眉头一凝。他心中涌起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是庆幸这一战终于结束,还是悲伤李家江山再被进犯?
                “——睢阳城破了!”
                “城破了!”
                燕军拔营进城,城内空空荡荡,竟然似一座空城。端华心中诧异,却仍旧只能先登上城楼查看状况。看见张巡等人已被绑起,端华走到他们面前。
                “城中百姓呢?”他皱眉。
                张巡满面烽烟,却依旧傲然。“成年男子已然战死了。”
                “……女人和孩子呢?”
                “哼!”张巡轻蔑地看着他,“都被将士分食了。”
                端华握着刀柄的手一颤。这边早有裨将上来禀报。说是方才已然讯问过,张巡等人先是用茶纸混在粮食中作为军粮,茶纸吃尽,便宰杀战马。战马杀尽便轮到鸟雀地鼠,最后张巡杀了自己爱妾,给士兵们分食,最后将全城女人找出来杀了吃掉,女人杀完了便是老年男子。全城人心知不能免死,居然无一人叛变,如今全城也仅剩四百余人了。
                皇甫端华听完此话倒吸一口冷气。他无言地瞪着被五花大绑的张巡,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你真是……睢阳城原来便没有多少人……你居然还……”他震惊之下说话一时便不大顺畅。
                张巡皱了皱眉。“你这叛将!你如何得知城内原先……”他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久久地打量面前的小将那一头红发和美若冠玉的面孔,渐渐露出了然和嘲讽的神色来,“还真是传说中的面如冠玉啊……你是皇甫端华?!”
                “……正是。”
                “哈哈哈!你这投敌叛国的小人!”张巡仰头哈哈大笑,“我跟你等鼠辈,没有什么好说的!”
                端华深深吸一口气,方聿看见将军的手指握在佩刀上,收紧了又松开。
                “若不是你等先失潼关,后叛贼人,山河何以破碎至此……”
                “闭嘴!”端华猛地扭过头,厉声大喝。他一步跨上前揪起张巡衣领,方聿看见他双眼闪闪发亮,还泛着红,“你知道什么!潼关是你守的么?!宝灵一战是你打的么?!啊?!!”
                周围燕军将士噤若寒蝉,谁也没见过自家将军这般模样。大家心知肚明,皇甫端华乃是降将,最惧别人议论自己身份,还有潼关之战,如今张巡看来是一心想死,否则说出这样的话来,哪里还有活路?
                “呸!皇甫端华!你也有脸说这话!我管你们潼关究竟打成什么样!”张巡毫不示弱地大吼,即使嗓子已经一片沙哑,“你的气节呢?!忠义之心呢?!——无耻小人!”
                端华瞪着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揪住张巡衣领和肩膀的双手一阵剧烈摇晃。“你……你……你以为你自己是英雄?!你杀了这里所有女人,还有孩子,你以为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给你杀的?!你问过他们想活下去没有!啊?!你要效忠李家,他们凭什么跟着你进行所谓效忠——你,你守罢,为了你的忠义道德抛弃一切罢!”他抽出一只气的发颤的手,想去摸腰间佩刀,但摸了好几下都没能摸到,“你以为……你以为你很高尚是么——”
                “将军不可!”方聿使个眼色,扑上去用力按住端华的手,其实他根本无需这样做,皇甫端华的手指早就颤抖得没有了一点力气,众人七手八脚地硬生生将二人分开,端华根本没了挣扎的余地,只是接不上气般连连咳嗽着,众人惊奇地发现,他们的将军早就泪流满面了。
                


                181楼2010-03-21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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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扶将军下去!”
                  “快快把张巡押下去!快!”
                  屋内一灯如豆,方聿一身戎装立在床前,默默地看着沉睡中的皇甫端华。他已然脱掉了外面铠甲,一身黑衣卧在那里。明灭的灯火衬托得那人脸色惨白如纸,那些泪痕仍旧宛然可见。皇甫端华微微动了动,沉睡中好不容易放松的眉头又重新拧紧了。
                  “……小方?”他叹息似地问。
                  “是。”
                  端华挣扎着坐起来,方聿也多少了解他,并不出声,立了一会儿便转身欲走。
                  “等等!”皇甫端华的声音很是虚弱,“……小方……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将军何出此言?”方聿皱起眉头。
                  “张巡是个英雄……”端华缓缓地吸着气,满脸挥之不去的绝望和疲倦,还有深沉的自我厌弃,“我不如他,不如他……不,是根本不能比,他是忠肝义胆,我是变节小人……”
                  “将军!”方聿低声急叫,“这话不可随便说!”
                  端华抬眼看了看对方,方聿看见他英俊的轮廓在微幽的灯火下显得很深刻。“你怕什么?话是我说的……我说到哪里了?”他皱着眉头,苦恼不堪地思索着,“啊……对了,他是英雄,的确是,连爱妾也能杀了给将士们分食,就为了守这睢阳城……”他的语调颤抖起来,“换了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那些女子也是人哪,她们大约也想活下去罢……也罢,说不定是我这小人自作多情了——”他自嘲的语气变得僵硬而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我真的不是想——要不是为了——为了他——我早就自刎了——”
                  “将军!”方聿一把按住他肩头,狠狠摇他几下,“别胡思乱想!”
                  “我哪有胡思乱想……”端华苦笑,“你是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这些,只不过有些事情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罢了……人生在世啊……奈何!奈何!”他干笑了两声,“我没事,你出去罢。”
                  方聿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门,不忘吩咐门口站岗士兵留意房内动静。
                  端华吸了口气,他感到全身上下散了架般的虚脱。长期的征战留下的旧伤在全身各处隐隐作痛,有痊愈的,也有留下病症的——心中长时间的抑郁和彷徨,还有那些刻骨铭心的相思,让他无助地盯住桌子上闪耀的微渺灯光。他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末了垂下去,一动不动。
                                                                                   (未完待续)
                  


                  182楼2010-03-21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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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二)
                    至德二年十一月,情势急转直下,叶护王子在曲沃大胜,借着郭子仪在陕城再次大败叛军。
                    十一月十八日,唐军准备开拔,即将进入东都洛阳。
                    两京即将收复。
                    局势将转,帝业将兴。
                    “将军你在做什么?!”方聿披散着头发一把推开门,“将军还不快走!城门要破了!”
                    皇甫端华就坐在桌子上。方聿看见他一只脚踏在桌上,另一条腿自然地垂在桌畔,那姿势看起来桀骜不驯到了极点。
                    “将军还不快走?!崔乾佑安守忠他们都带着人跑完了!”方聿一把抓住皇甫端华胳膊,大声急叫。
                    端华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他也不答话,任凭方聿在一边急得跳脚。端华不紧不慢地擦着他的佩刀,他的身边放着另一把剑——那是凌虹——崔乾佑跑得急,根本忘了带。端华擦完了刀,把它收归刀鞘。他看了看方聿,眼中闪出一点笑意来。
                    “小方,你我好歹共事一场。这个给你,你快走罢。”他将佩刀塞进对方手里。
                    方聿目瞪口呆。
                    “将军!你这是……”
                    “带着剩下的人,走!”端华一声厉喝,一把推开方聿出得门去。
                    长风猎猎而起,前军已然来到洛阳城门下。
                    “报,城内叛军大多已经溃逃,不曾遇到抵抗。”
                    李嗣业听了军报,也不急着下令。他勒住马,向后略略退了两步。
                    “没有叛军了?除了满城百姓以外,是防守空城?”
                    “先别忙,当心有诈。”
                    “将军,你看。”突然插进来的清朗声音,让李嗣业顺着那把枫桥夜泊所指的方向看去。
                    城头上有个清晰的身影。那人居然就坐在城垛上,闲闲地向下面看着。李嗣业眯着眼睛望去,那人一头长长的红发迎风招展,连带这那一身黑色的衣袍上下翻飞,他靴子上的金扣闪烁着刺眼的阳光。那种悠然如入无人之境的姿态,让城下的大军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阵微妙的躁动。
                    “那是——”
                    “那是叛将皇甫端华。”八重雪紧紧盯住了城楼上的人,眼里浮起一层说不清楚的神色来。
                    “城里有兵?”李嗣业惊道。
                    八重雪摇了摇头。“不。我估计,应该是他留下来了。他们把他留在此处,做垫背。或者……”他顿了顿,把后面半句话咽回去了。
                    ——或者是他自己要留下来的。
                    端华的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他侧着脸,怀抱凌虹看着城下一片黑压压的大军。他明白他们恐城中有伏兵,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他们猜错了,整个洛阳城,除了百姓,真的便只剩他一个人。安守忠留他断后,他却把手下所有士兵都赶走了。百姓们暂时还不知道如今状况,否则肯定要把他生擒了开城迎接的。他只有一点时间,不过,也足够了。端华眯起了眼睛,今日的夕阳格外明丽,那些光线在透过干冷的风,照在他的脸上,将那张冠玉般的脸照出透明的意味来。城头空旷,坐在城垛上迎着风,他甚至有了将要飞起的错觉。他看见了人潮前面的八重雪,还看见了旧日金吾卫的兄弟们。他看不清他们的眼神,不过断无必要了,那些眼神,他能想象得出。只是他预料中的人,他不曾见到。
                    ——本来就是奢望不是么?自己既然当初选择了不归路,怎么还能抱着再见他一面的奢望呢?
                    他先是遗憾,却又很快感到莫名的轻快和舒适。一切都要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
                    他觉得疲倦。
                    端华勉强打起精神,望着城下,提起声音。
                    “头儿,我们又见面了!”
                    八重雪没料到他开口说话,整个人微微一惊。但那绝美的面孔上并没有半分动容。他冷冷地凝视着城头上那黑袍招展的修长身影。
                    “你我兄弟情分已尽!”他冷冷挑眉,提气回答。
                    城头上的人似乎笑了一笑。八重雪不曾看清。可他看见皇甫端华翻身站到城墙里面。他扶着城垛开口,语气中居然带着几分调侃般的笑意:
                    “也罢!头儿,城里没有兵!你们杀了我,就可以进城了!”
                    “将军别轻举妄动。”八重雪对李嗣业道。
                    


                    185楼2010-03-21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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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在片刻后,城门轰然敞开。这天本来就刮着猛烈的西风,城门这么一敞,强劲的穿堂风霎时四起,吹得唐军所有旗帜发出裂帛般的响声来,也吹得城门口站着的小将身上的黑袍猛然分张。那些纯黑的长长的衣摆在风中狂乱地飞舞着,使得那俊美高挑的孤身小将看起来宛若一只孤独的黑鹰。城门尽头皇甫端华眯着眼,端正的脸上有些迷茫,亦有些满不在乎。他和八重雪想象中的并不完全相同。八重雪总以为,他已然身经百战,全身应该多少有些戾气才对。
                      “大家先别动。”李嗣业道。
                      若城中有埋伏,何苦上前送死。若城中真的只剩下他皇甫端华一人,他们也不在乎多等这片刻,何不等八重雪把眼前这叛将料理了再进军?
                      八重雪的手指放在腰间刀鞘上,他谨慎地迈着步伐,顺着城头宽阔的吊桥一步步地走上前去。整个过程中,身后大军奇迹般地静默无言,仿佛被这种奇特的对决场面震摄住了——是了,他们从没见过孤身一人守城的将领——即使他是个叛将。
                      八重雪一直走到十丈开外才停下。
                      皇甫端华一动不动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头儿,没想到你我有朝一日刀兵相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浓烈的疲倦。
                      八重雪心念动了动。
                      “你还是乖乖受降罢。”
                      “为何我要受降?”皇甫端华笑了起来,他的声音甚至还没有衣袍招展的声音来得有力,“我说过,你杀了我,就可以进城了。”
                      再次受降?那他岂不成了笑话。
                      八重雪的嘴角不易察觉地颤了颤。他反手,缓缓地自身后拔出枫桥夜泊来。
                      “你不愿意,我就只能如此了。”
                      端华心中明白,若是单论武艺,他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八重雪。他微微地笑了,然后拔出剑来,剑身随着动作,被射入城门的西下余晖反射出雪亮刺眼的光芒来。八重雪凝神看着他拔剑的动作——他的动作很稳定,很坚决。如果说方才那层疲倦的神色在皇甫端华周身挥之不去的话,此刻它们却随着他拔出剑来的动作而完全消散了。
                      “头儿,请罢。”他微微笑着。
                      能死在曾经的兄弟手上,也好……尽管他们已经不再认自己了……曾经他们也勾肩搭背,为了今晚谁值夜,或者喝了花酒谁来付账而吵吵闹闹……现在那些事情都成了云烟。
                      只有八重雪自己明白,自己握着刀的手指在发颤。红衣的将军眼波一横,下定了决心似地一刀劈出。
                      一声清脆的短兵相接的嗡鸣,八重雪惊诧地稳住了隐隐作痛的手腕,他想过,皇甫端华的武功在不停的征战中一定会大有长进,可他根本没想到长进会这么大。可情势容不得他多想,八重雪侧身避过剑气,再次举刀直劈。红衣将军身法快如闪电,根本不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可八重雪几乎是几招过后便发现,皇甫端华只守不攻,并且守得滴水不漏。八重雪眉头一拧,硬生生将手腕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乘着对方还未曾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刀换到了左手,一刀劈出,端华下意识地一惊,却怎么也避不开如此凌厉的刀锋了,那把雪亮的刀眼看就要抹上他脖颈,他只能举手去挡,胳膊上一阵剧痛,立刻皮肉翻卷,左臂上留下个深可见骨的伤口。剧痛让他瞬间汗湿重衣,可情势哪里容他懈怠,他抽身疾退。
                      八重雪正要次举刀,却突然瞥见了皇甫端华的眼神。那是何等悲凉的眼神啊……正是这眼神让八重雪手上动作一滞。这一瞬间端华脚尖点地连连退到几丈开外。
                      “等等!”他厉声大喝,声音却突然变得悲凉而温柔,“头儿,我是罪有应得——我只问你一句话——李琅琊,他此次不曾随军么?”
                      八重雪愣了愣,也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腾起数丈高的无名火。“没有!”
                      “真没有啊……”端华微微垂下眼睛,他惨白的手指抚上胸口,与黑色的衣袍对比得教人触目惊心,他用力地按住心口,仿佛要按住某些奔涌而出的悲伤情绪,“……哈哈……到头了……终于到头了……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些疯狂的笑声如此悲凉,八重雪感到耳朵嗡嗡作响,然后他看见皇甫端华猛地抬了起头:
                      “八重雪——!!!你可以来杀我了!你来啊!——来啊!!!”
                      八重雪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只是想生擒他——至于生擒之后,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如今真要他杀他,他怎么下得去手?!
                      就是这电光石火之间,皇甫端华右手已然提起剑就往自己颈间抹去。他的黑袍随着他的动作猛然扬起,就像一只折翅的鹰。
                      “——不!”
                      雪亮的三尺青锋被踢起数丈高,八重雪茫然地看着那剑在空中翻转,然后落到地上——皇甫端华的手腕一定已经被自己踢断了——他这么想着,然后他猛地清醒过来。
                      所有人都看见那红衣的将军猛地扑上前去,一把捏住对方下巴——可是还是稍嫌迟了,皇甫端华面色惨白如纸,他跪在尘埃里,眼睛紧紧闭着,浓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两抹深深的黛色,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他低沉地咳嗽了两声,八重雪看见一缕鲜红的血液顺着那人尖削的下颚流淌下来。
                      “不——!!!”
                      李嗣业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了一幕有那么片刻,然后他一挥手。
                      “全军听令——进城!”
                      策马前进的将官队伍中,韦七转身推了国平一把,右金吾卫郎将那带着哭腔的话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你……你个没出息的……你他娘的哭什么啊!”
                      猛烈的西风铺天盖地地吹来,空无一名守军的洛阳城内铺满了枯叶,唐军大队人马得得的马蹄声和整齐的步伐声,传了很远。
                      


                      186楼2010-03-21 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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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我在官网上看。。看了我一天。。。
                        快点完结吧。。


                        187楼2010-03-21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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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虐了~~~~~


                          IP属地:北京188楼2010-03-21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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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楼2010-03-21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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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李琅琊作揖,“我有一事相求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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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将皇甫端华交予大理寺审理,我已经向陛下举荐由你主审,你……你不会推辞罢?”
                              “哎?”赵仪然站住定定地看着李琅琊,渐渐他笑了,“不必多言,我明白。另外一位主审是何人?”
                              李琅琊皱着眉,似乎有些苦恼。“我也不知,可能是大理寺卿。我去打听打听罢。——拜托了。”其实这一安插来得多么不易,纵使赵仪然如此了解他也不一定能够体会。当时李琅琊力荐平章事赵仪然主审,李亨也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李琅琊。
                              “丞相觉得此人足够重要?”
                              “臣斗胆,不是陛下说过要仔细审的么?”
                              “让平章事去审,像什么话……”李亨眼神幽暗,自言自语般地轻声道,“也罢!朕便依你,让他去审。”
                              李琅琊现在想起当时皇帝的神色,都不由得要出一身冷汗。小皇帝的心机,不是他能猜透的。即使他想打听另一位主审将是何人,他也不敢再问。
                              身为人臣,自当懂得进退分寸。
                              李赵二人在宫门口分手,各自登车回府。
                              这厢不久便到了府上。李琅琊步上前厅,侍女小鸳便上前迎接。李琅琊径自褪下朝服,小鸳不声不响在一旁服侍,李琅琊悄悄瞟了她一眼。
                              “夫人还在生气?”
                              “啊……”小鸳不防李琅琊与她说话,微微一窒,“是……夫人大约还不曾消气……”
                              颜月筝自从有了身孕,脾气也变得略略有些不好起来。前些日子也不知与李琅琊起了什么争执,已然好几日了,李琅琊忙于公事,亦不曾及早处理。他想到此处,苦笑起来。过一会儿去给妻子陪个不是罢,他这么想着,撩起衣摆坐下。他越来越体会到,家室也是丝毫不逊于政事的重担。他想起了父亲过去对自己说过的话,现在自己已然自立门户,甚至超过任何一位兄长——他们从来没有像他一般,能身居如此高位。
                              胸口又传来已经出现了一段时日的隐痛,李琅琊暗暗吐吸几次,想把那些疼痛压下去,却觉得呼吸火热。他摸了摸额头,感到冰冷。他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断时间身体的不适,不仅仅是因为公事的繁重与身体本身的缘故,而是因为,皇甫端华要回来了。
                              他感到紧张。那些思念终于得偿的酸涩与狂喜,更有那些纠缠得他痛苦不堪的恨意,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小鸳推门送茶进来,李琅琊抬眼看她。当年青涩的少女已然不复存在,如今小鸳已然成了沉稳端庄的年轻女子。李琅琊一面这么想着一面看她,却没想到被他这么一看,小鸳早就脸上飞红。
                              “奴婢……奴婢告退……”
                              “小鸳等等!”李琅琊开口一唤才发觉自己这一声唤得有多么不妥。果不其然,小鸳转身,眼波带水,含羞带怯地看着他,李琅琊凄然一叹。小鸳是自己多年贴身侍女,论理,如果最后能够生子,定然要收作妾室的。李琅琊也知小鸳对自己一直情有独钟,可是他却从来不曾对她做出什么越礼之事。只因为,他心中在很久以前就已然被皇甫端华占得满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世子?”
                              “小鸳,”李琅琊捧起茶盏,微笑着看她,眉眼温柔,“你今年有多大了?”
                              “奴婢——”
                              李琅琊不待她说完便露出了然的神色。“啊——我记起了来了,你比我小四岁。今年该有……”他咽下了后面的话,幽幽叹息,“小鸳,小鸳啊……是我误你……我这就告诉夫人,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你便嫁了罢……”
                              “世子?!”小鸳脸色大变,倒身跪下,“小鸳可是哪里犯了什么错,世子要赶小鸳走?!”
                              “哪有。小鸳,你的确给我误了,嫁了罢,再不嫁便晚了。”
                              “小鸳不嫁!小鸳愿在此服侍一生!小鸳——”美丽的女子泪水纵横粉状凌乱,已然说不下去。
                              李琅琊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怜悯和愧疚。
                              “小鸳,你这是何苦……你何苦让我糟蹋?”他的语气苦涩。
                              “您又是何苦?!”小鸳猛地抬头,“这一回,便是要打要杀,小鸳也要把话说个清楚明白!小鸳知道……”她说着凄凄惨惨地笑起来,“您这心里,只有皇甫公子一个人……可他……可他如今……”
                              “小鸳!不要胡说!”李琅琊面色发白。他站起来,颇有些不稳地走到小鸳面前。她是他这么多年的侍女,陪他经历过那些长安城的繁盛,亦陪他所有家眷一起自长安城弃城而走。那些岁月里积淀下来的情绪,早就酿成了更加默契的感情。他伸手揽住小鸳,闭上眼睛。小鸳抽泣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冷风穿过厅堂,带来院子里清淡的白梅香气来。
                              至德二年腊月,唐军叛将皇甫端华自洛阳被押送回长安城。          
                                                                                                   (未完待续)


                              193楼2010-03-27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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