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求更

楼主求更

啥时候更新

Chapter 07
真矢带着花束来到位于Alvis地下二十三层的特殊监护医疗室。
里面沉睡着的，是大伙儿曾经的同伴，名叫要咲良的少女。
冰冷的液体，苍白的四壁，跳动着波形和数据的器械，各种错综复杂的连接管道和线路，这一切使得位于地底深处的房间显得越发冷彻而无机质，完全没有“生”的气息。
为此，要澄美特意在室内摆放了花束并定期更换，希望至少可以借由有生命的东西给这个孤寂的房间带来一些生气。久而久之，大家每次前来探望时也都会带来一束鲜花。
说来也怪，真矢和咲良以前的关系其实算不上亲密。大概是个性原因吧，两个女生都有着非常强势和独立的一面，而两个太能干太精明的人往往走不到一块儿。
两人关系的转折点是成为Fafner驾驶员后。日常中频繁的接触和相处，以及战斗中逐渐形成的同伴意识，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而自咲良出事以后，来看望得最多的除了澄美便是真矢。
咲良一个人待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
这样想着的真矢总是抽时间来探望咲良，让她知道大家并没有遗忘她。
监护室门舱打开的瞬间，真矢愣了愣。
原来已经有人先到了。
“里奈也是来看望咲良的吗？”
“嗯。”里奈点点头。
走过去放下花束，真矢笑着说道：“谢谢你，经常来看望咲良。”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时让里奈有种想哭的冲动。
“比任何人都更加珍视同伴的学姐真的好温柔。”里奈低着头缓缓说道，“要是我也能成为学姐这样的人就好了。”
“不是的。”真矢看着有些沮丧的里奈，摇了摇头，“总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或许我这样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我啊，喜欢现在的里奈哦。不需要成为别人，里奈只要做你自己就好。”真矢真诚地看着里奈，“所以，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闻言，里奈眼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湿热。
她不敢抬头，生怕一睁眼泪水就会掉下来。
狠狠揪着衣服，努力抑制住抽咽，想着这些艰难的日子里发生的一切不幸，里奈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对咲良学姐来说，或许就这样不要醒来比较幸福……”
因为醒来就意味着必须面对近藤学长的死。
里奈终于没能忍住啜泣：“活着与清醒的时候实在有太多的无奈和悲哀要面对……”
看着这个既勇敢又脆弱的女孩，真矢走过去默默抱住她颤抖的双肩。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咲良一定还是会选择醒来。纵使生命中有太多无奈和悲伤要面对，但这正是生命存在的代价，也是我们存在于此的证明。”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都像石头一样压在这个纤细的肩膀上。其实里奈也是被伤得最深的人之一，即使如此她还是不得不站出来面对一切。
真矢的神情有些哀伤。
谁都不想这样的。
“不是你的错，里奈……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听到这句话，里奈终于没能忍住，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她紧紧抱着真矢，哭得很伤心。
“为什么……晖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明明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
真矢眉头深锁，充满了无奈：“对不起。要是我对晖能够再多些关心或许他就不会走了。”
自己的冷淡和疏离或许正是刺激晖离开的原因之一。
如果那个时候能够及时开导和劝解他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意识到这一点，真矢忽然不知道是否该去责备晖了。
沉默了很久，她缓缓开口道：“……晖一定会回来的。”
真矢看着里奈，认真说道：“只要他愿意回来面对一切，龙宫岛就会为他敞开大门。里奈也是这样相信着的吧，所以一直在等他。”
听着这番话，里奈含泪用力地点着头。
呐，晖，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你呢？
现在的你又在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又陌生的驾驶舱。
对了，是MarkNicht。
为什么自己又坐了上来？
是要去和敌人战斗么？
敌人——是谁？
Festum？
人类？
“怎么样？这小子能用么？”
巴恩兹一边看着监控室内的影像一边抄着手问道。
“大概吧。”艾丽卡淡淡地答道。
“大概？”
“在药物辅助下总算勉强可以驾驶，但精神上仍有巨大的不安定性。目前来看持续时间最多不能超过四十分钟，这已经是极限了。”
“MarkNicht由MarkSein复制而来（注1），用了这么多手段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么？日野洋志那家伙究竟造出了什么怪物。”
艾丽卡重新将视线投向显示屏中的MarkNicht：“弹簧拉得太长超过了限度迟早会断掉。毕竟是用药物强行提升身体机能，短期内或许可以，但时间一长身体肯定会无法承受。以他的情况来看，大概也驾驶不了多久。”
巴恩兹冷彻的目光投向艾丽卡：“这么说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作战计划必须及早进行——趁他还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我知道了。”
末了，艾丽卡如此说道。
“怎么样？这小子能用么？”
巴恩兹一边看着监控室内的影像一边抄着手问道。
“大概吧。”艾丽卡淡淡地答道。
“大概？”
“在药物辅助下总算勉强可以驾驶，但精神上仍有巨大的不安定性。目前来看持续时间最多不能超过四十分钟，这已经是极限了。”
“MarkNicht由MarkSein复制而来（注1），用了这么多手段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么？日野洋志那家伙究竟造出了什么怪物。”
艾丽卡重新将视线投向显示屏中的MarkNicht：“弹簧拉得太长超过了限度迟早会断掉。毕竟是用药物强行提升身体机能，短期内或许可以，但时间一长身体肯定会无法承受。以他的情况来看，大概也驾驶不了多久。”
巴恩兹冷彻的目光投向艾丽卡：“这么说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作战计划必须及早进行——趁他还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我知道了。”
末了，艾丽卡如此说道。
试验结束后，舱门缓缓开启。
感觉到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晖拉住扶手想借力站起来，谁知脚尖一接触到地面还来不及反应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四肢完全无力，简直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连触觉也失去了，有的只是麻木。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冻结，传来刺骨的寒冷，晖全身上下不住地发着抖。
——好冷。
直到走出MarkNicht，同化作用的余韵才袭卷而来。
晖试了几次都无法很好地站立行走。
可恶——
如此想着的时候，头顶突然出现了一片影子。
抬头一看，艾丽卡正站在眼前。
呵呵，事到如今是来看我的这副惨样么……
艾丽卡什么也没说，伸手扶住他。
一股浓浓的厌恶顿时涌了上来，晖愤怒地抽开手。
可以的话，他不想再面对艾丽卡这个人——一刻也不想。
咬紧牙关，晖强撑起疲惫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更衣室。
至少在这里可以获得片刻的宁静。
伏在矮凳上的晖一边喘着气一边茫然地看着苍白的地板。
自己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索性，是不是死了比较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比谁都希望晖能得到幸福。我们不是双胞胎吗，是比任何血缘羁绊都要亲近的存在，所以幸福也好不幸也好都要一起……”
幸福——是什么？
呐，里奈，
我现在，在哪里呢？
几滴冰凉落在手背上。
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
直到这一刻，晖终是没能忍住泪水，第一次任它们潸然地落下。
注1：本文设定MarkNicht由MarkSein复制而来。MarkSein是内部移植有原始濑户内海星核的原型机，后借用相同的基础理论与主机构造制造出了与其极为相似的机体——MarkNicht。与MarkSein不同，MarkNicht内部的动力核并非原始的濑户内海星核，而是通过复制而成的与之类似的存在。因MarkSein内部有真正的活着的星核存在，使得整个机体具备了成长性，因此MarkSein有着“生”的特质，对应其名称——存在。而MarkNicht内部有的只是单纯用作动力源的类核，为了获得比MarkSein更加强大的物理攻击火力，MarkNicht在原有基础上进行过进一步的禁断改造，成为了威力惊人的冷酷兵器，因此MarkNicht有着“死”的意味，对应其名称——不存在。

Chapter 08
入夜，真壁家的父亲难得地重操旧业，摆弄起了塑陶器具。
自从一骑搬回来后史彦的生活变得规律了很多。
洗完碗的一骑从厨房走出来。
看着父亲认真的背影，一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
“爸爸，身体不要紧吗？”
史彦微微顿了顿，然后接着埋头手里的活儿。
“你听总士说的吗？”
“嗯。”
一骑一边应道一边走到父亲身边盘腿坐下。
史彦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什么，年纪大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就因为老是无所谓才积劳成疾的吧。”一骑的语气很坚决，“明天请去远见老师那里看病。”
没想到自己竟然反过来被担心，史彦笑了笑：“口气倒不小呢。”
其实他知道是一骑变成熟了，遇上什么事也都能冷静地面对。
“不是这么回事。只是希望爸爸在想着他人和岛的时候偶尔也能考虑一下自己。”
史彦阖上眼，反问道：“那你们呢？你和总士不也一样。”
“……”
一骑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我的身体不要紧，自从那次以后病痛就再没有发作过，身体也没有不适的地方。如果是现在的我，驾驶MarkSein不会有问题。”
“有总士在就一下子变得自负起来了嘛。”
“我……”
一骑忽然说不出话，史彦对他的心理了若指掌。
有对方在自己身边感觉什么都可以做到。
这种高度的自我意识在一骑和总士之间发挥着巨大作用，从而引导出内在的潜力与可能性，所以两人才能走到今天。
史彦停下手里的工作，看着一骑说道：“总士决定再次坐上Siegfried系统也是出于和你相似的理由。”
一骑听着，犹豫再三，不置可否地开口道：“……除开总士的原因，我的身体似乎也是这样告诉我自己的。”
“什么意思？”
一骑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史彦忽然不说话了。
一骑似乎经常能够产生异于常人的敏锐感官和深层意识。将之单纯归结于预感不太合适，事实上那是一种与异界体收集情报非常类似的过程。对于产生这一现象唯一的解释就是一骑与核的精神相交已经成为常态，外加还有长期处于半同化状态的因素在。
“爸爸？”
一骑连着叫了两声才将史彦从沉思中拉回来。
“怎么了？”
史彦将视线移开：“没什么……”
“不早了，明天还要进行Siegfried系统和Fafner的联动试验，早点休息吧。”
“嗯。”
一骑点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Chapter 09
整个视野一片亮红，一道道光线陆续在身上扫过。
总士搭乘的升降机缓缓升向顶部卵状外形的操作舱。
进入主体操作舱后，总士睁开眼，进行自身与系统内部环境的同调。
首先是视觉上。
自己离开后岛人在保留系统特性和原始战斗数据的基础上对Siegfried系统做过多次调整和改进。
整个视野环境和记忆中的红色空间略有不同，除了可以显示相连的各架机体的整体数值及性能情况以外，还可实现Fafner驾驶舱内部的实景呈现。这是为了加强对驾驶员在战斗当中的具体状态的监控，从而帮助Siegfried系统中的战斗统括员在第一时间根据驾驶员的身心状态做出最恰当的战况判断和战术选择。同时，显示界面还增设了球形的立体空间影像。敌人和Fafner的相对及绝对物理位置、周围方圆区域的地形地貌、移动速度、重力偏移等相关数据都会以实时的立体影像显现出来，以便战斗指挥员统筹全局。
其实这些对于拥有多年战斗经验的总士而言并不陌生。虽然以前的Siegfried系统没有直接以图象形式呈现这些细微的状态，但其实这些资料和数据全部都在总士的脑子里。对总士而言不需要将这些细节一一有形地呈现，坐上Siegfried系统后他会根据自身的经验和知识对周围环境进行分析分解，把影响战斗的各项因素纳入到作战的考虑当中，而这一切都是借由数据自然而然在总士脑中形成。
总士很快适应了新的视觉界面，问题是其它感官上。
没错，从一进入这个操作舱开始，就有一股异样的感觉包围。
周围的空气有些浑浊。
当然这只是精神层面的具现，而并非实际。
总士持续加深与系统的精神连接，试图找到这种异样的源头。
“Siegfried系统再启动试验开始。”
随着史彦一声令下，此次联调的第一阶段正式启动。
Siegfried系统的操作显示屏上立刻滚动出了各种连接数据。
一瞬间，总士的精神领域进到了某个空间里。
——一片白皑皑的冰原。
山与川都冻结成冰，没有色彩，只有严寒的世界。
总士独自站在冰原上，四周的景象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来都一模一样，分不清方向。
很明显，这是某个人的意识世界残留下来的意象。
总士寻找着这个世界的根源。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骤然刮起了飓风。
如同北极的暴风雪般，寒冷的气流产生了巨大的气压，吹在皮肤上冰冷刺骨。
狂风的强度愈演愈烈并形成了以人为中心的漩涡。
总士睁不开眼，身体重心也开始后移。
那些拍打在身上的寒风形成了刀割般的威力，让肉体产生了痛觉。
——不，不对。
那并非是因空气干冷而产生的感官，而是这些风真的成为了锋利的刀子，陆续割开了身上的皮肉和衣服。
——镰风。
一种因剧烈的分子运动而使气流产生极大的速度和加速度，瞬间对物体造成切割性破坏的现象，因酷似镰刀般的效果和威力而得名。
疼痛令总士皱了皱眉。
自己的心理世界所产生出的意象反而伤到了自己——这种状态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究竟是谁？
深呼吸一口，总士不再挣扎，而是放开身体去承受风刀，集中意识去深入这个世界的核心。
渐渐地，镰风变弱，最后消停。
这个世界又恢复到了最初的静止状态。
现在，总士总算知道了那个将这些内心意象残留在这里的人。
Siegfried系统的前一位搭乘者——西尾晖。
他一直是以这样的心情战斗着么……
冰冷而严酷，既没有色彩也没有方向，充满了攻击性，也拒绝接受一切。
既伤害着自己也伤害了别人。
或许是受到晖的意识影响，总士觉得胸口有些苦闷。
——所以，你选择了离开么。
在心里这样问着晖，总士缓缓睁开眼。
“Siegfried系统再启动试验成功！”
要澄美通报测试结果。
“真不愧是皆城君，眨眼间就进入状态了，而且协同数值非常高。”宇佐间容子忍不住感叹。
皆城总士简直就像是为了Siegfried系统而生的，近三年的空白如同不存在一样。
史彦点点头：“Fafner的情况如何？”
“MarkSein（一骑）、MarkSieben（真矢）、MarkVier（堂马）、MarkZwei（里奈）均已准备就位。”
“好。”史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监控屏，说道：“下面正式进入第二阶段，Siegfried系统和Fafner的联调试验。”
“是！”
“输入各机体登陆密码，Fafner与Siegfried系统相交开始！”

——来了。
一骑闭上眼，接受总士的意识。
曾经见过的湛蓝的苍穹和大海一下子在脑中闪现。
仅仅只在一瞬间两人便完成了精神相交。
“果然arkSein是最快的，精神相交的程度也是最完全的。”千鹤感概道。
“其它机体的情况呢？”
“陆续都已进入相交状态，只是要达到稳定状态与合适的契合度还需要多些时间适应调整一下。”
史彦点头。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一骑的视野变成了MarkSein的视野，也变成了总士的视野。
熟悉的感觉，却似乎又和以前不太一样。
“怎么了？”
总士通过相连的意识感知到了一骑细微的精神变化。
“有些不太一样。”
“不一样？”
“像是身体的感觉之类的。”一骑寻思着缓缓说道，“以前驾驶MarkSein时肌肉和神经会有痛觉，因为机体特有的同化机能身体也会产生寒冷的感官，但是这次没有，该说反而有种变灵活的感觉。”
一瞬间，总士隐约产生了不安。
“一骑！”
总士通过显示影像直接与一骑面对面。
“怎么了，总士？”
总士看着一骑，微微皱了皱眉：“你的眼睛……”
“眼睛？”
眼睛并没有什么异常啊。
此时一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正在产生的变化。
但是总士已经第一个知道了。
“你的眼睛——没有改变颜色。”
“颜色……”
一骑下意识地摸着眼睛。
乘坐上Fafner的人眼睛会自然而然地变成红色，这是受到机体同化的最显著的表现。
没有变色……身体也没有异样的感官……
一骑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司令！MarkSein它——”
“怎么了？！”
“MarkSein的数据有异常！”
“异常？”史彦冲上前，“怎么回事？！”
宇佐间将数值显示在屏幕上，顷刻间所有人震惊了。
协同率——100%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众所周知，协同率反映的是驾驶员和Fafner一体化的程度，这个数值理论上永远不可能达到100%，只能无限逼近。这还只是单纯的理论而言，实际中驾驶员正常情况下的协同率一般维持在40%-60%之间。就算是一骑，在非常态的状态下最高数值也只有89.96%（注1）。
如今100%这个数据显然已经不在理论更不在实际范畴之中。
因为协同率100%意味着驾驶员已经不再是人类。
史彦背后一身冷汗：“重新计算数值！”
“正在做！”
“司令，所罗门维持原定结果！多次分析得出的结论都是协同率100%！”
“内部驾驶员的情况呢！？”
“一骑君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没有异常？
史彦一边在心里重复着一边打开与MarkSein的通讯线路：“一骑！”
“——我很好，没有任何不适，爸爸。”
史彦还没来得急开口一骑已经知道了父亲和众人想问的话。
出乎意料，线路另一边传来的一骑的声音有着难以想象的沉稳和平静，仿佛是给CDC所有人都浇了一盆冷静的水。
史彦一时说不出话来。
“司令……”澄美看向史彦，“你看要终止试验吗？”
史彦微微沉默，却被另一边的一骑抢先答道：“不要紧，继续吧。”
“可是——”
一骑认真地说道：“当我认为不宜再继续下去的时候会立刻停止的。”
一骑的意思是想请父亲相信他。
史彦想了想，转而对Siegfried系统里的人说道。
“这样可以吧？总士。”
“这个数值是在MarkSein的内部影响下诱导产生，属于一种特定环境下的非常态。目前看来趋于稳定，不会对驾驶员本身的常态造成影响。”
系统另一边传来总士平稳的声音：“一旦发觉驾驶员或者MarkSein出现异常我会立刻切断回路，终止试验。”
“我知道了。”
“……”
怀着忐忑的心情，史彦忖度片刻，最后说道：“试验继续。”
注1：这个数据出现在上次MarkSein内部的濑户内海星核暴走时。

此时，与Siegfried系统相交的其它几架机体并不知道发生在一骑身上的事。
然而试验短暂的中断还是令敏锐的真矢察觉到了异常。
沿着相连的神经末梢追溯而去，尽管对方总是掩盖得非常完美，真矢仍然从错综复杂的意识流中找到了那根细如蛛丝的关键一根。
皆城君——在焦虑？
为什么？
真矢担心地锁着眉。
直觉告诉她，会令皆城产生这种心绪的一定是和一骑有关的事。
真矢下意识地握紧了Nibelung指环。
“发生什么事了？皆城君。”
“没什么。”
系统里传来总士淡淡的声音。
“一骑他发生了什么事？”
不理会总士的敷衍，真矢毫不含糊地重复道。
这一次她甚至肯定地说出了一骑的名字。
“现在还在试验当中，不要考虑多余的事。”总士冷冷地说道。
真矢一听很是不快：“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一骑可不是你的所有物啊！”
总士微微一震。
另一方面，说出这种话的真矢也很不好受。
然后有好一刻，两人持续沉默着。
“呐，皆城君，告诉我一骑他怎么了？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总士缄默良久，最后阖上眼缓缓开口道：“因为同化作用加之上次与星核发生共鸣，因此产生了与核融合的特性。”
真矢不禁焦急起来：“那么一骑他——”
“一骑他没事，这种特性只是针对乘坐上MarkSein时而言。”
闻言，真矢不发一语。
总士看了看她：“现在你什么也别想，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留下这句话后，总士便将集中在MarkSieben身上的意识抽离开来。
对方的身影消失后，真矢一个人不甘地低着头。
自己一直以来最担心事或许正在发生。
而那，或许正是一骑本人的愿望。
真矢有些悲伤地阖上眼。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当然知道了……”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

Chapter 10
试验结束后，一骑被安排到特殊医疗监控室进行全面系统的身体检测。
透过隔离窗史彦看着里面的一骑问道：“情况怎么样？”
“……实在很难想象会有这种事。”
千鹤难以置信地看着数据和分析结果惊讶不已。
“一骑君的身体和MarkSein相交的时候会呈现完全一体化，也就是完全融合成一个个体，不再有‘自身’与‘其它’的区别。”
史彦想了想：“也就是说，坐上去之后不存在相交与协同的问题，一骑就是MarkSein本身？所以也就不会再产生同化现象，因为同化只存在于不同个体之间，自己是无所谓同化自己的。”
“可以这么说。”千鹤补充道，“一骑因为长期驾驶MarkSein身体原本就有一部分逐渐产生了变化，后来又与濑户内海星核产生了共鸣与融合，可以说坐上MarkSein的一骑就等同于MarkSein的核一般。”
“人类成为Fafner的核？！”弓子震惊不已。
“这种事可还是第一次听说。”沟口也表示无法理解，“可这么一来，简直就像是为机器插入了灵魂。如果以一骑为核的话那么MarkSein就可以拥有人格，这样对人类而言应该会更有利。”
千鹤闻言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这只是可能的结果中的一种，事实上不排除完全相反的可能。”
弓子连忙问道：“妈妈，一骑君他——”
千鹤看向史彦。
史彦阖上眼，表情似乎在说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
“一骑君的身体正在产生某些质的变化。严格说来，某种程度上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
“不是人类？！”
虽然多少有这种预感了，但是亲口得到印证始终产生了不小的冲击。
“当然这只是从理论界定上得出结论。事实上左右一骑君的决定性因素仍是精神与人格。”
“是和红音与甲洋他们类似的么？”
千鹤摇摇头：“虽然有相似之处，但并不一样，或者说正好相反。红音和甲洋是Festum同化了人类之后的结果，而一骑君可以说是人类同化了Festum的结果。”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那一骑君会怎么样？”
“同时具有人类和Festum的特性，因为身理和精神都处于极其微妙的平衡之中，他的状况反而出乎意料的稳定，目前看来没有异常。我想这和一骑高度的自我意识和强大的精神力有关。”
史彦下意识看了看监控室里的一骑，缓缓问道：“如果……如果一骑的精神产生了偏差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千鹤眉头紧锁，“……或许是被MarkSein吞噬，或许是成为Festum……”
“这样啊……”
史彦一动不动地看着一骑，平静地对所有人说道：“搭建起人类与Festum双方的桥梁。对我们而言，这说不定也是种可能与机会，所以总士才没有制止一骑。”
室内的空气有些凝重，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情。
“我们总是这样把责任推给孩子们，实在是很难看！难道就没有什么是能为他们做的么？！”
沟口咬咬牙，一拳砸向墙壁。
这一拳也狠狠砸在每个大人的心上。
所有人都这样反复地问着自己。
所有人都为只能重复着这个问题的自己感到悲哀不已。

另一方面，得知一骑在医疗室后，真矢很快带着美羽赶去（注1）。
她现在只想确认一骑是否无恙。
而就在前往医疗室的途中，她们遇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总士！”
小美羽眼睛一亮，率先叫了出来。
蹦蹦跳跳地跑到总士跟前，很自觉地牵住了总士的手。
“……”
这孩子什么时候和皆城君这么亲近了？
真矢不解。
她追上去和总士一前一后走着。
很长一段时间就这样两相沉默。
气氛有些僵硬，从以前开始两人就总是无话可说的样子。
眼看对方似乎打算缄默到底，真矢先一步开了口。
“皆城君这是要去哪里?”
总士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了一声：“医疗室。”
“这么说是去看一骑的了。”
总士抬了抬眉：“只是去确认驾驶员的情况而已。”
真矢闻言，严正地盯着总士那仿佛泰然自若的背影，说道：“——还不够么？”
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与其说是谈话不如说是在质问。
“你们还想让一骑战斗到什么时候？皆城君。”
言下之意一骑死了也无所谓么？
不听到对方亲口回答真矢说什么也不甘心。
然而总士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真矢，仿佛在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这种无动于衷的反应让真矢实在难以接受，眼神中透出冰冷的刀刃。
“你打算把一骑从我们大家身边‘带走’么？”
面对针锋相对的质问，总士面无表情地看着真矢，回敬道：“是又怎么样？”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真矢微带怒意地看着总士，坚决地说道。
总士瞳孔里映出真矢决绝的面容，他用平静的声音反问道：“如果那是一骑自己选择的呢？”
真矢瞬间错愕，无言以对。
被一阵见血地戳中死穴令真矢手足无措。
因为她最担心的无疑就是这个。
——担心一骑会放弃所有人，选择皆城总士。
一旁的美羽呆呆地看着两人，对于年幼的她而言并不明白两人在说些什么，只是本能地感觉到空气中停留的胶着。
见真矢露出了动摇，总士阖了阖眼。
良久，他淡淡地说道：“放心吧，我无法从你们身边夺走任何东西——包括一骑。”
与其说是说给真矢听，不如说是总士在说给自己听。
尽管有着一贯让人难以接受的强硬，但真矢却依然从中隐隐听出了些许无奈。
皆城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即使有Siegfried系统也始终猜不透。
“皆城君……”
真矢很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总士似乎也无意再继续这场谈话。
他转过身想要放开美羽，结果美羽的手却反而握得更紧了。
“总士要去一骑那里吗？”美羽那双明亮的眼睛直盯着总士看，“那美羽也一起。”
“等等，美羽……”真矢想要阻止。
谁知美羽看了看真矢，露出灿烂的笑容：“美羽和总士一起。”
接着她又拉了拉总士的手，对总士说道：“有美羽在，总士不是一个人哦。”
一个人？
真矢忽然愣了愣。
似乎有什么答案渐渐在心中浮现。
……原来是这样。
皆城总是一个人背负着最多，拥有得最少。
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好好去了解过皆城这个人。
总是因为太过在意看得到的事物而忽略了看不到的事物。
真矢忽然感到有些难过。
看着两个人的身影，真矢深呼吸一口，换上淡淡的笑容。
“皆城君，美羽就暂时拜托你了。”
总士看了看真矢，不置可否。
过了几秒，转过身点了点头。
注1：美羽被带到Alvis是为了检查身体。

三人一行到了医疗室门口正巧碰到一骑走出来。
“一骑，身体不要紧吧？”真矢关切地问道。
“嗯。”一骑点点头，看了看总士，“没什么。”
看一骑的状况确实并无异样，真矢总算松了口气：“这样啊……那就好。”
“一骑！”
洪亮的童声传来，美羽牵着总士的手，兴高采烈地叫着一骑的名字。
“美羽也来了啊。”
“是顺道过来检查身体的。”
真矢回答完，看了看一骑和总士：“我先带美羽进去了。”
“嗯。”一骑点点头。
美羽看了看身边的人，挥了挥小手：“再见，总士。”
……
龙宫岛的黄昏有着与清晨截然不同的宁静与祥和。
站在沿着山坡设置的坡道上远远眺望，可以看到灯火、港口和大海。
晚霞将海面渡染成一片片波光粼粼的金黄，夕阳将人影拉得又细又长。
秋天的晚风夹杂着海的味道轻轻拂过，带着一丝清凉。
整个小岛就像是伏案休憩的孩子，恬然地等待着夜幕来为自己盖上被子。
从Alvis出来，一骑和总士一路同行。
相对于以前，现在的总士更加自由，两人相互走动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总士和真矢两人一起还真是少见呢。”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一骑笑着说道。
“不是两人，是三人。”总士一板一眼地更正道。
一骑想了想：“话说美羽还真是喜欢你啊…”
总士沉默几秒，说道：“那是因为星核间的相互吸引所致。”
“是……这样么？”一骑笑着阖上眼，“我倒觉得就算没有星核的影响也会喜欢上总士。”
总士忽然停下脚步，直直地望着前方。
“总士？”
一骑顺着视线望过去。
原来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个地方。
橡树公园——孩子们从小玩到大的游乐场，也是总士的眼睛被自己划伤的地方。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再来这个地方。
“好多年了，这里一点也没变。”
一骑淡淡地说着，很快又更正道：“不对，不是一点没变，我们已经长大了。”
那个时候的大家，谁会想到现在的样子呢？
曾经榕树下的孩子们如今还剩下几人？
将来又能剩下几人？
一骑的视线望着远方，就在晚风从发丝间穿过时候，他轻轻地问着身边的人。
“你会离开吗？总士。”（注2）
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后反而可以这样问出口了。
这一定是因为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和总士更为接近了吧。
闭上眼，合着轻风，总士缓缓说着。
“我想留在这里。”
待到风静止下来，空气里的音符变得格外清晰。
“我希望你以人类的身份存在于这里，一骑。”
依然是总士那坚定而淡然的声音。
果然，是总士的话，一定会这样对自己说。
果然，是总士的话，一定也有绝对不会对自己说的话。
“嗯，我就在这里。”
在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渐渐褪去之前，一骑露出浅浅的笑容，毅然回答道——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
注2：这句话一骑其实是在问总士“人类和Festum之间你会选择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