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预备，各就各位！”
“快点传球啊传球！”
“他犯规啦！”
“好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
“赢啦！赢啦！”
“加油！马上就到终点了！”
操场上酣畅淋漓的比拼与此起彼伏的呐喊让龙宫岛宁静的午后沸腾起来。奔跑和跳跃扬起阵阵尘土，随着汗水一同被释放的还有大伙儿压抑已久的热情。
一骑安静地坐在休息区感受着眼前的一切，即使只当“观众”他也依然觉得快乐。
龙宫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充满活力过了，无论是谁置身其中都会不自觉地被气氛感染，情绪也在一瞬间跟着亢奋起来。
这种熟稔的悸动，像是睽违已久，又像是直到昨天都还存在。
被山峦和大海拥抱，龙宫岛其正体实为“Arcadian Project”中日本政府秘密建造的Fafner运输用巨大潜水要塞舰。因为是在人类和Festum双方阵营中均被抹消的存在，因此得以安享二十余年的平静。
龙宫岛上共有两千多名居民，几十年的与世隔绝使这里成了一座孤岛，直到被Festum和人类军发现之前这里的人都一直以为这座岛就是世界的全部。
封闭的环境造就了生活的局限，这种局限不仅表现在物理位置上，还反映在思想文化上。这里收不到电波，电视也仅限于地方性节目，虽然并不是完全中断了与外世的联系，却也存在着明显的滞后与脱节。
在这样的情况下，孩子们能够享受的娱乐实在少之又少。为了让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能够发泄多余的精力和体力，因此有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自从与Festum开战以来，大家所能感受到的欢乐已经大不如从前。有些东西已经渐渐在战火中失去，还有些能够守住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为了不让孩子们连仅有的乐趣也被剥夺，为了让孩子们也能拥有战争以外的回忆，大家毅然决定坚持把运动会办下去。
运动会由龙宫岛中学组织举办，以自由组队的形式参加，设有多个项目，岛上但凡有意的孩子都可以报名。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就会看到各队选手东奔西走地拉人组队，而那些运动强项的人物自然成了热门对象。
这其中最为抢手的就是被誉为体育全能的一骑，而他被一大群人围着生拉硬拽地各种游说很自然地成了每年运动会开赛前必定会上演的一幕。
一骑天生有着远超其他人的运动天赋，但凡有他参加的项目就会像犯规一样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轻松刷新纪录也不在话下。相对的，倘若知道竞争对手是一骑的话便会有很多人自暴自弃地选择弃权，免去无谓的抗争。
当然，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
那些灿烂骄阳下挥洒汗水的记忆对一骑来说已经停留在了几年前的夏天。
对于现在的一骑而言，既无法上场比赛也当不了合格的观众，即使来到现场也是自觉多余——
“我还是不去了。”
当被大伙儿强拉着要求出席时，一骑再三婉拒。
“真壁君若是不去多扫兴啊。”
“有真壁学长坐镇我们会更有底气的！”
“真壁学长要负责指点我们啦。”
“……”
一群人左一句右一句试图说服一骑。
从以前到现在，一骑始终不擅长应付这种状况，而让此事一锤定音的是看透本质的真矢。
“一骑也去吧，毕竟你也是龙宫岛的一员，大家中的一份子。”
没错，要说服一骑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整体主义的思想将他在人际关系上欠缺协调性的缺点打压掉，只要搬出集体归属感和责任感一骑便不会再拒绝。
而事实证明在这点上真矢完全正确。

“给，一骑。”说着卡诺恩递来一罐可乐。
一骑接过：“谢谢。”
注视着一骑的侧脸，卡诺恩犹豫了几秒，说道：“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
一骑笑了笑：“不会。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得见。”
“听？”
“嗯。跑步的声音，踢球的声音，冲刺的声音，欢呼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虽然和用眼睛看到的不同，却一样多姿多彩。”
“这样啊。”
卡诺恩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将视线投向操场：“大家都很努力呢，看着所有人都洋溢着笑容就觉得一直以来的牺牲是值得的。”
暖风轻轻拂过，一骑握着可乐罐的手用力紧了紧，坚定地说道：“也有些东西是战争无法摧毁的。”
卡诺恩看着一骑，默默点了点头。
“真壁学长！卡诺恩学姐！”
只见穿着运动背心的堂马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辛苦了。”卡诺恩递上毛巾。
“谢谢。”
“堂马这次参加的是百米赛跑吧，情况如何？”
“差强人意，刚刚的预赛只拿到第三名。”
“没关系，还有机会。决赛的时候再接再厉吧。”一骑鼓励道。
“我会的！”堂马一边擦着汗，一边接着道，“说来晖那家伙也真是的，明明报了名结果又临阵翘掉。”
“西尾君吗？”
“可不是。”
一骑顿时沉默了。
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或许，是想从什么事或什么人那里逃离吧…”
“一骑？”
“没什么。西尾君大概有自己的苦衷吧。”
末了，只听一骑这样说道。
“那个…请问一会儿卡诺恩学姐会来观看决赛吗？”
直到问出口堂马才顿感慌乱，耳根也不自觉地发起烫来，于是连忙解释道：“啊啊啊！！我是说如果学姐不介意的话……”
“——好啊，我会去的。”
没想到卡诺恩一口答应了，堂马瞬间来了劲儿：“真的！？”
“嗯。”
“太好了！那我先去准备，一会儿见。”
卡诺恩挥挥手看着堂马兴冲冲地回到场上。
然后转而对一骑说道：“……老实说，像这样和大家一起做着再平凡不过的事是我以前从未曾体验过的。我一直以为自己不可能拥有普通同龄人的生活，庆幸的是这里给予了我这些。”
卡诺恩娓娓诉说着，眼中充满了感激。
“嗯。这座岛一直都在尽最大努力从战争的阴霾中守护住我们平凡生活中的那些点点滴滴。”
“你也是呢，一骑。”
“诶？”
“没什么。谢谢你，一骑。”卡诺恩的眼神明亮而清澈，“如果当初不是你，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回想起相遇时的情景，一骑笑叹：“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呢。”
“可不是。”卡诺恩也忍俊不禁，“你一定没想到和你‘打架’的竟是个女的吧？”
一骑想了想：“怎么说呢，是很特别吧。卡诺恩和我认识的其他女孩子都不太一样，所以一下子就记住了。”
卡诺恩微怔：“是……这样么……”
一骑却笑着点了点头：“嗯。”
朴实而真诚，甚至没有任何的修饰，一骑就是这样的人。
抬头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那抹蓝清澈得仿佛连心中的尘埃也洗清。
卡诺恩轻轻说了声：“能遇见你真好，一骑。”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像这样面对面，因为看不见，反而觉得没有了多余之物的干扰，连真心也能听得到。
当这种真挚而宝贵的情谊传达到对方心里的时候，两人最终相视而笑。
这样已经足够了，卡诺恩的眼中有着云淡风轻的温暖。
“我很高兴一骑能来哦。”
“我也是，能来真是太好了。”
“来年也一起参加运动会吧。”
“嗯，约好了。”
一骑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一如战争从不曾来过。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真矢…”卡诺恩笑着打招呼。
“在谈什么？”
“没什么。真矢的比赛呢？”
“在下午呢。”
“这样啊，到时候我会去给你加油的。”
“谢谢，卡诺恩。”
“对了，堂马的比赛了差不多快开始了，我先过去了。”
说着卡诺恩走到真矢面前，凑近道：“真矢就留下来陪一骑说说话吧。”
真矢看了看卡诺恩，随即露出淡淡的笑容：“嗯，我知道了。请代我们向堂马君说声加油。”
卡诺恩笑着点点头。
……
“刚才的话题——”待卡诺恩离开后，一骑缓缓开口问道：“真矢明年也会参加（运动会）么？”
真矢愣了愣，随即晕染开温柔的笑容。
她在一骑身旁坐下，将视线投向充满欢乐与喧嚣的操场。
她知道，一骑想要的不是一句回答，而是一个确认。
“会的哦，一定。明年，后年，还有以后也……”
——因为，
我就在这里，
我们就在这里。
当眼中的世界不再单纯的时候，我们总是渴望得到更多，却也失去得更多。
然而即使如此，这样的我们仍然竭尽全力地想要从得到与失去的罅隙之中留住些什么。

Chapter 19
“又一个人窝在家里了！”
里奈推开房门，冲着蜷在被窝里的人说道。
“真是的，你也稍微学着融入集体一点嘛。”
床榻上的人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回应。
里奈蹙了蹙眉：“好歹也给点反应啊，我知道你醒着。”
仍然没有动静。
里奈不禁有些生气，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晖顺势坐了起来。
她气鼓鼓地盯着晖：“我在跟你说话呢！好歹也说些什么啊！就因为你老是这个样子才交不到朋友！”
双胞胎对彼此的脾性和想法再了解不过。抱怨也好责备也罢，都是出于关心，晖很清楚里奈的这点。因此对于里奈的气话，他总是默默地听着。
另一方面里奈则着实拿这个孤僻又不爱交际的弟弟没辙。
“真是的！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
总算有点反应，可是这个回答反而让里奈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卸下不满，里奈语气软化下来：“呐，我说晖……”
“——你今天去了海边吗？”
“……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海的味道。”
“嗯。今天参加了沙滩排球赛。”
“喜欢吗？……沙滩排球。”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继续这个话题，这或许是晖正在对集体活动产生兴趣的表现。
里奈展露出笑颜：“嗯。虽然最后输了有点可惜，但过程却很快乐。”
“啊，”说着里奈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身来，“真矢学姐在场上的样子真的超帅气的哦~”
“嗯。”
晖故意把视线移开。
可以的话他不想提起真矢的事。
“不过稍稍有点可惜，要是真壁学长也上场就好了，一定大获全胜。”
真壁一骑……
晖到底还是回忆起了前些时候发生在Alvis的事。
“那个人的身体……”
奇怪，为什么会说起他的事来？——晖暗暗问自己。
“什么叫‘那个人’！实在太没礼貌了，应该好好地称呼‘真壁学长’才对！”
里奈严肃纠正道。
“啰嗦。”
里奈一听，索性双手叉腰挡在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以示不满。
“……”
晖看了看里奈，心中暗叹一声。
末了，不情不愿地吐出一句：“知道了。”
里奈这才在晖旁边坐下。
“学长的眼睛因为同化作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不过幸好身体没有再发生更严重损伤。”
“恐怕不是这样。”晖幽幽地说道。
“咦？”
“没什么。”
晖赶紧打住了话题。
回想当天的情形，同化侵蚀产生的影响绝不只是视力方面而已。
那个人还能活多久？
自己和里奈又能活多久呢？
——真是可恶。
总觉得有股无明业火在心底灼烧。
“……一骑学长他真是了不起，在那样的情况下还继续驾驶Fafner……”
了不起？
可是那样的执着在我看来根本就是异常。
晖暗自想着到。
他无法理解真壁一骑那种异于常人的自我牺牲意识，普通人会做到那种程度吗？
不止无法理解，甚至感到巨大的违和，这大概也是他们作为独立思考的个体其分歧的根本所在。
这个岛有太多不正常的地方，为什么那个人能若无其事地把这种异常当成正常并为之自我牺牲呢？
思绪总在这里打结，晖皱了皱眉头。
那种以牺牲为前提的生存方式，他不明白。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无法接受。
人难道不该为了自己而活吗？
“里奈不觉得讨厌么，驾驶Fafner的事。”
里奈愣了愣。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害怕。特别是只要一想到父亲是在Fafner零号机启动试验中丧命的就觉得更加害怕了。”
里奈顿了顿补充道：“——曾经是这样的。”
“那现在呢？妥协了么？”晖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在质问。
“妥协什么的……并不是。因为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只是觉得应该学着接受。”
里奈阖了阖眼如此说道。
“本来还担心能不能跟上大家的步伐，但是亲身尝试过努力以后就觉得再多的辛苦都算不上什么。现在的我很满足，能和大家一起守护这座岛实在太好了。我并不是一个人，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有伙伴与我同在，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有朋友共同分享，这些都让我感受到活着的喜悦与充实。”
里奈缓缓诉说着，她希望也能让晖更多地感受到与人相处的快乐，体会到战斗以外的东西。
“你看上去很快乐——这就好。”晖静静说道。
里奈一愣：“怎……怎么了，突然这么说……”
晖看着她：“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虽然是双胞胎但到底不一样。这里是你喜欢的地方，也有你喜欢的人。你坚强，乐观，所以即使将来一个人也一定没问题，只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就好。”
“什么啊！什么叫我快乐就好？！……什么叫一个人也没问题……”
急转直下的话语让里奈心里咯噔一下，隐约嗅出了不祥的味道。
一不小心，小小的悲伤就化作冲动温热了眼眶。
“什么叫这样就好，干什么说得像是要离别一样……这样才不好！你打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空荡荡的家里么！？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了，如果连你都丢下我和奶奶……”
里奈顾不得眼泪，只是紧紧地抱住晖。
“抱歉。”
晖任凭里奈抱着，心里空空的，只能机械地吐出两个字。
“我也是这样想的啊，比谁都希望晖能得到幸福！…所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太悲伤了……我们不是双胞胎吗，是比任何血缘羁绊都要亲近的存在啊！所以幸福也好不幸也好都要一起……”
以前的里奈有这么纤细吗？
那个平日里开朗又坚强，生气起来又有些让人吃不消的里奈，即将用这样一副瘦小的身躯驾驶Fafner去和敌人战斗吗？
——世界上最重要的自己的半身。
晖望着窗外空澈的苍穹，感受到双倍灵魂的沉重。
“抱歉…”
“抱歉。”
他扶住里奈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的双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着这一句（注1）。
注1：这里晖不是为说了这些让里奈伤心的话而道歉，而是为不得不对里奈说这些话而道歉，因为此时他已经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Chapter 22
Alvis——
“艾丽卡·莱恩·斯达尔，是我以前在爱尔兰时认识的朋友。后来战火蔓延到都柏林，机遇巧合下我们被联合国军所救并一起入了伍，后来被编到不同的部队……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重逢。”
“原来如此。”史彦沉默了片刻。
曾经的战友么……同样曾隶属于军队的史彦非常明白战友间的情谊对于军人的特殊意义，而就在他的某些回忆即将被唤起之前，他说道：“卡诺恩，虽然这么说可能比较失礼，但是眼下的情况我们必须认清形势，决不能掉以轻心，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在史彦的叮嘱下卡诺恩点点头：“你放心，真壁司令，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切就拜托你了，卡诺恩。”
说罢，大人们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一骑和真矢留了下来。
“卡诺恩。”
真矢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卡诺恩的肩膀。
卡诺恩看着真矢温和的笑脸，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坐了下来。
“艾丽卡她……我想如果当初没有她的话我或许早就死了。”
“诶？”一骑和真矢有些惊讶。
“我出生的国家总是战火连连，失去亲人的我流浪在都柏林的街头。
记得那年冬天异常的冷，天空下着小雪，已经两天没有进食的我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墙角。突然一个小孩从身后的巷子里窜出，撞倒了我。她和我年纪相仿，看上去也是一脸狼狈，手里还怀揣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干面包棍。她看了看我，蹲下身把面包掰成两半并将其中一半塞给了我。
‘你饿了吧？’她这么对我说着大咧咧地笑了。
很快从身后传来了大人的叫叫骂声，是发现面包被偷而穷追不舍的家伙吧。一见情况不妙她二话不说拉起我就开跑，而一头雾水的我只能呆呆地把眼睛睁得老大任凭他拉着。我们俩就这样一人怀揣着半截干面包奔逃在都柏林的大街小巷间……后来，我们就一直在一起，直到遇见道生他们。”
一口气说了很长的故事，卡诺恩沉沉地换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对于卡诺恩而言，这是一段非常重要的回忆吧。”真矢说道。
“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面，而且还是在龙宫岛，自从脱离人类军之后我以为我们今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白驹过隙，物是人非。再见面的时候彼此已是不同立场，暌违多年的相聚竟让心情如此怀念又如此复杂。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该为此而为高兴吗？
老实说卡诺恩实在不知道。

Chapter 25
待一行人离开后，史彦示意在场所有人就位。
“几天下来那些家伙倒还算安分，暂时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举动。”
负责岛上安全工作的沟口向史彦汇报了情况。
史彦停顿了几秒：“卡诺恩这边呢？”
“目前也没有发现异常。”
史彦手背托腮没有说话。
“一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说是技术研讨交流，却始终避重就轻，就像今天这样，丝毫感觉不到诚意，目的都只在说服Fafner参战而已。”（容子语）
“说到底只是形式上的舌战与周旋，双方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能达成共识。”（澄美语）
“不管怎么说，剩下的时间还有三天，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供不起这些大佛就只能祈祷早些给送走了。”（沟口语）
史彦严肃地点点头。
难道他们的目的只是如此？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神不宁。
希望剩下的三天能平安度过。
另一方面，新联合国一行人回到房间后——
“真是气死人了！”福莱斯一屁股坐下，“什么态度！”
“嘛，犯不着这么怄气，只能说在敷衍的态度上双方都彼此彼此。”韦拉德倒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福莱斯一眼瞥向一旁的艾丽卡，颇为不满：“刚才你为什么拦着我？”
艾丽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径直走到一边不急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觉得被无视了不禁令福莱斯有些恼怒：“喂！艾丽卡！”
“别嚷，我听到了。”
只见艾丽卡端着杯子靠到墙边，露出锐利的眼神：“不拦着你，你是想怎样？用嘴说服他们么？”
“什么？”
“别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艾丽卡的语气不容置喙：“在这里和他们起冲突只会加深他们的戒心，我是不想你节外生枝。”
福莱斯闻言一脸不爽：“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示！”
艾丽卡在心中讪笑：不过是群狐假虎威的家伙罢了。好大喜功又愚蠢之极，只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如果因小失大搞砸了全盘计划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还是说你会带着请罪书和人头回去复命？”
尖锐刻薄的言辞令福莱斯青筋一爆，拍案而起。
“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不过是个小小的准尉而已！”
“够了，都住口！”
眼见争执愈演愈烈，一直沉默的霍德曼出声喝道。
火药味十足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霍德曼看了看针锋相对的两人，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艾丽卡说的没错，现在不宜多生事端，更加不需要和他们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被这么一喝，福莱斯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收声。
一阵沉默之后——
“哼！”
福莱斯下巴一扬，斜睨了艾丽卡一眼，把头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这边艾丽卡却全当是茶余饭后的消遣，无趣地笑了笑。
“总之这件事到此为止。”霍德曼就此打住这个话题，转身向身旁长着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问道，“克鲁夫，这边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如何？”
“已安排妥当。”
闻此，在场几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严正以待。
“有小心避开监视器吧。”
“您放心。”
“好。”
霍德曼一双虎目露出寒光，扫过所有人，勒令道：“一切按计划进行，不容有失。”

Chapter 27
入夜。
Alvis一骑的房门前，史彦按下了对话器按钮。
“一骑，在吗？”
“爸爸？”
房门很快开了。
“已经睡了么？”
“还没。”
史彦进屋坐下，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这么晚了，爸爸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远见医生说前些时候你的身体不大好。”
说着史彦停下来观察一骑的情况。
像是安慰史彦般，一骑笑了笑：“我不要紧的，爸爸。”
“一骑，你的身体如果再发生严重的同化，可能就再也……”
“我知道。可是在那之前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么，至少在这段时间里，我想去做自己能做的事。”
一骑的语气有着和身患不治之症的人截然相反的果决与释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不会后悔。”
“一骑…”
“我就在这里。”一骑摁住胸口，坚定不移地说道，“身体不能动总好过连心也死去，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不做对我而言比死还残忍。”
知道自己可能随时会死并不是件轻松的事，等待死亡一步步靠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然而一骑就是这样，虽然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却几乎从不让自己这个父亲操心，即使到了现在这般艰难的时刻也是一个人默默地坚强地扛了下来。
虽然早就知道，但现在史彦再一次确认了，确认一骑已经长大，确认这种成长背后有的，是视死如归的觉悟。
这样的一骑，有时透彻得让人难过与心痛。
“我知道了。”史彦缓缓说道。
身为父亲，他对儿子骨子里的韧劲与倔强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临，知道一骑已经下定了决心，到死也不会妥协。
沟口曾说过他们这对父子很像，其实一点也不假。
史彦拍拍一骑的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爸爸。”一骑叫住史彦。
“对不起。”
史彦知道一骑为何道歉，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一骑孤军奋战。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相反，如果你认为是正确的，就一定要贯彻到底。”
听到父亲这番话，一骑总算安心了。
他庆幸自己出生在这个岛上，庆幸自己是真壁史彦的儿子。
“谢谢你，爸爸。”
——呜——呜——
！
突然间拉响的警笛打断了谈话。
父子俩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夺门而出。
下一秒，所罗门便做出了Festum来袭的判断。
今晚的龙宫岛，注定无法安宁。

此时，在Alvis的另一处——
当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时，艾丽卡全身神经本能地紧张起来。
她嗖地从床上弹起来。
“怎么回事！？Festum来袭？！”
紧接着从身上的挂坠里传来了说话声。
“大家那边没出什么异常吧？立刻报告情况。”
这是霍德曼通过微型通讯器在和另外五个人进行通话。
“没有，是Festums来了么？”
“应该是了。”
艾丽卡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从行囊夹层里掏出的装备和枪支，藏在身上。
“没想到Festum会在半夜这个时候来袭，只能说连老天都在帮我们。”
“这个时候想必他们正忙着对付Festum，对我们的戒备势必会放松，正是趁乱行动的最好时机。”
“别废话了，赶紧行动吧，早点办完事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霍德曼厉声道：“那么我现在正式下令，计划提前进行。”
所有人顿时绷紧了神经，洗耳恭听。
“按照事先部署的兵分三路，分头行动：第一组负责去找岛上的核；第二组负责把Fafner的资料弄到手；第三组在备用停机室准备好逃离的搭乘工具并随时接应。注意避开耳目别被发现了，30分钟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在备用停机室汇合。”
说到这里霍德曼故意加重了语气：“各位都曾向军队发誓效忠，也是自愿参与这个计划的。只要我们这次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就能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相反，不用我说诸位也该明白，无论是空手回去还是落入这岛上之人的手里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请诸位谨记，为了大好前程着想，只要想着如何执行完任务就好。”
最后，霍德曼换上警告的语气：“之前我也说过，这次计划绝不因任何人而改变，也不允许有任何人阻挠。这里现在很不安全，大家记住要速战速决。要是我们当中谁没能按时到达汇合处，就只能到了黄泉后责怪自己的无能了。最后，希望各位能不负所望。以上，诸位可都听清楚了！”
“是！”
通讯器里传来各人的应声。
“现在，我数一二三，大家对时。”
艾丽卡掏出秒表，在听到通讯器里传出一二三的声音后按下了按钮。

Chapter 28
“各战斗人员就位！立刻报告情况！”
“伪装镜面接触！”
“第一、二波动屏障开启！”
“潮流控制等级提升26%！”
“第一装备库就位！”
“敌人的情况呢！？”
“质量测定器正在计算其质量！”
“司令！所罗门系统无法确定其类型！”
“方向130°E至145°E ，30°N至45°N，距离本岛约31.33公里！”
“数量？！”
“一个！可是——其质量和体积远远超越以往！”
“真壁司令！量体测定系统无法解析其重力核！”
“什么？！”
“已捕捉到其成形影像！！”
当CDC所有人将视线投向中央显示屏的瞬间，无一例外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个巨大的酷似人类的异形。通体散发出忽闪忽暗的橘红色亮光，幽冥而诡异，史彦顿感心悸与不祥。
“这是……什么东西？”
“外形既像Althenotells型（注1）又像Sphinx型…不对，是AioRos型，啊也不对…”弓子有些语无伦次，“哪种都像又哪种都不像。”
“那不如这样看好了，”史彦的瞳孔里映出对方诡异的身影，“这是一种融合了多种类型特点而诞生的新的进化型。”
“新的进化型？”
史彦点头。
Festum之中产生了混合型类型，这应该是它们种群内部相互同化的结果，是一种新的分歧。
“看来会有一番苦战了…”史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显示屏上的异类小声说道。
“开启自动迎击系统和智能截击系统！！”
“MarkSein、MarkVier、MarkSieben已就位，随时准备迎击！”
注1：又被称为地底巨兽型，有着“单性生殖者”之称的类型，能够从体内分裂出大量食人妖型。

另一方面——
一骑、堂马、真矢三人早就守候在笃山——敌人的登陆地点。
笃山位于龙宫岛的最北侧，由于地形原因，这里没有设立居住区，而是作为装备库与储藏库。
深夜的龙宫岛一片寂然，很难想象这里即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今夜，将无人入眠。
远处的灯塔发出微弱的光，孤独地横扫在漆黑的海面上。空气中有着夜晚特有的冷冽，呼入鼻腔有种奇怪的味道，就像是混入了淡淡的硝烟，但那实际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周围鸦雀无声，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一骑闭目以待，仔细感受着周围空气的流动与潮汐的动向。
——来了！
眉心一动，一骑猛地握紧Nibelung 指环。
潮流的速度与方向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很快，一骑便通过MarkSein的眼睛确认了，从视线可及的遥远处一个忽明忽暗的橘红色物体正宛如幽灵般悄然地靠近……
“那是什么啊……”
当远处那个诡谲的影子映入瞳孔中时，堂马的背心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那个东西，静得就像不存在一样，就像是从地狱的黑海尽头漂过来的冥灯，看得人心里发毛。
——可恶，如果是像以往一样直接攻过来反倒好得多。
“终于来了，等你们很久了。”
真矢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一边举枪瞄准了视野边缘那个幽冥的鬼影，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犀利与冷酷。

然而就在即将到达射程范围内的时候，那个一直缓慢移动的异形却突然停了下来。
现在，它就宛如阴森的鬼火般悬浮在漆黑的海面上，悄无声息。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突然间，那个鬼火骤然变亮。
“司令！目标内部出现高能反应！”
不会错，对方（的攻击）来了。
“EPM发射！！”
一声令下，只见一排排整齐的导弹像逆流而上的瀑布般拖着长长的航迹云向目标围攻而去。
就在所有人都翘首以待对方的炸裂时，突然间——
嗡嗡——
“这是？！量体探测器显示其质量为——无穷大！！”
“司令！目标周围重力场出现扭曲！”
“什么？！”
Festum中心突然发出如音叉碰撞般的高频振动波，周围空气也因震动而发出鸣响。音波和量子波携带着破坏力向四周扩散，海面顿时激起怒涛。
“对方中心形成不明的能量环！”弓子难受地捂着耳朵大声喊道。
“司令！所罗门系统受到敌人的能量波及，部分功能无法正常运作！”
“立刻捕获数据并启动应急预案！”史彦看着一片花白电子干扰信号的中央屏幕喊道。
“无法采集到有效数据！”
“敌人的能量波超出可解析范围！”
“放弃人工智能获取，将所罗门系统切换到手动模式！”
“正在尝试！”
这种高频波已经远远超出人耳的可听范围，因此并非有声，而是直接通过空气分子的震动与传播作用于人体的大脑中枢神经。
难道对方是想利用高频音波引起周围物体的共振，直到物体分子因承受不了而解体么？
然而事实证明并非这么简单。
当轰炸的画面通过中央显示屏呈现在眼前时，所有人不禁瞠目结舌。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随着对方能量波外径的不断扩大，闯入其中的炮弹全部在顷刻间碎裂成了闪着荧光的浅绿色的“玻璃渣”，然后化为晶莹的粉尘飘散在空气里，最后泯灭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位于笃山的Fafenr同样受到了波及，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堂马！真矢！”
眼见MarkVier、MarkSieben突然半蹲了下来，动作滞缓，迟迟未能起身。
难道是因为对方发出的波频？！
可是没有Siegfried系统相连，一骑无从得知MarkVier、MarkSieben内的情况。
【是那家伙发出的同化力场圈，一旦进入其范围都会被同化作用波及！】
“操，你说那是同化力场圈？”
【是的，同化力会由中心向外围辐散，越靠近就越危险。Fafner本身可以抵御一定程度的外界同化，但是如果超过承受极限也会被同化掉。你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是因为MarkSein拥有强大的同化机能，因此对抗外界同化的能力也比MarkVier、MarkSieben强得多。】
原来如此。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便能实施同化，不速战速决的话只怕大家都会有危险。
如此想着，MarkSein果断举起Ruge Lance对准远处海面上的敌人全力发射。
巨大的镭射光束照亮海面，笔直地朝敌人射去。冲击力划开空气，将水面破开两半。
【没用的，一骑！】
诶？
就在一骑为操的话感到疑惑时，亲眼目睹了Ruge Lance的能量光束在距离对方不足一公里处突然像碰到了某种外壁似的，一瞬间被拆散成了光子流。
“什么！？”
【是因为巨大的同化力扭曲了重力场！】
“！”
也就是说既不能近战也不能远攻？
对方明明就在眼前却对它无可奈何么！？
一骑看着视野里逐渐向岛逼近的敌人，握住Nibelung 指环的手渗出冷汗。
此时CDC里也是一片震惊，没有人知道刚刚的瞬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Festum是怎么做到的。
史彦回过神：“再试一次！！从多方位进行攻击！”
“正在准备！”
“EPM二次填装！！
“——发射！！”
比前一次更加密集的炮火从各角度飞向目标，这一次，所有人都亲眼看了个清楚。
就像变魔术般，多如雨丝的导弹群在进入敌人的能量环领域内的一瞬间全部犹如凝结的晶石般碎裂成渣，销声匿迹。
“目标向着岛来了！”
“司令！！随着距离接近，被对方能量环波及到的沿岸灯塔、树木、船只全都形成了不同程度的结晶！！能量环范围内的东西全部出现了同化现象！！”
“什么！？”
“不行！！炮火根本接近不了目标！”
“怎么会这样的……”
弓子看着显示屏错愕地自言自语道。
没错，对方发出的并非只是普通的高频音波，其目的也是不为了让周围的物体产生共振。那实际是一种以Festum主体为圆心产生的高能同化力场，以能量环的形式向外辐射扩张。虽然无法用肉眼看见，但却可以通过其对处于其中的物体产生的作用探测到它的存在，就像磁场一样。
凡是进入辐射范围内的物体都会被同化……
恐惧和危机已经悄然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Chapter 30
“凡是能量环辐射范围内的物体都会被同化…怎么会这样的……”
“对方明明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竟然就这样将周围的物体同化掉了，而且其同化能力的强度达到了直接使物体的同化达到饱和从而分崩离析的程度。”
“这样不就代表物理攻击根本对它无效么，甚至连接近都不可能！”
这实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不需要过程，或者说对于绝大多数物体来说，那个过程快得几乎等同于没有，而是直接跳到了结果，被改变了存在形式，最后连灰烬也不剩下。
以往遭遇到的异界体都是通过直接或间接的物理接触来实现同化，没想到如今它们竟然衍生出更进一步的攻击方式，脱离了有形的介质，隔空对物体实施同化。在同化范围上半径可以达到一公里，而且可以持续不间断地释放同化力场，在那种直接使物体结晶分解的同化强度下，即使是Fafner想要靠近也会是不可能的。
该怎么办？
我们能度过这次难关吗？
有史以来史彦第一次动摇了信心。
“这就是那家伙的攻击方式。如果没猜错的话，我想就能解释量体探测器无法解析其质量以及重力场扭曲的原因了。”西尾婆婆双眉紧蹙。
Festum当真已经不打算留给人类任何一丝反抗的机会了。
“立刻让MarkTrei进行支援！”
“收到！”
“——司令！联系不到卡诺恩！”
“什么？！”
和史彦同样惊讶的还有宇佐间容子。
莫名的预感顿时袭来。
联络不上？
卡诺恩向来比任何人都克己守纪，这种事就算发生在别人身上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况且这种非常时期从常识判断也绝对该随时保持通讯顺畅。
这个时候会到哪里去了？
正觉此事诡异的史彦突然犹如醍醐灌顶！
“糟了！！是那些家伙！”史彦喝道，“立刻确认新联合国几人的动向！必要的时候动用武力！！”
“是！”
一声令下武装搜寻队立刻开始了行动。
动用武力？
意识到不对劲，宇佐见容子汗毛直立从操作席上站了起来，大呼：“真壁司令，是不是卡诺恩出什么事了？！”
史彦神色凝重地看向她，眉头紧蹙，沉默不语。
现在他只能祈祷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史彦的沉默和表情泄露了掩饰不住的担忧，容子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不……会的……”
卡诺恩不会有事的……
容子失神地重复着。
“司令！目标即将登岛！”
这一声呼喊将史彦拉回战局。
内忧外患，眼下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半点分心。
“通知Fafner准备远距离截击！注意不要靠近半径一公里区域！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在其登陆之前予以歼灭！”
在距离如此之远并且深处能够阻隔同化作用的地底的Alivis尚且受到这般影响，如果MarkSein、MarkVier、MarkSieben和敌人近距离接触只怕会受到更严重的波及。一不注意连Fafner都会被同化，那一切就完了。如果让那家伙降落岛上，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仅仅这般无所动作就让我们陷入了如此窘困的地步，果然仅凭我们人类是无法悉数了解的么？
Festum究竟还有多少我们所不了解的真实？

Chapter 31
艾丽卡沿着路径加快了步伐，总算达到了B9-18区。
Alvis的人一定很快就会发现他们这群人的动向，事不宜迟，眼下必须速战速决尽快把资料弄到手。
利用事先准备好的复合式生体解码器，很快便进到了室内。
这里是Alvis专属的机密档案室，保存有各类研究数据。
艾丽卡直奔主机服务器，将军用纳米数据磁盘接入了主服务器接口。
她要的，是日野洋志留下的MarkSein（存在）和MarkNicht（不存在）的开发资料与研究数据。
当初，日野洋志借助新联合政府的高端军事技术，将濑户内海星核植入Fafner中，由此设计出了仅有的两架具有超强威力的救世主型Fafner。
然而日野洋治虽然表面为新联合国军效命，实际上却渐渐对新联合国政府的做法和目的产生了质疑。加上那个男人始终对龙宫岛抱有眷恋，因此趁摩尔多瓦基地遭受攻击时秘密将其研究资料移交给了龙宫岛的人（注1），同时为了防止Fafner被军方不正当地使用，他还将自己手上的数据备份全部进行了删除。
不得不说日野洋志聪明地为自己死后机体不被用于歧途而留了一手，也使得新联合国军被狠狠地将了一军。
在此前的战役中，新联合国回收了被击落的MarkNicht的残骸。为了使这架威力无以伦比的机体重新投入战场，新联合国政府秘密开始了对其进行修复。然而因为使用了星核融合领域的异端技术，缺少最初开发资料和分析数据的新联合国军始终无法深入其核心。
而这次潜入龙宫岛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取回当时的开发资料。
包括艾丽卡在内的六名计划参与者，虽然表面上各有各的身份，但其实都是隶属于新联合国武装情报部的秘密特务。和其他五人一样，艾丽卡自愿参与了这个计划。这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与其就这样白白错过，她宁愿放手一搏。
时间紧迫，多留一分钟危险就增加一分。
可要从庞大的数据库中找到当时日野洋志留下的机体资料需要耗费不少时间，更糟糕的是所有工作必须通过人工进行操作。
艾丽卡一边在心里默念着快点，手指一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就在她全神贯注搜寻资料时，房间的自动门锁突然打开了。
注1：当时趁乱中日野洋志将研究资料交给了真矢，后来真矢转交给了史彦。

Chapter 32
因为受到同化影响真矢发觉身体的反应明显变迟钝了。
武器对那家伙无效，可即使如此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么？
如果不趁现在打倒它，等它着陆之后恐怕就更没有机会了。
MarkSieben半蹲着瞄准了向着龙宫岛而来的怪物。
“从我们的岛上滚出去。”
真矢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三二一——
就在她将要狠狠扣下了扳机的一刹那，目标却突然从视线中消失了。
“不见了？！”
到哪里去了？
就在她这样想着的瞬间——
下一秒，目标猛地出现在MarkSieben面前。
那似人非人的躯体，比Fafner大上五六倍，通体发出异样的橘红色光芒。
瞬间移动！？
真矢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一时反应不过来。
紧接着MarkSieben身上长出了绿色的晶石。
“啊啊啊！！”
真矢顿时大叫，剧痛通过相连的神经传了过来。
处于对方同化力场中心区域的MarkSieben遭到了强烈的同化。
同时被波及到的还有几百米外的MarkVier。
“……可恶，大腿已经麻痹了……”
堂马咬咬牙，半睁着眼看到已经MarkSieben已经瘫倒在地。
糟了…这样下去远见学姐会有危险！！
这样想着，堂马一鼓作气开动MarkVier的引擎，大吼道：“快动啊啊！！”
只见MarkVier如闪电般拼命冲了上去，架起地上的MarkSieben，然后向着远离同化力场中心的方向全速逃开。
可就在即将到达安全距离的时候，MarkVier的左臂发生了严重的同化侵蚀。
“啊啊啊——”
仿佛左臂被生生扯断般的剧痛涌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MarkVier和MarkSieben瞬间坠落到了地面。
“堂马君！！”
真矢大呼。
……不行，这样下去同化侵蚀会从MarkVier的左臂蔓延到全身。
真矢心中哭喊着：快动起来啊！不动起来的话就又会有同伴牺牲了！
只见MarkSieben艰难地挪动半结晶化的手，抽出光束刃用力一挥，斩断了MarkVier的左臂。
“堂马！真矢！！”
火速赶来的MarkSein为了掩护MarkVier和MarkSieben向着敌人发射了大功率Ruge Lance。
另一方面，空中突然出现了几架小型锥形飞行器。它们将MarkVier和MarkSieben围在中间，然后各自相连形成一面面五彩的光波屏，组成一个空间四面体结界。MarkVier和MarkSieben被保护在里面，被这个四面体以非常快的速度带离了敌人的同化能量圈（注1）。
MarkVier和MarkSieben总算到达了安全区域，与此同时勉强完成任务的飞行器最终因承受了同化而结晶碎裂。
见真矢和堂马没事，一骑把全部注意力移到了对手身上。
先前发射的Ruge Lance光束仍然和之前一样，在接触到对方之前就被打乱了，分解成光子流。
怎么办？
眼下的问题是找不到能够对那家伙形成有效攻击的方法。
一骑额头渗出冷汗。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对手。
注1：这里是操在操纵。

“司令，目标已经着陆！随着它的移动，所经之处的东西全部出现了同化结晶！”
“司令，被能量波波及的MarkVier和MarkSieben引发了不同程度的同化现象！”
整个同化力场辐射区内除了三架Fafner能动以外，其余物体全部结晶化。而MarkVier和MarkSieben机体上都已凝结出了绿色的晶体，无法自由行动。况且要时时避开移动中的同化领域是不太可能的，这样下去内部的堂马和真矢会很危险。
现在，那个至今为止最恐怖的敌人就站在那里。恍如死神般以君临的姿态傲视着，破坏着岛上的一切。
必须想办法接近它——用MarkSein！
在同化力场中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只有MarkSein了。
只见MarkSein扔掉了Ruge Lance，试着向敌人本体靠近。
一骑希望借由MarkSein的同化机能中和对方的同化力场，和其进行物理接触。
越靠近能量环中心同化力场就越发强烈。神经的痛感随着距离的接近愈发明显，在大约离目标两百米左右时MarkSein表面已经开始产生了结晶。
痛觉瞬间从神经末梢传了过来，一骑激出一身冷汗。
MarkSein停下动弹不得。
这样下去还没接触到对方就会被同化，如果MarkSein被同化后果可能将是毁灭性的。
目标见三架机体都停止不前毫无还击之力，遂转而开始向着岛的内陆部分移动。
“司令！目标直冲着Alvis上方来了！”
“！”
“司令，目标腹部产生了变化！”
只见目标腹部裂开，从里面分裂涌出了无数的Grendel型（注2）。
这些外形酷似蚂蚁的小型的Festum很快占据了陆地，向着全岛分散开来。
“可恶！这些杂碎！！”
只剩下一只手的MarkVier奋力站起来，和这些Grendel型缠斗了起来。
MarkSieben也跟着站了起来，尽全力阻止敌人入侵内陆。
岛上的自主式导弹、无人搭载机、自动迎击系统也纷纷投入战局（注3）。
大地也为之震颤，整个龙宫岛犹如燃烧起来，一片火海。
然而，单凭几架Fafner和有限的火力如何顾及得到全岛范围，以目前的情况MarkVier和MarkSieben也快到极限了，况且，只要不打到其母体就没有意义。
没有时间犹豫了，就算再危险也要试试。
“爸爸！请让MarkVier和MarkSieben撤离！”
史彦顿时大惊：“你想做什么，一骑？！”
“不这样就没办法打到它！”
要对目标造成伤害只有通过物理接触，而在强大的同化力场中能够接触到对方的就只有MarkSein了。
“一骑……”
“没时间了爸爸！下令吧！”
在一骑的呼唤声中，史彦有些僵直地看着显示屏上此起彼伏的炮火和饱受蹂躏的土地。
他知道，已经到了必须破釜沉舟的时刻了。
或许今天以后，他就将永远地失去一骑。
一种锥心的痛涌了上来。
史彦握紧拳头，沉默了几秒，决绝地下令道：“通知MarkVier和MarkSieben立刻撤离！快！”
“可是司令，敌人怎么办！？”
史彦咬咬牙：“……敌人……由MarkSein来对付。”
“什么？！难道一骑想——”
千鹤顿时明白过来，包括她在内的CDC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接下来一骑要做的事——
那是当自爆都无法消灭敌人时，万不得已的最后的手段——100%解放MarkSein的同化机能。
采用了异端方式移植入濑户内海星核的MarkSein，其同化机能如果彻底开启会形成巨大的同化能量场，将靠近的物体全部同化——没错，就这现在的敌人一样。
只是和Festum拥有高度自主性不同，神剑型Fafner这种极端暴戾的力量会对驾驶者产生反噬，肉体和精神只要其中任意一者承受不了就会失去控制，产生暴走。正因为如此，为了不波及周围物体，同时顾及到驾驶员身心的承受能力，正常情况下MarkSein的同化机能只维持在40%左右，最大情况下也只开启到不足70%过。
如今100%解放，这无疑等同于半自杀的行为，而结果可能比全灭更凶惨。
可要想击倒敌人，就必须要克服那巨大的同化力场，而要与之对抗就必须要有可以与之匹敌的同化能力，除了完全释放MarkSein的同化机能外别无它法。
“可是司令！一骑君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了！那样做的话一骑必死无疑！！”
“我知道！！”史彦咬紧牙吼道，“我知道…可是已经别无它法了！！”
“司令……”
史彦的声音第一次不住地颤抖着：“一骑他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已经……”
一室沉寂，悲伤和阴霾笼罩下来。
弓子用微颤的声音对着通讯器说道：“MarkVier、MarkSieben听命，请马上撤离现场，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什么？！撤离？”已经精疲力竭的堂马喘着粗气：“可是敌人……”
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让我们撤退？
弓子再次命道：“MarkVier、MarkSieben听到了么！马上撤离！敌人交给MarkSein来对付！”
从弓子那动摇的声音中，真矢听出了弦外之音。
“一骑呢！？我们撤离的话一骑会怎么样？！”真矢焦急地喊道，“姐姐！告诉我，一骑要做什么？！”
“现在没时解释，你们先按照命令撤离现场！”史彦不容辩驳地说道。
“不行！我们不能让一骑一个人战斗！”
“真矢……”（弓子语）
眼看真矢抗命，史彦令道：“MarkVier！立刻带MarkSieben返回！”
堂马据理力争：“司令！让我们留下来帮一骑学长吧！”
“你们在那里会让一骑没办法全力应战而且会被波及（注4）。”
“可是……”
史彦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请相信一骑吧。”
堂马从史彦的语气中听出了‘拜托’的意味，他知道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我知道了……”
说罢，MarkVier将MarkSieben拉住。
“不行！”真矢哭喊道，“不能留下一骑一个人！”
MarkSieben挣扎着想甩开MarkVier，无奈MarkVier只能推进器全开将MarkSieben强行带离了战场。
注2：食人妖型：拥有怪物异名的小型异界体，比一般汽车大一点，会像蚂蚁一样不断攻击而来。
注3：这里是操启动了BrunhildSystem。
注4：让MarkVier和MarkSieben撤离是为了避免被MarkSein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