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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文】北海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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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楼2018-02-03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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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21楼2018-02-04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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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他向前两步,一脸激动地来握我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把手缩回去,但他的动作不慢,空着的左手一下就扣在了我的右手上,好吧,幸好他没握我的左手。“太好了!我知道您一定在这里!离开迪桑同志之后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等等,等等,同志,收起你的话,我们在大街上。”他这种热情让我有点难以适应“你是谁?迪桑同志手下的人?”
      “对,对!”他连连点头“我是迪桑同志手下的赤卫队员,曾经在谈判桌上见过您,您谈的太好了!简直是我的偶像!”
      “是…是。”我心里暗暗得意,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
      “门叙莱同志。”林雨滢突然唤了我的名字,我转过头去,却看她从军官的尸体旁拎起了那个包,递了过来。由于之前的突围和奔跑,她的脸红扑扑的,头上的发网有些散乱,却是有着一种别样的美。
      我伸手去接,她一手递过来包,眼睛却瞟向了我的左臂“门叙莱同志,你的胳膊…”
      “啊?嘶~”一股剧痛直冲脑门,我这才想起自己左臂受伤之后一直没处理,紧张中不觉得痛,如今却是痛了起来。蒙森皱皱眉,上前试图拉开我的衣袖,左袖米色的布料翻起来却是一片通红,带着火辣辣的痛,那感觉好似在剥我的皮,我倒抽一口凉气,似乎由于天气寒冷,那血水牢牢把破掉的袖子粘在皮肤上,一拉动带动伤口,又怎能不痛呢。
      “快些处理,蒙森同志,卢曼同志他们还处于危险中!”我右手拎包,听着另一边已经变得稀疏的枪声,急道。但蒙森就如未听见一样,仔细地看了看我的伤口,掏出随身纱布,认真地包扎起来“运气不错,特使同志,子弹只是擦过,皮下组织损伤,但大血管无恙,这种天气也不怕感染,先给您包扎上,回头安全了我再进一步处理。”
      奇怪的是,在我们赶到卢曼等人所在的地方时,亚得却已经先一步撤走了。
      “情况如何?”我看着韩相,刘俊时,还有已经脱下装甲的卢曼,三人都有些疲态,但身体无伤,不知为何,我感觉短时间内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透着一股诡异。
      “死了五个,两个被辐射炮打死,一个被老刘一枪正中心口,但还有两个比较奇怪。”韩相把手枪的保险关掉揣进枪套,朝本来是对方阵地的方向走去,说道“本来我以为我们只干掉了三个,但有人在后面开了两枪,干掉了两个,在那不久之后,他们就撤退了,跑得很快,我们追都没追上。”
      我们跟着韩相,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两个穿着欧盟军装的人翻倒在地,都是面部朝下,分别被子弹贯穿了后脖颈和后脑。
      “哈哈。”那个姜黄色头发的赤卫队员拍手笑道“这是我干的!我当时听到枪声过来,正好到了他们背后!他们笨极了,我给了他们一人一枪他们都没回过神来!”
      我蹲下身细看尸体,蒙森也同样蹲下观察,新鲜的伤口还在流血,把尸体的脸搬过来,都是欧洲人面孔,其中一具由于击中后脑的子弹从面部穿出已经无法辨认,但我还是确定我没见过这两个人。我向蒙森看去,蒙森与我对视一眼,从他的眼神中我得知他和我一样一无所获。
      拍拍手站起来,我心中隐隐不安。亚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甘纳的包这么巧地被我撞见而失而复得?为什么亚得之前不发动攻击,现在又在攻击后不久撤走?
      “先撤,原路不变,林荫大街10号。”心乱如麻,我也只得先做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一路平安。路上我问了那名赤卫队员的情况,他说他叫沃尔森,在迪桑手底下做事。他还说,今天上午,科瓦塔指挥欧盟特务机构、驻军配合挪威政府军对迪桑本人以及挪共在城西了机构实施了全面打击,大肆屠杀共产党员,他就是那个时候逃出来的。
      “迪桑同志怎么样了?”他说道这里的时候,林雨滢问道。
      “主席为了销毁电报机,一直呆在自己家中。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轻松地找到了主席的住所。科瓦塔亲率一支小队往主席的家里去了。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了。”沃尔森神色黯然,叹了口气“凶多吉少啊。”
      我看向林雨滢,她脸上的围巾细不可查地颤了颤,美目闭上,似是无声地抽泣了一声。我心中隐隐有刀割之感,右手不由自主地隔着大衣摸了摸那封信。
      林荫大街10号酒吧,一家坐落于贫民窟边缘的肮脏破败的小酒吧,只有一层,但从外面看这间房子虽是不高,宽度和长度却是惊人,整体造型活像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老式战争工厂。房檐和穹顶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积雪,黑色而沾满污垢的墙体非但没有被漫天的白色濯清,反而墙上的污渍在这种环境下愈加明显了。门紧闭着,招牌上的字已经褪色,似乎这里已经停止营业了。但踏进酒吧被简易木栏围住的院子里的一瞬间,我便察觉到有几道目光锁定了我们这群人。
      没有做太多反应,我走在最前面,踏过院子,推门而入。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外面的寒冷。破败的桌椅杂乱无章、不成配对地摆放在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木质地板上,让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显得十分拥挤。在这个酒吧里,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烧得很旺的壁炉,火焰如精灵般在有了年代的炉膛中跳动着,把周围的一切映上了橙红色。酒吧的生意不出意料的冷清,只有壁炉旁拥挤地坐着几个人,他们手里的酒杯都是满的,极少端起,就算端起来也只是象征性地抿一口。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鼓鼓囊囊的大衣下都塞着武器,而自打我们走进这里,他们的视线便一直有意无意地瞟向我们。
      我绕过那些堪称障碍物的桌椅走向吧台,酒保正无力地打着瞌睡,但当他看到我之后立刻清醒了过来“请问您要什么?”
      “请来一杯格瓦斯。”我伸出手指敲了敲吧台“加冰。”我补充道。
      来酒吧喝格瓦斯,大冷天加冰,这都是非常怪异的,但酒保不动声色,只是似乎随口地问道“请问您是哪个国家的人?”
      “我是西班牙人,我叫参孙。红莺在这里。”我转身挥手,示意林雨滢走过来。
      酒保点了点头,回身出了吧台“两位跟我来,剩下的人——”他指了下壁炉前的那几个人“跟他们走。”
      酒吧后面有好几个门,酒保带我们进了最左面一个,而壁炉边的人则引着卢曼等人进入。但沃尔森却朝我们这里走来。
      “你是谁?请去那边?”酒保回头,淡色的眼睛扫了扫沃尔森的面孔,问道。
      “我是迪桑主席的人,有事汇报书记。”沃尔森笑着说。
      “书记不在。”酒保的语气有些不善“如果你要见书记,请先随其他人等待。”
      “好,好…”沃尔森面色微微尴尬,陪笑着点了点头,缓步退去。
      酒保把我和林雨滢引到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和前面酒吧的环境可谓大不一样,虽不如公馆的奢华,却也整洁干净。两把椅子分列在贴墙摆放的小桌左右,房间一边放着办公桌,上面有两台电报机和一台电话,房间另一头则是一张简易板床,看得出这里是情报机构的所在。“两位稍等,叶婕妮书记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还有三位同志从便道出城,你们接到没有?”我问道
      酒保点了点头“甘纳同志和两位红军同志已经被我们安置在了城外的秘密基地里,我们那里的医生会救助甘纳同志。我还有事,恕失陪。”
      “去忙吧。”我说道。
      酒保离去时回手把门关上发出咔哒一声,我松了口气,把好不容易抢回来的背包放在办公桌上,脱下大衣——这可不容易,左臂有些衣料还是不依不饶地粘在手上,而且比之前还牢。
      林雨滢脱下了围巾,但大衣仍穿在身,见到我费劲地脱下大衣,她马上凑过来,轻轻把我的左臂扶到身前,一脸担忧“门叙莱同志,没事吧?”
      “小伤。”我笑道。
      “我这就去叫蒙森过来。”林雨滢说着就要往外走,我苦笑摇头,抬起右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别担心,林,蒙森不是说了么,不严重的。”
      林雨滢停下脚步沉吟半晌,突然回身拥住我,把头贴在了我的肩头“门叙莱同志!”
      “好了好了。”我拍着她的后背,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细不可闻的液体打在布料上的声音,我有些愧疚,之前我孤身一人时都知道保身的道理,如今有了牵挂,却是把自己扔到最危险的地方了。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在我耳边喃喃道“门叙莱同志,答应我以后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好吗?你…你曾经说,士兵有士兵的位置…你有…你的位置,现在怎么就违背你自己的话了呢?”
      “乖,别哭,以后不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机械地安慰她。
      “说定了。”她吻了下我的脸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突然的,外面传来了嘈杂声。
      “怎么回事?”林雨滢看了看我,似乎有些害怕。
      我皱了皱眉,不及回答,那门吱呀一声似是被撞开,随着门板快速的张开,一个黑色的身形扑倒在地板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林雨滢后退了两步,我也退了一步,同时手摸向了腰间,但来人似是艰难地抬起头,露出那张不成样子却于我而言无比熟悉的脸
      “特尔同志!”在看清来人的面貌后,我大惊,叶婕妮的样子惨极了,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镇定与端庄。她的黑大衣上和头发上满是融化的雪水杂糅着雪花,一缕发丝粘在额头,显得凌乱不堪。湿淋淋的大衣上沾着断掉的小树枝和一些尘污,似乎她曾经跌倒过。裸露出来的左手没有戴手套,手指和手心上都有青紫,更骇人的是,覆盖在她肋侧的大衣衣料不正常地潮湿,黑色的布料中似乎透出一股鲜红….
      蒙森和酒保也走了进来,酒保小心地伸手去扶叶婕妮,着急道“书记!您不能这样了,您需要休息!”
      “不!”叶婕妮喊了起来,那声音嘶哑着,如垂死野兽的咆哮“放开我!”她挣开了酒保的手,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抬头看着我和林雨滢,我注意到她脸上有未干的泪痕“特使同志,红莺同志,迪桑他…”她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撑着身体,无比艰难地说道
      林雨滢捂住了自己的嘴。我闭上眼睛。
      “迪桑同志….他…被杀了!”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跪倒在地,泪水悄然滑落。


      IP属地:辽宁122楼2018-02-04 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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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p~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3楼2018-02-04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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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我冷笑,克拉克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你真的认为我参孙学士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情而不顾大局的人?真的以为我因为一个同志的死亡就要引发两个国家的碰撞?不!如果不是局势的不可逆转,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克拉克那个家伙在波西米亚愚蠢的战败酿成了谈判失败的苦果,而他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那你说,怎么回事!”桑丘二号也有些着急了。“波西米亚之战不是神父的错误!请你不要随意归咎,参孙学士!”
          “你让他自己来和我解释,好好的特工不当非要去当旅长,没弄清自己的定位的人又有什么希望胜利!”我心头更愠了,口头也越来越不饶人,林雨滢似乎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发报的手又快了几分。
          “你!”桑丘二号提高了嗓门,最终却没有再反驳“你那边具体情况如何?”
          “看看文件吧,有一份电报发给你们。”看着林雨滢结束操作,我心里有一种恶狠狠的快意,我知道一切终究要按照我的安排发展,没有人可以用任何理由阻止。这场任务,必须也必定成功!
          对面沉默了很久,随后,桑丘的话语再次传来了让我不愉快的讯息“情况的确十分紧急,参孙学士,但抱歉,我不能批准你启动白月计划。”
          “为什么?”我气急反笑,不可理喻,真是不可理喻!
          “克拉克说。”桑丘二号的语气透着无奈“学士不能没有学童,骑士也不能没有侍从,否则他们都将孤身奋战,最终不可避免地走向失败。”
          这话语宛若刀子划过我的心间,但却被一种新生成的情绪挡了下来。我看向林雨滢,她也正在看着我,她的眼圈还是通红的,因为发报时的紧张,她额头的刘海被汗水打湿,粘在雪白的肌肤上,结合她急切地侧倚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的动作,却正是一幅不加修饰便描绘了最真实的进步革命女性的画卷。
          “请批准我的请求,因为。”我的语气不由得柔和起来,凝视着林雨滢,我缓缓说道“因为,虽然我失去了我的侍从,但现在我有了我的公主,有了她,我能够克服一切困难。”
          “参孙学士,你?”桑丘二号似乎被吓住了。同样被吓住的还有林雨滢,她黑曜石般的瞳孔中透漏出惊讶的神情,就那样凝视着我,仿佛之前从未见过我一般。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一直以来,我在情感问题上的举动都与我平常的做事风格相悖,所有关键的步伐,都由林雨滢来迈出,但现在,因为莫名的刺激,我却是以这种方式向她毫无保留地表白了。
          吱呀。
          林雨滢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椅子被她的动作向后推开,在那一瞬间,这只红莺扑向了她所认定的枝头,她紧紧拥住了我,我连忙站稳脚步,不让自己被她带倒以至于让电话切断。
          “原来是这样…”桑丘二号喃喃道“祝你好运,参孙学士,不对,白月骑士。等任务完成后,记得带人过来让兄弟们看看。”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我一松手,话筒摔落下去,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林雨滢再一次主动吻了过来。一开始我还顾忌叶婕妮的存在,急切地想推开她,但她的双臂紧紧箍在我的后背,虽然力气也不算非常大,但我感觉我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丫头…从这个吻中回过味来,我用手摸了摸嘴唇,余光扫了扫叶婕妮,她应该是本来想出去的,但由于身体原因只能坐回床上,微笑地看着我们,虽然于她而言那笑容似乎只是脸上肌肉很别扭地抽搐。
          林雨滢仍静静地抱着我,她的心口贴在我的身上,这一刻,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跳,那搏动的频率似乎正渐渐地与我的心跳趋同。我能感受到,正如我自己之前所说所想,从她的拥抱中我感受到了力量,哪怕面前的道路有多么迷茫,崎岖,没有阳光,哪怕经历战友的倒下,敌人的猖狂,在这时,我也感觉我能够杀出一条道路,带着这个国家走向那面希望的赤旗,走向代表无产阶级伟大胜利的光荣未来。
          这一刻,没有犹豫,不再仿徨,就让我放下学士的笔,拿起骑士的枪。把这被资本主义梦魇所萦绕的奥斯陆捅穿,砸碎!
          轻轻推开她,我抓紧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通红的眼圈吞吐着旧日的伤,但红莺的骄傲还在,莺,本就最擅长在长夜中歌唱。
          “雨滢,特尔同志,马上通知我们的人,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力量,我们去奥斯陆的郊区,在那里我们拥有反击的契机。”我说道,那声音仿佛不是从我口中发出,而来自那颗重新跳动起来的心。


          IP属地:辽宁126楼2018-02-07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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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127楼2018-02-12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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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什么情况吃了的又给吐了?


              IP属地:辽宁来自Android客户端134楼2018-02-12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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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了更了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135楼2018-02-12 1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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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66啊


                  来自iPhone客户端136楼2018-02-18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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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红莺
                    悍马车在积雪的路面上几乎无声地行进,由于下雪后还未有车辆经过,被新雪掩盖的路面如同一面白色的绒毯,若非后视镜中看到的我们自身留下的轮胎印,或许这美丽到不真实的雪途真的会让人恍然如身置梦境。
                    “除了迪桑,其他牺牲的同志们也已经被火化了。”叶婕妮从副驾驶座位递过来一份名单,门叙莱伸手接过,我凑上去,那名单明明是油墨印刷出的,但在我眼中,那每一个名字都是由最纯净的赤红染成。
                    李淑琴
                    王雕
                    特勒夫
                    董为民
                    一个眼神中还带着天真的女孩胸口冒着鲜血仰倒,年迈的狙击手脖颈上那堵不住的刀伤,红军战士满是弹孔的身躯如一口破麻袋般瘫软在地,还有那躺在病榻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老兵…长久以来,这些画面拷问着我的灵魂,用血淋淋的现实向我昭示战场的残酷,门叙莱同志的支持让我也学会竭尽全力地去利用一切因素分析眼前的情况,杀掉那些与我为敌的人,但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那一层畏惧似乎始终都萦绕在我的心头。就算可以被压制,但绝对无法驱除。
                    “这些同志,是为了挪威的事业而牺牲的,所以我提议,将他们和迪桑同志一起,葬在挪共所辖的教堂里。”叶婕妮用沉重迟缓的口吻说。“两位同意么?”
                    这话语虽是商量的口气,其中却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作为新主席,叶婕妮也开始逐渐适应自己的身份了呢。我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算是替三位祖国来的军人做了主吧。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想必他们九泉之下也不会怪罪。
                    “不行。”门叙莱突然说道。
                    这话语让车内空气凝固了一瞬,叶婕妮侧目,问道“为何?”
                    “我和特勒夫同志有过约定,谁死了,另一个人要将他的骨灰带回莫斯科,葬在国家烈士公墓里。”门叙莱正色道。
                    叶婕妮怔了一下,她的瞳孔深邃而旷远,让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最终,她点了点头“好,我会将特勒夫同志的骨灰保存在教堂里,等到您要离开挪威,自取之。”
                    “谢谢。”门叙莱点头称谢。
                    悍马车在一处寂静的林地旁停了下来,就在我们下车后不久,我看见门叙莱最先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等我开口询问,他便问道“特尔同志,这些兵是何时征召?成分如何?”
                    我心中暗惊,复环视四周,阴冷的森林还飘着从树冠空隙间落下的雪花,司机没有跟来,周围除了我们三人外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兵?
                    叶婕妮似乎想笑一下,但最后只是面部肌肉不正常的抽搐“都是穷人,其中不乏一些社会闲散人员,没接受过什么太系统的训练,素质上的确差了些,让二位见笑了。”
                    门叙莱没有笑,他指了指旁边的一丛灌木“伪装不好,漏洞很明显,现在这里的风不小,灌木却一动不动,这样的伪装很容易被有经验的侦察兵一眼看穿。”
                    我忙去仔细观察周围,可见有些灌木随风微微摇曳,有些却大有任尔东西南北风之意,兀自矗立,细细看去,那不动的灌木中的确隐隐可见被掩饰了的枪管,我暗自咋舌,再一次体会到我和门叙莱差距之大。如若我自己上战场,怕是两步都走不出去吧?
                    再往森林深处走,终于看到一栋不起眼的宅子,外表装修虽不破旧,却也朴素非常,黑色的主色调和叶婕妮的衣服浑然一体,让人很容易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打开大门,里面站着两人。偏瘦的那个正是柯克——先前的那个酒保,在这里还能看到他,看得出他也是叶婕妮的亲信。另一个比较胖的,我模糊记得似乎不久前见过他,一个高大的挪威人,敞怀的大衣内是一套老旧的工装,四方的面孔显得十分刚毅,给人以一种强横而又历过沧桑的感觉。
                    “介绍一下,挪威赤卫队上尉柯克·拉戈威亚,挪威共产党后勤部长雷杰斯托克·米尼斯特。”叶婕妮说道。
                    双方施礼毕,叶婕妮问“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有。”柯克答道,这个不算壮硕的人有着一头平整的金发和薄薄的嘴唇,说话时语速很快,一看便是精明强干之人,似乎他的身份并没有一个上尉那么简单“最近在安置那些红军兄弟们时”我注意到门叙莱眉毛微扬“有人察觉到队伍里面有人有异样。另外,我们去接回提前出城的三位同志的命令被迟滞了,现在他们三人还在靠近城南的一个小落脚点,虽然暂时安全,但不知为何,我们派去接人的人直到今天还没有出发,他们的解释是没有接到命令。”
                    “有异样?什么样的异样?谁有异样?”门叙莱厉声问道
                    “有异样的不是贵军的人,而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之前他说他是迪桑那里来的,要见特尔同志,但就目前而言,没有任何人能证实他说的话,他也没提出过再见的申请。”面对门叙莱,柯克不卑不亢。
                    “沃尔森?”我疑惑道。
                    “他不是要见我吗?等我回教堂,带他来见我。”叶婕妮冷冷地说。柯克施礼,转身出门。
                    “怕不是这其中有鬼,哈哈哈。”雷杰斯托克笑道。叶婕妮似乎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你过来干什么?有话说。”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告诉您,后勤工作和赤卫队员的调集都很顺利并初步完成,另外,英国共产党那边给出了让我们满意的回应。”说起正事,雷杰斯托克立刻严肃起来。
                    “好。”叶婕妮似乎松了口气“你…你亲自去一趟城南的落脚点,把那里的三位同志接来。”
                    “是。”雷杰斯托克也告退。
                    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叶婕妮终于难得地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是之前所未见到过的,是那种如释重负的笑。“两位…尤其是您,林同志。”她哑着嗓子,笑着,却是无比艰难地说道“如果知道,你们的战友曾经是个强盗,你们会原谅她么?”
                    这话?我疑惑地看着门叙莱,但门叙莱的表情告诉我他也并不比我知道的多。
                    “两位请。”叶婕妮收起了笑,仿佛在做着什么庄严的仪式般,小心地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在看到室内摆设的一瞬间,我不由得惊呼出声。
                    那陈设太熟悉了。我童年时,父亲也曾带我去过被查抄的地主家的庭院,那里的房屋并其文物,本来是要一道“破四旧”了的,但好在国家补救及时,这大院得以保留,并成了国家收集和整理当地文物的主要场所。四合院中,绿墙朱柱,坐北面南的总是这主厅,厅中常设一案,上供之物或祖宗,或宝器,或名画,或牌匾,左右两把太师椅,便是这明清一代最常见的中国厅堂缩影。如今,这一幕却是在千里之外的异国,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个房间并不大,进门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左右两把和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太师椅,只是椅子的边角处略添了些划痕。两把太师椅当中一供桌,其上一柄宝剑正静悄悄地躺在那里,剑鞘和剑柄通体玄黑,金黄的剑穗合成一缕,从桌子边沿垂落。再往右看去,一个同样有了年头的书桌占据了房间剩余空间的绝大部分,书桌和书架一体,那现代印刷出的书放在古朴的书架上,却是没有半分的不自然。
                    “很熟悉,是吗?”这话语似乎是问我们两人,但我知道叶婕妮在对我说话。我偷眼看去,迎上的是她期待的目光,似乎在寻求肯定,却又蕴含着丝丝畏惧。在这目光下,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似乎是中国古代的风格?”门叙莱在室内来回走了两圈,伸手捻了捻剑穗,说道。
                    “没错。”叶婕妮在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这个房间的摆设,自我祖父起便是如此。”
                    我小心地坐在太师椅上,细细回想,叶婕妮身上的确隐约有着我祖国的元素。挪威毕竟不似苏联一般和中国有着那么多的交往,但叶婕妮对于汉语的掌控却不比门叙莱差几分。突然的,我想起,城内我们刚从公馆转移到最后的落脚点的那个下午,她对我说的那句有些突兀的话。
                    “少年兵…”我喃喃道。
                    “所以,如果你知道,你的战友曾是个强盗,你会原谅她么?”叶婕妮苦涩地一笑。门叙莱看看她,又看看我,面色若有所悟。
                    “会。”良久,我说道。
                    她是我的同志。
                    叶婕妮似乎松了口气,她张开口,一扇记忆的大门,随着她沉涩沙哑的声音,缓缓敞开,将我和门叙莱带向那个属于掠夺者的古老年代。
                    1901年,中国,渤海湾,天津港
                    税恩·特尔正坐在颠簸而充斥着污浊的船舱中擦拭着那挺新发到手里的李-恩菲尔德短步枪,英军的红色制服套在他身上到底还是大了一圈,那紧身的白色下裤甚至有部分会拖在船舱满是泥水的地面上,让他不得不在穿戴时先穿靴子,再一点点将裤脚塞进靴帮。
                    “嘿,矮子,怎么还在磨蹭,赶紧出来,准备登陆!”人未见而声先至,这是士官长华尔士敦的声音。税恩吓了一跳,连忙从塌上挑起,草草挎上枪,扶了一下歪在头上的帽子赶忙跑出门外。华尔士敦已经举起枪托做砸门状了,看到税恩跑出来,他哼了一声,嘴里的烟斗冒出呛人的火星。
                    税恩是深谙这士官长的脾气的,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不顾自己还没从先前颠簸的旅程中缓过来的不适感,一溜烟朝甲板跑去。华尔士敦傲慢地跟在后面,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有傲慢的资本。作为英国军队里少有的大不列颠本地人,他向来瞧不起那些雇佣军。
                    甲板上很嘈杂,背着枪的士兵和穿着常服的跑船工杂乱懒散地穿行,跑船工忙着他们的工作,而士兵则大呼小叫着聚拢自己的队伍。这些士兵虽然穿着统一的英国红衣军军装,但他们的面孔有很大的差异。有戴着显眼头巾,蓄着胡子的印度人,有黄种的印第安人,还有人来自遥远的新西兰和澳大利亚。总之,只要是英联邦的所属下的民族,在这里都能够找到。
                    “嘿,这里!”熟悉的挪威语,在嘈杂中是那么的亲切,税恩灰暗的眼睛亮了一下,凭借自己身材矮小的优势,三下两下边窜到了说话人面前。那是一个高个子士兵,在纷乱的甲板上,他和税恩便是唯二的北欧人种。他笑着拍了拍税恩的肩膀“感觉如何,小特尔?”
                    “不好。”税恩皱了皱眉头。
                    税恩是个穷苦人,祖上曾是挪威的猎户,但传到他这一代,家族赖以生存的苔原所寄予的馈赠越来越少,日子举步维艰。父母去世之前唯一留给他的便是一封介绍信,凭借这封信他找到了大个子——父亲的朋友,据说这位大个子在英国皇家海军服役,每次出海都能带回大量的黄金。虽然听着并不是那样的可信,但对于无路可走又见识短缺的北欧家庭来说,这种消息简直就是奥丁的恩赐。
                    在税恩的观念中,航海是安全而酷炫的事,在大海上扬帆前行,击败传说中的海怪,找到埋藏在遥远东方的宝藏,回来后便可安然地享受美好的生活,多么的惬意!但登上前往中国的船只后,他的梦想便被晕船的痛苦和恶劣的环境击得粉碎。好在大个子是个不错的人,据说他曾经多次到过东方各地,有着丰富的经验,税恩一路上也是多亏他的照顾才能挺到现在,要不然,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可能就要夭折在漫漫航路中。
                    “快些调整好状态吧,小特尔,等会打仗的时候你再这样,我也帮不了你。”大个子抽了口烟斗,一口白气喷在税恩脸上,呛得他连连咳嗽,但好歹是精神了很多。税恩抹了抹眼泪,又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听到的话“打仗?打什么仗?”
                    “你以为给我们枪是要防野兽的吗?这一趟去的地方和以往不同。”大个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海岸线,眼中冒出金色的光泽“清国!东方最神秘富饶的国度,但也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
                    “也就是说,这次可以挖到很多宝藏喽?”税恩问道,这是他目前最关注的问题。
                    “‘挖’?这可不准确,小特尔。一会跟紧我,别宝藏拿不到,先丢了命,哈哈哈!”大个子对着海岸线大笑起来。税恩不明就里,也跟着他笑。
                    船只离海岸线越来越近,将一颗颗贪婪的心送上这落后而富饶的国度,带来的只有破坏和杀戮。


                    IP属地:辽宁137楼2018-02-19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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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砰砰砰!”
                      税恩没想到的是,想象中守护宝藏的妖物没有出现,他们面前的是坚固的人造关隘,和那些打着长辫子,穿着蓝色马褂的黄种人。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对他们的到来表达了最深层的恶意。
                      子弹不着边际地在战场上飞射,看不清弹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被击中,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税恩畏畏缩缩地躲在掩体后,任凭华尔士敦凶神恶煞地喊着莫名其妙的口号,一动也不敢动。
                      “快!小特尔,我们需要你的火力!加把劲,他们很快就要崩溃了!”大个子开出一枪,躲到税恩身边换着子弹。带着硝烟味道和火药灼烧感的空气包围了周遭的空间,不同语种的喊杀声让税恩感觉如同身在地狱。
                      “我做不到!”税恩闭上眼睛大喊。在他的观念里,这一切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以为,东方的国度都是富饶美丽的,黄金如同家乡的雪一样遍地都是,从天上落下的都是层层的金粉,人们闲适幸福,乐于助人,他们捧着黄金迎接船队的到来,然后微笑着目送客人远去。
                      骗人的,自己在英国遇到的那些老兵,那些有些已经成为工厂主的家伙,他们说的都是在骗人!
                      一句他听不懂的口号响起,穿着白色军装的矮个子士兵向对方阵地发动了突袭,他们在对面的火枪攻击下成片地倒下,但和那些儒弱怯战的印度军人不同的是,这些比税恩都要矮一头的家伙们凶悍暴戾,他们踩过战友的尸体,向对面阵地发动冲锋,几乎是到了要拼刺刀的距离,辫子兵们的队形开始松散,有不知所措的,有回头逃跑的,只有一些红布包头的人大喊着另一种同样不为税恩所认知的语言,手持长矛、大刀与矮个子们近身拼杀,这些人很顽强,但寡不敌众,最后也只能身中数刀数枪,瘫倒在地。
                      “干得漂亮,日本人!”大个子欢呼一声,端枪冲锋,税恩虽然害怕,但跟着大个子已经成为了他的条件反射,这迫使他也紧随大个子冲出掩体。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飞来的子弹了,冲过敌阵,税恩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地上的尸体,但血腥的味道还是让他的胃不住地翻腾,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样。
                      有个别的辫子兵,逃跑到一半突然全身发抖躺在路边,税恩下意识地想去拉他们,但大个子一把拉住他,单手抄起李式步枪,一枪便把那辫子脑袋轰碎。
                      “什么?”税恩被这一手吓呆了,他没想到平常和蔼可亲的大个子也会来这么一手。大个子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这就是战场规则,小特尔!你看这些兵,都是染了鸦片毒的,留着也是祸害,杀了干净。”
                      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税恩终于随队走进了他所到达的第一座东方城市——天津。
                      “解散!”华尔士敦火急火燎地传达了上级的命令,接着马不停蹄地朝最豪华的宅院跑去。军人们欢呼一声,也作鸟兽散,或三两一群,或干脆独行,每一个人脸上都溢满了狂热,他们冲入街道旁那造型奇异壮观的宅院,不久后就有惨叫声从里面传来,接着是腾起的火苗,进去的人走出来,手里多了一大包东西,身上枪上也多了鲜血,他们如野兽般咆哮着,继续冲进下一家,重复同样的流程。
                      这…税恩再一次惊呆了。他木然地举着枪,但面前却没有敌军的士兵,那都是平民啊,虽然他们的话语他听不懂,但从神色语调,他可以肯定这是最普通的平民,除了装束和面孔,和挪威家乡中的普通人似乎也并无差别。
                      但是为什么,他的战友们突然将枪口对准了这些最普通的平民?
                      “嘿,小特尔,愣着干嘛,这是发财的机会啊!快,手快有手慢无,好东西可都被那些家伙抢走了!”大个子狠狠拍了下税恩的肩膀,指了指华尔士敦先前跑去的宅院“看见没有?那家房子最大!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咱俩这次来得不亏,快跟我来!”
                      “难道,难道宝藏就是这个?”税恩被大个子拉着跑向大宅,结巴着问道。
                      “对啊,当然是这个!你别看有些东西不起眼,那些蓝色和白色相间的锅碗瓢盆,瓷器,黄金,白银,还有一些红色或者绿色的石头,叫翡翠,随便一样小东西,带回英国就是价值连城!”大个子激动地说着,拿枪的手不断在空气中比划,仿佛那些东西就在眼前。
                      “好了,我就先进去了,你守在这里,记住上峰下的令,不留活口!这进门的两边厢房里的东西也不错,比较容易被忽略,你去拿了吧!”走进大宅侧门,两边是两具辫子兵的尸体,尸体穿着的军装上有一个大字——后来税恩才知道那是“杨”,可以看出这两个不是政府军,而是家丁。
                      大个子急匆匆地朝里面去了,税恩则小心地打开厢房房门,走了进去。
                      “哇!”走进房门,税恩就被这陌生而美丽的摆设镇住了。面前的东西琳琅满目,弄得他也不知道该拿些什么,只记得英国那边都说中国的丝绸好,便拿了几大匹,找袋子装了。又拿了一些金银器,几个银锭子,可是好东西还是拿不完,税恩心中想着给后面的人留些,于是又转到另一处厢房,又拿了不少丝绸,黄金少许,一套银马具。
                      “还是挺值得的嘛。”税恩看着手里的大包,满满的成就感,感觉自己一路上受的苦也都值了。
                      打开第三个厢房,不等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只见一道黑影扑出房门,税恩吓了一跳,慌忙举枪,却看那居然是个女孩,年龄与他相仿,手里拿着个小盒,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满是惊恐,税恩隐隐感觉这个女孩的装束虽然并不华丽,却和之前所看到的其他平民不太一样。
                      “嘿,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税恩枪身微抬,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但是女孩看到他手中的枪,叫得更响了,坐在地上支起身子挣扎着往后退去,税恩这才想起语言不通,他徒劳地挥着枪,想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但女孩只是大叫着后退,连站起身似乎都忘了,后退中她手中的小盒子掉落,弹开了,暂时无人注意。
                      “该死!”想起那不留活口的命令,税恩是真的有些恼火了,难道自己真的要给她一枪?不,怎么可以这样屠杀无辜的人,洛基也不会做出这等无耻的事!但就算自己不动手,她这么叫,到时候引来其他士兵,或者大个子回来,她一样难逃一死!急中生智,却想起在英国听旁人说,英语是当今的国际语言,遇到语言不通的情况,用英语是绝对的最佳选择。
                      “roll!run,run!”税恩挥着枪,做驱赶的动作,但女孩非但不领情,还坐在原地抽泣起来。这可不行!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滚!”不得已之下,税恩只得拎起那女孩的衣领强迫她抬头,向她大吼,同时一只手指向门口的方向“滚!快跑!”
                      女孩看看门口,又看看税恩,似乎终于有一点明白了。她匆匆捡起落在地上的东西,慌忙地错开税恩朝门口跑去,路上还跌了一跤。
                      “滚。跑得越远越好!别回来!”税恩也不顾她能否听懂,只是大吼。方迈出步子,只感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像是一块白石头,定睛再视,却是一枚白玉扳指。
                      “喂,你的东西——”税恩捡起扳指再抬头时,哪里还有女孩的影子。
                      方静下心,细看那扳指,税恩被这扳指的精美程度震慑住了。那是一枚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成的绝美艺术品,皓色的料子素若瑞雪,单面精铸一画符——后来税恩才知道那是汉语“寿”字。其微雕巧夺天工,税恩在衣服上擦拭把玩了一会,爱不释手。
                      “我先收藏着吧,如果能见到她再还给她。”税恩这样想道。
                      等了许久,都不见大个子出来,税恩有些坐不住了,他犹豫再三,掏出枪刺刀握在手里,小心地朝大院里面走去。
                      院内情况惨不忍睹,四处是尸首,有中国人的,但其中也有一两具印度雇佣兵的,看得出这里曾发生过战斗。鲜血和没被带走的财宝一同洒在地上,金银器都被镀上了一层鲜红。
                      “****!”一连串的叫骂声传来,却不是大个子的,而是士官长华尔士敦。税恩忙循着声音赶去,远远便看到华尔士敦拿着安了刺刀的步枪正与一人拼杀,那人年龄二十出头,长辫子盘在脖子上,身着暗黄色马褂,手横一口宝剑,身影腾挪好似鬼魅,华尔士敦虽有枪械,被剑锋所迫,无暇开枪,近身格杀下又被压制,只得连连后撤,用破口大骂宣泄自己的郁闷。
                      “矮子,开枪,****,你傻了吗,开枪!”不等税恩有所反应,华尔士敦便发现了他的存在,慌忙大吼道。
                      对了,开枪,开枪。税恩手忙脚乱地抛下刺刀和包裹,用发颤的手给火枪上膛,搂火,抬枪指向缠斗中的两人。那中国人冷笑了一声,轻蔑地似乎说了声什么,回身横闪,身形却是和税恩和华尔士敦处于一线,税恩失了视野,难以开枪,正当着急之时——
                      “砰!”这一枪惊了院内众人,却非是税恩手笔。那枪声洪亮短促,却是和李式步枪还有相迥之处。从税恩视角来看,一发带着火焰的子弹如闪耀着光芒的长枪般掠过华尔士敦面门,照亮了他脸上惊愕的表情,点燃了他的胡子。就在他后退的一刻,那中国人暴喝一声,手一松,那剑柄离了手,剑穗却是被他牢牢攥在手中。他手拎剑穗将剑前抛,一手以剑遥击的招式,飞起来的宝剑狠狠地割断了华尔士敦的喉管,带起一阵血雨。
                      但也就是那一刻,华尔士敦的身体向后倒下,那人的身躯随即暴露在税恩的面前。税恩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睛,带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仇恨,如同恶魔的瞳孔般注视着地狱里的受害者。
                      出于畏惧,出于惊愕,税恩闭上眼睛,狠狠地扣下扳机。
                      “砰!”
                      “啊!”
                      这声音?
                      不像是男子的惨号,倒像是女人。
                      税恩小心地睁开眼皮,却见一身着华服的女子倒在地上,胸口还不住地冒着血。男子仍站在那里,他身后一处厢房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经被撞开,门板在被烈焰烧灼的空气中虚弱地嘎吱作响。
                      这是怯儒的一枪!
                      “啊!!!”男子怒视税恩,突然长啸出声,那声音中满是绝望和愤恨,他突然动了,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税恩冲来,那口染血的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红白相间的长虹。
                      “砰!”
                      又是一声枪响,来自税恩的身后。
                      愤怒让男子失了敏捷的身法,他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踉跄着退了回去,鲜血如喷泉般从胸口涌出,最后,他退到妻子的遗体旁,奋尽平生力气,将那宝剑照定税恩面门掷去。
                      “唰!”剑锋所到之处,连空气似乎都被割裂,但就在宝剑将插进税恩胸膛的前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税恩面前,用手中的枪朝宝剑抵去,剑被一击而飞,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小特尔!真够危险的!”
                      税恩木然地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尸体,又看看自己冒着青烟的枪口,不敢相信这一幕是自己的真实经历。
                      “杨公子!”一声悲啸传来,税恩和大个子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灰布长衫的男子站在院子的另一头,他的面色消瘦病态,戴着眼镜,手里拿着一挺日本短铳,很明显刚才间接杀死了华尔士敦的一枪正是他所放。或许是知道大势已去,他回头逃窜,身影消失在了庭院之间。
                      “追!”大个子大手一挥,带着税恩追击过去。税恩跑了几步,又回身,鬼使神差地从地上捡起那口宝剑,又从那中国人遗体上拾了剑鞘,带在身上,复疾步追赶。
                      两人一路赶至后院,刚刚冲进后花园,就听短铳声响,子弹打在地面反弹起来,从两人之间掠过。两人循弹道看去,那灰布华人站在假山之前,身旁还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假山被推开到一边,下面居然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似是大院的逃生之路。
                      “老师,走!”灰长衫喊道,老者回头看了两个英军士兵一眼,那不怒自威的神色让两人都打了个寒战。但好在老者随即回头,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了暗道中。
                      “夷人!如此狠毒,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灰长衫泣血高喊着两人听不懂的话语,举起了那没有子弹的短铳。大个子举枪欲射,但税恩一手按下他的枪头“别杀他!”
                      “你疯了吗,小特尔!”大个子喊道“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他是平民。”回想起持剑之人的眼神,还有老者的神色,税恩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们…是平民。”
                      回头看去,那灰布长衫却是已经遁入暗道无影无踪,被火灼烧过的风吹过后花园,带来破坏和杀戮的信息。一草一木此时都是见证,这骇人听闻的罪行,是人类历史上的败笔,是对人性的摧残和泯灭,是华夏永恒的疮疤。


                      IP属地:辽宁138楼2018-02-19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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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途,带着满满的掠夺所获的财富,还有数不清的血债,英军回到了登陆的地方,走上来时的船只。他们受到了表彰,他们的英勇行动会被历史所铭记,至于以何种方式,那就未可知了。
                        “小特尔,让我看看你拿到了什么!啧啧,这把剑不错,是好东西。这套马具和大批的丝绸够你开一家工厂了!唉,这个扳指?”大个子翻看着税恩的战利品,看到白玉扳指时,他不由得眼前一亮“太漂亮了!达官贵人们最喜欢这个东西。小特尔,这个东西就放在老哥这里吧,我有门路,可以把这东西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咱们三七分账,如何?你可别说老哥贪啊,你就算只拿七分,也足够开一家工厂了,到时候财源滚滚而来…”
                        “不了,谢谢。”税恩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虚弱地笑笑“这个扳指,不是我的。”
                        归程还是同样的颠簸,但税恩的心却和来时大不一样了。他感觉自己有了一个新目标,而他将毕生为了这个目标努力。
                        讲完了这个故事,叶婕妮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趴在椅背上,下颚抵着手臂,瞳孔中不住地涌出眼泪。
                        我和门叙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读出了惊愕。谁也想不到我和叶婕妮的祖辈居然还有一段这样并不美好的交集。叶婕妮擦了擦眼眶,回身从书桌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当着我们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叠照片,上面静静躺着一枚白玉扳指。玉面皓色,素若瑞雪。一个“寿”字浮雕在扳指面上闪闪发光。
                        叶婕妮将白玉扳指拿出,平放在掌面上,向我递了过来,含泪笑道“祖父一辈子都在打探那个女孩的下落,但是很明显,这种努力只会无功而返。他叮嘱我…”她抹了抹眼泪,抽泣一声,接着说道“嘱咐我父亲,还有我,以后遇到志同道合的中国人,可把这扳指归还,也是还给…它的祖国。”
                        我没有去接扳指,而是仔细端详着那个寿字,扳指的大小样式,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我将手伸入怀里,取出了那个贴身存放的小包,打开包裹,手指伸入里面,能够感觉到一丝寒凉。我将那枚青玉扳指取出,小心地放在手中,和叶婕妮的凑近,果然两枚扳指的大小样式一模一样,碧若寒潭的青玉,刻的是“福”;素若瑞雪的白玉,刻的是“寿”,这正是一对青白福寿扳。
                        门叙莱似乎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他站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被令祖放走的那个女孩…她是蒙古装束,故看起来和汉人不一样。她的名字…叫做乌仁图雅…是我的外祖母!”不知为何,我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叶婕妮忽地再次落泪,她站起身,庄严地对我鞠了一躬,不由分说地把白玉扳指塞进我的手中。她的手很粗糙,完全不似寻常女孩手掌的那种细腻。“谢谢!”她哽咽道“不知道怎么说…谢谢,谢谢共同的信仰让我找到了你!祖父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两枚扳指在我的手中碰撞,这离别了八十余年的姊妹终于重逢了,一同重逢的,还有两颗虽处异国但同样炽烈的心。


                        IP属地:辽宁139楼2018-02-19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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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奈大清为夷蠹,八洋铁蹄过帝京,恶风凶帜飘青冥,西入大沽破紫禁!
                          勿忘国耻,振兴中华。当年的侵略者中或许少有税恩这样的觉醒者,但最脏污的鲜血中,的确可以开出最美丽的花。只要有那颗坚持到底的心。
                          9909字大更新,回馈诸君。


                          IP属地:辽宁140楼2018-02-19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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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p
                            严记国耻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1楼2018-02-20 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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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东西,不应该被遗忘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42楼2018-02-20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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